调查 INVESTIGATION 7
★国际先驱导报 2013 年 7 月 19 日－25 日 责编：平悦 E－mail:ihl-pingyue@vip.sina.com
不丹
中印夹缝中的转型之困 不丹不会在中国与印度 之间走等距离外交，但会在顾 及印度感受的同时，继续推进 与中国试图改善关系的势头
本报记者 王晔/摄
·本报记者 唐璐 发自北京 ○ “南亚小国”不丹最近的选举结果， 是一场中国和印度的暗中角力？ ——这仅仅是个推测而已，不丹选 举结果的含义似乎还远不止这些。 7 月 13 日，不丹举行议会选举，反对 党人民民主党在选举中出人意料地成为 赢家。于是，这些天来南亚次大陆的舆 论界都在津津乐道地推测，印度通过突 然取消对不丹的燃气补贴而对其施加影 响，导致与中国积极发展关系的由廷莱 首相领导的进步繁荣党意外出局。 一直以来，不丹以开创“国民幸福指 数” 而闻名于世。7 月 13 日的选举结果不 仅让诸多观察家大跌眼镜， 甚至不丹人自 己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首届议会选举的 赢家、执政党繁荣进步党（DPT），一直在 吉格梅·廷莱领导下不遗余力推动“国民 幸福指数” ， 对外则试图与中国加强往来， 但在此轮的选举中却一败涂地；而对“国 民幸福指数”强烈抨击、并以加强与印度 关系为诉求的人民民主党（PDP）大获胜 利， 赢得了 47 席中的 32 席。 于是，很多媒体在描述不丹选举时 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变天”一词。不可 否认，印度因素在不丹选举中明显发酵， 不过选举结果却至少反映出两方面问 题：第一，中国固然对不丹很重要，但不 丹不会对中印采取等距离接触，印度与 不丹的特殊关系决定了不丹在考虑任何 问题时都会首先顾及印度的感受；第二， 不丹人开始以成熟的方式对待民主和自 己的生活质量，并在认真地思考在中印 夹缝中的生存之道。
印度为影响不丹选举使出杀手锏？ 不丹议会选举分为两个阶段，在 5 月 底举行的初选中进步繁荣党在全部 38 万 选票中获得 9 万多支持者，拔得头筹，而 名列第二的人民民主党得到 6 万多选民 支持。按照规定只有这两个政党有资格 参加 7 月 13 日举行的议会正式选举。多 数观察人士原本认为，作为执政党的进 步繁荣党继续执政基本没有悬念。 然而，6 月 30 日 ，就 在 距 离 不 丹 选 举 还 有 13 天 时 ，来 自 印 度 的一个突然 政策——停止对不丹供应燃气和煤油补 贴，这无异于是给本来就面临巨大经济 压力的不丹雪上加霜：当地燃料价格飙 涨 2-3 倍，印度与不丹关系陷入严重紧
张。印度战略精英们对外交部的这种 面与中国接壤，只有南面毗邻印度。根 “冒险”政策感到哗然， “这是在使用高压 据 1949 年签订的印度-不丹友好条约， 商业外交来迫使印度在南亚的最后一个 不丹外交政策长期接受印度“指导”，直 朋友就范” “ ，短视政策不仅破坏印度与不 到 2007 年 印 度 - 不 丹 友 好 条 约 重 新 修 丹的关系， 甚至可能会真的把不丹推向中 改，才废除了有关不丹外交需要“接受印 国怀抱” 。 度指导”的条款。然而，由于不丹在经 印度外交部则坚决否定任何有关燃 济、军事和安全上长期严重依赖印度，因 料补贴问题举措是旨在影响不丹选举的 而不丹与印度的关系在外界看来一直 猜测。但这项政策公布时间的确值得玩 “很不平等” 。 味。许多人甚至猜测这是印度对进步繁 考虑到印度的敏感，多年来不丹在 荣党与中国接近的一种“惩罚”。随着燃 对华关系上始终非常低调。然而这一切 油价格不断上涨， 印度成为不丹大选中的 在 2008 年不丹实行了民主化之后而发生 重要竞选话题。繁荣进步党主席廷莱反 了变化。2012 年 6 月，在里约举行的 20 复在电视上强调不丹与中国的关系同印 国首脑会议上，廷莱首相会见了中国时 度取消燃油政策无关， 而人民民主党则以 任总理温家宝，这是不丹首相历史上首 印度的这项政策作为靶子， 攻击繁荣进步 次会见中国总理。据媒体报道，廷莱首 党未能处理好不丹与印度的关系。 相曾经表示， “不丹希望能够尽早与中国 最终不丹议会选举形势出现逆转， 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这个特大消息 原来处于劣势的人民民主党胜出。尽管 传出后立即引起多方猜测。而事实表 印度官员表示对于不丹政党均没有任何 明，不丹首相会见中国总理信息事先并 偏向，但是据悉“印度外交部中没有人不 未向印度通报，这让印度大为光火。更 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 。 让印度生气的是，不丹随后又从中国购 据印度高层人士披露，印度取消对 买了 20 辆大型公交车， 而在以前， 类似的 不丹燃气补贴完全是因为外交部与石油 交易者应该是来自印度的塔塔集团。 部的沟通不畅而酿成的。据悉当时外交 尽管印度对廷莱“擅自”发展对华关 部仅仅致信石油部要求其找到一个能够 系不满，但印度不能像过去那样“合法 满足不丹需求且“可持续并有商业操作 地”对不丹外交指手画脚。不过印度清 性”的方式，以供外交部研究如何支持不 楚，目前在不丹掌握实权的仍是不丹王 丹下一个五年计划做准备。然而，承办 室而非议会，而不丹国王旺楚克本人一 此事的印度石油公司在没有征得政府其 直是不丹与印度关系的坚定拥护者。 他部门同意下就擅自通知不丹政府取消 对其燃气供应。后由于事态变得日益复 “幸福指数” 有成就也有争议 杂，于是外交部最终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针对不丹选举结果以及印度对于选 “国民幸福指数”是不丹议会选举的 举的影响，记者曾经采访过长期观察不 另一个热门竞选议题。一直以来，不丹 丹局势的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国际关系 使用复杂的指数计算人民的幸福感，并 教授阿南德·迪比耶什。 “ 不丹选举结果 作为施政依据。廷莱首相则是利用每一 显示了选民的成熟，而选举结果令人吃 次 出 访 ，帮 助 不 丹 推 销“ 国 民 幸 福 指 惊主要在于，不丹没有民意调查，许多观 数”。不过，尽管“国民幸福指数”提高了 察家都是道听途说，依据与现实脱节的 不丹在世界媒体上的曝光率，但是在不 事实预测选举结果。实际上，卢比危机 丹国内， 老百姓对此也提出了一些质疑。 在严重影响着选民在考虑投票时的偏 廷莱政府上台后，在建设乡村公路 好。”而对于很多媒体所强调的是印度取 网、 减少乡村贫困以及推广全国的电子化 消对不丹燃油补贴政策严重影响选情的 方面取得卓越成绩，但在解决外债、减少 说法，迪比耶什教授并不以为然， “ 这不 失业率和不断扩大的收入差距等方面徒 能算特别重要的因素，因为许多住在乡 劳无功。随着不丹的逐渐现代化， 其社会 村的选民直到选举的那天都还没有听说 问题开始日渐突出。大量年轻人失业， 使 过这件事情。 ” 得夜店、大麻、酗酒等都进入不丹年轻人 的生活。于是“国民幸福指数”成为反对 党人民民主党攻击廷莱政府的一个靶 廷莱对华亲密令印度不爽 子： “廷莱首相一直在世界各国访问，宣 不丹是喜马拉雅的内陆国家，其三 传不丹的国民幸福指数， 然而他却忽视了
不丹与印度的关系以及不丹本国所面临 的问题” 。 反对党的宣传在民众中迅速找到共 鸣，面对各种生活挑战，一些不丹人开始 批评政府考虑政策时把国民快乐置于经 济效益之上。 一些不丹问题专家指出，廷莱首相 一直以来所大加推崇的政绩可能恰好就 是他这次大选失利的原因。对于选民来 说，不丹与 53 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并非 不 重 要 ，但 民 众 更 关 心 的 是 自 己 的 生 活。当感到现任政府无力改善恶劣的经 济状况，印度又在削减补贴时，谁还会继 续对繁荣进步党保持信心，谁还愿意谈 论“国民幸福指数” ？ 不过，正如迪比耶什教授所指出的 那样， “ 不丹目前正处于转型阶段，尽管 有许多人对国民幸福指数产生怀疑，但 他们依然对此感到自豪，因为正是‘国 民幸福指数’，才让不丹人与其他国家 人有所不同。”
不丹与印度互诉 “坚贞不渝” 在赢得议会选举胜利后，不丹人民 民主党主席策林·托杰立即宣布，为了完 成竞选时所提出的承诺，重建印度与不 丹的关系将是政府的当务之急，他表示， 不丹将会立即要求印度政府为不丹的经 济刺激计划提供资金。 对此，印度总理辛格迅速回应说， 印度将会“坚贞不渝”地支持不丹，并强 调“印度会继续严肃认真地看待不丹和 不丹的利益”，辛格告诉托杰，已经指示 印度官员研究如何协助不丹的经济计 划，因为“印度是不丹的社会经济发展 的特殊伙伴”。 观察家认为，人民民主党上台后， 在重大问题上不会与繁荣进步党的政 策有更大差异，该党会在弥合与印度的 信任逆差方面下很大气力，因为毕竟目 前不丹政府经济一团糟，老百姓普遍思 变，因此新政府必须要与印度政府搞好 关系，才能解决克服经济困难所需要的 巨额资金。至于说与中国的关系，迪比 耶什教授告诉记者， “ 不丹不会改变目 前与中国试图改善关系的势头，但是会 采取渐进方式，而且一定会十分顾及印 度的感受。不丹并不会在中国与印度 之间走等距离外交，不丹人对印度总体 来说是满意的，他们所希望的仅仅是逐 渐减少对印度的依赖。” （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