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文學四季‧夏季號》文藝雜誌季刊 by jackyy77

2014 夏季號獨家詩語專輯

經典人物專訪獨家詩語喜菡文學網創辦人─喜菡老師台灣詩學 ‧ 吹鼓吹詩論壇刊物主編─陳政彥老師

文學生活誌 ENJOY

LIFE

彰化八卦山文學步道發起人─康原老師時間的影像 / 蘇紹連老師 ‧ 艾草 / 肖水 ( 詩集發表聯合座談會 )

推薦優寫手馮瑀珊

國立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生，南華大學文學系、哲學與生命教育學系雙學士。現任喜菡文學網召集人、喜菡文學獎、港都文學獎、紅城文學獎評審，曾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頒發 2010 年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南華文學獎、夢花文學獎及新北市文學獎等。曾任南華文學沙龍總召暨主持人，《壹詩歌》詩刊執行編輯。著作：詩集《茱萸結》，商業書寫《笨蛋！問題都出在醫美》，短篇小說集《女身上帝》。

文學四季 ‧ 夏季號 Literature for summer 2014

發行人／總編輯鍾明全採訪／特約撰述古塵攝影／美術執行古塵專案製作《文學四季》文藝雜誌季刊編輯部發行出版如水知禪文藝工作室嘉義縣民雄鄉豐收村７２－５２號電話：05-2269467 出版日期２０１４年９月電子信箱 literaturefs@gmail.com 本刊所載內容之版權為本刊所有非經本刊同意不得作任何形式之轉載或複製

編輯序── 意義，存在於態度

a general editor NO 1

終於，《文學四季》邁向全國了。我始終相信「意義，存在於態度」這句話。我認為理想或夢想，不是甚麼遙不可及的目標，即使你將它設想的天花亂墜，只要你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前去實踐，終能看見這份努力與堅持積累下來的成果。或許，我們真正的幸福與生命意義，就在這樣付出與不放棄的過程裡，獲得最平凡且最簡單的滿足。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管遭遇多少挫折都不能輕言放棄，越是艱辛的局面更要拿出勇氣面對，與其真正的沮喪、抱怨、遺憾、責備，都不如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心是如何反省與堅毅。做一份刊物，尤其是不涉及利益關係的刊物是十分困難的，沒有守住一份認同和堅持的價值觀，是很難持續經營下去。所以我告訴自己，做刊物的初衷、初心是甚麼千萬不能忘廢。這是我一直堅持至今的原因，還有支持這份刊物的老師與文友們，都是我堅持在這路上走著的動力。尤其是從鼓動使我認知到編輯刊物的責任與意義，以及從《退稿江湖》時期一陸支持到《文學四季》的李正治老師，李老師是身教重於言教，憑著一股熱血放棄離家近、薪水高的淡江大學教職，走入偏遠鄉鎮投入創辦南華大學文學所，他所堅持與關心的不是職位或頭銜升等，而是提振學生自覺的風氣。在李老師的課堂裡，除了學識以外，我更學習到勇氣、堅毅，以及真正的教育家的風骨。所以我願意在此付出。我不太會說話，是我認同的意義就會埋首苦幹，所有的挫折默默吞下，我認為與其說一堆好聽的話、面對解釋不完的環境，不如用行動實踐與證明，這就是我。不曾改變心志。

我在年近三十歲時重新拾回書本讀大學，至今已過六屆春秋，以前年少不懂事，直至而立之年方知人生的目標如何設立，我正在償還三十年來的荒唐，在編輯刊物的這條路上、在堅持理想與夢想實踐的這條路上、在探詢或追逐生命不同意義的這條路上，用我最真摯的精神與態度，分享我所擁有的美好。希望各位喜愛文學的朋友們與師長，一同來《文學四季》的平台分享與交流。文學四季，一年四季都提供閱讀與書寫的平台作為喜愛文學的朋友們交流與分享。謝謝。

古塵

２０１４．０９．２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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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contents 編輯序

經典人物專訪喜菡文學網創辦人──喜菡老師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主編──陳政彥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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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優寫手國立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生，南華大學文學系、哲學與生命教育學系雙學士。現任喜菡文學網召集人、喜菡文學獎、港都文學獎、紅城文學獎評審，曾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頒發 2010 年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南華文學獎、夢花文學獎及新北市文學獎等。曾任南華文學沙龍總召暨主持人，《壹詩歌》詩刊執行編輯。著作：詩集《茱萸結》，商業書寫《笨蛋！問題都出在醫美》，短篇小說集《女身上帝》。

馮瑀珊

獨家詩語─新詩特輯丰巖─小時代洪崇德─在風息不止的寂寞裡沈雨懸─我們之間游鍫良─木板條圍牆賀婕─家薛莉─淬鍊天堂路江晁鏷─霸凌鄭琮墿─邊緣十四行兩首櫺曦─安平運河成碧─致 W 莊仁傑─釀郭珩─憂傷的海拔浮塵子─月與橋 / 我以為我不會難過麥菲─馬修謝予騰─壁虎與尾巴謝旭昇─將你輕柔卻也恆長 / 一整個夏天葉莎─空 ‧ 不空 / 隔海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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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南─向一隻鳥肅靜廖佳敏─蓮荷組曲蘇善─寵物／交響思／出題／死亡證明書非馬─鄉愁／煙囪／空氣汙染／我為什麼寫詩黃里─黃里小詩集（２０１４．０５－０９）清歡─喜鵲飛過紫薇花／斜陽／珍珠／紫桐／杏樹／無題／斯卡布羅集市／中年／無題／山中李曼聿─日豆／回到一起／回頭望遠路／問空男孩可嵐─無意象詩組曲靈歌─藏身／流／心念／暗夜蕭聲／木魚／終於／電線桿上／更迭破弦─水深之處瘋爵─信無哲─揚州洗浴／男生女生／上坡路／自殺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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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詩語─散文特輯妍音─安龍南巷還在否？非馬─非馬詩話無哲─病房手記黃里─俳雖有別情無二致／兼論吳昭新醫師的理想可嵐─淺析一首蘇紹連的無意象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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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詩語─短篇小說特輯 Emily ─羊蹄甲跳舞鯨魚─傲慢與偏見 ocoh ─地球上消失的人們天溢─我殺了人 AZUER ─完整的一半 / 懸崖

文學生活誌 ENJO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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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彰化八卦山文學步道發起人─康原老師 114 時間的影像 / 蘇紹連老師 ‧ 艾草 / 肖水 ( 詩集發表聯合座談會 ) 118

經典人物專訪

ши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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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人物專訪喜菡文學網創辦人 / 喜菡老師

個人簡介：臺東人，現居高雄。淡江大學中文系畢。曾任「港都文藝學會」總幹事、臺灣新聞報「臺灣寫真」專欄執筆、高職國文教師。現任喜菡文學網站長、大憨蓮文化工作室負責人。以藝文推廣、文史記錄、旅行記錄、臺灣鄉野寫作報導為職志。出版：《骨子裡風騷》、《今夜化濃妝》、《蓮惜》影像文學集、《到旗津打卡》報導文學集、《深情》旅行文學集、《靠近》旅行文學集、《鳥族與鳥族的喀什米爾旅行》、《寶島漫波》、《印度迷途》、《文學人詩報》、《e 詩集》、《〈有荷〉文學雜誌》等。

緣起

喜菡文學網是南部地區發展最好也最持久的網路文學論壇，至今已有十六年的發展歷程，從早期的留言板形式到現今的網站論壇的設置，除了提供一個閱讀與寫作的平台外，更培養出許多的優寫手，以及推廣參與文學討論與分享的活動。喜菡文學網時常舉辦文學相關的讀書會與徵稿活動，因此，論壇的訊息流動是充滿活力的不斷在更新，有嘗試各種可能的文學競賽，無論是「獨行詩」、「命題飆詩」、「喜菡文學獎」等；還有「新芽讀書會」、「文學講座」、「南方的風文學論壇」等。最重要的是喜菡文學網提供電子書與實體書的記錄，有「文學人詩報」、「e 詩集」、「〈有荷〉文學雜誌」等。由此可見，喜菡文學網堪稱全台灣展現最多元的文學論壇，無論詩 ( 現代詩與古典詩 )、散文、小說等皆有收錄，也提供文學社團的設立與分享推廣。喜菡文學網能夠在求新求變的歷程中持續十六年著實不簡單，許多中生代或新生代的新銳作家，都曾在喜菡文學網交流分享，可見喜菡文學網對於文學愛好者的影響力，以及在人文活動的推行上發揮不容小覷的效應。然而，在背後撐起這片天地的，正是論壇創辦人──喜菡老師。

堅持，熱愛文學的態度在這次訪談喜菡老師的過程中，深深感受到喜菡老師對於文學投注的熱情，不僅是鼓動閱讀和寫作的風氣，更多的是培養出對待文學的一股堅持的態度。喜菡文學網已成立十六年，從一開始租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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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 990 元的網站主機，到現在租用年費一萬多元能夠呈現多元功能的的網路主機，中間的歷程都是喜菡老師親力親為的堅持。或許是為了節省經費，也可能是喜菡老師的性格使然，從架設網站到寫程式語言，能夠自主學習到的且實用的功用，喜菡老師都會想辦法去弄明白。這樣的求知慾與實踐力，是超乎常人的堅持與熱情所致。所以喜菡老師在早期教書期間，每天早上 5 點起床回覆論壇的三個版面，後來有文友們主動協助論壇事務，才設置論壇版主的職務去協助論壇的管理。

空間，擴展文學的管道喜菡老師表示，希望論壇是可以擴展出去的，所以早期開辦文學人詩報，擺放在誠品免費提供閱讀，但是看不到回饋，反而堆積了許多的印刷品。因此後期有了大憨蓮文創，提供文藝出版的空間去銷售，還有手創藝品等，同時也當作徵文的一種獎勵，當作品在論壇中入選刊登或得獎，就可以到大憨蓮文創中選擇價值商品。藉此空間，作者有管道得以分享創作，文友們也有固定的空間去交流。大憨蓮文創是免費提供的平台，與喜菡文學網論壇相連，營造出更為寬廣的文學發展的管道。這也是喜菡老師所傳達出來的精神──無私奉獻──因為熱愛，也因為生活在文學中是最幸福的享受。

文學生活，生活文學為了理想，不管花多少時間或辛勞付出都是值得的。在喜菡老師的笑容裡證明了實踐理想的過程是一種幸福。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要做無利可圖的事情，更不要說砸下自己的老本卻不求回報的。常有人認為追逐理想是不切實際的，好比夢想是用來阿 Q 的，所以生活在埋怨當中讓時間去操控每分每秒的意義。但是喜菡老師卻用行動去實踐，不管未來的結果是甚麼，當下的付出與堅持，生活可以變得每分每秒都具備不同的意義。如同生活在文學意象中，處處可見細微的美好與描繪；如同文學在生活中無所不在，一片陽光灑脫一首詩，一陣風拂響意象。

話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定有個賢慧的女人；同樣地，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也有個默默扶持的男人跟隨。喜菡老師很感謝先生的支持，雖然為了理想付出許多的心力與收入，但是那股在實踐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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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享受的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訪後心得這次的訪談除了介紹喜菡文學網的運作與發展，以及喜菡老師的規畫歷程之外，比較多的是請教喜菡老師如何經營文學網的活動和編輯等相關問題。其實，這次的訪談是帶著學習的需求而來，從喜菡老師的獨家分享之下，吸收到許多的經驗。無論是刊物的編輯排版，還有圖文相關的責任釐清，以及經營刊物與執行活動的經驗分享。我們像是朋友般的聊天相談，遇到相似的問題、有著類似的感嘆、卻也有著相同的不放棄的精神。然而，喜菡老師規劃的細膩與扎實且更多元，並且親力親為，這都是我往後所要學習跟進的。

最後要感謝喜菡老師的大力協助，不僅商談合作的契機，也提供在《有荷文學雜誌》論壇中設置獨立的版面分享，讓《文學四季》有管道發表徵稿資訊與線上投稿，讓這份從南華大學文學系出發的《文學四季》有機會向全國廣邀文友們分享作品與交流。在文學的這條路上，我們並不是孤單的獨自行走，而是堅持著理念與夢想，一同推展著文學歷程與發展前進，《文學四季》目前所能做的有限，希望不會辜負喜菡老師的協助與期望，儘管只能盡到一點點的心力，我們也會不斷地堅持下去，與廣大的文學人一起奮鬥努力，營造出文學的新勢力與新風氣，帶動人文精神與文化意涵的交流與分享。下一次我們將深入喜菡老師個人的創作世界，讓喜菡老師帶給我們更多的文學養分，在文學的閱讀與寫作上提供更加深入的觀點與省思。敬請期待！

喜菡文學網網址：http://forum.pon99.net/ 大憨蓮文創網址：http://tw.becuber.com/mycuber/sites/dahanlotus/ 有荷文學雜誌網址：http://xihan.moreforum.com/ 南方的風文學論壇臉書網址：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southwind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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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真花絮

◎喜菡老師小時候 ( 喜菡老師提供 )

◎ 2004 台中文學季喜菡作家身影展 ( 喜菡老師提供 )

◎ 20140629 台灣文學館以愛發聲作品展合影 ( 喜菡老師提供 )

◎喜菡老師與大憨蓮文創工作室

◎喜菡老師與古塵訪談對象：喜菡老師記錄 / 攝影：古塵訪談時間：2014 年 07 月 31 日訪談地點：高雄大憨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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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

陳政彥

人物專訪

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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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人物專訪台灣詩學 ‧ 吹鼓吹詩論壇主編 / 陳政彥老師個人簡介：南投縣埔里鎮人。國立中央大學中國文學所博士。曾任中央大學、中原大學、長庚技術學院兼任講師，現任嘉義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主編。著有《蕭蕭詩學研究》、《戰後台灣現代詩論戰史研究》、《台灣現代詩的現象學批評》等書。

訪談問題 ( 一 ) 陳政彥老師曾出版《台灣現代詩的現象學批評》一書，在這本研究論著裡，試圖將理論與實踐作為交融互助互生的成長為主要論述核心，打破以往理論與實踐相背反的論點，因此，老師是否在自身的寫作經歷上體悟到兩者的某種契合系統，或是從純粹的理論角度出發挖掘實踐的可能性？在我求學的年代裡，一方面老師們告誡不要生搬硬套西方理論，將文學作品切割破碎。但是另一方面，在具體練習寫論文時，如果不搬弄理論，只是針對作品發表了很多個人意見，寫得自以為是洋洋灑灑，卻換不來老師們的肯定。當研究生的我們摸索著，慢慢發現，比較合宜的情況是，引用理論不等於研究的結果，但理論可以是好的工具，幫助我們更深一層地挖掘出文學作品當中的特殊性。但是，到了今天，多方閱讀，積累更多體會之後，我慢慢發現，其實所謂文學理論與文學創作之間的界線其實是模糊的，不是截然二分。最好的論著以及文學作品都從第一流的心靈當中湧現，是具有高度天分的天才所寫下的文字創作。真正的好詩其實能開啟我們的新視野，真正好的理論著作讀起來，也會使人興奮激動，愛不釋手一口氣讀完。詮釋學告訴我們，想要理解一件事物，一定要依靠許多前提知識，才能幫助我們理解新事物。而所理解的新事物，又會成為理解下一個新事物的礎石。理解了局部，可以幫助我們掌握全體，而了解了全體，則讓我們更清楚每個局部的意義何在。也就是說，在人文學科的領域裡，並沒有哪一個學科能夠獨立存在，所有人文知識都是彼此的註腳，都能幫助我們更清楚知道人之所以為人，創造文化的價值與意義。理論可以是幫助我們看待詩的工具，而詩何嘗不是讓我們理解理論的礎石。這可能是我在書中最希望傳達給讀者的一點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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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問題 ( 二 ) 現代詩的書寫相較於古典詩的寫作呈現相當廣泛的自由度，但是在「節奏」的處理上卻是相當的注重，卻又排斥所謂的韻腳詩，就現代詩的形式 ( 類型 ) 來說，究竟該以甚麼角度 ( 節奏 ) 作為基礎視為恰當？現代詩常陷溺在文字排列的迷失中，就「形式」( 類型 ) 而言，是否如同古典詩的限制？或是呈現出多元特色的趣味？有一種人說話就是好聽，字正腔圓，用字精確而優雅，談吐裡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魅力，讓人想要一聽再聽。讓人著迷於聽他的講話。我們不知道理由，但我們可以分辨出，這種人說的話，有別於其他凡人聒噪難聽缺乏內容的話。此中迷人之處，來自於微細難辨的講究，選詞用字的講究，語氣停頓與接續，說話速度的緊湊或舒緩，諸多微小難辨的講究組合成著迷的語氣此一結果。這不就是詩的韻律節奏嗎 ? 今天現代詩已經不會用特定的韻腳，明顯重複的字句來創造音樂性，但是這不表示現代詩人不講究音樂性，而是轉而使用更隱約幽微的方式進行，不會讓人直接發現，卻又能感受到音律之妙。一如音樂、美術、小說等種種藝術都是這樣。時代改變，讓詩富有音樂性的方式也隨之進化，更加繁複隱約卻又更深刻好聽。關於詩的音樂性已經有太多詩人學者貢獻心得，此處能說的，也超越不了前賢所說，因此不再重複。但是希望讀者體會的是，當前寫詩的人多，寫得好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更重要的是，好好琢磨出自己獨特的口氣，那是屬於自己獨到的語法修辭，特殊的關懷主題以及只屬於自己詩句當中的節奏韻律，讓人喜歡讀你的詩，就像喜歡聽你說話，不耐煩聽你說話的讀者自然也不會翻開你的詩集。

訪談問題 ( 三 ) 現代詩的寫作通常離不開意識的解讀，包含創作者的意識、讀者的意識，以及詩作本身的意識，老師是如何看待這之間的平衡關係？因為「經驗」的不同，導致現代詩有著多稜角的觸發，這是詩的趣味還是障礙？這正是文字巧妙之處。在傳統看法裡，我們認為詩言志，詩是詩人意識的展現，所以閱讀詩作要以意逆志，讓讀者的意識能夠碰觸創作者的意志。但是累積更多文學閱讀經驗與聽聞作家行徑後，就會知道很多時候，人不一定能如其文，詩作之美好與詩人之品行可能是天差地別的兩回事。於是近人宣稱作者已死，作品有獨立的生命，文字的結構喚起讀者特定的精神狀態。讀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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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作品可以有別於作者的意見，作者不應該，事實上也無法改變讀者對作品的解讀。但是，如果更確切地反省我們自己的閱讀經驗，就會發現，意識本身並不是一以貫之、恆常不變的物品，意識其實時時流動、永不歇止，我們堅持主體的一貫性其實只是一種動態平衡。絕大多數時候我們所謂意識的狀態都是昏沉蒙昧的。所幸有文字，紀錄了我們創作時意識閃現的靈光 ( 當然還是有很多作品無法給人感動欣喜的閱讀感受 )，那是足以證明我們活著最珍貴美好的時刻。而更美好的是，讀者在閱讀當中也能分享創作者創作時的光芒。因此我們讀詩要正視自己閱讀時的感動，不需人云亦云的附和。一次次在文字中找尋自己感動之處，思考背後的理由，終於有一天自己也能寫出如此的作品。

訪談問題 ( 四 ) 根據老師多年的教學經驗，以及指導詩社的運作，對於現代詩的書寫與閱讀生態有著如何的觀察與分享？再從老師自身的寫作經驗中，對於現代詩的書寫與閱讀又有著如何的自省與反思？在我求學的時候，台灣文學乃至現代詩的研究都還不是學術界的熱門領域，雖然台灣詩人們特別團結，活動力特別活藥，但是詩的愛好者還是小眾，出詩集會害出版社倒閉，然後拿幾百本回家囤貨。至今二十年後，因為眾多因素影響，現代詩的書寫與閱讀可說到達前所未有的熱潮，著名詩集在網拍可以喊到幾萬元高價，愛寫而且寫得極好的年輕詩人眾多，詩集出版的數量眾多，這一切都說明了現代詩寫作閱讀環境的改變。但是隨之而來的困境是，年輕詩人如何在競爭這麼激烈的環境中脫穎而出，這或許形成另一種苦悶。也因此近五年來，有創造力的青年詩人有意擺脫前行代詩社的影響，自行結社的比例也高，風球已然成為其中的代表，好燙也以自己獨特作風打出名號，相信還有很大量的青年詩社悄悄結社，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聚集，談詩論藝，準備出版有自己特色的詩刊。就我自己面對目前現代詩生態的看法來說，我覺得青年詩人應該好好找出自己的特殊性，只是寫得好，在目前的環境可能已經不足以出現，除了寫得好，還要寫得有無可取代的特殊性。如果說建議，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只侷限在台灣詩作的閱讀經驗中，中國大陸、香港、東南亞近年來都已經有令人震撼的詩人詩作浮現，如何多方攝取養分，培養出自己文字特殊的魅力，應該是當前詩人們最重要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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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問題 ( 五 ) 每個世代都有每個時期的特色，就現今這樣的歷史氛圍或社會環境中，現代詩能以甚麼樣的面貌創造出屬於這個世代的性格訴求？老師對於詩與詩人之間的對話是如何剖析？一般說來，五、六零年代詩作有著無法明說的苦悶，晦澀難懂當中別有迷人之處。七、八零年代的詩作直接關懷國家社會，批判力道強烈，與社會運動連結緊密，留下大量社會與敘事詩作。到了九零年代之後，後現代風格閃現，搞笑與趣味錯落在年輕詩人詩中，這不表示他們的詩藝下降，或者不關心社會國家，只是舉重若輕，輕盈地提點過去詩人們關懷的課題。在我們現代這個時間點上，現代詩應該展現出甚麼特色卻是相當難回答的問題，因為過去每個世代的特色或多或少在當前的詩壇中都存在著一席之地，該如何進一步走出現年輕世代的特色，要留給當前世代的青年詩人好好尋思了。幸運的是，目前學術界已經有一批完整訓練的研究者，積極尋找研究課題，詩與詩人之間的對話，會有眾多不同的剖析方式，有志寫作的青年詩人更當不妨放手去寫，自然有青年研究者出現，與之積極對話，共同譜出新世代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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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寫手

推薦

新銳作家 / 馮瑀珊個人簡介：國立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生，南華大學文學系、哲學與生命教育學系雙學士。現任喜菡文學網召集人、喜菡文學獎、港都文學獎、紅城文學獎評審，曾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頒發 2010 年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南華文學獎、夢花文學獎及新北市文學獎等。曾任南華文學沙龍總召暨主持人，《壹詩歌》詩刊執行編輯。著作：詩集《茱萸結》，商業書寫《笨蛋！問題都出在醫美》，短篇小說集《女身上帝》。曇花的祈禱─寫給涉世未深的少女們（茱萸結 86 頁）總有那麼多曇花願意在凌晨爭先恐後褪去衣裳光線不是約束愛情的紅線而妳眼眶深邃的濃墨點染唇瓣的開閤勾引一場暴風雪的可能曾經作夢；曾經美好曾經是純潔如新充滿靈感的筆愛與美的女神幸運地眷顧延伸無限可能，舌粲蓮花：「如此珍貴，如此待價而沽。」標價過剩的春天服貼在指甲表面搖曳生姿暗中卻載浮載沉祈禱下一個白晝，月光普照沒有，問號：「只想被了解，只想放肆地炫耀美麗。」而妳的口吻在雨中泥濘且酸澀，反覆翻覆夢境延伸的寂寞，隔著迷霧的簾帳像緩緩降落的塵埃一點一點涉入回不去的怔忡夜，如此輕而易舉。

作品介紹

露骨的慾望（茱萸結 184 頁）一夜之間，我們都老了。舊相片還未泛黃，卻走失彼此的美貌和意氣讀你的詩，想補強液化的回憶我不在的那些年是如此憔悴該怎麼編織平行的那些日子縱然如今，再度交纏遺忘那些烽火不斷的身世敲開荒廢的大宅門還有具白骨端坐，筋肉早已償還情愛的蛆蟲死後，還是紅顏在輪迴的盡頭等著露骨的慾望記得生前的聲音，記得緊緊交扣握住的手感還有指紋，貼合皮膚上的紋路，才知道一夜之間，我們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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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來說說為妻的心情：（茱萸結 100 頁）妳是卿卿，我也是卿卿。意映，請坐一起繡朵合歡花或議論紅樓也來說說為妻的心情百年後妳仍孤寂嗎－－當丈夫離開妳之後而妳放大的小腳走在歷史的炮聲裡，走在遺忘的風塵裡，煙花與硫磺掩蓋眉眼百年後我仍然孤寂－－做丈夫的解開了肚兜卻忘記替我穿回白紗蓋住婚書上的政治正確性我卻能夠出走，在足踝內紋上警鈴的迴響踏進，另一幅畫裡一幅只有女人能動筆而我和妳展演的立體畫裡，畢竟為妻的心情，不是能夠容易明瞭我們都是一座落空的樓閣心心念念，不見得命若琴絃卻懸在風裡。誰放我們自由？除了飽受年華逝水的威脅還要默許愛情的勒索識大體，懂進退彎腰接受傾軋的糾纏都說是革命卻革去愛人的命磨折我們好不容易招領回來的靈魂拋光打霧，漸漸陷落無法回頭的等待意映，每個女人沒有自己的名字都叫做卿卿。百年後，誰來代我們說說為妻的心情，或與夫訣別

憤怒－寫給自己和所有出走的娜拉（茱萸結 92 頁）那麼，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關於妳的那些憤怒好好地，所以請收起妳的伶牙俐齒、別再張牙舞爪充滿冷靜地告訴我：妳他媽的還有哪些不滿為何所有的娜拉都要出走走上街頭抗議，悖離普世的常態妳年輕貌美、才華洋溢（噢或許妳還是個女詩人－－）擁有高貴的出身，聰明的腦袋看看那些風花和雪月妳該吟詠它們，吟詠愛情資產的小日子和小確幸聽古典看歌劇，讀傅科和波特萊爾親愛的娜拉，妳其實該聽的是甜言蜜語該看的是偶像劇讀羅曼史和兩性專書至於蓋不蓋核電廠，反不反政治，都不是妳可愛的腦袋瓜必須擔憂的事所以妳到底還在憤怒什麼妳的世界不該有米蘭昆德拉只需要有米蘭時尚秀的新洋裝妳的生活不該有伊塔羅卡爾維諾不過可以學習塔羅牌妳聰明美麗頭腦好，擁有高貴的出身和優渥的愛所以妳到底還能憤怒什麼除此之外我們不總是過著人人稱羨的好生活娜拉，我們回家回我們溫暖單純的家多擺幾個可愛的姿勢拍照－－

to commend a writer

22 ／文學四季

〈淤〉

後來，妳忽略似地不去看那些跟妳來到新房間的舊物事，那些藏在細處的淤。

黃而細的泥沙，妳方才知道腳下踩的平原，有這樣幾近陶土的質地；那不同於妳出生成長的盆地。盆地的泥沙是粗而黑的，記憶中還挾帶兒時瓦窯溝的惡臭，聞久也不覺嗆鼻。瓦窯溝水灰撲撲的像誰總也洗不淨的清白。妳命無正曜，只得一顆天姚，是以妳總被禁止靠近這條溝渠。當年妳試圖順著水流沿岸而行，小小的身體避著芒草，呵得人癢癢的芒草。走不了多久就發現無路可走，其實不過只是從景安路走到南山路罷了。

那年妳國一還是國二吧，記不得哪個颱風來襲，瓦窯溝水滿溢，整條景安路汪洋一片。妳從四樓居家急忙奔向一樓店面，深夜跟著母親搶救店裡淹水的物事。水不高，到妳的膝蓋而已。卻彷彿經歷了什麼，妳含著眼淚跟母親整理直至天明。幸虧損失不大，可未來半個月，妳的鼻腔裡滿是無法散去的惡臭和消毒水的刺激。

突然間，那些年頭翻了一倍，妳已三十有二，這身體不再無瑕，添了許多疤痕和印記。這次水患不再及膝，而是滅頂。妳看著那些珍貴的物事搶救不得，妳一個人在災後的房間起初壓抑地哭，而至絕望地嚎啕。那些跟著妳四處遷徙的詩集書冊，親友間往來信箋，甚至妳的所有文字圖檔，轉眼間皆是掩面救不得。心愛的胡琴泡得鋼絃起鏽，琴弓斷裂，連琴身也曲折。這把胡琴妳深深愛著，每個悲愴的時刻便要拉上一曲，以琴聲代心聲。妳知道妳的心也跟著摧折，不復完整。可妳曾完整過嗎？

妳救不得的物事太多，自幼安枕，跟妳遷徙，妳無數夜裡抱著墮淚的母親的舊照片也沒了 ...... 妳讓自己忽略那些失去，至此妳猶如又死過一次。心裡的淤怎也不清，也清不得，每夜每夜流下的淚水，過度鹽漬一對苦杏仁，落下了迎風就落淚的病根，只一杯熱熱的黑糖薑湯熨貼總是冰涼發抖的手，在平原冬陽暖麗的午後。

後來，妳發現人生只是幻影，是不得不忽略的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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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眉〉

連著兩天，妳始終不敢正眼看鏡中的自己。久不見的朋友們都說妳瘦了，只有幾個朋友心疼地私下問妳怎麼越來越憔悴。往日不撲腮紅就有淺淺緋色的臉頰，看著已失去神采。每天臨鏡，都看得出容色懨懨，強打起的精神不過猶如迴光，不看也罷。

妳抽出化妝棉，吸了化妝水，輕輕拍臉，再慢慢按摩勻整面霜；剛沾上指腹就白而膩滑，冷冷地讓妳想起自己一身柔細的肌膚，這幾個月來疏於保養，竟不如往日潤澤。妳自己最清楚老得多快。分明年初，人們猜妳不過二十五，上個月開始就猜起二十七。是哪，三十二歲的妳只得笑逐顏開。

容色最易老去，妳費盡心力逆流而上，終究是乏了。妳沒有不開心，只是不到一年，紛至沓來的摧折讓妳不得不憔悴。今夜，妳端過妝檯小鏡，拾起修眉夾，一根一根仔細拔去雜生的眉毛。以前妳的眉毛修得多細，柳葉眉如今妳開始嫌細，留著多一些，眉粗一些，看來才精神。卻瞥見眼塘子底下泛起烏雲，連遮瑕膏都散不去的烏雲。淚溝開始有細紋，眼頭而下鼻翼處對稱生著小粉刺，那是妳夜夜以淚灌溉的白色新芽。

究竟是哭什麼呢，哪裡有這麼多淚可流。妳那些說不出的心緒，原本可深埋於詩。但妳自己明白，七月開始，妳寫不出自己滿意的詩。妳不禁懷疑，是否原本可以讓妳休憩躲藏療傷的詩，也漸漸離開妳；像妳離開三月份最明豔亮麗的自己。還有什麼好說，在命運面前，誰不是無言以對。一根一根拔去眉間雜毛，像一根一根拔去心裡的刺。可惜，拔去了還會再長。誰沒有拔不乾淨的心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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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文學四季

悲欣交集的時光：從《女身上帝》到《茱萸結》／馮瑀珊

從《女身上帝》到《茱萸結》，走了五年。正好，《女身上帝》出版在我進入南華文學系的 2009 年 9 月，而《茱萸結》出版在 2014 年 5 月，我即將從南華畢業的前一個月。五年，我完成了雙學士，做了很多事情，數算起來覺得既焦慮又欣慰。焦慮年華逝水，欣慰離夢想又更進一步。當我敲打鍵盤回憶這五年的當下，悲欣交集。我在《女身上帝》的後記中寫道：

每個女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創世紀，每個女人的身體就是一部啟示錄……書名為《女身上帝》，不是挑戰道德，也不是褻瀆宗教信仰。相反地，我非常崇敬並且感謝。我在女人的身體裡，看見靈魂的質地；有些纖細易碎，有些厚實沉重。每個女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創世紀，每個女人的身體就是一部啟示錄。就像這些年來，無法細數所感受到的人情冷暖。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感謝你們撐著我這般厚重而不討喜的生命體。這篇後記只是忠實地記錄當下的唯一想法──感謝。感謝的人太多，一一詳列出來祇怕變成回憶錄，而非小說集。現在，我可以更自由地呼吸，不再被回憶掐住頸項。

曾經我以為人生就是如此，那幾乎不愛人生的厭世自棄，卻又認為自己可以開創自身命運的新世紀。是很矛盾，我也的確是個不斷和自己對抗的人。生活對我來說，從來都是冷硬的戰爭。但每天，天空總是理所當然的亮起來，根本沒有資格傷痛。

但這五年中裡，我卻有很長一段時間，泅溺在巨大且殘破的傷痛中，無法度脫。現在，我攻讀碩士班，卻仍深深感激懷念每一雙拉過我的手。我想念嘉南平原充滿療癒的夕陽，我想念親愛的朋友師長……而在《茱萸結》的自序中，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我何其幸福，在求學路上，師長們包容體諒我的詩人個性；尤其是大學時代的師長們。在工作和寫作的部分，也有貴人提拔。在生活中，我的身邊永遠是一群不離不棄的家人朋友。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我能夠回報給這些師長親友們什麼？因著你們對我的愛和幫助，你們拉住我，詩拉住我；我活了下來，並且讓自己成為一本詩集。

這五年雖然多次萌生退意，幾乎放棄對命運的抗爭，想著休學。但，有那麼多人期待我和我的作品，夢想還等著我實踐。又怎麼能夠放棄？於是在拉鋸中，還是堅持著，五年也就過了。我

2014 夏季號／ 25

常說：「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這話並非謙虛，並非矯情。而是只有我才知道自己的背後有那麼多人的愛和包容，而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用什麼去換取今日的自己和所得的掌聲。

如果你嫉妒我，那是你不明白我犧牲了什麼，好不容易才得來「詩人」和「作家」的稱呼，如果是你，你能壯士斷腕甚至割愛嗎？如果你覺得寫作和學業對我來說都很輕鬆簡單，那是你沒看到我焚膏繼晷的努力和付出。這五年來的大學生活中，有許多不實的流言和非議，甚至人身攻擊的謾罵，笑笑也就算了；永遠不要去羨慕或嫉妒別人，因為你不知道背後的眼淚和苦痛。最後，我想引用《茱萸結》的部分自序，做為此篇的結尾：

我是個瘋子，寫詩的時候瘋狂暴衝猶如中魔，是詩揀選了我，而我不得不寫詩。我是個瘋子，面對工作焚膏繼晷的追求完美，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卻還無法安眠，只能在電腦前傻笑或痛哭。我是個瘋子，對許多人事物充滿狂熱的愛戀與執著，如同殉道者犧牲到最後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幻影。

寫作和愛情是畢生志業。不寫不愛毋寧死。青春會死去而詩會活著。

我是我自己最大的幻影。而到底背後是什麼東西發動這巨大的幻影。我不知道，或許我寫了一輩子的詩都還不會得到答案。但詩哪詩，詩是我投注全心力燃燒自己的結晶。今年正好是我寫作滿二十年，我不過三十三歲，卻寫了前半生。還有後半生，我願意以同樣的狂熱深愛，繼續寫詩，繼續寫作，堅強樂觀地面對人生。

◎短篇小說集《女身上帝》

◎詩集《茱萸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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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時間停止了，其實，它只是走得比一首詩還慢再慢一點，那就是回憶了

古塵

２０１４．０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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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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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01 丰巖白豐源，筆名丰巖，高雄人，生於 1986 年。

〈小時代〉時間不一定能讀懂我們的哀愁好比真理在這座城市是我們永遠揹著且濕掉的行李偶爾在夜晚踢現實的牆卻沒有任何泛黃為此斑駁小確幸，我們細數沉默的姿勢仍勝過幸福許多就算輝煌，只為他們自轉的鐘錶時代填滿了過氣的指針謊言是清楚的刻度縱然褪去一切，翻身就擁有太多華麗背後的傷痕沒有人知道那些淚水從何而來就如同我們的所知只能安靜躺在時間的細節裡凡沒輕易說出口的我們都記得就算魔鬼只在細節裡凶狠愛還是大於生活中的所有函數一滴雨就輕易進入了我們的思緒

2014 夏季號／ 29

a poem 002 洪崇德崇德，快被馴化為台北人的嘉義人，1988 年生。2008 年加入青年詩社「然」，2010 年轉學入淡江大學，籌組詩社「微光」。曾／現任 ptt 詩板板主然詩社社務委員、微光現代詩社社長、2010 北部大學詩展統籌、然詩社社務委員、驚聲古典詩社創作長、2011 台北上海雙城詩展〈草莓很給力〉統籌。亦曾協助編輯《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BBS 詩板詩作聯展布置 (2011)。作品散見 PTT 詩版、《望遠文報》、《衛生紙》詩刊、《前進》文學誌。

〈在風息不止的寂寞裡〉很可能是太高了應該把收音機關掉卻不能夠那樣的頻率盤旋又下沉只有我能聽到我時刻聽到對鏡子拉扯肌肉我的微笑需要練習不勉強也許更好但是那怎麼行呢畢竟一個人活著不會只擔負一個人的責任今天晚上我不想再哭了強迫自己要去想一些無比好笑卻又笑不出來的事情像壞掉的天文雷達持續暖身卻伸展不開多一滴眼淚都不可以有些情緒開始了就不會歇停當有恆的都失速我的哀傷無所不在我無所不在

30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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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03 沈雨懸 1989 年的一頭獅子，迷戀閱讀、酒精、搖滾樂和重金屬。學習走過荊棘讓腳掌開出玫瑰，學習將肉身當作鏡子並穿越。獲台北文學獎現代詩首獎，好詩大家寫，台中市公車詩詞徵選、世運會散文獎、鄭福田生態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等。

〈我們之間〉我們之間還有沒說完的話你就走了遺忘草地和舊房子蝴蝶偶爾飛來但花不愛盛開什麼是甜蜜的滋味我始終不認為那是一種爭吵否則螞蟻為何不選擇搬家老鼠還留幾片起司在洞外當晚餐蕾絲桌巾依然喜歡挑撥椅角這何嘗不是耐心的展示而單方面的疼痛先開始的那一方總得練習收拾茉莉花正在凋謝你知道嗎 ? 魚缸除了水草還有生命力外其他的我不知道偌大的房子有太多扇窗窗簾的厚重正好讓我有藉口逃避陽光沙發變成什麼顏色也不重要衣服不夠穿所以學習在身上著色雕刻陰影種植皮毛時間在沙漏反覆之間使我變成一棟老房子反射材質的外牆總讓人匆匆看過一眼就想起暗礁對外有兩個窗口其一是你剪過的字隨意拼貼其二是樑上的白繩啊，我愛上翻轉眼球與人對望那背後的尖叫聲比傷心的人悽厲但聽不出任何情感的流逝想一窺全貌的人請拿出宇宙間一億萬顆的眼淚與我交換對於每天拆卸虹膜，而拼命擦拭以確保全然的晶透進出幾道門檻騰跳間穿梭成一輩子分離對不上拍子的琴聲我們在時間的裡裡外外盡是無話可說

2014 夏季號／ 31

a poem 004 游鍫良游鍫良：1960 年出生，大學畢。職業：中醫研究與命理教學。

a poem 005 賀婕賀婕，建築系畢業。體內裡感性的聲音都很巨大，因此成為一個發熱的人。有繪畫專頁 : 賀婕手歪。

〈木板條圍牆〉我們來自各地坐立這裡討論陽光的分際風的速度也展示被穿著的顏色面對黑夜並不孤獨那怕雨挑起的淚腺我們共同宣洩

〈家〉我自 406 房的櫥櫃取出了刺人的毛毯你並不知道這裡有這樣粗糙的織物可以保密身體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像是門口有一隻脆弱的鳥開門之前是飛了還是碎了呢我和毛毯窩在椅子裡一齊看著你你只看到我毛毯掉在地上你變成新的毯把我蓋住鳥最終還是飛了於是櫥櫃內的女人斑馬和眼鏡浣熊走了出來躺在我們熾熱的身上作為新的家

32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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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06

〈淬鍊天堂路〉要香，要實要送進陸戰隊

薛莉

攪拌，發酵，搓揉淬鍊天堂路

著有詩集：《我的詩沒有蜂蜜》

精強體魄，耐嚼帶勁不怕狠咬，果然是操練過的老麵饅頭

※ 山東大饅頭 ( 手工饅頭 ) 真香，現在遇不到一輩子只做好一件事的高手了。

a poem 007 江晁鏷目前就讀 : 國立沙鹿高工，高中 2 年級。基於個人情感抒發所作。

〈霸凌〉黑色的夜不是天，緩緩的我走著在一片孤獨的笑聲中，冷白的心不是情，靜靜的我躲著在一個冷漠的眼光中，麻木的傷不是疤，緊緊的我抱著在一陣歡喜的毆打中，透白的淚不是水，多麼不捨的我，任由他人侵犯，聲啞的哭虛弱的扶，笑打罵哭一天天的忍，比草更微的是莖，比身更脆的是心，絕口不提的路說了，絕對不做的事做了，再也沒有心了…… 湧出的水不是水是血，站著的我不是身是魂，不捨的扼腕每個人都哭了，卻不知我淚乾了。

2014 夏季號／ 33

a poem 008 鄭琮墿鄭琮墿，1986 年出生，台北人。目前就讀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研究興趣為台灣現代詩、文化地理學、華語電影。文學創作曾獲聯合文學全國巡迴文藝營創作獎、高雄青年文學、基隆市海洋文學獎。作品散見各報刊雜誌。曾為「然詩社」成員，有創作及評論合集《我們所說的這個名字：然詩社兩週年作品集》（2011.09）；目前參與「沿岸詩社」、「真文山青茶寫作會」。作品及各種生活經驗，收納於網誌「月冷南驛」。

〈邊緣十四行〉兩首夜的邊緣城市的邊緣有一盞失眠安靜滑著手機，等待窗的邊緣有風微微將桌曆翻頁，或輕輕吹散思念夜的邊緣有街燈無止盡蔓延盆地裡面凌亂的思緒，夜鶯拉成遠山腰線，淺淺低飛仍遍尋不著夢的起點月隱沒巷尾，葉的邊緣有淚欲墜日光迸現勾勒山的稜線麻雀啄食時間在風的邊緣床的邊緣是無邊的深淵早安邊緣是掉滿桌的麵包屑晨的邊緣失眠的邊緣是瞇眼反抗寂靜的邊緣，有日光掙扎在遠山稜線有人醉吐了昨夜在綠川岸邊風中瀰漫著失戀的氣味有一條街始終在陰影邊緣我趿拉拖鞋看著流水激越有一朵白雲在另一則故事邊緣安穩地等待日光湧現，等待人物走位麻雀欣喜的邊緣是 ──早安你好，以及廣播音樂女人點了蛋餅呢喃鬥嘴男人用漢堡夾著幸福大咬，光線溫柔轉而耀眼，我是世界的吐司邊

34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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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09 櫺曦吳國豪，筆名櫺曦。國立嘉義大學農學研究所畢。吹鼓吹詩論壇小詩俳句版主。著有《自體感官》詩集。曾到西非甘比亞體驗不同世界的人生觀，用右手抓東西吃，跟黑人博感情。現在邊工作，邊寫東西。一個所寫文字與本人難有關聯性的組合。

〈安平運河〉你寂寞嗎？這疑惑的詠嘆無法乘載離去也無力銜接似一抹微笑讓城市哲學圍繞許多人的寂寞許多寂寞的人我不歌頌你美妙聲音也不吹奏愛情迷失寂夜靜躺緩緩流向未知的莫名是否隨手撈起一處失落的昏暗卻不遠處流洩串串光陰？蜿蜒如蛇，成長褪去羅織時間的外衣星點跳躍在魚貫人群裡加快速度穿梭閃動的街燈呼起夢境裡的填空一格格腳底摩娑像極柏拉圖示意與河一端喚起白煙裊裊或者這處時光餿了他日亦可能藝術愛情在築構隱身的圍牆邊上總遺落記憶會在下次的來臨

2014 夏季號／ 35

a poem 010 成碧成碧，詩作刊於《吹鼓吹詩論壇》、《創世紀詩雜誌》、《大海洋詩雜誌》等刊物。著有詩集《悅染頑碧》。

〈致 W〉 1. 複製的情感無從比對味蕾渴望野生的枇杷

2. 玫麗的字詞如野菊撒落我每一顆肚臍眼

3. 以一葦蝸液洗滌心有湖影千層，野性難平息

4. 浸泡入定的老僧味有時也懂烏龍無厘頭

5. 思念撕裂為河破瓦醉臥馬鞍

6. 以時光釀成的汁液濃稠如碧

7. 開啟孔竅不為問禮細胞分裂慾流城河

8. 蠟燭有心無口證言惹得珠淚乍迸

36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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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11 莊仁傑筆名：德尉；最高學籍：碩士（彰化師範大學），現居台南，從事中學教育，出版詩集《德尉日記》

〈釀〉把我的心藏入地窖且無需郵票便賭性地等待你收到為我細數情分的那天── 那天沒有蜘蛛網，或許是頓昂貴的晚餐或許聖誕或許新年或許又是沒有例假的情人夜或許口袋銅版只夠搭配特價啤酒的紀念日或許蕭邦或許流行歌或許燭光之中你想起地下室鎖匙早已遺失…… 即便我的心適應了黑暗並連續打了越來越濃稠的呵欠── 直到那天以前一首歌還不明白怎麼為自己抹上粉妝軟木塞的吻，依舊封存得緊回憶底的初戀

2014 夏季號／ 37

a poem 012 郭珩中央大學中文系二年級，擔任中央大學松林詩社社長，曾獲打狗鳳邑文學獎新詩首獎、好詩大家寫新詩首獎、港都青年文學獎新詩首獎、中央大學金筆獎散文首獎、全球華文學生文學獎等

〈憂傷的海拔〉我們淋雨我們背棄雨衣和一身從未濕透的乾季走向憂傷的海拔以為沒有落葉還能聽見哭聲像海像收容絕望的潮間帶一語不發我們開始融化不清楚何處有光有光纏繞那碰觸不得卻如此迷人的雋刻像風不像離散影子的探照燈於是我們淋雨雨淋我們對視而發楞的指尖全是錯誤的定格何處有光有光放棄阻擋從高緯度一路下滑

38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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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13 浮塵子許勝奇。學經歷：省立岡山農工畢業，從事自然觀察者以超過 20 年，最初寫作以生態散文為主，亦寫過幾篇短篇小說，作品大多刊登在台時副刊。現代詩的創作始於 2012 年，野薑花詩社創辦人之ㄧ，目前為野薑花詩社社長。

〈月與橋〉倘若我是一輪秋月你會是月下的那一張橋嗎？我是天地之間的苦行僧在飄搖的歲月裡盈缺命定請穿透我，以你張狂的、冷漠的似鋼索般的意志，並以橋的宿命過在我滿盈的時刻……… 依然張狂的一張橋你在仰望甚麼？在蕭瑟的秋風裡我依然需要悄悄遠離在既定的航程裡交會在冷冷的時刻只是我仍然不懂你的孤寂一如橋下的秋水如何理解一莖菅花的蒼茫？

〈我以為我不會難過〉我以為我不會難過一如 , 一朵閒蕩的浮雲怎知可能會是一場傷心的雨 ? 我以為我不會難過就像 , 突然而起的季風如何能理解一溪芒花的蒼茫 ? 我以為我不會難過宛若 , 嬌柔的紅蓮何曾預知一顆蓮子的苦心 ? 如果我們都不曾有過逍遙 . 悲傷和歡愉往事很輕 , 像我們掉落的髮只有眼角還依然閃耀著那一年的星光我以為我不會難過誰知蓮潭蓄積一池的苦水 ? 有一整年的時間等待盛開的紅蓮

2014 夏季號／ 39

a poem 014 麥菲梁匡哲。學籍 : 香港樹仁大學中文系三年級在讀生。行年二十。一向守時，彷彿就是除了沉睡之外所有的身分。喜歡語言，喜歡不可解的東西，喜歡詞不達意的瞬間，身不由己的速度。不喜歡背誦但似乎已經背過他們，沒有得過獎，我在看山的時候想你，想為了某些人寫詩或是為了某些浮泛的意義，或愛。我沒有辦法將詩寫得更像一個簡介，這樣很妙。

〈馬修〉我沒有聲音是因為我愛你在樹梢抄在我眼睛的地圖。一顆星、一枚果實向絕處傾斜對望沒有看錶的一塊石頭，顯示他不忙而光芒錯解了我以短暫的熱情守著邊境失去秩序的空屋瀰漫卡其色的長褲和他的眉毛以及維持大量租不出的哀愁。那個甚麼都不是的初夏如果太陽低懸著，樹木如膠似漆我應該停止寫信了，野性的筆順它略為灼手的夢，在這一帶掠過，掀起我們的桌布如同不悅的你。一切觸礁的神明面有慚色的灰塵，一些困在雨的景物尚未發覺自己正慢慢發酵那堵及時在你背後消失的牆他進來的時侯腳步比秘密還輕，你的吻留在空氣如光滑的蛇腹殘存的你，遙遠的行裝，被雪所放行甚至影子，我們睡眠時潛進地底進行禱告或是別的甚麼。而我停止寫信的時候幾乎認不出自己。摸黑拿出失眠的手槍最初虛晃的床單還在前夜滑落不可能再遇見我們建造彼此的詞句為了貝殼，和我的房子弦線被月亮所撥弄我沒有淚腺是因為有一種趐膀我說不出真空的凝視，落伍的字他們的側臉有著中世紀的靜默。 ( 黃昏是缺一不可的讀者 ) 突然便懂得在你唇邊別上乾奶酪般明淨的氣酒，致玫瑰的名字霧，破爛的舊摩托像一塊草坪愈長愈快我該站在哪裹？千種萬種浪的地址。彎曲，合攏的裂縫不如意的街道，我還要邁進他們醒來的時分，我是終我也是始。

40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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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15 謝予騰謝予騰，1988 年生，台南新營市人，嘉大中文、中正台文所畢業。靈魂因為一場相遇而穩定下來，像是某種沉澱物，深信總有一天終會觸底；買了輛 1985 年的美規 SAAB900，磨它磨自己也磨人生，雖然母親極力反對，怕我哪天火燒車死在路上，但我已決心要和寄付在它身上的自己的靈魂對話，過程必然不簡單，但還在努力嘗試之中。曾獲嘉大、中正、南華、南瀛、台南、桃城等文學獎，出版有詩集《請為我讀詩》。

〈壁虎與尾巴〉像拖著尾巴的壁虎在夢裡她又出現如實地說著你的愛與故事。晚間早些時候你食盡整袋燒烤，慢跑經過總有哀愁卻不曾嘆息的鳳梨田。那時一隻壁虎，搖搖晃晃自路旁全家的牆邊迅速爬到肉眼再也看不清的日光招牌下。像你的故事。而她是尾巴愛情是晚風裡的鳳梨香，恍恍惚惚忘了夢裡到底彼此說過哪些情話。

2014 夏季號／ 41

a poem 016 謝旭昇七年級生，畢業於成功大學都市計劃研究所。喜歡詩和寫詩。作品散見於《創世紀詩雜誌》、《吹鼓吹詩論壇》、《笠詩刊》、《好燙詩刊》、《衛生紙＋》、《海星詩刊》、《野薑花詩集》、《自由時報副刊》、《人間福報副刊》、《中華日報副刊》等刊物。

〈將你輕柔卻也恆長〉當冬日的銀杏落盡，海潮退去太陽將大地斜照的時候還駐足在那兒的便是想望敷滿白晝的水泥長廊生命就在此留下跡痕一面牆，如何撐起一棟樓讓全部人走過沒有無奈，也無哀愁

〈一整個夏天〉於是許諾的可以放逐沿著乾涸的下游，找一抹蘆葦為你清出一片淨土，在星野也在山巔喜歡永不改變的，好比四季好比遠古的琥珀以及月沉處的密林那裏有斑斕的鹿，牠的跫音輕柔卻也恆長

一整個夏天趁著露臺都圍觀著噴泉你用淺焦的手指觸撫珍珠白大理石花紋光滑一如真理不可指認此刻，想及遠方的海洋被星球的愛均勻推動彼此的關係顯得格外沉穩夏天適合沿著山稜線向內探索電臺受到干擾你從中習取反覆的修辭對抗反覆的戰役邊境隱隱浮現心的陌地就在不遠處紅燈行，綠燈停十字路口本身就是一道祝福全部的烏雲仍在抗拒全部的引力誰會願意成為暴風中心一次溫澤的道別一壺沖淡數次的咖啡溫婉得讓人心神不寧你則將自己浸染成一整個夏天的薄鵝黃色遲遲不願轉深

42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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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17 葉莎葉莎，本名劉文媛，台灣桃園人，學歷 : 瑞士歐洲大學碩士班。喜愛攝影和文學；得過桃園縣文藝創作獎，孔孟學會論文優勝，2013 年獲得桐花文學獎並出版個人詩集 < 伐夢 >。 2005 年開始接觸詩，從此開始在詩裡清醒也在詩裡迷途，夢想背著相機向天涯奔去，將山水一一疊進詩裡；夢想從事 100 種職業，體驗最真實的人生。

〈空。不空〉不知空了還是不空只見那人紋風不動衣角一群奔忙的風前面的長廊充滿陰影蜘蛛結網屋樑窗子幽幽暗暗他雙手閒握，不問背後的白牆刻滿經文陽光誦讀一遍遊客朗誦一遍他緊閉雙唇，不聞不知空了還是不空？小聲問了幾遍，不答

〈隔海望山〉多年前獨居山中臨窗的風是唯一的聲音心情一一放逐成為窗外易結霜的草叢多年後輾轉紅塵車水馬龍是唯一的風景煙塵一一收攏夢裡想念蓬蓬然的窗子那日隔海望山層層疊疊的浪走遠又走回山影逐漸模糊心情依舊車水馬龍

2014 夏季號／ 43

a poem 018 葉雨南出版詩集（真空的夢）

〈向一隻鳥肅靜〉窗戶開得很大像一雙瞪著我們的眼睛童年的語言不像它輕鬆就可以緩慢關上而我們總是把生活搞得像是每天都會舉辦的喜宴那樣複雜彷彿每天的鬱悶都是為了被路過的ㄧ盞燈的影子灌醉酒杯放在櫃子裡沉澱每年的雨季好像母親的叮嚀因為雨的聲音是那麼的和緩就像小孩踩到水窪和看不見的影子玩耍我們都錯過了童年現在打開窗都會看見一隻鳥把樹枝當成漂流木緊緊扣著不放多怕牠們的飛翔會荒廢我們偷偷關上的那雙只有在夜晚保持安靜的雙眼，窗戶已經關上回憶還是靜默著所有安靜的光

44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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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19 廖佳敏大一獲中山大學余光中情詩獎第二名， 2011 年重拾詩筆。2012 年獲《第三屆桐花文學詩獎》，2013 年入圍《第十一屆宗教詩獎》、獲《第八屆葉紅華人女性詩獎》優勝、《第三屆台南文學詩獎》、《第十二屆大武山文學詩獎》。2014 年獲《第二屆世界華文詩歌新詩大獎》、《第一屆六堆大路關文學獎》首獎和《第六屆蘭陽文學獎》。

〈蓮荷組曲〉之一．午時蓮以目光織出一張網網妳，不曾靠岸的心房擱淺的心事，浮貼在水面綠色葉脈擎起午后晴光標註蜂蝶的殊緣此後，風微微走過聽見花香踱步前來步履輕輕，如坐化的觀音水湄沸騰烈日臉龐直到天色掩窗夜，深一分就裁剪一片月光與妳，隔水對望

之二．子時蓮月光哆嗦迎風抽長漫漫的寂寥將露水洗淨後，晾乾沒有驚動任何夜色聲響一隻隻螢火蟲提燈丈量陽光和蛙鳴的來向受潮的夢境猛然拉扯沿著葉的鋸齒，刀刀裁剪子夜不眠的梵唱月光回轉一抹馨香連綴漣漪笑著蒙娜麗莎

2014 夏季號／ 45

之三．大憨蓮禪坐一夜歷經千百道輪迴種子化石於泥淖中聽法無心捻斷長串念珠只見大佛，兀立水中央

之四．蓮子悟道前不斷滅相攏起前塵風華褪去今世袈裟一抹悲心醒覺

之五．蓮藕收割入秋的旱地將穢土踩進更深的泥地裡缽底兩隻豆娘立翅留下瘦長伏筆

46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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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20 蘇善蘇善，輔仁大學法文系學士，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碩士，淡江大學英文所文學組博士候選人。出版著作── 臺語詩：《人間模樣—— 蘇善臺語詩》中文詩：《詩響起 —— 蘇善詩集》、《詩藥方》

〈寵物〉別養什麼了把黑狗留給邱吉爾頂讓所有黑色以及關於十三恐懼的總和吉娃娃也許適合微縮宇宙迷你的巨大與寂寞在不斷膨脹的黑洞裡停格

童詩：《童話詩跳格子》

開心數一數星星還有幾顆醒著勇於關照沒有燈光的角落

童話：《誰掉了一隻鞋？》

〈交響思〉

少兒小說：《雲娃娃》、《攔截送子鳥》、《凹凸星球》、《胡圖迷遊記》、《阿樂拜師》散文：《童年地圖》

把詩加長人生一起卯上日子串聯的起承轉合不宜仿作小節之多沒有一個不適合休止就怕反覆太多裝飾性的寂寞漂亮的詞兒

2014 夏季號／ 47

〈出題〉請以寫詩為題納入生計一元均一的稿酬不提試論行列如何糴米如何風雨不懼看不見的思想活動不算出力抽菸喝酒還算具體進了汽車旅館辯成買賣的前戲閉目度枯說是抗議也被容許不得病病歪歪不得哭哭啼啼不得以文字散播憂鬱務以身家為重養拙埋玉

〈死亡證明書〉關於詩人之死如詩擬具：詩寫過多沒有大作遺世沒有涉及公共危險沒有證據顯示其字毒甚於伊波拉致思

48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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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em 021 非馬非馬（本名馬為義） 1936 年生於台中市，在原籍廣東鄉下度過童年。台北工專畢業，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核工博士，在美國從事能源研究工作多年。出版有 21 本中英文詩集，二本散文集，以及多種譯詩及譯文選集。作品被收入一百多種選集和教科書並被譯成十多種文字。曾擔任伊利諾州詩人協會會長。近著有散文集《不為死貓寫悼歌》及《非馬新詩自選集》等。個人網站《非馬藝術世界》 (http://feima.yidian. org/) 收集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文學與藝術作品和相關資料。

〈鄉愁〉離家太遠便都成了孤兒

附注：天文學家們最近發現了幾個沒有軌道的星球，但據揣測，也有可能它們是繞著一個非常遙遠的星球在運行。

〈煙囪〉一肚子烏煙瘴氣卻理直氣壯說什麼管它黑貓白貓能賺錢的就是好貓

〈空氣污染〉每顆漫不經心的微粒此刻都變成碩大無朋的黑色隕石轟隆轟隆直直向你猛撞過來

2014 夏季號／ 49

〈我為什麼寫詩〉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寫詩只知道寫詩使我富裕享有 --- 不是佔有 --整個沒有通貨卻不斷膨脹的宇宙天空上 ---飄逸恬靜的白雲輕盈歡叫的雲雀低吟的清風溫柔的月亮與閃爍的星星大地上 ---高山小丘平原溝壑蔥蔥鬱鬱大海小溪湖泊池塘淙淙涓涓燦爛盛開的花朵搖曳生姿的綠葉小孩純真的笑聲小貓小狗小雞小鴨小鳥的蹦跳與鳴叫都是我生命的財富當然還有猙獰的黑雲霸道的老鷹咆哮的狂風暴雨寂寞凋謝的花朵隆隆的炮聲凄厲的哭聲與嚎叫這些使生命更立體更真實的陰影豐富了詩也堅定了我其實不是我在寫詩是詩在寫我

50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2 黃里目前任教於台東縣國中 , 得 2011 第六屆文創獎新詩首獎。出版詩集「忑忐列車」（秀威， 2014）, 詩作於 2012 卷大陸＜大詩歌 . 散文詩＞入選

〈黃里小詩輯（2014.05 － 09）〉 1. 一隻鶺鴒翻波舞浪地低飛過平靜的水田時碰倒許多瘦腰肥臀的花瓶

2. 山下伯公廟旁的白花大頭茶有的盛開有的已萎黃有的含苞待放

3. 一列候車的女子低頭滑著手機未發現我正以眼睛滑著她們的身體

4. 雞蛋花落下草地上吱吱啾啾濃郁的啄食

5. 電風扇鳴叫昏昏欲睡的午後蟬聲團團轉

2014 夏季號／ 51

6. 列車快進站轉身見一老者已過數十載

7, 彎月懸山羌黑林吠音遠

8. 貓縱下牆腳花搖搖晃晃

9. 一片被蛛絲網住的枯葉搖擺如悠游的魚

10. 望向清早橘色的山頭烏鴉驚慌背對著我飛走

11. 晨陽裡蜻蜓密佈飛舞一起嘻玩著仙女棒

12. 沙洲上的釣魚夫沙洲上的白鷺鷥

52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3 清歡清歡，本名仲玉琴，於 1969 年 11 月出生，大學本科學歷，少年始愛上塗鴉，間斷多年，於 2006 年起重拾年少舊好，且行且記，且記清歡。

〈喜鵲飛過紫薇花〉經過那條街春天新植的紫薇開花了還不到七月更多的紫薇還在途中躞蹀那只黑白羽翅的喜鵲飛過紫薇花樹飛向看板前墨綠的樹叢尾翎如蘭舟，曳過風這是仲夏的小城妝容一天天更換，因為樹木在生長總有一天長出匝地綠蔭長成豐饒與不死喜鵲飛過紫薇花飛過某些從無更改的事物時間的珠光返照於斯一瞬間，或是億萬萬年。

〈斜陽〉有斜陽，必有草樹，樓臺，山外山必有遊吟詩人，和一頭背馱書箱的驢或一匹行過風塵的瘦馬必有萬千長路，將大地一再擴張將日子，一再延長。必有如常的升遷貶謫搖動天涯與帝都，彎曲的飛簷而這是二十一世紀的小城它望向江南江北——布穀鳥飛過從暮春到仲夏，到咽喉中最後一個高音。仲夏之末，涼風拂面。多少時間流過，斜陽拋下沉香屑一地琉璃，漫天飛英

2014 夏季號／ 53

〈珍珠〉

〈杏樹〉

沒有豹子。沒有雲，沒有風。只有無盡的海洋海洋中，無盡的深與遠

我的杏樹開花了，一隻蜜蜂飛臨收集她的甜，她的美

時間的砂礫，我看見你怎樣含著淚一再包裹直到某一天，你開始圓融，微微發光長出潔白的內質沒有雷雨。沒有炙烤。一切都剛剛好一切，都是造物者龐大幽微的善意。

〈紫桐〉那一株紫桐開在長江路她身後有金山寺頭上有煙雨她在黃昏裡漂染紫色她在舊辭賦裡，翻新篇一株紫桐，不是謝道韞李清照更非蔡文姬卓文君一樹桐花，端坐枝頭，寂靜又歡喜。仿佛整個四月可以慢慢揮霍仿佛一生，不過是奔流不歇的揚子津被一場細雨，再次斟滿。

整個春天，不過是這個午後陽光明亮而溫暖整個植物界，不過是這株杏樹開出滿枝粉白一樹花朵，不過是一朵而已一朵再次開放的杏花不過是死而復生，卻絕無雷同的又一道光芒，又一盞燈一樹杏花，寂靜地喧嘩無言的水流動，越過所有堤壩與礁石在杏樹的體內湧流在上帝的園中，鳥翼般輕輕落下

〈無題〉羸弱，然後再次剛強。拉出體內這匹懶惰的驢子去走安史之亂前的盛唐去看一朵木芙蓉默默開放去蜀道籲呼呀噫狂歌慢吟一曲奇詭調聽一場暮雪在山間灑落有些場景你不能拿去，有些時間一直保鮮。從第一天到第七天我只取其中的亮光，從熹微到明亮。燈盞要有冷靜的溫度你若點火，我當搖曳，暈染 ——所有的結句總是如此匆忙其實真的不必。開盡黃花又一季，且讀浮光。

54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斯卡布羅集市〉莎拉•布萊曼的喉嚨裡，有一座清泉當《斯卡布羅集市》被她唱起我真想做一束青青芫荽或是湛藍海水旁，任何一株植物這旋律湧動回環，是存在，是時間是時間中，無需定義命名的一切流轉我相信所有事物，因愛而閃耀現出光澤。投影與折射，如此愉悅如水，如日月，如每一朵花蕾對風與光陰，打開自己。歲月如此旖旎迷亂，卻又暗藏秩序。連接處的幽暗是不可知論者，一再回眸的深壑與孤崖—— 而我寧願做一個簡單的女子，在時間之濱為你結繩。微笑著打結，微笑著，望向星辰。

〈中年〉塞琳娜，今夜無星無月，無雪落窗外是攝氏十度的塵世和開盡黃花的臘梅我向你微笑，眼前一再浮現已走將走的彎路，遇見再錯過的人時間不增不減，無形之手一再抹消我們和世界的差別中年空闊，你默然無聲，看激蕩我微展雙臂，效仿一隻不曾南渡的雀鳥輕捷地越過大片枯黃學它上下枝梢，咂摸寒風與堅果每一次展翅，都優雅地，曳出弧線塞琳娜，人生是一道半圓。待飛完這趟航程起點與終點重疊，你要收攏羽翼棲於某一根橫斜的細枝，不懼風雪我也將心懷謙卑，稱頌流水，說感謝

2014 夏季號／ 55

〈無題〉當你坐於流水，看繁花恣意織錦江心洲有耀目的光線為你投影而我只取這一江淡靜，這一掬必將從指間流失的清水。選佛場上，心空即是及第揭開這片沙羅，空與滿，歸一，歸零。一江風波，得意忘言煙雨江南，穿上十一月的紅衣。夕照如血，沉入十二月。這是平原上又一個冬季，枯枝掙出霧霾寫章句。銀鉤鐵劃，總不如一碗白粥就豆包常州米，揚州面，恰好的溫暖。

〈山中〉終於走到這山中，枝頭還有稀疏的果實赭石與藤黃，染出冬季殘存的顏色終於可以相對而坐，看冷風穿行，還能保持心頭的雀躍鹿鳴。隔著半畝收成，三千里悵惘，不再無端。有限的生涯，無涯的知會，要怎樣縈懷感佩才能立于甘棠樹下，遙想曾經的牽連在今世，剝出這粒果核為你呈遞。你懸空的手，撥開蔓生的草莖我一再淹留的溫暖，被夕照暈出光輪彌漫的香澤，從來不散。正如溪水盤旋而過你的瞭解，便是她清澹的根源一座山默默佇立，他識得那些孤獨的行者也明瞭真正的靠近……

56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4 李曼聿早期在溫哥華成長。回台後，就讀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劇場設計學系。 2010 年開始寫詩，在大學期間完成約一百多首詩作，在近期集結後出版了第一本詩集 : 《到一個約定的方向》。現在每天約會寫一首詩，盼望能在詩路上與同好們一起走出一片天。

〈日豆〉自由是甚麼或許明亮的天空懂我們伸手想要觸及在空中的鳥兒那些翅膀試圖要飛越星空的網但發現宇宙的門掉落在另一個時空那裡曾是魚的故鄉是個河流載著個瓶中信裡面傳說著時間的秘密我們都在夢的開始跟著自己的懵懂意識劃出一道流星的訊息順著願望的路開關開關扣著彼此的手一步步往前且明白遠方的出口就是符號的起源而我們的真理愛都化為自由的雪走過的腳印成長出白色玫瑰一朵一朵沒有陪伴也沒有苦痛

〈回到一起〉酒醉了心房的傷口我的白日夢是愛情的眼淚在失望中遊走苦的生活在陽光顯得更單調唱起老歌卻沒有了當時的味道唉想到歲月還沒成碎片以前許多浪漫的故事日日上演青春的眼在河流底發現每個魚兒都離開了這透明的世界或許美好的夢是城市的迷宮我們走進了繁華街道在路上失去了自由以及酒後的單純在性與愛的誠實裡選擇無言任一切在風中消散忘記從前

2014 夏季號／ 57

〈回頭望遠路〉飛在空中的鳥兒望向地上的玫瑰那紅色的美麗深深地吸引著她但這趟旅程沒有時間可以停止所以她安靜地飛離開這個範圍讓那個可愛的美消失在她心中等到了終點她打開屋子門後面有一個蛋糕孩子們驚喜地從旁跳出說「媽媽，生日快樂！」他們笑著母親露出笑容擁抱眼前的寶貝而此時在遠方有一朵花兒在陽光裡慢慢地凋落一片自己的身體直到秋日的歲月將它輕輕帶走花的靈魂還在耐心地等待春天的早晨綻放在蝴蝶的翅膀上讓每一個天使的孤兒都能夠回到那繁華世界最美麗的心上

〈問空男孩〉田邊草石頭旁站著我等夕陽瘦瘦的身影孤單的男孩我有青春的徬徨唉呀唉呀理想這麼遠沒有盡頭吹著微風搔搔頭盼望自己能找到那雙迷路的翅膀就像飛翔在天空的鳥經過人間多麼自由我也想回到夢中的故鄉

58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5 可嵐屏東人，但在台中成長、結婚、生子。目前在台中市北屯區某國小任教，已任教 28 年。在 2012 年加入「吹鼓吹論壇」，開啟我認識、讀詩、寫詩的日子。

〈無意象詩組曲〉 1. 聽證會我帶著我的優雅前來坐下，在你們面前你們卻挾帶複數敵意圍攏我，逼視我似乎想把一丁點我嬴弱的禱告聲吸乾舉揚勝利姿勢的同時法案失去氣色輕飄飄地下墜回歸虛無 2. 飛盤我丟擲一首短詩朝遠方的你詩，一直旋轉我痴戀的圖像削出泠泠風聲彷彿是你訕訕的笑聲你射回一團絕句平平仄仄平等詩意盡失時我再仄入時間的縫隙去接住你暖暖的情意

2014 夏季號／ 59

3. 回鄉偶書少小離開，鄉愁與光陰一起長大變強任誰都摧折不了理性記憶裡的我磨損不掉我感性蒼涼的聲線你用童騃的呼喚我內在遼闊激盪不已的，寧靜才一低下時間言語，撞成自在翻飛的文字碎片 ......

60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6 靈歌靈歌，本名林智敏， 1951 年出生於台北市，世新編採科三專畢。吹鼓吹詩論壇小詩俳句版版主，乾坤詩刊同仁，野薑花詩刊副社長，大海洋詩刊顧問。著有詩集「漂流的透明書」、「夢在飛翔」、「雪色森林」、「靈歌短詩選」（中英對照）。個人臉書：https:// www.facebook.com/ tend.lin

＜藏身＞我只是一堆號碼凌亂殘缺你喚我的名，破碎如回聲我遠望火把一間一間都是我的牢籠

＜流＞輕輕的嘆息，竟漲潮我趁著月色撐篙只在岸邊水清處撈自己四散的影子漂

＜心念＞我們的心長滿觸手空氣瀰漫熟悉的味道一些隱藏，一些顯露坐在寂靜的弄堂調好琴弦將心事彈奏

＜暗夜蕭聲＞北風被囚入壓縮的空間裡衝撞我挖了幾個洞，釋放曠野裡蕭聲四起都是我吹奏的哭聲

2014 夏季號／ 61

〈木魚〉取一截漂流木挖空，刨光苦厄修成棒敲落繁華凹下的是空茫

〈終於〉

讚嘆的璀璨是雨中的虹霓宛如歲末善心街友豐盛的聚餐我內心集結一場暴雨無可繫纜的流浪隱藏於繁花之下的泥土土中的根鬚，領取季節的佈施明日有雨，且將泛濫紓困的解旱，有時增添了悲傷我們圍坐談論彼此生命的亮點與黑暗沉默聆聽，匆促擦肩不經意的碰撞聲細微而隱藏飽滿熟悉的呼喚我微笑以對，頷首稱許只為了擦拭久佈的灰塵掌紋畫過的山川以草葉微浪，掩埋後浮出不斷換氣的滄桑

〈電線桿上〉所有的五線譜只寫給麻雀，以及近親你說別吵只因你，聽不懂鳥語所以，也聞不到花香

〈更迭〉所有的花都開了春解開冰凍著的我的腳鐐手銬所有的花都謝了炎夏走過一地的焦悲歡依序輪迴排隊領取醒和睡我不知道身處的季節

62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7 破弦破弦，臺中大甲人，新竹教育大學中文系畢，現居苗栗，任職國小代課教師。

〈水深之處〉我要如何碰觸當陽光被浪潮搖碎夜晚沉進海底，那裏安靜那裏四處皆是觸碰不到的巨大陰影大魚在水深之處夜晚越往下沉日光就逐漸析離像一個人即將隱形的顏色影子溶進水裡祂沒有告訴我離岸多遠下沉的那刻岸以百年的速度退縮世界剩下一小道漩渦明亮的天空很快被深夜覆蓋漁獲幾乎快把網子撐破所有悲傷都從網眼流洩出去那些沉實的被團團圍住日夜餵養以水直到長出藍色的苔於是才發現我長不出鱗片而水越深的地方越有大魚網子也無法捕撈牠們嘗試吞噬我而我不知道離岸多遠

2014 夏季號／ 63

a poem 028 瘋爵目前就讀於太平洋旁的高中，花中。與學測穩定交往中。曾獲華文學生文學獎、花蓮文學獎、花中文學獎、好詩大家寫、建青詩歌季，甚麼都寫，詩與散文是主要飯碗。有時也寫評論，實現憤青的價值。經營有部落格〈青春匿名〉： nonameteenagelife. blogspot.tw。

〈信〉睡前的時刻，眼皮垂落與泛黃的紙張貼齊隨著你的離去，信已不再書寫空留桌案，午後陣雨的悶熱烤著我字字騰上的墨待到深夜收妥放置於窗邊等待明日某個早晨窗外的雨搖入夢中那些燠熱的信像在流淚我醒來，將窗戶關起一場思念的雨那些字纏成綿延的絲如蛇一般離去

64 ／文學四季

新詩特輯

獨家詩語

a poem 029 無哲無哲，本名耿寶書，生於 1967 年，山東曹縣人，現為山西省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專職委員、運城分會主任；運城市作家協會理事；山西鋁廠文協主席，詩歌報論壇總版主、副站長。現供職於山西中鋁工業服務有限公司，歷任報紙編輯、辦公室秘書、辦公室主任、車間主任。著有詩集《螞蟻螞蟻》、《一個人的帝國》，發表詩歌、小說、散文若干。

〈揚州洗浴〉高中三年級的田小寶心情糟糕校內浴池停運兩個月無法洗澡週末爸爸田大寶接他回家先撮一頓再去揚州洗浴洗澡我們偶然去同一地方共同赤裸全身在相同的大熱水池內浸泡約十分鐘我們濕淋淋離開水池接受噴頭沖刷並使用一次洗髮水隨後田大寶持搓澡巾給田小寶搓淨全身自己搓完力所及的部位包括隱匿的部位然後我與田大寶交叉搓了背部再次使用洗髮水使用自己的毛巾和香皂對皮膚做了最後清理田大寶沖洗完畢退出現場留下噴頭的流量不減像為田大寶送行我當場提示田小寶關閉田大寶留下大口噴水的噴頭田小寶照我說的做了離場之前田小寶扭著又白又肥的屁股認真關嚴另外幾個滴水的噴頭此時我注意到這小子光著身子很酷

2014 夏季號／ 65

〈男生女生〉 1．兩個男生像套著校服的瘦紅薯在公園出口攔住他們我指向商城門前的空地文具盒正躺在地上瘦紅薯對架眼鏡的瘦紅薯說快走可能就是你丟的看著兩隻紅薯的背影我很幸福那些丟在寒風中的彩色鉛筆在暮色加深之前將找回主人溫暖的手指 2．一個女生年幼的面孔極力征服座下的自行車從對面快速經過我現場並沒有第三人但她將兩聲尖叫丟在我身後我回頭望時她正從黑胡同逃向出口的亮光 3．三個男生三個戴漂亮手套的男生熱戀路邊的垃圾筒一雙手套撫摸過去彈回清脆的聲響另一雙手套撫摸過去繼續彈回清脆的聲響第三位男生用腳指揮自己的皮鞋溫柔地將垃圾筒搞倒在地新鮮了所有的垃圾此時看他們的身影一點都不酷 4．一個女生母親反復驅動腳踏板她在自行車後座小手搭上母親的右肩手中緊握的電筒射出暖光輕易地穿透寒風回家的路被照得很亮

〈上坡路〉自行車上坡手套推著羽絨衣上坡乘一雙耐克騎在自行車上的臀部上坡速度並不快跑在坡路上的轎車與平地一樣

〈自殺的蚊子〉夜丟下黑色的空間像空殼饅頭吃飽的蒼蠅在裏面睡去辦公室內沒有肉味肉體已經下班唯殘茶可食卻被壺蓋鎖著饑餓的蚊子也是絕望的蚊子隔著水面對盆底之魚的圖形憤然一躍只能定性為自殺自殺的蚊子不講究狗屁姿勢只是胡亂飄在水面

66 ／文學四季

散文特輯

獨家詩語

prose 001 妍音

三月生，大墩女，港都婦，嗜閱讀，喜寫作。靜宜中文畢，中山中文所選讀六朝文學，現為兒童作文教師。各類創作中，偏愛兒童文學。與女兒合作趣味親子交流圖文書《笑女花格格》、《小萊子 24 笑》。《能飲一杯無》、《走過川端町 25 號》入選台中市作家作品集。《我可以再來嗎？》、《我家妹妹最愛「花」》入選苗栗文學集。《我的麻煩表弟》入選 98 年度滿天星閱讀計畫推廣圖書。《小搗蛋魔鬼訓練營》獲第 32 次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推介。《誰？跌進了豬屎坑》獲國藝會文學出版補助。

〈安龍南巷還在否？〉回眸，尋不到那片竹籬、那片青青田地。

怔忡，因那川流不息的車輛、因那櫛比鱗次的建築物、因那悄然流逝的光陰。

眉眼走過歲月之後，出生成長的地方，逐步將那些我曾經熟悉的圳溝、農田、日式屋宅，一點一滴的隱入過去的記憶。

那一年，我們住在台中農業改良場的邊陲，門牌號碼是安龍南巷一號。媽媽承租的日式屋宅前有一小片空地，空地緊鄰著前面幾戶人家，這幾戶人家並排在只容一部腳踏車經過的窄仄小路一側，小路另一側是春天裡迤邐成一片綠意的水田（許是改良場的稻米品種實驗區）。

除了這處外，另有一處面積不大的水田區。我們這戶安龍南巷一號是邊間，屋子右側有一長排竹籬，竹籬是分界，將水田與屋舍做了明顯的區隔，一畦畦水田便在竹籬外與人遙遙相望。

許是每天起早趕著上學，回家又已天黑，我幾乎從沒見過有人在田裡工作，可秧苗竟就在某天我睡醒後，昂然挺立在淺淺田水之中，那油油綠的稻秧默默告訴我，生命翻飛是如此迅速與有力，迎向陽光，吸足田水之後，便能昂揚開展出生命風景。童稚的我對此雖常是茫茫然摸不著頭緒，可我在那默然間卻又似能感受稻浪生命的號召。

自窺見了竹籬外盎然春意後，我極愛倚著竹籬，靜靜凝望籬外滿眼的綠，那綠浪教我神往，

2014 夏季號／ 67

那綠教我不再迷戀與鄰人童伴戲耍，就著那片綠，十歲的我開始編織起人生之夢。幼年的我根本無從知悉農地主人是誰，而那也不是我感興趣的事，唯一能吸引我的，仍是那竹籬間隙外綿延到我目光所不能及之處的綠。

我便是蘸著那柔嫩之綠，描繪未來。

我曾在屋旁竹籬邊上欣賞自眼前迤邐而去，彷彿沒有盡頭的稻田，一邊在手上把玩著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兩個一元銅板。時而看著綠油油稻田，時而低頭留意我的銅板，實在是寶貝這好不容易攢積下來的零用錢，可又興奮著自己已經存下不小的財富。

在那當下，我覺得自己是富足的人，擁有從一角兩角積蓄下來的財富，又能夠不需花費就能欣賞到美麗又盎然的景色。陶然間一個失神，我那一分分累增而來的兩個銅板，轉身不做留連的墜入我眼下的水田，我眼睜睜的看著財產在瞬間化為烏有。頓時我僵成泥人，不會反應，欲哭但卻無淚。歡樂與失落就在一瞬間，一線之隔便分出黯然神傷與興致勃勃，年少的我並沒因此悟出得與失常在生活中，在那茫然時刻裡也無法體察一體兩面的真義，我企圖在水田中尋找那失落的兩塊錢。

於是我飛快從竹籬的起點踩入水田一隅，飽含田水的泥土裹住我的腳，並不容易移動，但我那顆想再找回兩個銅板的心，領著我搖搖晃晃走著。來到銅板掉下這區水田，我彎身摸過一遍又一遍，來來去去，從陽光才在西天盪鞦韆時分，折騰到灰色紗帳一吋吋張掛在我頭頂，我的雙腳早已被泥巴糊到近膝蓋，兩個手肘之下都是水田的黑泥，然而我的兩塊錢依然杳無蹤跡。

我不是農夫，卻在水田裡辛苦工作；我在水田裡辛苦工作，卻是勞而無功。這一天我的心情經歷了愉悅、失落與懊悔三部曲，如果我純然只是欣賞青青秧苗，我便會保有寧靜的美；如果我不在竹籬上把玩那兩個銅板，就不會有遺落銅板的憾事發生。或許這是老天為我上的一個課程，告訴我樂極生悲的道理，只是那時年方幼小的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想起遺失的兩塊錢，便有滿滿的遺憾。

好久好久以後，我才懂得失去的只是兩個銅板，而我卻在那當下忙著下田去找尋銅板，以致

68 ／文學四季

錯失欣賞西天一抹紅霞的美麗。於是我慢慢學會了快樂時樂在當下，失去某時轉念想著還擁有之物，從此除了凡事會小心翼翼外，得失之心也漸漸不再凝重。

當然我仍然喜愛那一片不知所有人的水田，也仍是每日沿著水田邊緣的小徑上下學，走出小路盡頭，穿過五權路，我從中華路頭走到中華路尾上學，路途中會經過多處十字路口，謹慎小心穿越一處處虎口，日日平安的上下學。每日清晨天濛濛亮便出門上學，我帶著的是一顆期待茁壯的心，一如我在水田裡看過的春秧，迎著初升晨曦展現生命風華。

冬日夜長晝短，一個多小時的腳程，放學後常是從彩霞滿天走到黑幕升天。雖然一路寒風颼颼，但在夕陽相伴下，我哼唱著自編的歌仔戲，一路走進暮色裡，自得其樂啊！

從五權路這頭拐進小徑，兩旁疏疏落落的低矮房舍，和錯落其間的水田，過了一條小溪溝，再走一小段更狹窄的泥路，才會到家。有一回昏暗中我唱得正起勁，突然從不知名處傳出一陣笑聲，驚嚇的我立即噤聲，轉而探看四面八方，那笑聲都不像來自遠處每一盞昏黃燈光，這時我更驚慌，莫不是……？但那當下我又想到，即便是另一個空間的朋友，也是因為我的歌唱有所感才會發笑，那就自娛娛他吧！

所有關於安龍南巷的一切，依然鮮明跳躍在我的每一條神經。在夢裡每一條神經幻化做我所知的每一條路，從中華路經民生路，跨過五權路，路面就縮成窄小，走過一座小泥橋，是空曠曠的田野，沿著田邊小徑，再走一小段曲徑，便是門牌號是安龍南巷一號的家，就在不遠處了。。然而，安龍南巷究竟是哪一條？從過橋之前算起？還是過橋之後？兒時的我走過一回又一回，不曾發出過疑問，而今再三回顧，跨進了記憶裡那條安龍南巷，依然分不清哪一側是源頭，只如今恐怕也無法實地再驗證了。

是城市的所有面貌都改變了？還是歲月的腳步快得讓人抓也抓不住？我怔忡在繁華熱鬧的街市。

回眸，看不見竹籬與新秧。

2014 夏季號／ 69

70 ／文學四季

散文特輯

獨家詩語

prose 002 非馬非馬（本名馬為義）1936 年生於台中市，在原籍廣東鄉下度過童年。台北工專畢業，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核工博士，在美國從事能源研究工作多年。出版有 21 本中英文詩集，二本散文集，以及多種譯詩及譯文選集。他的作品被收入一百多種選集和教科書並被譯成十多種文字。曾擔任伊利諾州詩人協會會長。近著有散文集《不為死貓寫悼歌》及《非馬新詩自選集》等。他的個人網站《非馬藝術世界》 (http://feima.yidian.org/) 收集了他的一些比較重要的文學與藝術作品和相關資料。

〈非馬詩話〉詩人的任務是以最少的文字，負載最多的意義，打進讀者的心靈最深處。一首成功的現代詩，通常具有下面這幾個條件：

首先，為了吸引讀者，它必須是有趣的——有趣的內容或有趣的形式。沒有人會要讀一首沉悶乏味的詩，至少不會有興趣去讀完它。

其次，一首好詩必須予人以新的東西——新的見識，新的觀念或新的意義。但這些新見識新觀念新意義必須植根於現實經驗，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同它關聯溝通。換句話說，這些新東西其實也不是全新的。它們本來就在那裡。只是由於我們的無知或遲鈍，以致對它們漠視或視若無睹。等到詩人指出來給我們看，我們才恍然大悟甚至驚異地說：我以前怎麼會沒看到或想到它呢？這種認知或突悟通常會感動並鼓舞我們，使我們對周遭的世界有更多的了解。但我們也該注意到一個心理學上的事實：一般人不喜歡偏離現狀過大的變化。一件藝術品含有太強烈的刺激性，同刺激性不足一樣，都會引起觀眾的反感與排斥。那些千篇一律、沒有絲毫詩味的口號式的所謂新詩，當然早該被摒棄淘汰，但詩人們一窩蜂趕著去寫那些高度試驗性、沒多少人看得懂的詩，恐怕也不是什麼好現象。

2014 夏季號／ 71

第三，好的詩是悅耳的音樂。我的意思不是說，詩該寫得像兒歌或流行歌曲一樣。我們需要的是隨著詩情起伏的內在韻律，自然得有如生物的心跳或呼吸。詩人龐德曾說過這樣的話：“當詩離開音樂，至少是離開想像的音樂太遠，詩便枯萎乾癟。那些不喜歡音樂的詩人是，或終將成為，壞詩人。”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一首成功的詩必須能對不同的讀者，或對同一個讀者在不同的時間地點與心情下，產生不同的反應與感受。換句話說，詩必須具有多層次的意義，留給讀者足夠的想像空間。我寫詩很少使用標點符號，一來因為詩短，而且有斷句及空行可供停頓喘息；二來有時會因斷與連的不確定而造成多義的可能性，因而增加了詩的空間。詩人的任務是提供讀者一座舞台，一個場景，讓讀者憑著各自的背景與經驗，去想像，去補充，去完成。這樣的詩是活的，不斷生長的，因為我們的經驗每人不同，每天每時每刻都不同。

72 ／文學四季

散文特輯

獨家詩語

prose 003 無哲

無哲，本名耿寶書，生於 1967 年，山東曹縣人，現為山西省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專職委員、運城分會主任；運城市作家協會理事；山西鋁廠文協主席，詩歌報論壇總版主、副站長。現供職於山西中鋁工業服務有限公司，歷任報紙編輯、辦公室秘書、辦公室主任、車間主任。著有詩集《螞蟻螞蟻》、《一個人的帝國》，發表詩歌、小說、散文若干。

〈病房手記〉以前在醫院，對病痛的感覺並不深入，對病人的感覺也沒有多少在意的地方。這次不同，這次真的不同，陪母親看病，多有感悟。在這個諾大的醫院，看到聽到感到才知道，生命在這裏的延續或終結，總有進退，繁簡細節，不與人同。是為點滴手記，生活巨細，體味一程。

1．病，來時不在病中，很小的可能性找到存在那些病重時的心境和體味。所以，只能把自己放在過程裏。而這個過程的到來是猝不及防的，可能發生在親人身上，那種愛與痛的交織，被生生地壓在一起，令人無從躲避。母親的冠心病打擊了她二十年，來自高血壓的壓迫讓她與危險相伴了二十年。這些心血管病症的不間斷發作終於再次大規模爆發出來，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折騰之後，愈發嚴重，以至於不得不離開本地的醫院，轉到運城中心醫院，在這裏做進一步的康復治療。為了生命中有關頑強的延續，一切都得與病魔抗爭，找對策，爭時間，最是生命最前沿，沒有槍林彈雨，也四處彌漫看不見的硝煙。

2．很多人要過這一關像我們從幼小到開始快樂的成長一樣，同樣將經歷成長的結束而走向衰老的悲哀。在這個老去的過程中，病痛將左右更多的時間，也許是最後的病痛，左右或豐富終老的經歷，完成生命終結的一部分，為有限的呼吸紮緊口袋。告別，再告別，與人世間的繁華說再見，並讓路經口袋出口的風慢下來，輕輕地，輕輕地吹散最後微弱呼吸的遊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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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要過這一關。這個生的告別，死的結束。病痛，像魔鬼，又像最後美麗的打擊，被昇華的考驗。

3．病房來蘇水的味道被紫外線代替，舒暢被呻吟代替，平和被焦慮代替，舒適被痛苦代替，臥室被病房代替。連空氣也被規定了流向，被病房排序，壓迫著各個隱秘的病灶，不堪負重。病員的服裝被統一後，病號服統一罩住每個病員的病症與秘密。廉價舒適的病號服，暫時平等了病員的身份，平等為被統稱為“患者”的符號。又像一次人性的統一，統一在病房內接受博愛，被接受各種病理檢查，被各種藥物注射，被肉體上的囚禁，被自己精神上的囚禁。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內，日常生活往往被束之高閣，像病床前的床頭櫃，盛不下所有的日用品，被簡約的生活，像等待一份可口的外賣。最後，幸運者會站著離開病房，康復與自由劃成等號。並不幸運的患者，也許會躺著離開病房，也許會被推進 CCU。

4．醫生辦公室早晨的陽光拂在患者的身上，患者醒來，正在好轉的身體，正在被修復的身體，向清晨報到，向查房的醫生報到。門診，急診，初診，收治，生成的一張張處方，輕薄的一張張紙，承載機體修復的重量，一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相關的藥品被確定輸向患者的動脈靜脈、皮下、肌肉，被送進口腔，被移進胃部。葡萄糖注射液，氯化鈉注射液，阿司匹林，阿托伐他汀鈣片，丹參酮，低分子肝素鈣注射液，地爾硫卓片，硫酸氫氯吡格雷片，替米沙坦片，硝酸異山梨脂片，注射用泮托拉唑。製劑，片劑，中藥飲片，維繫生命鏈條的鬆緊，環環相扣之際，清除汙物，明徹繼續存在的生命意義，向前，延伸下一段路程。問好了，聽診器，和聽診器持有者。

5．護士站 08：00 29 床呼叫。請檢測血糖，時間到。 09：40 12 床呼叫。液體滴完。需要換液。 10：21 39 床呼叫。請換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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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6 19 床呼叫。請大夫來一下。 12：47 40 床呼叫。手腫了，請快速處理。 13：13 22 床呼叫。液體辦理完，請封針。 15：24 36 床呼叫。病人繃帶有些緊，請松一下。 16：12 47 床呼叫。需要膠布，輸液用的針頭有點松，請整理一下。 17：42 46 床呼叫。液體辦理完，需要封針。 20：35 32 床呼叫。液體輸完，請來人。 21：58 15 床呼叫。病人頭暈，請找值班大夫。 23：19 26 床呼叫。病人犯病，請來一下。 01：32 36 床呼叫。病人出現頭痛，請來人處理。 06：12 08 床呼叫。請護士來一下，給病人測血糖。

6．心血管內科主任他和他的科室，一次次接收了血管損傷的心臟，這些數不清的問題心臟數不清的問題血管，被逐個造影或修復。心臟介入室。操作造影的心血管內科主任，這個小個子男人觀察了心肌從血的每根動脈血管的活動。血管狹窄的部位被植入支架，血流不再被阻礙，毛細血管像更為大豐潤的濕地，接受增多的暖流緩緩充滿彈性的心肌。可能遭遇堵塞後關閉的血管，這時的償試挑戰耐心，撞擊幸運。疏通後的歡愉與碰壁的遺憾，都是盡力之後可以接受的結果，不無額頭上的汗水。 10 點到 21 點，11 個小時的造影或手術，送走最後一個患者離開手術臺，心血管內科主任拖著疲憊後緩慢移動的影子離開三樓心臟介入室，沿上升的步梯踏入四樓的辦公室。仍然在辦公室等候他待檢查的患者，成為他筋疲力盡的又一個開始。現在，這小個子男人已然被植入高大的體魄，隨之他的背影也突然高大起來。他胸前的聽診器，依然是原來的那個聽診器，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7．重症醫學科外科重症病人監護的所在地 , 伴有腫瘤切除、開臚、開胸等術後的體征監護。生命被重創後的傷口或裂痕，需要倍加呵護修復的過程，這個初期修復的艱難步履，將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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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腳已踏入天堂的多位患者拉回，或無奈地望著其遠去的背影，無動於衷。

8．CCU 心臟病監護室，就是 CCU 三個字母的簡稱。對於跳動時遭遇阻力的心臟，等待回到規律，回到從前的秩序。心，在這裏變得舉足輕重異常重要，生命被倍加尊重與禮遇，類似於對肉體失陷的亡羊補牢，欲沖出黑色的包圍。又像在暗夜中艱難跳動的心臟，努力擺脫失調的血壓與心律，不暢的供血管道，找尋溫和的一點亮光，直到，直到那束光在微弱中出現，並重新聚集新鮮的能量，爆發一束絕地重生的強光，擊潰暗夜中黑潮的升騰。清醒離開 CCU 的患者，有一天將步行離開住院部。眼睛閉著不再睜開的人離開 CCU，肯定是平躺著，不再改變躺姿。

9．手術部外的大廳可以想像那些外科醫生，如修復家俱的木匠，如設備檢修的鉗工，他們身著白衣，戴著繃緊的橡膠手套，與皮膚與肌肉打交道，與骨胳與待修復的臟器，與開胸開臚與斷裂縫合，與手術刀止血鉗，與手術臺與麻醉劑，與清醒與麻木，與別人與自己不停地打交道。手術部門外的大廳，幾十名守候者，在祈盼，祈盼親人手術成功的消息，祈望生命新生的開始，祝願平安一步步走近。十排六十個冰冷無情的不銹鋼座椅，隨時接納了來自不同人群的屁股，農民的屁股，工人的屁股，打工者的屁股，商人的屁股，統統疲憊不堪的屁股，紛紛暖熱了春天的不銹鋼座椅。這種體溫所散發出的余溫，與窗外陽光射到桃花上的溫度相仿，只不過沒有人提著心情去室外觀賞盛開的桃花。這些拒絕美麗的人與某個手術臺上正在進行的手術有關，即使他們渴望滿目燦爛的花海，也不能在此刻與桃花對視，也不能用目光灼傷桃花的美豔。

10．關於檢驗常規檢驗與血液、大小便等有關，特種檢驗與 X 射線、CT、超聲、造影等有關。沒有檢驗就沒有病症的名稱或結果，就沒有病因。檢驗報告是一張判決書。並不判你是否有罪，只判你是否有病。病否，由身體局部被檢查的細節狀況決定，決定是否需要接受治療。手持一紙檢驗報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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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沮喪，這時的一張紙沉得像一張鐵板，可以壓倒一個人，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跳加速。而也有人被檢驗後一切正常，手中的一張紙就是一張紙的重量，如釋負重，擁有如此的感覺真好。誰想有病。

11．住院出院與錢有關 , 沒錢也不行。住院押金 , 出院結算。有錢的人不一定能買到康復，金錢在醫院並不是萬能的。無錢的人也有退路，退出病房的床位，把失望的心情留給歸途。

12．祈禱室與祈福堂祈禱室裏懸掛著十字架，祈福堂裏供奉著佛，這相鄰的兩個房間的門，分別向手術部外徘徊的人群、向重症醫學部外守候的人群、向 CCU 門外煎熬的人群，敞開著。祈禱外的牆面能開口說話，吐出的醒目的兩行黑字鑲嵌在牆面，牆說了聖經中的一句話：你要認識上帝，就得到平安，福氣也必臨到你。在我看來，很多人認識上帝，上帝不一定認識所有人。儘管如此，祈禱室內傳出的歌詠還是顯得平和而有力，歌聲印證了室內打坐的人們的心情，他們心中十字架上，那個被捆綁的男人仍然保持受難的樣子。上帝愛世人，佛祖也不拋棄眾生。祈福堂內，黃色的經幡懸掛，像佛語的指向，心懷眾生的佛，微睜著雙目體味眾生的病痛，同情眾生在病魔的掌心受難，卻無從以法力根除所有人的病痛。而無人打坐，無人頌經，也許蒲團前跪拜的剛剛離去，留下功德箱內的紙幣，和焚香朝佛後升騰的青煙。青煙一縷縷盤旋向上，像佛，在屋頂俯視這個病症出沒的世間。

13．東門朝向的鄰居對於這個真實的再也沒必要藝術化的痛苦相逢，疾病像美麗的毒，毒得一塌糊塗，令人難以置信的異地相逢。毓秀二十七棟四單元一樓東門戶中年男人 L 先生，突發的心肌便死像早春的倒春寒把他捲入昏厥，在轉至異地的運城中心醫院心血管內科 CCU，他拒絕了閻王此刻的盛情邀請，也許他的意思是再過五十年再去向閻王老兒報到。脫險後 L 先生入住該科北病區 411 室。毓秀二十七棟四單元二樓東門的 D 老太太，在柳樹抽芽的時候冠心病愈來愈重，轉至運城中心醫院心血管內科南病區 411 室，準備接受心臟介入治療。毓秀二十七棟四單元三樓東門原住戶 R 先生長子的岳父突發心肌梗死後，與 D 老太太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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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住進當地的同一家醫院，病房只有一牆之隔。三天后在 D 老太太轉院的五小時後，同時轉入運城中心醫院心血管內科 CCU。毓秀二十七棟四單元四樓東門 L 先生陪護老母 L 老太太晚于 D 老太太一天住進運城市中心醫院心血內科同一病房 411 室，接受以及介入治療。沒有人相信這個驚人的偶遇巧遇，樓上樓下的老鄰居新鄰居，都是同一樓門的鄰居，都是東門朝向的住戶，在百公里外的異地的同一家醫院，同一個病區相遇，以及兩個相同的病室號碼 411，相近的心血管疾病，這無疑是對 2011 年春天的極大諷刺。而沉溺於令人沉悶情緒中的家人不得不相互安慰，儘管他們也帶有驚訝驚喜的表情。這個春天給出的黑色幽默也傳染了這個春天的春色迅速梗死，一如島國日本的核輻射沒有消除，老牌帝國法英美等空中打擊和干預利比亞內戰的行動還沒有結束。

14．陪床者病人的親友。病人呻吟的聆聽者。病人吃喝拉撒的管理者。病人走過長夜的陪同者。病人的傾述物件。病人的非專業心理干預者。病人躺著他坐著站著或睡地板者。病人輸液是否完畢的監控者和向護士的報告者。病人被限制自由的執行者。病人出院後同樣遠離白衣天使獲得自由的解放者。

15．臨時休息處臨時休息處有三個去處，一是茶座二是長椅，三是集中在這個大房間內的高低床，像簡易旅店。臨時休息處在重症醫學科、手術部、CCU 的旁邊，同在一層而有了方便之處。醫院的茶座是用來等候親友轉危為安消息的，也許在這裏喝茶的味道都一樣。有心情品茶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裏，等候親友消息時口渴的人才會偶爾出現在這裏。如果長夜來臨，這裏的茶座可以是一張躺椅，躺在上面，至少可以小憩一下，縮短疲憊的長度。而長椅上不銹鋼的光亮時時逼著寒氣，直往的人的心裏鑽。這樣的長椅表面不用擦拭，也不會積灰，因為人來人往，總有各種各樣的屁股，套著褲子被動地為長椅擦拭灰塵，這種被動是親人的病魔給的，有種可親的無奈。分兩排擺放高低床的大房間像一節很長的火車硬臥鋪車廂，擁擠的空間好像在讓人們被迫接受親人患病的事實一樣，所有來自肢體、呼吸、臭腳所散發出的氣味，你必須無條件接受，必須把這些混合在一起的不良氣味吸進肺葉，愚弄感官。即便你躺在高低床上把頭蒙起來拒絕這種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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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的氣體湧向你的鼻孔，你也是在愚弄自己，像一個無處可逃的可憐蟲。

16．戴袖標的人戴袖標的人履行著保安，電梯看護，探視值勤，他們履職認真而嚴謹。儘管他們所戴的袖標是紅色的，也正是這個袖標象徵了他們的工作地位，是收入微薄的一群。

17．—1 層醫院大樓的—1 層就是負一層的意思，像大公司的辦公樓一樣，是地下餐廳的所在地。吃飯我們要下得更低，我們不坐電梯還要沿步梯上下，我們要珍惜這些為買飯的人提供的鍛煉身體的機會。醫生對患者的要求一般是低糖低脂不油膩，就有可能為地下餐廳經營者提供了少放油或低油水的機會。可是老闆，放油少應該飯菜價格低，你們就真的對我們就餐報以無所謂，像一個真正的下地餐廳，比地面上的價格還高一些。我們是來醫病的、陪親人醫病的，我們要付醫藥費，我們還得省吃。我真想篡權，篡奪你們的經營權，放低價格，壓低利潤，讓病人吃得好心情好，早點康復離開醫院，為在等床位就醫的病人騰出床位。某個下午我離開餐廳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對面的一位男人用手推車推著一個蒙著白布的物體，後面跟著兩個掩面而泣的中年婦女，三個人的去處可能離餐廳要遠些。我清楚這是什麼原因，我寧願相信那個白布蒙著的是一具物體，而不是引發淚水的源由。此時我明白了—1 層具有的另一種功能，這種功能在某種承度上承擔了天堂派出機構的職能。我回頭時，那一男兩女三個人正消失在走廊的深處。也許在遠處的地下還有一個上升的階梯，真的通向天堂。

2011.3.30 至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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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特輯

獨家詩語

prose 004

目前任教於台東縣國中 , 得 2011 第六屆文創獎新詩首獎。出版詩集「忑忐列車」（秀威，2014）, 詩作於 2012 卷大陸＜大詩歌 . 散文詩＞入選

黃里

〈俳雖有別情無二致 / 兼談吳昭新醫師的理想〉黃粱在＜俳句的奧義＞一文結語中，提及日本俳聖芭蕉翁（1644 － 1694）與瑞典詩人托馬斯（Tomas Tranströmer，1931 －）在詩情上的相互激盪，且追溯日本古代歌謠的初貌及後來定型的俳句，實是借鏡於中國五言與七言詩的形式。他指出芭蕉俳句的詩學淵源，乃因獨鍾於李白與杜甫的詩作，在結語最後寫下如此深刻的感懷：「從中國而至日本再到瑞典，不同的語言文化在詩歌中如此深層廣闊地交流，令人動容，也深深讚歎詩歌巨流浩蕩的精神與萬古長新之美。」該文雖對「俳句」做了簡單的介紹，但未涉說「俳句」與「漢俳」（中國新興五七五式共十七字分行的漢語短詩）在形式與本質上的重大差異，亦未全面探看「俳句」漢譯的各種適當性。

我在一次閱讀陳黎（1954 －）詩集「小宇宙」後，起念尋找有關俳句的資料。在網路遇見了一位臺灣語言學家吳守禮先生（1909 － 2005）之子，可以說是世界俳壇上的奇人，吳昭新醫師（1930 －）。吳醫師除具備豐富的醫學經歷，更繼承父志致力於台語漢字書寫與注音的推廣，他在台語俳句的研究與力行成就上，同樣令人佩服。於是趕緊列印多篇吳醫師在台灣文學部落格專欄裡的寶貴資料，開始仔細研讀。文獻中除亦寫到陳黎與多位台灣詩人俳句的特色外，有一篇專文特別介紹以明治大學法語教授夏石番矢（1955 －）為中心所成立的「世界俳句協會（World Haiku Association）」，吳醫師鼓勵台灣對於俳句有興趣的年輕人或詩人踴躍參與，於是我斗膽申請也意外地獲得接受成為會員。繞了這麼一大圈，主要是想回到前段的主旨，因著「詩歌巨流浩蕩的精神與萬古長新之美」，於吳醫師、夏石番矢教授、陳黎，與我之間，也產生了雖互不認識但確然我已深刻被感動的影響。

本文無意再就「日本俳句」、「漢俳」、「漢語 / 漢字俳句」、「世界俳句」……等相關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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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詞做定義解釋，因吳醫師已有多篇論文詳盡說明。這一篇文字的目的，乃是同樣站在上述詩歌能感動所有人類心靈的基調，說明日本「俳句」與「漢俳」微妙的互動歷程，兼談吳昭新醫師對「世界俳句」的理想。

首先還是不得不欽佩吳醫師對「台灣俳句」、「漢語俳句」、乃至「世界俳句」探查與論述的努力。從他的解說我們發現，日本的「俳句」一詞，是由俳人正岡子規（1867 － 1902）所新造命名，除依循「五七五音節、帶季語」的條件外，後來弟子高濱虛子（1874 － 1959）更主張「俳句」亦必須具備「花鳥諷詠、客觀描寫」的規定；雖有學者認為這個規定也不完全是虛子自身確切的意思，但日本傳統「俳句」的內容與本質，大抵至此已經定型。然而吳醫師更進一步指出，子規以後的學生們、以及戰後的昭和年代後期，乃至現在的平成年代，也有不少日本俳人，寫下許多「非定型」、「無季語」，及「非客觀寫生」的俳句。因此吳醫師呼籲，「俳句應該有更寬闊的視野」，這是他理想的基本理念。

就像前面所説的，日本傳統「俳句」乃脫胎自中國古典詩歌，中國的古體和近體格律詩，應就是日本傳統「俳句」的發源體。「漢俳」的格式，中國文人曾於 1920 年代開始嘗試書寫，直到 1972 中日復交後，可能是為了改善中日兩國關係，1980 中華詩詞學會邀請日本俳句代表團到中國訪問交流。歡迎會上中方主持人趙樸初即興吟詠了一首以五七五式分開共十七字的漢字短詩：「綠蔭今雨來 / 山花枝接海花開 / 和風起漢俳」，「漢俳」一詞才這樣被正式使用（但此點尚有爭議）。從那時候，「漢俳」開始引起了中國詩壇的注意。而「漢俳」在後來能被廣泛地接受的主因，又必須歸功於 2007 日本實行委員會和日中友好團體歡迎當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到訪時，溫家寶與日方相互贈答的兩首「漢俳」，「漢俳」的流行開始在中國逐漸形成時尚。從這樣的發展，似乎也能看出政治與文化間甚為奇妙的相互影響。

但是話說回來，從 1980 中日雙方互訪時所訂下「漢俳」的原則來看，當時的「漢俳」又分「自由體」與「格律體」，一樣是「五七五」的三行體制，故又稱「三行詩」。句子節奏仍然參照中國五言和七言近體詩，且都有季語，但要求沒有像日本俳句那麼嚴格。然而日文的多音節特性，與中文的單音節語言不同，無怪乎吳昭新醫師認為，後來發展出來的「漢俳」（含無季語、另覓客觀寫生之外的現代化詩材），並非真正的「俳句」，而是十七個音節的「漢語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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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人類的語言原本就這麼奇妙，約定俗成好用就行，文學體例的演替似乎也是如此。所以不管是日本「俳句」，還是後來避免不了現代化趨勢的改進式「漢俳」，吳醫師認為只要能充分表現出「短詩」的本質就好，那就是「瞬間的感動」。他的理想是：漢字華語的俳句（包含他所推行的台語俳句及其他漢字地域語言的俳句），字數應儘量簡短，最好是十字，可作二至三字的增減，二句一章或一行；有季語最好，可押或不押韻，文白皆可，但須顧及詠誦時的韻律感。希望有更多的年輕詩人能開設相關網站，投入「世界俳句」的實作與討論。

結語：中國學者金中博士於 2010 發表一篇關於日本俳句漢譯的研究：＜古池，蛙縱水聲傳 / 一詞一句形式的俳句翻譯＞，為日本「俳句」轉譯成漢語後仍可保留「俳句」的形式與本質根底精神與氣韻，提出了一種非常可行的方案。各國語言與文字相互間的翻譯，原本就不容易傳達出各自完整的情態與底蘊，詩的轉譯更是如此。那麼是什麼維繫著不同族群對詩歌的共同喜愛呢？無非是那一份人類以聲息、以文字符號對情感抒發的相同強烈需求。誠如陳黎於「台灣四季 / 日據時期台灣短歌選」後記中所言：「這些感情古今中外如一，詠嘆台灣就是詠嘆世界，不管用中文、日文，或者沒有文字的原住民語言。」這也再次證實了不同的語言文化確實能在詩歌裡「深層廣闊地交流」。（2014/8/30）

＊本文特別感謝吳昭新醫師親自給予寶貴的討論意見。吳醫師簡歷：http://olddoc.tmu.edu.tw/chiaungo/whoru/c-v.htm

參考： 1. 陳黎：《小宇宙 / 現代俳句二○○首》，二魚文化，台北市，2006。 2. 陳黎：《台灣四季 / 日據時期台灣短歌選》，二魚文化，台北市，2008。 3. 吳昭新：＜台灣俳句之旅＞，台灣文學部落格，2009，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3177 。 4. 吳昭新：＜吟詠日本俳句 / 現代俳句的蛻變＞，台灣文學部落格，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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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4030 。 5. 吳昭新：＜漢語 / 漢字俳句＞，台灣文學部落格，2010，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4047 。 6. 吳昭新：＜「俳句」並不是只有日語才可以吟詠 / 世界俳句協會（World Haiku Association）及會刊 2011 簡介＞，杏林藝文，2011，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4401 。 7. 吳昭新：＜日本俳句之漢譯－介紹中國金中教授的一詞加一句形式＞，〈台灣文學部落格〉，2011，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4748。 8. 吳昭新 : ＜「俳句」、「世界俳句」、「漢語 / 漢字俳句」＞，台灣文學部落格，2012，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4859。 9. 吳昭新 : < 台灣俳句史 (1895~2013) >，台灣文學部落格，2013，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5028。 10. 黃粱：＜俳句的奧義 / 對托馬斯 ‧ 特朗斯特羅默與松尾芭蕉俳句的審美闡釋＞，個人網誌， 2013，http://huangliangpoem.blogspot.tw/2013/11/blog-post_1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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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特輯

獨家詩語

prose 005

屏東人，但在台中成長、結婚、生子。目前在台中市北屯區某國小任教，已任教 28 年。在 2012 年加入「吹鼓吹論壇」，開啟我認識、讀詩、寫詩的日子。

可嵐

〈淺析一首蘇紹連的無意象詩〉在民國 103 年 7 月 24 日 [ 中國時報 ]「人間副刊」登載詩人蘇紹連的一首「無意象詩」一一 < 大雅麥田讀芒記 >。他在詩後附記裡寫到 : 在台灣，難得一見中部的大雅有麥田，... 小麥的穗芒形態甚美，若有豔陽映照，麥田 ... 充滿了春天溫暖的感覺。到大雅麥田讀芒去，是春天賞花外的另一種選擇。

緊接著 8 月份，在詩人蘇紹連台中市的家裡，他舉辦了一場迷你型的詩集發表會。我很榮幸應邀參加這場聚會。少年 ( 紹連 ) 詩人談到未來出詩集的動向時，說可能會出一本「無意象詩集」。當下與會的詩友反應不一。其中有一位短髮佳麗，她目前任教於台中某科技大學，因仰慕少年詩人，所以特地前來與會。她在科大教授現 ( 當 ) 代文學，但她一聽到少年老師要出「無意象詩集」時，立刻打趣說 :「請蘇老師不要出 < 無意象詩集 >, 留一口飯給我們吃 ......」原來，在大部分的詩人心目中，都不可否認且非常肯定的是 : 詩，沒有「意象」那還了得？能成為一首詩嗎？

我當初在「吹鼓吹論壇」「中短詩」寫不好，長詩更不用說了 ; 正煩惱苦思之際，看到論壇裡有「無意象詩」的專欄，於是研讀少年詩人的解說，推薦名家詩人的「無意象詩」, 以及各家版主，詩友被少年老師認可的「無意象詩」作後，誤打誤撞地寫將起來。

剛開始寫「無意象詩」時，大概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還一口氣寫了三首送出去，過不了多久，居然三首都登出來了 ! 那種驚喜，真的是筆墨難以形容呵。之後，我陸陸續續發表許多「無意象詩」, 只要我靈感一來，就厚著臉皮寫 / 寄，心裡想著 : 反正沒有人知道我寫「無意象詩」, 管它好或壞，美與醜，寫，就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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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我大言不慚且自豪的說，我寫的每一首「無意象詩」, 都被少年老師認可，並且刊登出來，甚至有 6，7 首被「置頂」, 這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啊 ! 話說回來，那位科大助理教授的「撒嬌」之言一出，我當下想回答她，少年老師的這一首 < 大雅麥田讀芒記 >, 我私心以為 : 是少年老師目前的「無意象詩」裡的頂尖之作。詩，是這樣寫的 :

< 大雅麥田讀芒記 > 蘇紹連

我們一致的想法是購買一些明亮的味道來慶祝類似北方的季節我們也可能放棄的是控制情緒的顏色改由憂傷自行刷淡

你知道嗎，你是輕緩的聲音，穿梭在辭彙之間你是節慶的氣氛，給我幾種風格，我就讀你幾種搖曳，也可能暈眩和一點點信仰

約定明年迤邐而來也可能我們結黨營詩而去隔年你寫我們的關係，以排比的形式，生育許許多多的層次親情友情愛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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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些綿密的群性也可能就是一生書寫從冬天之冷寫到春天之暖給我一讀再讀，讀出一種茫茫，一種恍恍不能翻譯的意象

我們一致的想法是相互贈予體內的器官，例如思維，例如感覺，例如呼吸。我喜歡你的呼吸就摘取給我吧。也可能你也喜歡我的呼吸

這樣唱和一起一落的調我們模擬著一吸一吐這樣用呼吸讀著體內的颼颼飛行的芒，讀著騰騰升起的暖，也可能在南方只是這樣過日子

我不太懂得或記得許多詩的理論或術語，純粹以一個寫過「無意象詩」的人，來「班門弄斧」抒發所感所知的想法而已。

首段以「味道」和「顏色」揭示「類北方」慶賀收成的況味，沒有意外的話，其實憂傷也伺機潛伏在歡慶的想法裡頭，稍稍節制明亮奔放的味道和顏色，才能繼續聆聽，欣賞與閱讀濃黃的外表和內在，把秋熟的暖意，初春的淡雅巧妙的結合在一起了。

第二段開始閱讀小麥的穗芒，將其化身為「聲音」，「氣氛」，由麥穗迎風搖曳的聲音帶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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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讀者穿梭節慶的氣氛之中 ; 風的方向與力度，可以決定麥穗「暈眩」的程度 , 彷彿我們低首朝拜天地時的忠實信仰裡，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定，靜，安，慮，得。

來到第三段，詩人為我們「預約」明年，一種不確定的「關係」; 以麥穗櫛比麟次，耳鬢廝磨，互相依偎的狀態，把這種關係予以「具象化」，衍生為人類世界的種種「情感層次」一一親情，友情，愛情等等。讓我們詩的想像「迤邐」來去，自如灑脫。

「等等」兩字的音韻也好，或是所謂的「頂真格」的用法，承接上一段末句的情緒，都是極高明的修辭技巧 ; 當然，詩人所要表達的豈止如此而已？詩人另闢蹊徑，將麥穗飽滿綿密的特性融入人生四季的的輪迴過程，猶如無止盡的書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儘管如此，詩人茫茫恍恍之中，還是讀出了一種「不能翻譯的意象」; 也就是麥穗即將辭土別根之際，它的一生領受四季的吹拂與撫育，那種感激之情，在在讓詩人縈懷內心，無法言詮的。

第五小段重複第一小段的首句 :「我們一致的想法是」, 再次強調詩人與麥穗的關係匪淺，居然可以互相贈與「體內器官」。甚至可以為對方無怨無悔地付出一一摘取「呼吸」。其實呼吸就是生命！當我們願意這樣做的時候，通常是極親密的親友，配偶或是仰之彌高的偶像，連生命皆可拋。

最後一小段，讓我們的想像發揮到極致 ; 我們的體內充斥著「時間之芒」, 便於飛行，利於起落 ; 宛如蒲公英的種子隨遇而安，吐納著呼吸的小確幸。讀到盡頭，一股騰升的暖意「刀樣升起」, 切除日子的冰冷無情，重新投向南方「溫暖的懷抱」。

由以上的分析，我們真的不得不佩服少年老師的眼界和功力，把人類隱密複雜幽微難解的情感，透過他的無意象詩的寫作，馭繁為簡卻不失深刻，讓我們充分領略到置身在一望無際的麥田之中，是何等遼闊，何等幸福洋溢，暖意裹身的境界！

88 ／文學四季

短篇小說特輯

獨家詩語

a novel 001 Emily 幼年不擅文筆，大學畢業後極欲尋索生命各種可能與出口。 2006 年 ~2014 年，文章散見報章雜誌、極短篇協會會刊和網路。 2013~2014 年嘗試翻譯 20 間餐廳菜單。

〈羊蹄甲〉這天，N 太太帶她來公園散步，一一介紹樹名，也解釋某些樹被移植或砍掉的原因，她所知甚少，唯獨專注凝望面前這棵羊蹄甲。

N 太太順手偷摘一片葉子並微笑道，小朋友不可以學哦！接著說明其葉子像羊蹄故而命之。她看著想著，倒覺得有些像愛心，便回想起男人曾送的心型項鍊。

N 繼續描述羊蹄甲會在某季節開出粉紅色的花，使整個公園籠罩在繽紛美麗的浪漫情懷中 ...。

「... 你說話呀…，是不是偷塞情書給她 ...」女大學生淚眼汪汪。

「想太多 ...」男大學生辯解。

「我快出國前，你說，若你接受另一人，我覺得怎樣？我表明，這對你是好的，我的未來很不確定，但你卻說我在吃味你和很多女同學的互動曖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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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是嗅出你只專注於她 ...」

她聽見不遠處的兩人世界似乎快瓦解，思緒全被牽引至曾和男人的時空下。N 也同她一般靜默觀賞羊蹄甲。

她凝視、預見羊蹄甲一年四季會有不同風情，人能在它花開的粉樣季節觀賞，是最幸運又幸福，只因人見不著它平常的翠綠，或滿地枯竭樣貌。

她自覺能見到男人某些樣貌算是幸運，但她是會默默把落一地的枯竭記憶藏起來收好的人，因時候到了，葉子該落、該枯黃是一個自然法則、大自然的律，再解釋些什麼顯得多餘。

來公園散步、運動的人很多，她突然覺得，不知能過多久，可以帶著小娃兒來公園觀賞羊蹄甲。她希望這棵羊蹄甲屆時還存在，而非被移植了。

90 ／文學四季

短篇小說特輯

獨家詩語

a novel 002 跳舞鯨魚現任喜菡文學網小說版召集人。生長在詩裡，求學於世界這篇散文，漫遊小說隱身宇宙之樹後的海洋，持續著可觸及和不可觸及的地方旅行。熱愛中文字，總是試圖在文字中，尋找最真的感覺。曾獲數十項文學獎，著有：長篇小說《她身花園》、短篇小說集《幻獸症的屋子》、電子書《溫泉熊旅館》、少兒小說《恐怖闖關遊戲》。

〈傲慢與偏見〉坐在教室裡的某一隅，你可以看見我，我可以看見你，透過《莎士比亞的故事》（你讀的是志文版本），隔著《傲慢與偏見》（我從國小就愛不釋手的企鵝注音版本），牆在我們之間很透，米色和白色的紙頁啪啦啦鼓動起翅膀──你說你一個字也看不懂，我還在翻查字典對照，「怠慢」究竟是什麼意思……你便突然長大在我面前，一次次說起：「Ｗｈａｔ‘ｓｉｎａｎａｍｅ？ＴｈａｔｗｈｉｃｈｗｅｃａｌｌａｒｏｓｅＢｙａｎｙｏｔｈｅｒｗｏｒｄｗｏｕｌｄｓｍｅｌｌａｓｓｗｅｅｔ．」

（或許，你讀的並不是譯本。）

我仍記得自己的淡漠，宛如自己就是某個正義凜然的傢伙說出：「偷我錢囊者，其實偷到的只不過是垃圾。」

名譽很重要。

靈魂很重要。

對奧塞羅重要的是──我在你的眼裡看不見何謂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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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陣子，我始終想不起來，那時你愛看的書，究竟是哪一本。）

只因我從來無法正視著你，除非書頁啪啦啦飛舞起──誰會捧受冷落女子的場？我傲慢地看著你，隔著牆，透過窗戶的邊邊角角，你是隔壁班的同學，和我坐在同樣的相對教室位置，只因為太常出公差的我，老是能從走廊上的行旅，去掇起你偶然擲出的目光──偏見，是有關於我老是能出公差這件事。

「交換吧。」你說。

「我不喜歡自己總是那麼忙。」我說。

「我其實還蠻喜歡這樣的。」我又說。

你什麼都不再說，氣呼呼拿起掃把朝我的世界追來。

（我希望你是如上那般動作。）

然而距離依舊是冷冷的英式雨天。是在兩本書之間，當伊莉莎白徒步走三哩路去看珍，驟然暴風雨出現在原本乾乾淨淨的教室外走廊上──直到誰潑下的水，你滑倒。襪子上的污泥和滿臉通紅，你卻一直對我傻笑。

我們便是那時候開始寫信的吧。寫短短的，沒有幾秒鐘就能看完的那一種。說的全是上課時間裡的逸趣。該介紹誰？我們班上那個講話從來就不好笑的國文老師。也說說我們共同的地科老師，他的笑話才是高招，仿若他就是那笑話中的人物──如果真有笑話主角存在的世界，那個我們都認識的地科老師，他該是什麼模樣？時常蹲在醫院外當香菇，還是拿著假門到處騙病人的醫生，或許是那個成天要聽人家許無聊願望的精靈，也可能是長著啤酒肚的外星人。總比我目前正在看的一本書，那內容上的某主角遭遇來得好──謊話世界裡，你會說善意的謊言，還是使壞的撒謊？你就騙過你們班的導師，什麼阿嬤重病，阿嬤又突然好起來。我不確定我認識你的時候，

92 ／文學四季

你阿嬤是否還在。但可以肯定的是，按我現在看的那本書而言，身在謊話世界中的那位，所謂你的阿嬤，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依然呆杵在你曾說過的騙話，一跛一跛提著水果，等著下一輛車來撞。的確，是百分之五十的機率。

後來，我曾再與你相遇嗎？

見，與不見。

你在，或不在。

世界突然二分了起來。

我早已不再寫信。

就連紙條也很少傳過。

卻還留著過去和你的，和其他同學的，那隻字片語的模糊年輕歲月。誰又希望和誰一起相愛，誰當時有多麼討厭誰，誰是數學老師的抓耙子，誰暗戀你，誰到處放話說曾跟我在一起，誰手牽手在校外吃冰，誰突然轉學，誰在下學期從班上安安靜靜消失……伊莉莎白覺得她的神色有點不對……「這是嘉洛蓮的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珍 ‧ 奧斯汀的信》這本書上，封面便寫著：＂這些都是日常瑣事，卻也是重要的事。＂你說你要去補習，你說你曾想念和我在一起胡鬧的日子，你說你要換一個地方旅行，你說了好多好多，無論是好消息抑或壞消息──你求我看看就忘記，簡訊刪除只需要一鍵按下。

書信體那種小說究竟是怎麼消失的？當地方報紙還在寫著什麼人造訪，珍和親友一起去看了《馬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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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翻動書頁的樣子仍深深印在我腦海。

而我依著那面能偷偷張望你的「牆」，後來都變成了英文閱讀測驗題庫裡的篇章──原來，貝納太太已經煩惱女兒們的婚事長達兩百年了。

94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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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novel 003 ocoh ocoh，從小喜歡寫作。我用文字在尋找，也在迷失。就像倪匡先生所說，繼續寫下去，直到沒法子再寫為止。有人問，ocoh 這名字是不是法文，我挺喜歡這浪漫的誤會。還有的是，我熱愛科幻，誠邀大家去看我的作品《迥空》；我喜歡藉著旅行體驗人生，喜歡藉著文字去探討生命，發掘更多的可能性。

〈地球上消失的人們〉 2013 年，兩名調查員從遙遠的天逸星抵達地球，希望在廣闊宇宙裡找到適合的物種，與天逸星人結合，孕育出優秀的下一代，這稱之為 P 計劃。結果，兩人順利完成任務，並帶同十名地球人離去，上頭對此次收穫感到非常滿意。而史上有名的「第一次失誤」也同時發生，帶來深遠的影響，由於害怕受罰，所有知情者一起隱瞞了事實，直到百餘年後才被揭發。

經過一連串嚴謹測試，當局對地球人的報告如下：

地球人擁有一定的智慧水平，具獨立思考能力，可自行解決問題，是相當聰明的動物；他們具備永不止息的好奇心，不斷尋求及累積新的經驗，也懂得享受生活，對音樂和顏色特別敏感，喜歡游泳，喜歡沐浴在陽光下；並且，他們擁有不錯的嗅覺，每天都竭盡所能保持身體清潔；此外，他們擁有極佳記憶力及方向感，順利通過每一次尋找物件和迷宮的測試。大致上，地球人是超乎我們想象的聰明，他們溫和友善、樂天活潑、感受能力高；我們同時發現地球人體質極佳，肌肉強壯、適應力強、繁殖力高，此三方面將能彌補天逸星人的先天不足，加上他們愛好和平，跟我們非常配合。因此，我們應儘快落實與地球人結合，以繁衍出更優秀的後代。

P 計劃取得空前成功，由於擁有體質優勢，新人類以高速繁殖，滲透到社會的每個角落。也由於天性善良，他們的出現並沒有造成社會動盪，純種人也樂意跟他們融洽共處，合力建立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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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的文明、更和諧的社會。後來，純種人的時代悄然過去，平靜的星球已屬於優秀的新人類，他們建立了成熟穩定的民主政權，以民生為依歸，同時往外尋求發展，希望跟宇宙裡其他的文明建立友好關係，宣揚和平主義。

2133 年，新人類議會通過了一項議案，決定派員到地球尋根。據歷史記載，新人類擁有地球人血統，地球人可謂他們的祖先。自 P 計劃實行後，他們一直沒有再訪地球，這一次在好奇心驅使下，他們希望一探地球文明的現況，嘗試跟他們結成聯盟。

跟上次一樣，他們安排了兩名調查員參與任務，由於使用了嶄新的空間跳躍技術，估計可以大幅縮短航程，卻由於新技術的複雜性，相關人員犯上了罕見的人為錯誤，這是史上有名的「第二次失誤」，導致兩人回到了 2013 年的地球，降落地點為英國的威爾特郡。

調查員上報事件，上頭指示他們暫留地球以搜集資料，兩人按吩咐行事。初時他們都以為任務簡單輕鬆，怎料情況竟跟他們熟知的歷史大有出入。在這個 2013 年，地球的統治者居然不是他們的祖先地球人，而是另一種面目猙獰、脾氣暴躁、鉤心鬥角、喜好殺戮的可怕生物，暫名為「掠奪者」。他們以千方百計奪取地球資源，不斷引發戰爭以賺取更多利益。掠奪者心狠手辣，在各地建造了環境惡劣的集中營，把全數地球人囚禁，定期進行種族滅絕大屠殺，千萬人生靈塗炭，他們再把屍體加工，製成各種食糧，手段殘忍恐怖，使人震驚。

調查員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們決定把所有資料上報，並再次求證自己的確切位置。

「沒錯，我們查清楚了，你們真的回到了 2013 年的地球。」

這回答使兩人快要崩潰，他們感受切膚之痛，無法接受他們的祖先遭受如此殘暴的對待。可是在上頭下達指示前，他們也不能擅自行動，只好繼續把掠奪者的一切暴行與心理變化記錄下來，寄望所搜集的資料可以為地球人帶來一線生機。

當局意識到事態嚴重，因為發現掠奪者的存在，勢將推翻天逸星的歷史。於是，當局以全民投票來決定地球人的命運，並提供了三項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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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掠奪者發動戰爭（二）把地球人全數轉移到天逸星（三）置之不理

點票結果顯示，所有選民均希望當局接收全數地球人。收到指示後，兩名調查員為之鬆一口氣，天逸星將安排更多人手，把地球人分批送回天逸星。基於地球人繁殖力高，數目驚人，他們預計需花一年時間來完成整項計劃。計劃進行期間，由於溝通問題，他們竟在幾年後才能接走最後兩名地球人，史稱「第三次失誤」。

及後，當局收到了另一批調查員的情報，他們已抵達 2133 年的地球，並無發現掠奪者、地球人或其他高智慧生物的存在，因此當局認為暫時不必對付掠奪者，天逸星與地球的瓜葛也暫告一段落。

2014 年，鬧市的電視牆正放著一則要聞：「以下是特別報導，自上年年初以來，世界各地頻頻傳出豬隻消失事件，初時各地政府都以為是民間傳聞，沒有予以正視。但直至今日，全球豬隻數目已經銳減了八十巴仙，由於事態嚴重，包括美國、中國、俄羅斯在內的一眾大國正致力調查事件，並竭力阻止豬隻數目繼續減少。另一方面，科學家正研究以人工技術繁殖豬隻，由於仍在實驗階段，未能預計何時取得實際成果。此外，由於豬隻數目銳減，導致豬肉價格瘋狂上漲，豬肉成為稀罕品，遠遠超出平民百姓所能負擔……」行人依舊盯著手機屏幕，對世事漠不關心。

六年後，人類以為豬已經在地球上滅絕，谷歌公司卻在台灣拍攝到兩頭豬的衛星照片。消息一出，即引起軒然大波，美國及中國先後威脅台灣交出豬，所謂「左右做人難」，三地政府暫時無法達成共識；豈料俄羅斯、德國、日本也不甘後人，加入爭奪最後的豬，全球局勢立即緊張起來，大戰一觸即發，搶到豬等同掌握全球經濟命脈，勢將成為地球霸主。

又一個六年過去，戰爭對地球生態造成了嚴重破壞，帶來總計一億人口的死亡，全球經濟自此一蹶不振。各國仍毫無保留的投入戰事，戰爭未有停歇的跡象，人類文明正以高速步向滅亡，可是那班國家領導人卻冥頑不靈，堅持戰爭是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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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地球上最後的兩頭豬，牠們已經回到了遙遠的天逸星，在沙灘上聽著音樂、沐浴在陽光之下，過得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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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novel 004 天溢 80 後的平庸四眼男，徘徊於藝術家與文妓之間的浮游生物。具備了年青人的感性以及中年人的滄桑，時刻為探索人生價值而苦惱。不奢望成為高人氣作家，只渴望借文字表達自我，寫出獨一無二的作品。個人網頁：http://www.tinyat.info/ facebook 專頁：http://www.facebook.com/lamtinyat

〈我殺了人〉「我殺了人。」他一臉愧色地跟警署的接待員說著，但見對方仍是木無表情，說：「出示身份證吧！」

他戰戰兢兢地拿出身份證，一小時之前他殺了人後，曾經有想過逃之夭夭，但最後還是敵不過良心的責備，主動來自首。

接待員接過他的證件，並開始核對身份。

「什麼職業？」

「軍人……隸屬國家陸軍。」

「死者有幾多人？」

「一個。」

「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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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打量著為數不少正在報案的人，詫異地道：「在這裡說……方便嗎？」

「不方便我會提出，你儘管回答我的問題便是了。」

「嗯……他叫錢阿喜，是阿喜連鎖食店的老闆。」

「哦！是之前被發現食品裡含有大量地溝油的那間食店嗎？」接待員雙眼發亮。

「是啊……」

「哼！活該。那……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因為我的老父先前因吃了他公司銷售的食品而入院，近日因引發併發症而逝世了，所以我……」說著這裡，他的心剎時感到一陣酸楚。

「哦！那即是私人恩怨。」

「沒錯。」

「明白了，那你先回去吧！有進一步消息，我們會聯絡你。」

「咦？」他呆望著接待員，說：「我就是殺死他的凶手啊！」

「知道了。」

「那不是應先把我拘留嗎？」

「我們警方辦事有自己的方法，不用你操心，你回去吧！」

100 ／文學四季

他糊里糊塗在街上走著，不明白自己明明犯了殺人罪，怎麼還會隨便給放走，即使不起訴，也不應讓殺人犯在街上走動吧！他看著電器店的電視機，新聞節目正重播放著幾年前地震時的救災片段，片段中的他被總統譽為英雄，受到國民讚揚，慚愧的滋味立時在心中湧現。

我根本就是一個濫用私刑的渣滓！──他幾欲仰天怒吼。

「咦？請問你是不是趙學勤？」一名中年男子靠近他。

「我就是了，你認識我？」

男子喜道：「哎呀！真的是你。幾年前地震，還有賴你帶領的小隊來拯救我們。」又跟牽著的小孩，說：「小芹，快多謝趙叔叔。」

「多謝趙叔叔！」

看著小孩天真爛漫，他剎時感到欣慰，卻又覺得受之有愧，說：「其實我並不是你們想像中那麼偉大，我……」

「可以讓孩子跟你合照嗎？」那男子打斷他的說話。

「當然可以。」他勉強一笑，心想跟平民說這些事根本沒有用，無謂讓無辜的人捲入今次的事件。

他帶著自責的心情渡過了三天，警方一直沒有聯絡他，雖然他主動致電問個究竟，卻被敷衍幾句便掛線，彷彿殺人自首一事從沒有發生過。

怏怏不樂的他走過一段豪宅區，他記得前幾個月地溝油醜聞爆發後，記者報導過這大宅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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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的住所，那時候這個草菅人命的財主還厚顏無恥地說與自己無關。

這時，一輛房車緩緩從大宅裡駛出，後座坐了一個中年女人及年青人，應該就是錢阿喜的太太和兒子。

他立即上前截停房車，並跟探頭出來的二人謝罪。

「對不起，其實錢阿喜是被我殺死的，三天前我因為私人恩怨向他襲擊，事後把屍體扔到大海裡去，請你們立即報警。」

錢太太卻是漫不經心地說：「你要說的就是這些？我要忙著參加名媛派對，別來煩我！」

他登時一怔，急說：「我殺了你的丈夫，難道妳不生氣嗎？不想把我繩之以法嗎？」

「他死了更好，那我們就可以提早得到他的遺產，不用便宜了那些狐狸精。阿權，開車！」

他本以為可以借錢太太之手讓自己得解脫，不料她竟然滿不在乎。

這個世界為何如此扭曲？犯罪的人竟然無法受到法律制裁？──他看著絕塵而去的房車，陷入惘然。

他實在無計可施，反正自己是孤家寡人，心轉一念，決定寫下懺悔罪過的遺書，然後自殺，打算一命償一命。

他挑了繁忙時間，登上了樓宇的天台，看著地面上如螞蟻般細小、緩緩走著的市民。

頭落地的話應該會當場斃命吧！而且一定會引來各界關注，那麼我的遺書和殺害錢阿喜一事，定然會被揭發，公告天下。──他再次重拾希望。

102 ／文學四季

他鼓起極大的勇氣，縱身一跳，強烈的風壓快要撕開他的身體。

他靜靜等待死亡，快要墜地之際，他隱約看到一個正在奔跑的人擋在面前。

他悠悠轉醒，發現自己並不在陰曹地府，而是躺在醫院的床上，渾身疼痛。醫生替他檢查後，說他身體多處骨折，卻沒有性命之憂，康復後就能活蹦亂跳。

為什麼這樣也死不了？難道上天亦要我繼續飽受折磨？──他快要哭了。

突然，外面傳來的擾攘聲打破了寧靜，只見十數個記者湧了進來，一名記者說：「趙學勤先生，你可否就今次的事發表一下感想呢？」

似乎殺人一事終於通天了──他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他一臉凝重地說：「我前幾天殺了人，殺了錢阿喜先生，我希望為此事贖罪。」

全場的人立時愣了，沉默了半晌，照相機亦停止了閃爍。

他正想繼續說下去，另外幾名記者卻搶著說話。

「趙先生，你是計算出銀行劫匪會在這條路跑過才跳下去嗎？」

「聽說政府還打算向你頒發『傑出市民獎』，你對此有何感言？」

「銀行方面有意邀請你參加其二十週年晚宴，並公開表揚你見義勇為的行徑，你會不會出席呢？」

見記者們完全不在乎錢阿喜的事，他只好嘆了口氣，準備好的懺悔話語隨著無奈的心情吞回肚子裡，說：「作為軍人，為市民服務是我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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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直播著趙學勤的訪問，而當跳到有關錢阿喜失蹤的話題，圍觀的途人便一哄而散。

這個社會十分荒誕。

但荒誕得來，卻又十分可愛。

104 ／文學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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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詩語

a novel 005 AZURE 1983 年 8 月生，30 歲，現為平面設計師。曾獲幾個文學獎。創作是我忠誠溫柔的伴侶。無暇和文字獨處的時候，我把自己蓋印在平庸的生活紙面上，他就靜默不語的在角落等我，靜靜的發芽結株，繁茂的叢生，靜落成綠蔭幽微的樹林，無葉也無根，我輕碰觸他時花苞就紛落，我在日常時把自己稀釋的足以透光，沒有自己的語言，一日復一日像稍縱即逝的默片，承擔過於安適的重量。〈完整的一半〉她離開你之後，你開始一點一點重建一個新的秩序。

第一次登入徵婚網站你有些無所適從，就像少年初進成人網站時有種夾雜著罪惡和好奇互相牽制的奇異緊張感，填完所有表單你已經滿是濕黏的手汗，在重複檢查時發現你徵求的條件，比自己想像的還簡單。

大概是因為你閱覽了幾個分類的專區看別人的資料當參考時，大家都十分的規矩守份，沒有過於鋪張的特徵，刻意不顯露自己獨特的欲念，總有幾個項目反覆的被徵求以昭顯它在人格裡的必要性，似乎每個人都只想要一個日複一日得以被統計算式歸納的平均值，神秘感和無法被總結分類的屬性都一倂被簡化的需求結清。

決定依賴徵婚網站你反覆思量掙扎了許久，也難以啟口跟任何人商量，你只是希望也許這樣就可以讓關係一開始就在有個共同目標的前提下展開，而不是無意義又漫長的讓時間把所有的預想和承諾磨盡，因為你一直都不是那麼喜歡變化，念舊使你安全，像坐在鞦韆上原地反覆擺盪一個騰空的弧度，只要在時機點將腳放落就可以重回實地。

但等到關係成為舊的、不再是光潔容易辨識的老東西，日子僅剩速寫一樣隨手對待的粗糙，

2014 夏季號／ 105

唯有繼續堆放佔位或丟棄置新這兩個選項，念舊只是懷想而無法加入新的想像，只是拋不開慣性的使用模式，你們忽視冷淡和互相錯頻導致的輕盈，無法抓取也無能秤量出解答。

於是她做出選擇，離席讓天秤歪斜，不再反覆的和你一起斟酌加減重量持衡，而你無法獨自肩擔軸心需要的對稱，你只能讓變化如探針一般從外部入侵，隱忍那股深入探取的疼痛，如此無法預期如同你觸碰了電燈開關，卻發現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間點裡無法在供給光亮，心臟一樣的鎢絲在每日重複的燃發裡融蝕，不再傳導能讓光熱重新活絡的電流。

一早你仍然被相處了好幾年的老狗泰迪沙啞的乞食聲叫醒，你一睜眼會看到牠兩隻毛絨的前腳搭在床邊，耳朵站立豎起前後擺動，專注聆聽你的每個動靜，你翻個身伸手搔抓牠的下巴，牠就知道你準備起床，會興奮的搖擺短小的尾巴不停的用頭蹭著你的手掌討抱，就算有多少人在這裡以任何名義自由來去，短暫的參與照顧牠的責任，這還是你每日都不會例外的早晨光景。

浴室的燈泡突然在早晨裡燒壞，裡面沒有對外窗你僅靠敞開門投注一個切角的微光梳洗，若是往昔還一起迎接的早晨，你會應著她的叫喚拿起梯子行動力十足的更換，好讓她有足夠的光源能夠仔細的梳妝或幫你慣例的在長滿鬍渣的臉頰塗上刮鬍泡，會養成這個習慣是因為她不喜歡你鬍渣磨搔在肌膚的刺癢感，所以你依順著她在交往的期間總是維持著潔淨的臉，今天你把刮鬍泡擠在手上停頓了一會又沖掉，你想就還給鬍渣自由生長的權利也不錯，就像你不再需要費心的爬上梯子為誰換取光源一樣。

你梳洗完畢站定廚房開始親做早餐，剛開始你很不習慣一切的舉動都只是為了維持和照護自己，這個空間和你都徹底和他人絕緣，把所有的門窗都全部緊密封閉一樣的安靜。

沒有人再接應、回覆或反駁你的任何話語和思考，沒有再需要費心保養的溝通習性，或發出雜訊干擾或介入你的決定，你可以自由設立自己體內的月引力間隔出日常運行的潮汐，你洗菜、篩撿，將蛋液打勻，切斷菜葉、下鍋翻炒煎熟調味，灑上一把香料，一嚐就知道這是你喜歡的口味，彷彿你每天一再確認清點與縱容自己喜愛的事物能重新把你和自己一吋吋的拉攏親密起來。

在把炒蛋盛入盤子裡時你突然想起以往她和你對坐在餐桌上，她是個精明聰慧又有想法行動

106 ／文學四季

力的女生，吃東西總是整潔快速，當她咬下你幫她準備的熱乳酪三明治時會不自覺雀躍的笑開，用小指腹抹去沾黏在嘴邊的乳酪，孩子般單純恬靜的笑臉，美好的食物總能取悅她，醉心於單純享用的時光，品嚐喜愛的食物讓她回歸簡單，不那麼心機那麼層疊的警覺跟複雜，你在那個時刻才覺得真正與她親近，在餐桌上一切都能無心而自然的發生，你很慶幸，還有能夠應證你曾經有那麼一刻如此靠近她純粹本質的記憶。

這些畫面偶爾還是會像鬆脫的彈簧一樣從你腦中彈跳出來，你不知道這情形會維持多久，如同剛剛在浴室的洗手台磁面邊緣黏著幾根她遺落的長髮，在任它被水流沖進排水孔時你還是花了幾秒想起她站在鏡前上髮捲的站姿和模樣。

此時端坐在你腳邊好吃的泰迪滴了幾滴口水在你的腳背上，你察覺之後笑罵著牠將口水用紙巾擦去，你就回來了。

你明白這是突然斷離一段關係初期都會被依存的慣性主導思緒，記憶還重疊了好幾層，你需要時間繼續往上興建，練習轉移與抹銷，似乎她在每個地方留下了一段話、幾個字，等你看見時就重讀一次，直至不再清晰。

離開之前她跟你說「我沒辦法陪你到最後。」你無法回答，因為你也無從丈量究竟走到哪裡才是最後，你沒辦法要求她陪著你到連你自己都無法指認的地方，你只知道就算依靠什麼不確定如磁力一樣的情感緊扣相吸，只要她一背過身你們立刻成為負極，最終只能互相離斥。

你想你會在今晚和徵婚網站談了一個月的對象見面吃飯，你會送她回家，然後你無法再像對待之前追求的伴侶一樣充滿單一乾淨的喜悅，無法再保持只是一種燃點的觸發，會把每一個舉動和預期核對，各自的評斷和設立後續發展的界線，對彼此喜歡的部分不是納入而是條列的徵收，就像耕地之前的燒毀和播種。

也許之後你會有機會用食指撫纏她耳後的頭髮，親吻她的手指或腳踝，她會在擁抱的時後低頭把鼻尖埋入你肩線的弧度裡，你可以用手指腹細數她的骨節，你們會對話、終日一起在日常上相處和行走，她和你爭吵時也許不會哭，也許聲調會高一點，會裸身貼近然後花無法記數的時間

2014 夏季號／ 107

穿透你們累積過往的厚度，也不是抵達，你不能確定信任會在哪一個時刻重新發源，能流向填補你此時蒼白的乾裂。

下班回家後你從信箱裡拿回一封你長期認養清寒兒童的慈善單位寄來的信，你資助的是一個印尼的女孩，裡頭附了三張照片和她親手寫下的回信，她已經比你初次拿到她的認養資料時更成長，臉上也總是有著你喜歡的笑容，那些照片有她和你送她生日禮物的合照，還有她專注認真的拿著你送的筆為你寫下這封回信的神情。

她在信尾落下了一句「我會永遠愛您」。

你將目光停靠在這句話上好長的一段時間，你從沒見過她也沒聽過她的聲音或真正凝視她的眼睛，但你願意相信她說的，她會用你交託給她的幸運孕育對你的愛和記憶你的方式，你拿著那封信閉上眼睛將手掌放在窩睡在你大腿旁的泰迪身上，感覺牠的呼吸如同最平穩的海潮般安寂的起落，你只希望不管是已經離開你的或是正要迎向你的，都是能像你此刻一樣深信自己是能被深愛被記得。

是完整的，完整的一半。

108 ／文學四季

〈懸崖〉

我其實很早就醒了。

和夢境相疊的意識還在猜疑我到底有接觸到睡眠嗎？那片黑暗裡好像也無夢，一個沒有畫面的空景，臨時找的廉價旅社陳舊的冷氣運轉著轟隆的噪音，天花板的邊角剝落潮溼的斑駁，空氣裡充滿混合了許多不同的使用習慣殘留下的複雜味道，這張床睡起來也不舒服，移動個身體不堪負重的彈簧就會發出吵雜的嘎嘰聲。

好奇怪，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我就願意屈就這樣的地方？只要我接受了他咒蠱的暗示，就陷入無法再支配自我的催眠，他燒灼的體溫跟急促的呼吸、因你而繃起的肌肉線條和強烈覆蓋的節奏可以遮蔽你所有的視界，一嘗到甜美的罪惡和不理會也許接踵的不幸，那股帶毒的苦味讓人成癮，那是安穩生活的鏡面下無法折射出的我，看起來像陌生人一樣裝滿了未知。

如果是和我已經經營了多年情感基礎的戀人，我們會一起上網尋找資訊討論，尋找符合雙方要求的精緻旅館，我們會萬般挑剔、篩檢，把這個過程當作正在拋光充滿紀念價值的回憶一樣慎重，我想他跟已經論及婚嫁的女友一定也是如此。

我們一個用公事出差，一個用員工旅遊的藉口逃離到這裡已經兩天了，我們並沒有任何計畫，只是安靜的剝開彼此共享欲望，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一堆最方便的食物隨便的進食，也鮮少言談（一說起什麼都感覺沒有任何實質的重量）好像一個單純的進食程序，卻毫無營養價值，雖然充滿滋味也無法吸收進血肉。

我坐起身來，頭髮蓬亂，骨頭也因為頹廢的疲態而鬆散，偏低的空調讓皮膚乾澀，灰塵使敏感的鼻子微微發癢，回頭凝視著還在熟睡的他，側著身把手臂當枕頭縮捲在一起，呼吸沉重起伏，眉頭折起淺淺皺紋，他似乎也睡得不安穩，夢裡應該也是一片貧瘠的空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會製造出安穩的，找個透不進光線的地方把彼此鎖起來，什麼也看不見連帶對方都被吞噬在純粹的黑暗裡。

2014 夏季號／ 109

我們是在已經失去了鮮豔記憶顏色時年的舊戀人，其實對彼此都並不是稱得上具有收藏價值的曾經，當時那麼年輕，只懂得單薄淺層的去愛，但沒想到再見面時我們卻挖進對方如此之深，我們讓彼此最墮落的念頭得以執行，一起試煉考驗的底線，並且確保彼此都能安然的歸返原處，因為我原本就不曾在你的世界裡生長，只是個沒有姓名、單純影射欲望的投影。

當你第一次釋放出想要吻我的訊息時，我聽從理智側過臉去，他卻強硬的要我面對他，面對心裡那股強悍無理的聲音，你說讓我來主動，你就能從罪惡感裡脫身，但回應跟接受是另一條罪，而接下來進行的一切都能清楚的條列成可怕的罪狀。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們一定要毫不猶豫的把彼此拋棄。」他說出這句話時沒有看著我，聲音平寂如一條沉穩的直線，

「毫不猶豫。」他又再說了一次，好像就怕有什麼沒有被除名的痕跡留存下來，成為無法辯解的實證。

只要能乾淨脫身就好。我們背著光走，在岔路裡逆行，徹底背棄珍視的，只為奔赴這完美的危險之中，再走一步就可以更接近懸崖的前端，這裡連最低劣的絕望都沒有，奔跑著卻沒有前路。

前天晚上他來到這裡時，跟往常一樣激烈的吻我，扯開阻礙的衣物，狠咬我的肩緣讓我不禁喊出聲，看似激情卻是沒有溫度的火，延燒不出快感之外的其他感受，所有的想法都被瞬間封存本能之外，進行這樣暴食的過程不能有任何想法，一有任何念頭就會讓恐懼不斷膨脹直至把一切吞沒。

「今天我跟她求婚了。」我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我們助燃欲望的豐沛火苗就是罪惡感，把對方逼到崖口，讓他感受比墜落更深層的折磨。

「那她一定很開心，今天應該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

110 ／文學四季

好可怕說這句話的到底是誰？那是我的聲音嗎？如果我看到自己說這句話的表情能認定那是我認識的自己嗎？

他從喉嚨發出反叛的低吼把我壓倒在床上，解開褲頭之後折起我的雙腳，隨著他進出的猛烈律動，我看著他全然投入在扭曲情欲的臉沉默的想著，此時他不是我初識的那個他，不是連考慮要牽我的手都要糾結一整天的他，不是女友值得依靠一生的未婚夫，不是讓父母驕傲的獨生子。

你到底是誰？我們究竟又怎麼了呢？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麼難以立足的地方，腳下只有深淵般的懸崖，不是退回原路，就是斟酌著該不該把對方推落下去，

他把我抬起身從後背進入的時候，我發現模糊了眼前所有聚焦的滾熱液體破碎出眼角，但他一定沒有察覺，甚至連我都沒有察覺，悲哀是唯一能註解這凍結般無感的說詞了，我們從沒有給予對方什麼，也無從贖回，這種感覺應該也是心碎的一種，而且竟然不會感覺痛。

他翻了個身，窗簾的縫隙已經穿透進清晨的淡藍色微光，這個時間大家應該要開始準備清醒，收拾夢境走入規制的日常，但這個無光的空間卻飄離了現實如此的遙遠，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起身走出這個處境，既無望又如此窒息，卻讓人瘋執的迷戀。

這裡究竟是崖口？或是我們早已墜入深淵的最底層？

請你不要醒來。我還不想接近你說的那一天，我不想問你怎麼辦，我不想求你讓我掙脫，我是你無暇人生的一道裂痕，一個擦不去的汙點，這麼想多美好你永遠會在最無解的惡夢裡想起我。

你說只要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就好，我們都能保全所有不該毀壞的，但早在這一刻我們已經碎落的不成原形，

而親愛的你永遠不懂，只有自己知情，才是最難受，最難受的啊。

2014 夏季號／ 111

文學生活誌 ENJOYLIFE

114 ／文學四季

文學生活誌 ENJOY LIFE 彰化八卦山文學步道發起人 / 康原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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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原，彰化人。編著有《追蹤彰化平原》、《台灣玻璃新境界》、《逗陣來唱囡仔歌Ⅰ～Ⅳ》、《台灣囡仔的歌》、《人間典範全興總裁》、《台灣童謠園丁 ──施福珍囝仔歌研究》、《八卦山下的詩人林亨泰》等七十本書。曾任賴和紀念館館長，榮獲二○○四第六屆磺溪文學特別貢獻獎、二○○七年吳濁流文學獎新詩獎。現為彰師大台文所作家講座、修平技術學院兼任講師、作家，主持康原文史工作室。

緣起

《文學四季》一直想要走訪各地的文學風景，透過觀察在地的文學與文化，了解台灣這塊土地上的風土民情如何被記錄，以及如何在這些記載中省思，並且珍惜與重視這些文化資源的傳承。

藉由深入地方文學與文化的觀察與記錄，在歷史的推演與人文色彩的包裝之下，旅遊景點的歷史與人文逐漸被各界重視。《文學四季》企劃「文學生活誌專題」不是為了再重新撰述前人已記載過的歷史，而是以親身經歷的過程去感受當地的人文氣息與歷史的融合。所以《文學四季》更重視影像的記錄，所以我們會邀請當地的文學界知名作家或教授導覽，在走訪的過程裡體悟當地的文化傳承，以及歷史與文學結合的哲思。

2014 夏季號／ 115

文學寫真集彰化縣文學史年表─ 彰化文學史年表碑石位於八卦山上，成一圓形環狀，碑石以時間排序將彰化地區文學作家之史事刻記下來。

花開之前 / 謝春木﹝ 1902 ─ 1969 ﹞ 亭亭玉立，菖蒲之纖細條莖；年輕蓓蕾，飽涵著思維，難挨的梅雨季；快要天晴了吧！那麼，我們都索性微笑吧！謝春木─芳苑人，筆名追風，畢業於東京高等師範學校，台灣早期民族運動的啟蒙者之一。曾參加台灣文化協會，一九二七年與蔣渭水、蔡培火組織「台灣民眾黨」。一九三一年赴中國，留下一句「離開忘不掉的台灣，朝風雲緊急的大陸去了」其左翼色彩，無法見容國民黨。文學作品具開創性，影響台灣新文學的發展。在異鄉 ‧ 摘錄／翁鬧﹝ 1908 ─ 1940 ？﹞ 寂寞的是在沒有燈光茅屋，訣別的晚春；悲愁的是在天空的彼方，張望不到故里的山姿。翁鬧─社頭人，台灣師範畢業，曾任教師，後赴日留學。個性浪漫而不善營生，在東京窮苦潦倒，終其一生，行跡如謎。

生涯／葉榮鐘﹝ 1900 ─ 1978 ﹞ 生涯如此何堪戀？妄想登仙豈盡愚？無地可容人痛哭，有時須忍累歡呼。河山興廢誰能料？身世安危未可圖。萬事唯憑天派遣，得糊塗處且糊塗。榮鐘─字少奇，號凡夫，鹿港人。在東京中央大學主修政治經濟，畢業後返台從事抗日民族運動。曾任林獻堂私人秘書、《台灣民報》記者。二二八事件後，轉往中國銀行任職。編撰《台灣近代民族運動史》，為文清雅平順，批判力鏗鏘有力，為當時中文髓筆第一人。

116 ／文學四季

我不忍 ‧ 摘要／楊守愚﹝ 1905 ─ 1959 ﹞ 你別詛咒人生，你別怨嘆薄命；要知現社會下的青年，誰不知你同病；悲有何用，哭尤無異；唯願向萬惡的社會，準備著猛烈的攻擊。楊守愚─本名楊松茂，彰化市人，筆名村老、洋、靜香軒主人。年輕時任教私塾，一九四五年受聘於彰化高工，教授國文。與賴和先生相交甚密，受其影響。於一九二七年開始從事小說創作，曾擔任《台灣民報》文藝欄、《台灣新文學》撰稿人。其作品充滿著昂揚的鬥志與批判精神。

本事／洪醒夫﹝ 1949 ─ 1983 ﹞ 你我都是過眼雲煙，何處是家何處是冷冷可掬的源泉；我們都將隨花落去，那時候啊；你可曾記得今春，這般花雨？那麼，你聽我說；趁這花光爛漫，就像林木深深處；投下我們即將並臨的諾言。洪醒夫─二林人，十八歲開始寫小說，曾獲「吳濁流小說獎」、「聯合報小說獎」、「中國時報小說獎」。一九八三年車禍喪生，重要作品〈吾土〉、〈散戲〉、〈黑面慶仔〉等，彰化縣文化局有《洪醒夫作品全集》九冊。

◎彰化市立圖書館 ( 擺放康原老師作品 )

◎彰化八卦山上的圓形指標

2014 夏季號／ 117

◎左起康師母、康原老師、曾金承老師

◎左上起曾金承老師、曾瀝潾、康師母、康原老師

導覽老師：康原老師專案記錄：古塵隨行同伴：康原老師的夫人曾金承老師（南華大學助理教授）曾瀝潾（南華大學二年級）攝影記錄：古塵時間：2014 年 07 月 27 日【還有更為精彩的影音，都收錄在光碟的影音檔中，看康原老師如何親自介紹彰化八卦山文學步道。】 ◎康師母與康原老師在家合照

118 ／文學四季

文學生活誌 ENJOY LIFE 時間的影像 / 蘇紹連老師 ‧ 艾草 / 肖水 ( 詩集發表聯合座談會 )

engjoy life 02

座談會主角：蘇紹連老師、詩人肖水座談記錄 / 攝影：古塵與會貴賓：可嵐、洪靜芳、徐靜莊、李長青、游鍫良、鄭琮墿、柯彥瑩座談時間：2014 年 8 月 20 日 ( 地點：台中 )

1965 年開始寫詩，參與創立過三個詩社：「後浪詩社」( 後改名為「詩人季刊社」)、「龍族詩社」、「台灣詩學季刊社」。致力於台灣散文詩、超文本數位詩的創作，設立「吹鼓吹詩論壇」網站。成為新世代新勢力網路詩社群創作園地，並主編《台灣詩學 ‧ 吹鼓吹詩論壇》刊物。著有《茫茫集》、《驚心散文詩》、《隱形或者變形》、《雙胞胎月亮》、《穿過老樹林》、《台灣鄉鎮小孩》、《童話遊行》、《河悲》、《我牽著一匹白馬》、《草木有情》、《大霧》、《散文詩自白書》、《私立小詩院》、《攣生小丑的吶喊》、《少年詩人夢》等書。曾獲《創世紀》二十周年詩創作獎、中國時報文學獎敘事詩獎、新詩評審獎及首獎、聯合報文學獎詩獎、國軍新文藝新詩銅像獎、台中大墩文學貢獻獎及年度詩選詩人獎等多項獎項。 ◎時間的影像 / 蘇紹連老師

詩人。1980 年生於湖南郴州。畢業於復旦大學法學院，復旦詩社地 27 任社長。曾獲未名詩歌獎 (2005) 、《上海文學》詩歌新人獎 (2006)、詩探索獎 ‧ 新銳獎 (2009)、「三月三」詩會獎 (2012)。出版有詩集《失物認領》(2012)、《中文課》(2012，台灣 )，與詩人陳汐合編有詩文集《在復旦寫詩》(2013)、◎額亦有《布勞提根詩全集》。現居上海。

◎艾草 / 肖水

2014 夏季號／ 119

作品發表介紹每一首詩都是時間的影像

《時間的影像》詩集，，是台中市文化局出版的，主要收錄 1996 年到 2012 年的詩作，分為三本詩集，《時間的影像》是第一本。

《時間的影像》封面是蘇老師的人頭像，記載著他的人生歷程──從國小、初中、師專至現今的種種面貌。對於詩集的內涵該如何陳述，蘇老師表示：「文字就是影像，詩就是內心的影像。」所以這本詩集的內文沒有照片，而是用文字意象去構築影像在時間流程裡的活動。

傳統與現代的對話《艾草》詩集裏頭都是四行的詩作，所以又稱屬「新絕句詩集」。新絕句詩是詩人肖水所主張推動的一種新的詩歌形式，不只是在行數上有著限制，與傳統詩歌的聯繫更是他所注重的涵養成分。這本《艾草》從 05 年第一首詩開始按時間順序編排，從中可以觀察到肖水在這時期寫詩的脈絡。肖水表示，外國詩歌的衝擊對於中國詩人的觀念與理想激起不小的效應，並且在這段衝擊的時期裡，他書寫〈我們的糧食不多了〉來表達一種對於求知的選擇與飢渴。也由於如此的機緣之下，他開始反省現代與傳統間的詩歌。肖水表示在 03 年就開始萌生想法，後來受到朋友用現代詩句重新書寫古詩十九首，同樣對傳統展開新的關注。

由於大陸近三十年都匍匐在翻譯外國詩，因此，肖水嘗試將這樣的「翻譯」轉化為對於中國傳統詩歌的新書寫嘗試。肖水書寫這類型的新絕句並不想復原古典詩歌裡的場景或詞彙，而是書寫自己當下的生活與感觸。

120 ／文學四季

座談提問可嵐提問：「請教肖水，詩人洛夫曾將唐詩以現代詩的書寫重新詮釋，他的行數很多，就您的四行詩來說，是否成為一種限制或是有其他的因緣，有沒有想過超出四行以外的嘗試？。此外，您是否先藉由某種情緒的觸發或時事的刺激來找尋適當的唐詩對應書寫？」

肖水表示：「四行的確是個限制，對於一個時勢的關注，要在四行詩裡表現是困難的，但是要嘗試以小見大的觀察。」又表示：「在書寫一段時期之後，唐詩已不再成為對應物，而是成為書寫裡融會的一種營養。」

肖水提問：「請教蘇紹連老師，在您的寫作過程裡，中國傳統文化或台灣文化，在您的詩歌呈現中反應在甚麼樣的位置或是影響，我很想知道您的生活對於寫作和傳統的關聯。」

蘇老師表示：「我平常都沒思考這樣的問題，在我的創作裡是十分隨意的表現自己看到或感受到的一些想法。若要說對應到外國詩歌或傳統思維，雖然曾有涉獵過，無論是西方的美學與觀點、中國的書寫特色等都會去思考，但是在創作的時候卻是呈現一種空的狀態，回到存真 ( 純真 ) 的心態。」

洪靜芳提問：「請教肖水，《艾草》中有一首〈敬亭山〉，這首敬亭山是依從李白而來，但是卻被賦予了新意，自您心中的敬亭山有何想法？或是對李白也有不同的思考？」

肖水表示：「最初是想要翻譯，後來打消這樣的念頭而使用錯位來思考，一方面關注當下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可看到古代的背影，不論李白或陶淵明也好，都可發揮一種悠長感。到了寫作後期，就想用當下的詞彙去傳達在書寫上的一種陌生化的效果，來關注當下的生活。」

2014 夏季號／ 121

柯彥瑩提問：「在蘇紹連老師的詩作當中，時常可以感受到一股很新鮮的活力，因此想要請教蘇老師，在這樣長期的書寫歷程裡，是如何保持在不斷創新的意象活動之中？另外，在蘇老師的知名散文詩作〈獸〉以及對影像的探尋，似乎對超現實的概念有著某種追尋或熱衷，不知道老師的想法為何？」

蘇老師表示：「我用實驗的方式創作，想求新求變，不要走老套，所以我會要求自己每首詩都是新的表現。另一方面是接觸網路的新興詩人，年輕詩人的作品雖然尚未成熟，卻有個新穎的觀點與角度，值得我們去看去了解。藉由網路的空間，也嘗試了超文本的型態。無論是語言的變化或形式的變化，都要讓自己回歸到最初的態度，像是童稚般的純真去面對書寫，所以在創作上才能常保新鮮。」再表示：「我想從早期的〈獸〉超現實魔幻到現在的〈時間的影像〉，或許在創作時就有那樣的一根筋不時會去挑動，因此造成風格，形成一股寫作歷程的系統脈絡。所以在創新的同時，必免不了有著某種潛在意識的基礎影響。」

◎團體合照

◎左起古塵、可嵐、游鍫良、柯彥瑩

◎左起肖水、鄭琮墿、蘇紹連、柯彥瑩

◎左起徐靜莊、蘇紹連、洪靜芳

Literature Four Seas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