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ple translations]정아은, 摩登之心 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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정아은 摩登之心 Chi ne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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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之心 (모던 하트) Hanibook Publishing corp. / 2013 / 39 p. / ISBN 9788984317154 For further information, please visit: http://library.klti.or.kr/node/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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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 登 之 心 作者 정아은

1. “跳槽”时代

咖啡馆里闷热异常。正中央的柜台前面,一伙人正排队点咖啡。分落于四周的小 木质桌椅旁 , 身穿职业装的公司职员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我脱掉外套搭在椅子上 , 目光投向窗外的吸烟席:上星期还用帽子、围巾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们,如今大 多只随意穿了件外套,正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咖啡和烟草。啊,好味道!一个念头突然 闪现于脑海中:今天我可连一支都还没抽呢。 “哎呀,好热!这种天气本来就不用开暖气的,这里居然还开得这么热!经理,这 气候是不是有点像春天啊?” 我一边说一边盯着窗外看。外面,一个画着浓厚烟熏妆的女人手拿咖啡走到桌子 旁坐下。 “还春天呢,冷死我了!对了,那个李刚赫怎么还不来啊?” 崔经理抽着鼻子,把放到桌子上的围巾重又拿回手中。 “啊,对了,您感冒了!我忘了!是被智汉传染的吧?” 崔经理一大早就不停地打喷嚏、擤鼻涕,而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开口一曲“春之 赞歌”! 我真心感到惭愧,赶紧把话题往崔经理儿子身上拉——想对已婚妇女表示关心,有关 孩子的 话题总是最有效的。 “智汉?他不是不在家嘛!我刚才在车里还提过这事呢。” 崔经理停下围围巾的手,瞟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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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她是告诉过我智汉住院了!我一边作势要掌自己的嘴,一边小心地溜着她 的眼色。 崔经理家刚满十六岁的老大现在在某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住院呢。这孩子从小被誉为 神童, 但小学三年级时迷上了电脑游戏。从此以后,就无法与同学们正常交往,最终出现了 自闭症 症状。去年夏天,工作方面一向滴水不漏的崔经理忽然让我代她去见那些备选者了— —估 计智汉正式开始去精神科治疗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目前,他正在S大附属医院住 院接 受正规治疗。整个上星期,我曾无数次看到崔经理对着旁边部门的姜经理唉声叹气, 大吐苦 水,可现在居然还主动提起智汉,真是没眼色到家了! “那,估计感冒的是智敏?对吧?” 既然老大进了医院,那就赶紧把话题引到他家小妹身上,这是正常顺序嘛。 “智敏不是去美国了吗?金次长今天是怎么了?拜托不要再提我家孩子的事了,本 来就 够头疼的!”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智敏去年十二月去了美国阿姨家。准备在那里上三个月的 语言培 训课程,如果适应得不错的话,干脆小学就在那里读了。想起来了:崔经理还四处打 电话询 问具体手续来的呢。 “对不起,经理。我今天上午脑子不在状态。” “知道了,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拜托你对我用点心思吧。等等,这家伙怎么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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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呢? 肚子饿死了!” 坐在窗外桌子旁的女人不知何时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一边翻弄着文件堆一边飞快 地敲打 着键盘。敲了一会儿键盘,她左手拿起咖啡杯,右手捏起一只细长的香烟来,那样子 颇具风 姿。这姿态若是一个小胖妹做出来的话,肯定看起来挺可笑。但对方身材高挑且外表 时尚, 一看就给人白领丽人的感觉。这女人是做什么的呢?但看她那热裤配及膝长靴的打扮 , 应 该不是一个上班族吧。 “那女人是干什么的?一直在那里不停敲键盘。” 我把头凑近玻璃窗,仔细观察女人的侧脸。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几乎挑不出什么 缺憾的 美女。尤其是那鼻子 , 简直是个艺术品。鼻梁高挺 , 鼻尖处微微上翘。光看鼻子的话 , 她简 直就像西方人一样。 “ 能干什么?肯定是上网勾引男人呗。看看她那化妆和穿戴 , 这种女人还能干什么? 反 正我每次看到这种自命不凡的女人手拎笔记本电脑四处显摆的样子就觉得可笑至极。” 女人坐的位置和我们中间只隔一层玻璃,几乎是挨在一起的。 “嘘,能听见呢!” 我赶忙提醒,但崔经理却毫不在意。 “听见什么?这里多吵啊!” 这个咖啡厅占据了整个建筑物一楼,还另外将路边内侧胡同的一半地方开辟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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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烟区 域。尽管足够宽敞,但因为人满为患,总给人一种仿佛来到快餐店或餐饮排挡的感觉 。 “这个咖啡连锁店为什么这么火呢?仅在江南站那边就开了三家,每次路过都看到 里面 挤满了人。有什么秘诀吗?没什么气氛,也不见有什么特色啊,感觉就像咖啡业里的 麦当劳 一样。” “能有什么秘诀?只要是在江南站,无论做什么都会火的。金次长有钱的话也在江 南 站那里开个咖啡店吧。这每天追着备选者跑、连饭都吃不饱的差事干脆扔掉算了!” 可能是因为孩子住院的关系吧 , 最近以来 , 崔主管无论说什么都话中带刺。也是 , 如 果我是她的话也好不到哪儿去。眼看着每年花费几千万韩币接受英才教育的孩子一点 点发 疯,说不定我自己会先疯掉。 窗外的女人慵懒地倚在椅子上,嘴里叼着香烟看着街道。那鼻子是天生的还是后 天做出 来的?我伸长脖子出神地盯着女人的侧影。如果是天生的,那鼻子也太过完美了。但 看上去 又不像动过刀。到底动没动过刀啊?我不由得内心急躁,恨不得跑到女人面前腆着脸 问个究 竟。女人貌似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朝这边望了望,视线又突然定格在半空中不动 了。我 随着女人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忠厚的男子推开咖啡店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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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李刚赫!” 经理朝那男子挥着手。我则挺直腰身,理了理头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身穿深灰色西服、没有配领带的李刚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冲我们灿烂地笑着。 拉出椅 子坐下来的动作干净利落,透着一股自信的感觉。尽管并不特别英俊,但眯着细长的 眼睛 微笑时,会散发出一种让人很舒服、温暖的气质。这样的人去参加面试应该很让人放 心。 “关于要apply的positon问题,你都说清楚了吗?” 崔经理开口就直奔主题。因为李刚赫晚到了30分钟,我们的时间有些紧张。现在 是12 点30分,两点钟在汝矣岛还有一个约。就算与李刚赫在三十分钟之内谈完后马上就去 汝矣 岛,估计时间顶多是勉强够得上,甚至还可能会晚那么几分钟呢。要是面谈拖延了一 点而又 恰巧赶上奥林匹克大路堵车的话,估计就要晚很多了。这是周一午休时间,堵车概率 应该是 百分之百的,今天的午餐肯定连想都不要想了。 “您能再稍微介绍得详细一些吗?”李刚赫微微掠了一下卷曲的头发。这男人眼角带 笑 看来已是习惯成自然了。 “啊?我们金次长给您发邮件的时候应该把job application(入社申请书,在猎头 们中 间一般被理解为“职业介绍概要”)都attach给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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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惊讶地看着我,表情足够夸张。这是本公司惯用“伎俩”,主要作用是为了让 客户 感觉在见面前公司已经把全部资料都发给自己了。 “是啊。上个星期五我已经把job application和company vision资料都发过去了。” 对经理的“伎俩”,我迅速地做出了回应。 “嗨,不是那些啦。我说的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崔经理您这是怎么了?咱们又不是 初次 合作。” 李刚赫,这个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男人,目前的职位是A外资互联网搜索引擎 公司人 事部次长。曾在五个赫赫有名的外资公司人事部工作过,在职员成果管理和职业群管 理方面 积累了相当的资历。除了跳槽过于频繁这一点外,他的条件与Z社的要求相当符合。 尽管本 科并非出身于SKY1这一点让人心里有些小顾虑,但人家可是在美国读的MBA,英语也 相当流 利,简直就是专门为外资公司人事部主管配置的标准型人才啊。李刚赫与崔经理之间 的因缘 始于他从德资制造业企业K社跳槽到美资制造业企业E社的时候。那之后,他从自己的 第三 个公司C社跳到第四个公司I社时,也同样是崔经理一手操办的。 “他呀,其实应该继续在C社干下去才对。但我实在找不到能介绍给I社的人才,所 以就故意向他抛出了诱饵,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I社虽然总公司很了不起,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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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韩国最有名的三所大学:首尔大、高丽大、延世大——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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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的分公司可还没站稳脚跟呢。对李刚赫来说其实是一步错棋。” 在为Z社挑选人才过程中,崔经理最终把李刚赫收入网中时曾经这样说过。后来才 知道,李刚赫在I社工作还不到一年就跳到了现在所属的A社了。 “这么快就跳到A社了?也不知是哪个猎头办的,那可吃到甜头了!A社支付的fee (企业支付给猎头公司的手续费)有25%呢!李刚赫这家伙耳根太软了,都不知道这 样会给自己履历抹黑的!” 频繁跳槽是各公司最忌讳的条件之一。十年职场,四次跳槽,这样的备选者无论 哪个公司都很难接受。但是Z社明确提出过,自己需要的人员“要有正规人力资源经验 同时精通英语,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其他问题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非常露骨 地提到“如果能够从竞争对手A社里挖来人才就更好了。”当崔经理经过一番打听,得 知A社人事部次长居然是李刚赫时,简直是义愤填膺。至于这愤怒到底是因为李刚赫 没让自己赚到手续费而是拱手交给别人,还是因为他的频繁跳槽使自己向Z社推荐人 才时遇到障碍、进而因此感到遗憾所致,这一点无从考证。 “是Z社吧?“ 眼见崔经理不太情愿将具体信息如实交出,李刚赫干脆来了个单刀直入。 “嗯,你怎么知道的?” 崔经理做出略显惊慌的表情,皱了皱半边眼睛。明明知道李刚赫什么都了解,还 能如此自然地抛出台词来。难怪崔经理的外号被称为“老油条”——这回我是确确实实 地领教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行业最好的公司,不是Z社又能是哪儿?” 翘着二郎腿的李刚赫换了一条腿,微微抖动着。腿长的男人无论怎么行动都让人 觉得洒脱又利落。我静静地打量着他:鼻梁高挺,面容忠厚,爽朗坦率的说话方式也 让人有好感。这种人很显然会男女通吃的:对女人来说有足够的亲和力,同时也不至 于让男人感到讨厌。 “对啊,就是Z社。那你也该清楚吧,Z社需要的是哪类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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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崔经理开始就Z社方方面面的情况如实介绍起来。多高的年薪,多好的职 工福利,选择人才的时候又是如何的百般挑剔。 “你知道,人家公司的冰箱里会为每名员工划出不同区域,准备各自喜欢的水果呢! 那是公司吗?简直就是咖啡店嘛!最近公司给员工的福利简直是绝了!我在公司上班 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氛围。” 自从开始追随专门负责Z社业务的崔经理,这些话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回,同样的话再次行云流水般略过耳际。 “但是我能apply吗?听说那里对学历相当挑剔。” 李刚赫认为自身的弱项是学历。Z社在引进人才时以挑剔学历著称。人们普遍认 为外资公司更重视人的能力而非学历,其实不是这样的。尤其是人事部主管是韩国人 的情况,经常会更重视学历。Z社也是如此:SKY出身,这里面还更青睐于S大毕业生 。甚至还会看本科时的成绩单。不过李刚赫情况比较特殊,他现在正在其竞争对手A 社工作,而且有成果管理经验,学历方面应该会被放宽的,频繁的跳槽经历才是真正 的问题所在。 “其实李次长您的handicap并不是学历……” 崔经理没有把话说完。其实她是想说“问题是您的频繁跳槽经历”,但可能是考虑 到自己正是李刚赫频繁跳槽的“最大功臣”吧,实在是无法把那话说出口。 “听说您在换工作方面相对比较频繁?……” 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 “啊……我也因为那个,所以一口回绝来的。但崔经理说没有关系……” 崔经理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走到柜台前面排起队来。估计是给李刚赫买咖啡去 了。 “Z社那边的立场是只要有经验且英语流利,别的方面不成问题。但就我们的立场 来讲,还是应该把可能会成为您handicap的部分事先讲清楚比较好……” 我赶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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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社是否会对李刚赫的频繁跳槽有所顾虑,这一点要等到我们把他的履历转给他 们才能知道。谁晓得呢?说不定Z社的人力资源主管会对李刚赫的履历非常满意,根 本就不在意他的频繁跳槽经历呢?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一部分还是应该先提出来的。 否则日后会被李刚赫骂死。 “我买的美式咖啡。李次长似乎以前也是喝这个的吧?” 崔经理回到座位上,迅速和我交换了一下视线。我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在她去买 咖啡期间已经充分完成了使命。 “崔经理,您就坦率一些吧。我,有可能吗?” 李刚赫背靠在椅子上,诚恳地问。 “哎呀,李次长您是最有可能的备选者!所有我才会来这里呀。要不我干嘛抽出时 间来到这里呢?李次长您不也知道吗?我平时有多忙!” 崔经理是业界非常有能力的职业顾问,基本上进军国内的所有稍具名气的外资公 司都是她的客户。她本人也曾在五个外资公司工作过,最高做过人事部主管,其人脉 如蜘蛛网般遍布四面八方。凭着在人力资源部门工作十七年的经历,她对如何看人、 如何摆弄人、如何应对人力资源负责人方面得心应手。这还不算,凭借自身特有的亲 和力,哪怕只见过一面,她也完全能够将对方变成自己得力的事业伙伴。因此,外资 公司人事部的人谁也无法忽视崔经理的存在,即使是给崔经理业务的人事部负责人。 如此能耐的崔经理没把备选者叫到公司来,而是亲自来见他,这说明李刚赫是非常重 要的人选之一。 “那是自然了。但偶尔不是有这种情况嘛,明明知道会落选,还是找一个差不多的 备选者送过去,就为了给自己挣点面子。” 李刚赫直勾勾地盯着崔主管。我屏住呼吸看着李刚赫的侧影。这家伙,没白总跳 槽,眼光够毒的! “我在A社工作还不到两年呢。本来想无论如何要在这边坚持下去。这圈子就这么 大,如果我申请Z社的职位,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业界的。我不想因为没有希望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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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这家伙又要跳槽啊?” 第一次打电话时,他声称自己没有跳槽的意思,断然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在现在 的公司工作没多长时间,对不起。当时本想马上就去联系下一人选的,但崔经理让我 再打一次试试。李刚赫那人,多引几次就会上钩的。于是,打过第三个电话后,李刚 赫同意见一面。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这么看来,神还是非常公平的。虽然给了 他华丽的履历和颇具好感的外貌以及英语能力,却另外加了一双足够软的耳根,结果 沦为猎头们的食物。 和李刚赫的面谈一直到一点半才结束。在面谈过程中,李刚赫不时试图弄清楚自 己是否具有入社可能,而每次崔经理都像鹦鹉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您是最具可能性 的备选者。于是,最终的结果是,李刚赫决定申请Z社的职位。 “那明天早上之前,请把您的履历书update一下,用邮件发给我。我们会把相关材 料递上去,只要有消息马上就会与您联系的。” 崔经理打包票般的话音刚落 , 我们就都离开了座位。李刚赫一副放心不下的表情 , 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匆忙离开了咖啡厅。其实 , 他在午休时特意抽出时间来和我们见面 , 这本身就等于,其申请Z社职位的事情已经确定无疑了。 外面几乎就是春天了。穿着笔挺正装衬衫的男人们在阳光下急急忙忙地过马路。 停车场般拥挤的江南大路上,不停传来汽车喇叭和口哨的声音。我们在对面的收费停 车场里取了车,朝江南大路方向驶去。根据导航仪指示,到汝矣岛大概需要45分钟。 “怎么办?两点为止要赶到那里的。” 崔经理一面嘟囔着,一面向车子排成一列长队的江南大路方向掉头。四周传来“滴 滴”的喇叭声。 “金次长,约好两点见面的那人是什么公司来的?把他的history给我读一遍。” 崔经理打开驾驶室一侧的车窗,头斜靠着手臂说。那神情,似乎早就把李刚赫抛 之脑后了。我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林贤洙简历开始读了起来:1968年生,B大经营系 毕业。1993年进入G life公司……李刚赫的面孔还在脑海中盘旋。我们三个人,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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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清楚李刚赫是很难进入Z社的。不同的是具体机率到底是多少,崔经理和我知道而 李刚赫却并不知晓。实际可能的入社机率。其实,如果冷静地想想,李刚赫本人也应 该知道自己入社有多困难的吧。像他这么频繁跳槽的人,何止是Z社,就是其他公司 也一样很难接受的。自己可能会是猎头公司挣面子的工具——他的担忧其实是正确的 判断。但最终Z社响当当的名头还是麻痹了他的判断力。真让人焦心。 但是,对作为猎头的我们来说,“几乎99%是不可能的,还是别申请了,省得让人 指指戳戳说你是跳槽专家”——这样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说的。所谓猎头,就是哪怕只有 0.000 0000的可能性也要积极主动地把备选者推出去。因为在这个领域里面,常常会 有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结果出现。所以,谁又能埋怨谁呢?我们生在一个频繁跳槽的 时代,这只能说是这一时代代表性的、也是他本人的宿命吧。

2. 心灵相通的人

糊涂回来了。 “糊涂!回来啦!” 接到电话那一刻,我忍不住大叫起来,都忘了自己是身在办公室。好在崔经理和 梁 代理都不在位置上,只有艺星一个人在。 “你这么大喊大叫没关系吗?不在办公室啊?” “管他什么办公室不办公室。我们糊涂回来了,就算在办公室又何妨?” 我嘴上说着大话,其实声音已经比刚才压低了很多。 “晚上有事吗?约了敏善,你能来不?” “今天晚上?” “对啊。” “这个嘛……今天晚上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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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整个部门全体员工聚餐。三个组全部都参加,规模还不小。本来想说宁 可不去聚餐也要去见糊涂,但顾忌着旁边的艺星,这话说不出口。 “旁边有别人?我们KAKAO Talk2吧。 “OK。” 我挂断电话,马上开启iPad。这是星期五的早晨,公司大部分员工都外出工作了, 整个公司只剩五六个人,耳边不时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谁啊?男朋友?” 坐在斜对面的艺星把脖子伸得老长,一直越过隔断来。 “不是,一个普通的哥。” “什么呀,貌似不像喔。” 艺星的眼睛一瞟一瞟的。 “关系不错,去国外出差,两个星期没联系了。好久没听到对方声音,就是挺高兴 而已。” “又不是男朋友,两个星期没见面,至于兴奋成那样吗?” 艺星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糊涂:今天晚上为何不行?有约了?

糊涂在KAKAO上先开了口。 “怎么认识的?我要是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哥哥就好了。我认识的男人中就没有一个 能维持这种关系的。要么爱,要么断---全都这种态度。” “估计是因为艺星你太漂亮了他们才这样的吧。我周围的男人可都是‘要么哥,要 么断’,都这样呢。” 我故意讥讽道。艺星这女孩,无论什么话题,最后非要引到自我炫耀上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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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的网络聊天工具,相当与 QQ 或微信——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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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位本来就叫糊涂吗?” “不是,人家有名字的。因为人本身就有些稀里糊涂的,所以我们就都叫他糊涂了 。” 糊涂的本名叫郑庆薰。但初次见面时,看到大家都极其自然地叫他糊涂,所以最 开始连我都以为那是他的本名呢。 13 美妍:有聚餐。整个部门的,溜出来不容易呢。哎呀,好久没和你还有敏善一起 玩了!好想去啊,顺便去拿你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我们?都有谁啊?次长您是在哪儿认识他的?” 如今的年轻人,只要对什么产生了好奇心,就毫无顾忌,开口就问。我问问没关 系吗?——这种顾虑压根就别期待他们会有了。 “在兴趣派对认识的。现在我基本都不去了,就是和几个关系好的人平时还经常联 系。” 与糊涂相识是在一年前,在参加名为“诗,红酒,还有我们”的兴趣派对 活动时。当时参加的初衷是因为对红酒比较感兴趣,而且派对的名字还貌似颇有 品味。加入后才知道,那里与其说是红酒兴趣派对,还不如说更近似于诗歌爱好者组 织,也就是说文学爱好者聚会。其实本来那就是诗歌兴趣派对,但一直很少有会员加 入,所以才在名字里加入了“红酒”。于是,从那之后没几天功夫会员人数就暴增。而 糊涂正是其中最活跃的会员。

糊涂 :礼物狂买了一堆,你出来啊? 美妍 :礼物?哇塞……按市场价大概值多少银子?

“多大啊?干什么的?帅不?”


我这边还没打完字,那边艺星的问话又来了。 “四十一岁,在大田一家机构工作,个子倒是不矮,电线杆子一样,长得黑乎乎 、傻兮兮的。你问这些干什么?要不介绍你们认识?” 我一边网聊一边回答艺星的问题,忙得不亦乐乎。

糊涂:一百万?不对,估计有一百五十万吧? 美妍:哈!一百五十万!快递给我不行吗?

“机构?那不是公务员吗?也赚不到什么钱吧?” “嗯,没钱,长得土,性格整个就像缺心眼似的。行了吧?别问了,忙你的吧成 不?”

糊涂:快递不行。今天见面就给你。你今天不出来,我就全都给敏善一个人啦…”

“那您为什么还和他来往呢?年纪也不小了,四十一岁,整个就是一个中年大叔 啊!” 艺星完全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艺星小姐,我也是快奔四的人啦!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啰?” “哎呀,次长您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啦!您说自己二十多岁的话肯定没有人会怀疑 的!小V脸,身材高挑又苗条。嗯,虽然肤色稍微有些暗,但那是另外一种性感美啦 。完全可以原谅的!反正第一次听说您实际年龄时,我差点吓晕了知道吗?” 就算我看上去好欺负点吧 , 到底是她顶头上司啊 , 这孩子怎么就如此口无遮拦呢? 现在的年轻人,活得真够自我的。

美妍:真过分!又不是别的,公司聚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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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实本意是想提醒我皮肤差,对吧?对了,你有没有给崔昌珉发邮件告诉他落 选了啊?” 想要让这丫头闭嘴,只能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去。崔昌珉,本来觉得他是C社 account manager(客户管理主管)的最佳人选,还特意和他面谈了一次。但没想到英 语水平比想象中差很多,最终连履历书都没有发给C社,直接PASS掉了。 “当然发了!您去见崔昌珉之后第二天我就发了。还有Z社的Presentation文件也 都做好啦。都说过了嘛,只要您一句指令,一个小时之内立马完成!” 要是这丫头只动嘴不做事的话,我也能借机训训她。但她的工作无可挑剔。不但 我交代的工作,就是没交代的也能自己完成。现在的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什么?第二天就发了?怎么能那么快就发了呢?不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太过轻率 吗?” 我无话可说,只能故意找茬。

美妍:什么嘛?干嘛不回答?糊涂!回答!回答!回答!

“上次我两天后才发,您不是说发得太晚了吗?” 艺星的眼睛瞪得溜圆。啊?我是这么说的吗? “这次不一样嘛!崔昌珉这件事不是稍微有些sensitive吗?当初打电话引人家上钩 的时候我们是怎么说的:好像只要交材料马上就能入职似的,不是吗?” “知道啦。以后我会小心的。但是次长,那个叫‘糊涂’的人哦……” 艺星对我的找茬应付自如,很快就把话题又转到糊涂身上去了。 “四十一岁的话,比次长您还大四岁呢,您干嘛不用敬语啊?我听您刚才跟他说的 是半语嘛!” 偷听别人电话,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刨根问底!但因为她实在太理直气壮了,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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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她脸皮厚。 “那位大叔哦,艺星大小姐!心胸就像大海一般宽广,非常开放而自由,他说喜欢 和自己上下相差五岁的人全部都用半语交流的。所以和我也一样用半语啦。行了吧?” 第一次见面,糊涂知道我年龄后马上就提议我们干脆就不要说敬语:我不喜欢我 们国家这种敬语体系。就因为来到这世界晚了些,就得对比自己早来的人说敬语,这 岂不是太冤了吗?所以从这方面来讲 , 我觉得英语是非常理想的语言。不管男女老少 , 长辈晚辈,所有人一律平等,一个you就解决了。若想尽快熟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 说半语。要不我们干脆用英语对话啊?darling? 糊涂的话在全体人当中引发了一场暴 笑。于是,我第一眼就觉得:我和他肯定有心灵相通的地方。 从那以后,我们就不用敬语,成了朋友。糊涂身材高大,脸色黝黑。无论别人说 什么,总会张开嘴大笑。每当这时,又薄又红的嘴唇之间就会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和 他的肤色竟然十分搭配协调。如果不是鼻梁有些矮,那张脸还算相当过得去。他非常 健谈,每次唾液横飞,只要他一开口,别人就会自动绕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他文笔很 不错,喜欢引用诗句。尽管工作地点在大田,但只要首尔有聚会,他立马像离弦的箭 一样飞奔而至。他对别人,尤其是女人非常好。因为对所有的女人都非常好,所以就 算单独见面也不会觉得有负担,很随意就可以叫他出来。 “哇!好棒啊!所以你们就互相说半语啦?” “也可以这么说吧。”

美妍:糊涂啊啊啊啊啊啊啊…… 糊涂:等下,我在网上购物呢。 美妍:买什么?糊涂啊啊啊啊啊啊啊……买什么么么么么么……你,是不是又在 买股票啊?” 糊涂:今天科斯达不是暴跌了吗?等一下,吃中饭前得一网打尽。说不准马上就 会反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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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花钱如流水。又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也不是年薪丰厚的专门人才。如果问他 为何花钱那么冲的话,他就会大言不惭地回答:只要一支股票反弹回来,收益足够和 你们一起吃喝玩乐两三个月了。据他自己说,他是股票投资的天才。但话一到敏善嘴 里就成了:那话纯粹是“狗屁”。 17 “次长,我看啊……” “嗯。” “次长您好像喜欢那位大叔呢。”

糊涂:都打尽了! 美妍: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股市会跌呢?要不我也买点儿? 糊涂:欧洲出事了。所以全世界股票市场全部都在跌。这个时候一定要充分撒网 。 美妍:出什么事了? 糊涂:你知道希腊这个国家吧? 美妍:你是说神仙生活的那个国家? 糊涂:对呀,神仙的故乡。那个国家发生了问题。今天买进,一个星期后抛出的 话,应该会有所斩获。届时给你点零钱花花? 美妍:哼,然后自己全被套进去时再回头找我借钱啊?啊,我饿了。现在几点了? 糊涂:今天晚上能过来吧? 美妍:不是说不行了吗? 糊涂:找借口溜出来嘛。 美妍:借口都找遍了呀。再没什么能借的了。 糊涂:提过去相亲吗?


美妍:啊!这个到没用过? 糊涂:那今天晚上出来相亲就行了呗。 美妍:这个借口不错喔。试试看吧。可是,那个…… 糊涂:嗯? 美妍: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儿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哦。 糊涂:你不喜欢我吗? 美妍:当然喜欢了。呵呵。午饭多吃点哦。 糊涂:我爱你。 美妍:少贫! 看了看挂在总经理室前面的时钟,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 “艺星,我们去吃饭吧。都快一点了。” 我和艺星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桌子站了起来。 今天又这样,聊着聊着一上午就过去了。昨天也是一整天都挂在网上看那些艺人 的近况消息。只要一坐在桌子前,就像中了邪一样,要么就上网冲浪,要么就用iPad 大聊特聊。这些破电子产品,就该都拿去丢掉!也不知道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玩的。 到了面条店,艺星的嘴也闲不住,还想追根问底。 “次长,刚才您可没有回答哦。” “什么?” “您是不是喜欢糊涂先生啊?” 这孩子真够执着的。 “艺星啊,有时候觉得你的想法怎么比崔经理还要老套呢?” “不是这样的,您就瞧着吧,次长,日后我的话肯定有验证那一天。” 只要男人外表还算高大魁梧,大龄剩女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别人倒找钱 都不会要的男人,大龄剩女却会迫不及待地照单全收——这是人们的普遍想法。 “哎呀,是的,就算是吧。I LOVE 糊涂,行了吧?这话题到此为止。对了,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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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上聚餐不能参加了。” “为什么?去见糊涂先生吗?” “非也,去相亲。” “相亲?” 艺星的眼睛瞪得如铜铃。 “是的。相亲。男人和女人见面,一起探索结婚可能性的那种美好会面。” “怎么突然要相亲啊?次长您不是从来都不相亲的吗?” “我为什么不相亲啊?一直以来,我几乎每个星期都偷着相一次的。” 艺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呲溜溜”地往嘴里吸着面条汤。 “我下午外出,然后就直接去相亲了。你好好和经理说说啊。” “您怎么不亲自去说啊?” “丢人现眼的,我去相亲了,这话我怎么说得出口?你代我去说吧。” “那您得先告诉我是怎样的男人。”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做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呢。只知道对方是富家子弟,花钱如流水。” “哇塞!富家子弟哦!花钱如流水!您要牢牢抓住,马上结婚!” “我就是这么想的!一想到这里,心都砰砰跳个不停!快吃吧。” 就这样,聚餐被我解决掉了。下午见了两个备选者后,估计有五点多了。干脆就 到江南站那里先物色一个不错的啤酒屋。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许久没见面的敏善和糊 涂了,心里还真有些小紧张。把烦人的工作全部丢到脑后,尽情享受啤酒的清香!大 聊特聊不怕嘴皮磨薄!啊,对大龄单身女来说,有可以推杯换盏的朋友是多么幸运的 事情啊!这时候,我会非常庆幸自己还是单身。

3. 楼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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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三个小时了。哐,哐。从傍晚开始,孩子们跑跳、高喊的声音就此起彼伏, 现在, 那声音已经达到地动山摇的地步。我 “ 哗 ” 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花板都快要塌下来了! 拿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夜里十一点钟。从十点就开始养觉,但总是刚睡着就被楼上的 噪音惊醒,就这样无限反复到现在! 搬到这个小区是五年前。当时来刚搬完家的妹妹家做客,结果一时冲动就买了同 一小区的房子。这是一个新建小区,周围是“乐天世界”和“GALLERIA PALACE”这 两个大型超高层住宅小区。妹妹结婚时,曾作为投资在蚕室一个略嫌寒酸的低层住宅 小区买了房子。后来那房子竟然被重新开发,变成了高耸入云的建筑物。这期间价格 也水涨船高。我买的12坪和妹妹当时住的33坪的价格几乎差不多。这一小区的优势是 坐公交车走四站就能到山成洞我们公司大门口。对于之前和父母一起住在杨平、每天 开车上班往返要三个小时的我来说,这个条件颇具魅力。本来想用传贳 3 的方式租下来, 但妹妹认为“日后小户型的房子会更受青睐”,积极游说我买入。作为新闻记者的妹妹 很早就对世界大事和理财独具慧眼,因此,我没多想就买下了房子。两个星期后,正 式入住到这片高层森林中。 入住初期,小区里四处散落着居民们扔出的各种箱子和建筑垃圾,简直就像一个 大型垃圾场。只要过了装修入住期就没问题了吧。我安慰着自己,就这样忍了两个多 月。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种问题接踵而来:曾经扩展阳台的地方冒出黑乎乎的 霉菌;周边没有生活便利设施,有的只是充斥大街小巷的美容院和房产中介所;从小 区前面12排车道的大路上传来的汽车声音、飞机略过上空的声音;还有就是楼板隔音 效果极差。这当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楼板之间的不隔音。刚搬进新家没多久的时候 , 有一天我正在卫生间刷牙,耳边居然传来“妈妈,没牙膏了”的声音!我大吃一惊,四 下望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发现。“怎么没有?不是在这里吗?”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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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特有的租房子方式。简单地说,“传贳”就是房客在签约入住前交给房东一定额度的押金(传贳金),“传贳” 合同期满后,房东则将全部传贳金返还给房客。传贳合同一般每两年一个周期,双方可以协议续签。一般来说,最 初交的传贳金是合同标的房产价格的 60-70%。-----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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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我才醒悟到那是从楼上传来的。当然,我早就看到过业主群里 好几次有人抱怨楼板之间噪音太严重,但怎么也想不到,楼上人说话的声音居然都听 得如此清晰!考虑到这毕竟是施工不合格的原因,一开始并没有想上楼去理论。但楼 上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不过12坪的狭小空间,也不知到底住着几个孩子,恨不得从 早到晚都能传来至少五、六个孩子跑跳的声音。每到这时,我就铁了心要上去理论一 番——实际上也确实走到楼上好几次。但真的一站到楼上大门前,眼前总是会浮现独 自抚养两个儿子的妹妹那张面孔,每次又都无功而返。 啊,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现在都几点了?楼上的大嫂,你到底有没有点公德 心啊!是不是我过于容忍让你觉得好欺负啊?肯定是如此! 我喘着粗气,披了一件运动服就直奔楼上,用力狠摁门铃。里面没人应答,但依 然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女人们的笑声。叮咚,叮咚,叮咚。连 续按了三次门铃后,门终于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您是谁?” 短发,精致细长的脸,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女人。貌似正谈笑风生中被我打 扰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 “我是1707号的住户。” 声音微微颤抖。 “呀!你们小点声!楼下找来了!妈妈让你们安静时就得小声点!” 刚听完我的话,女人立马回头大喊。于是,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朝女人身后望 去,有三名看上去五、六岁的男孩和一个女孩,还有三个貌似他们妈妈的女人,都面 露恐惧地看着我。挤满家具和各种生活用品、狭小不堪的客厅里,堆着塌下来的被子 和坐垫、衣物、拼图、玩具汽车、盛着还没吃完的食物的碗碟、橘子皮等等,乱成一 团。炸猪排味道、酱汤味道及浑浊的空气混杂在一起,整个室内充斥着难以形容的难 闻气味。 “太吵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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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把握住我的手说道。白皙的面孔,自然鲜明的双眼皮,色彩鲜明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明天早上要早起外出,躺下要睡觉,但……” “对不起。呀,你们这些小崽子们!我说啥来的?你们总这么跳来跳去楼下就该上 来找啦!我说没说过!看你们再跳的!再跳警察叔叔就来了!真的很对不起,耽误您 睡觉了。” 女人和我说话时是标准口音,但教训孩子们时则用的是非常浓郁的庆尚道方言。 “这些孩子们都是您朋友家的吗?” 我找不到话题,随口问道。让孩子在别人家玩到这么晚还不走,这些大嫂们到底 有没有脑子啊? “是的,都是我家孩子的朋友们,我有时候把他们聚在一起教英语。” “怎么这么晚啊?” “孩子妈妈们白天都上班,所以课就上得晚了些。上完课后说玩一会儿再走,结果 就弄到这么晚。对不起啊。” 仔细一看 , 我才发现女人是孕妇。在捧着凸出的肚皮歪着头不停道歉的女人面前 , 我实在无法再指责下去。 “那我就下去了。以后麻烦您注意一点。” “我家孩子平时是不是也太吵闹了啊?早就想买些水果下去的,没想到您先找上来 了。对不起,姐姐!” 女人的手又一次放到我手背上去。柔软滑嫩的触感 , 那是一双经过精心修护的手 , 涂着透明的指甲油。 “没关系的,您休息吧!我走了。” 我有些尴尬地笑着,缓缓抽回手去。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进来喝杯茶再走吧。姐姐,我早就该招待您的。”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凭什么就姐姐姐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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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这样的女人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也不会有“脸皮真厚”的感觉。这个女人身 上,怎么说呢?有一种让对方变得宽容的亲和力。 “智薰,你出来问候一下!楼下阿姨。” 女人训斥道。于是,站在里面的一个男孩走出来,面露怯色地望着我。卷曲的头 发,大大的眼珠,唇红齿白的。 “好漂亮的孩子,简直像洋娃娃!” 我不由自主地赞叹道。我平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那孩子实在漂亮,让人无法 不称赞。 “哎呀,太感谢了。宋智薰,你干嘛呢?还不赶紧问好!” 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的孩子垂下眼帘,低低地说了声“您好”。听着稚嫩的童音,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这孩子,我在哪里见过呢?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的样子,还 有垂下眼睛时微微露出的冷笑般的表情,实在非常眼熟。 “这孩子好面熟啊!您搬到这里之前住哪儿来的?” “我们吗?我们在新道林生活了一段时间,去年三月搬过来的。姐姐您原来在哪儿 住?” “啊,那就不对啦。我本来是住杨平的。但好奇怪,这孩子就是看上去脸熟。” “看来您是在电视里看过的吧?好多人说这孩子长得像赵寅成。” 女人一边说一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哈,我也不由得失笑。这女人,脸皮真厚的可以了,对着一个嫌他家孩子吵闹找 上门来的人,居然说自己孩子长得像赵寅成! “姐姐,其实我坐电梯时偶尔看到过您。因为您很会穿衣服,所以一直很注意您。 不好意思,能问问您是做什么的吗?每天穿得整整齐齐,应该是白领吧?您是做什么 工作的?结婚了吗?” 女人机关枪似地不停追问。 “我……是猎头。那我回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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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头?那是什么?” 女人打断我的话,歪着头问道。 “不就是那个嘛,给公司介绍人才的。我们公司雇人也找猎头。” 里面一个烫着短发的女人大声说。 “那就是说职业介绍所之类的了?” 女人瞪圆了眼睛 , 把食指放到嘴里。我无话可说 , 站在那里盯着她看。这么说吧 , 这女人身上有种“白痴美”,那是一种幼稚而单纯的魅力。 “我得走了。明天一早还有个presentation呢……。再次拜托您,以后请注意一点 。” 我故意用了presentation这个单词。我可是重任在身的人,晚上需要充分的睡眠 时间。 “好的,姐姐,下次一定上来喝杯茶啊。” 什么茶不茶的!祈祷日后再也不需要上来了。我深深地低了一下头,转身往回走 。 “智薰啊,你在干嘛?还不快点儿打招呼!阿姨就因为你连觉都睡不好,要不怎么 找上门来了呢?” 女人催促着,孩子蚊子哼哼似地说: “再……见” “好的,再见。”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逃也似地走下了楼梯。 再次躺到床上开始养觉。似乎安静了一会儿,但十分钟还不到,上面又响起“哐哐” 的声音来。除了“哐哐”声,还有女人“能不能安静点!再闹警察叔叔就来了!”的高喊 声,这两种声音“一加一”打包迎面袭来。我用被子蒙住头,用两只手捂住耳朵。我得 睡觉,明天上午十点钟还要在Z社的美国社长面前做计划报告呢。把艺星做的文件检 查一遍,然后再练习一下发表。最晚七点钟,我一定要赶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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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重要的presentation都是崔经理亲自做的,但这次Z社这个CASE她交给了我 。最近以来,崔经理总是有意无意地交给我很多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去见重要的 备选者时,每次也都会带上我去。是因为智汉吗?听说智汉早晚要被送到疗养院做集 中治疗。估计是要提前训练我,以备不时之需吧,因为自己随时都可能要请假。是不 是呢?不知道。反正对我而言,这不算是太坏的事情。已经做了两年猎头,现在是第 三年了。现在,我也该逐渐有自己的客户,并最终成为咨询顾问了。崔经理手上的客 户哪怕能有十分之一成为我的,那就意味着我会比一般的咨询顾问拥有更有力的筹码 。 哐当!楼上的声音依然惊天动地,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呼啦呼啦地晃个不停。这些 家伙,在玩摔跤吗?我“呼”地坐起身来,拳头紧握,又重新倒下头去。如果再上去找, 肯定会被那孕妇缠住,浪费更多的时间。女人那充满好奇、亮晶晶的眼神在眼前晃来 晃去,上去找的念头瞬间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那女人并不让人特别讨厌。如果恰逢我心情好的时候遇到她,说不定 还会更亲密些呢。仔细想来,长得也相当漂亮:大大的眼睛、精致的瓜子脸,清纯可 人,让人想起化妆品广告里的女艺人。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是孕妇。除了鼓 出来的肚子以外,身体其他部位根本就没长肉,皮肤干净透明,一点斑都没有。养着 一个,肚子里怀着一个,居然还能保持貌美如花!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睡意渐渐涌 上来了。但是,那女人带着孩子怎么会住在如此狭小的房子里呢?12坪大的房子里, 和老公、孩子三人一起住吗?很快就要再添人进口了呀。你们家在那么小的房子里还 可能住下去吗?啊,不过那个小男孩倒是真心漂亮哦。明明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哪儿来的?……沉沉睡意终于把我淹没。

4. 真“虎妈”与伪“金龙”

计划报告结束后,回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花篮。绯红色、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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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浅黄色的玫瑰密密麻麻地插在里面,相当养眼。 “金次长,看来你是真去相亲了啊?” 看到我走进来,正在摆弄复印机的崔经理笑着开口道。 “啊?” “次长,从现在开始,只要有人介绍,我一定会去相亲的。” 正站在我桌子旁对着花篮嗅个不停的艺星回头对我说。 “什么意思嘛?” 我走近花篮。花篮上缠绕这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蝴蝶结下面的丝带上写着这样的 字句。

相聚虽短,余香尤长。 -

上星期五相亲对象

哈,我险些要笑出声来。所有同事的眼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次长,那个男人怎么样啊?怎么样?” 艺星问道,同时作出要鼓掌的样子。 “什么怎么样?秘-密!” “帅不?钱多不?谁介绍的啊?” 艺星一副好奇得快要疯掉的表情。每到这时,就觉得她的确是太幼稚了。 “我不是说过了嘛,秘密!经理,今天Z社又来了两个Order。都是很急的位置, 要求Confidential(秘密)进行。” 我忙不迭地转移话题。 “糟了!T社还急着要找律师呢!先把信息放到Career and Job上去。下午和我一 起看一下候补者们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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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Career and Job上去行吗?人家千叮咛万嘱咐Confidential进行的啊。” 崔经理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 “除了咱们,他们至少还会找三家猎头公司去做!什么吓死人的Confidential啊! 别的猎头公司已经在Career and Job登出信息来啦。要是不登,只有我们这边会错过 候补者的!干脆趁这个机会多找点能用的人,在Career and Job啦,Korea Career 上啦,“求人求职”上啦,全都给我登出来!要是那边有什么话来,到时候再撤掉也不 迟!” 我马上登陆Career and Job,打了一份招聘启事上去。看我没什么下文,艺星和杨 代理也悄无声息地各自回到座位上去了。我把花篮放到座位下面,在“KAKAO Talk” 上给糊涂发消息。

美妍:糊涂。 糊涂:计划报告成功结束? 美妍:成功得快疯掉了吔。你都不知道,Z社社长看我的眼神是多么的充满爱意。 糊涂:上星期泄露的天机终于现形了。呵呵呵。 美妍:天机?那是什么?股票吧?哇塞,股票真升了吗?是不是? 糊涂:我一买立马就升值了呗。今天暴涨了。再观望几天还可能接着涨,但想筹集 和你们一起玩的资金,就都卖掉了。今天晚上如何?肯定能玩得比上个星期还要 Luxery!

糊涂一提上星期的事,我这心里立马开始翻江倒海。上个星期五:因为太久没见 面,一时没刹住喝得烂醉如泥的我们;一边看着天边开始泛红,一边喝到凌晨的红酒 。啊啊,喝的时候不知道,回家后会吐成这样,而头痛又会把人折磨成那样。那天的 续曲是,整个周末都不得不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不过两三年前还喝一整夜都安然无恙 呢。看来的确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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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妍:从现在开始我要戒酒了。以后别勾搭我喝酒。 糊涂:那天早上吐得很厉害啊? 美妍:何止早上啊?吐了一整天呢!现在一提这事我都想吐!敏善也是够呛。你没 事吗? 糊涂:我不是禽兽嘛?去掉肌肉和体力,我就是尸体啦。 美妍:说什么呢?我要吐了! 糊涂:那今天我们玩点优雅的啊?一会儿到世宗文化会馆前见面吧。我们一起优雅 地欣赏歌剧一篇,如何?今天我们部长不在,下午就能逃离啦。 美妍:我今天晚上得去妹妹家。去找律师。 糊涂:律师? 美妍:T社让我们帮忙招法律部经理。你认不认识律师啊?有美国BAR(法定律师 职)的律师。 糊涂:一时还真想不起有谁……要不我给你找找看? 美妍:行了。别找了半天白忙乎,做你的工作吧。我要去面试了。

我婉言谢绝。要是不这样,糊涂就会四处去帮我找律师。但他上哪儿去找呢?尤 其是有美国律师执照的律师。

糊涂:好的,以后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会帮你找的。好好面试哦。 美妍:等下。 糊涂:怎么? 美妍:谢谢你的花。 糊涂:什么花? 美妍:你干嘛?不是和我连亲都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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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啊哈……漂亮吗?每朵玫瑰的颜色都是我一一指定的,也不知道送的对不对 。 美妍:淡雅色调,玫瑰真心漂亮。 糊涂:呵呵。 美妍:我还惊讶了一下呢。都忘了自己相过亲。 糊涂:呵呵。 美妍:糊涂你有时也挺善解人意的。 糊涂:呵呵。 美妍:Reception来消息了。看来备选者来了。我走了。

我提着花篮走进会客室。穿着清爽正装的高个子男备选者看到花篮吃了一惊,随 之站了起来。面试过程中,花香袭人,心情大好。这花篮要是来自泰焕该多好——虽 然内心不无遗憾,但无论如何,有人送花总是一件让人心满意足的事情。

下班后我去了妹妹家。电梯门刚一开,就听到妹妹家隔壁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那 是侄子敏俊的哭声。我迅速按下密码,走进妹妹家。家里乱成一团。敏俊的秋裤呈刚 脱下时的状态原封不动地扔在沙发上。地板上四处散落着干瘪的饭粒和吃剩的酱牛蒡 , 还剩一半奶粉的奶瓶,尿不湿,“乐高”玩具块,塑料彩球。我把能一眼看到的东西先 大概收拾到一边,刚站起来想去隔壁接敏俊,玄关旁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妹夫从里面 走了出来。 “妈呀!” 我不由得尖声惊叫。 “至于这么吃惊吗?” 妹夫伸着懒腰说。他睡眼迷离,头发倒向一边,看样子是刚睡醒。随着他的一举 一动,穿在身上的红色运动服上,皮屑四下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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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啊?” “没看见吗?” 妹夫一边提着膝盖处高高鼓出的运动服裤子一边皱着眉头回答。你都看见了还问 什么?就是这种语气。隔壁,敏俊的哭声依然持续不断。 “好像是敏俊在哭呢……” 我故意不去看妹夫,以免惹恼他。妹妹上班就会把敏俊托给隔壁照顾。隔壁大妈 早上十点把敏俊送上幼儿园班车,下午三点接回来,一直照顾到妹妹下班回家。像今 天这样妹妹下班晚的情况,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干的妹夫应该去隔壁把敏俊接回来。但 很显然,妹夫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念头。 “这小崽子整天就知道哭!呀,你能不能给我安静点儿!看一会儿爸爸打你!” 妹夫“轰隆”一声怒吼。敏俊的哭声戛然而止。 “看来房子不隔音也有好处呢,不用出门就能和邻居自由沟通。” 我讥讽道。但妹夫就像没听见似的,直接走向冰箱。这过程中不知脚上踩到饭粒 还是什么,一边“哎”一边抬起脚来,从袜子上摘下来。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可乐,就 着胶瓶呼噜呼噜地喝了下去。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沾着的食品垃圾,一边 重新走向玄关旁的房间。 妹妹第一次把他带回家时 , 我就对他不甚满意。当时他刚从首尔大学法学院毕业 , 在被称为我国最大的Law firm——K律师事务所工作。马上就要有个首尔大毕业的女 婿了。对此,母亲表现出露骨的兴奋。但妹夫那矮小的身材、装腔作势的口气、甚至 K律师事务所办公室经理的职位都让我不太满意。又不是正式律师,充其量一个办公 室经理而已嘛。尽管说只要通过司法考试就不再做办公室经理了,但在我看来,已经 为此复习四年的他通过司法考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有,上面有五个姐姐,贫苦家 庭,三代单传,这些条件都不随心。他自己吹牛说父母在庆州是开假日家庭旅店的。 其实说得好听,充其量是偶尔把寒酸的自家住房二楼租给来旅行的游客而已。“山沟里 飞出的黄金龙,和这样的男人结婚会有很多头痛的事情……”妹妹其实也对他的家境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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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犹豫。但在我看来,他连山沟里飞出的黄金龙都谈不上。非要评价的话,充其量也 就算是“山沟里的伪金龙”罢了。考入首尔大,是他人生最得意之举,也是唯一的得意 之举——我这样预感到。 尽管有些对不住妹妹,但我的预感果然还是百发百中了。妹夫在K律师事务所当了 三年办公室经理,每年都参加司法考试,但年年都落榜。最后,他干脆辞掉工作,“全 心投入司法考试复习工作”中,一直到现在。这期间,妹妹一个人赚钱养家,生了两个 孩子,每天早早晚晚地接送孩子,凌晨就起床做饭,一刻不停地洗洗涮涮,每到节假 日和祭祀日还要去婆家累个半死,就这样重复着日子。一个经常需要熬夜工作的新闻 记者是可以同时养育两个孩子并照顾一个家庭的——这一可能性,我是通过妹妹的经 历才最终信服的。的确,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从K律师事务所辞职后,妹夫又去考试院,又进补习班,表面上是一副刻苦学习的 架势。但从第二年开始就显露出疲倦之态,最近以来,干脆就不再学习,彻底放手了 。每次到妹妹家里,都会看到他窝在玄关旁的房间里打游戏,或者就是躺在地上睡大 觉。要是干脆放弃司法考试,进入一家小公司工作也好,但妹夫眼光高且年龄大。大 学同学们都已经成了检察官、法官、律师,只有自己进入小公司去工作?这种事情对 他而言,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金世妍,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饿了!” 我打算去隔壁把敏俊接回来,正穿鞋时,听到玄关旁房间里传来妹夫给妹妹打电 话的声音。 “姐姐?来了。快回家!我饿了-。” 妹夫像小孩子似地耍着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闭上眼睛,气得浑身发抖。世妍 现在一定在为了早点下班回家豁出命地写报导。为了找到早回家的借口,在桌子面前 弯腰作揖的,好不容易才勉强从办公室逃离出来。挤在拥挤不堪的地铁里,忍着旁边 人身上传来的味道,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着。但是,这个穿着膝盖鼓出一块的脏兮兮 运动服的男人,却懒洋洋地窝在电脑前一边打游戏一边耍着赖让老婆快回家做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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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去接孩子的念头也没有,家里乱成一团也绝不会动一个手指头,至于做饭,那更 是连想都别想。 我脱下鞋子,直奔厨房。电饭锅里面沾着半碗左右的饭,估计至少也有71个小时 了 , 已然开始泛黄。洗碗盆里没洗过的碗筷堆积成山。妹夫 , 拜托你能不能做做饭啊! 这句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又硬生生地被我吞了回去。 洗完碗筷,正要把电饭锅里的饭扔到食品垃圾袋里,耳边传来玄关门被打开的声 音。 “姐姐来了?” 世妍抱着成俊走了进来。 “哇,成俊都这么大了!现在头完全立起来了?” 我从世妍怀里把成俊接了过来。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个小婴儿呢,现在已经逐渐 脱离了新生儿的稚气,眉眼已经鲜明地呈现出来模样来。 “这孩子几个月了?六个月了吧?” 虽然都住在一个小区,但和世妍已经有近一个月都没有碰过面了。 “嗯,到下个月11号就七个月了。姐姐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去接敏俊。老公,我 去一下隔壁哈。” 世妍把成俊交到我怀里,冲着玄关旁的房间喊了一句。 “我饿死了!怎么才回来?” 妹夫在房间里大声嚷嚷。 “哎呀,有人进来了你就不能出点动静啊!什么嘛?就知道窝在房间里!饿了饿了, 我是你保姆啊?肚子真饿了就自己做点!” 世妍机关枪一样嚷了几句,推开玄关门走了出去。 我抱着成俊四处找纱布手巾。成俊的脸上沾满了鼻涕,上衣都被口水浸透了,刚 抱过来,我的上衣就开始感觉湿漉漉的。 “妹夫,纱布手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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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了半天,玄关旁房间却寂静一片。 “妹夫,你出来一下!” 最后,我不得不提高了音调。 “啊?什么事?” 妹夫的手放在运动服里面,一边不停地挠着屁股一边从房间里走 出来。 “你给成俊擦一擦啊。这孩子满身满脸的鼻涕和口水。” “啊?成俊来了?豆豆-飞。” 妹夫嘴里说着,却并不想把孩子接过去。我把成俊强行塞到妹夫怀里,爬到沙发 底下,拽出纱布手巾。可是刚开始擦孩子的脸,成俊就咳嗽着大哭起来。 “一整天都呆在托儿所里,结果就感冒了。哎呀,我们可怜的成俊啊。”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哄着成俊。成俊出生后,世妍过了三个月产假就开始上班了, 不得不把孩子送到24小时营业的托儿所里去。有时候世妍回家晚了,成俊就得在那里 一直呆到晚上十点钟。世妍常常对成俊放心不下,暗自希望我有时候早下班会帮她照 顾成俊,但我明知她的意思却故意详装不知。孩子爸爸闲在家里,姨妈为什么要去照 顾孩子呢?只要照顾一次,估摸以后这事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事情了。 “姨姨!” 玄关门开了,敏俊像脱了膛的子弹一样冲我跑了过来。 “我们敏俊回来啦!快让姨看看。比上次又长高了呢!我们敏俊今天是异龙吗?” 敏俊最近疯狂迷恋恐龙,喜欢别人把自己说成是某种恐龙。 “不是,今天是暴龙。下雨天才会变成异龙。” “姐,你没吃饭吧?我尽快做饭。啊呀,姐姐今天把碗都刷了呀?就那么放着呗 。” 走到厨房里面的世妍说道。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碗终于都刷好了”的 开心表情。 “本来想把饭也做好的,正好你就回来了。我们叫外卖吧。现在做饭什么时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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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上啊?” 话音未落,我赶紧补上一句“我来付钱”。世妍嚷着“炒饭很快就做好”,客气了一 会儿,最后还是同意点比萨吃。 世妍像袋鼠一样迅速在家里跳来跳去,一会儿工夫,整个房间就干净整洁了许多 。成俊也洗完澡后马上睡着了。在等比萨的三十分钟里,世妍有条不紊地收拾房间, 给成俊洗澡,又指导敏俊做作业。我看着她,再看看窝在房间里一边抠脚一边玩游戏 的妹夫,心里暗下决心:我是绝不会结婚的! 在吃比萨的过程中,整个气氛还算不错。世妍絮絮叨叨地叨咕着报社里大大小小 的事情,还有一边抚养两个孩子一边上班的苦楚;妹夫呢,还跟从前一样,滔滔不绝 地炫耀着自己那些朋友混得如何如何好。我则在旁边恰如其分地迎合着两人的对话, 找准时机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妹夫,周围有没有不想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想去制造企业工作的律师啊?现在我 们部门急着找这样的人才呢。” “哪个公司?给多少钱?” 只要说找备选者,妹夫每次都会先问这些。 “T社。欧洲网络设备公司,全体员工有300名左右……” “给多少钱?” 妹夫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 “年薪最多一亿韩元,如果有曾在制造业工作经历的话还可能给更多。” “哎呀,年薪太少了!谁为了拿一亿不干律师去制造业工作啊?” 妹夫永远这样。根本就不去想有没有这样的人,总是先拿职位发难。 “不要这样说,先想想有没有可推荐的人吧。最近经济不景气,听说律师楼也有不 少关门的。肯定有想去企业工作的律师吧?” 世妍一边看着我的眼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 “一亿谁去啊?要不我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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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美国律师执照,要求会说英语。” 我忙不迭地把妹夫的话拦腰截断。不想着介绍合适人选,一心玩嘴皮子,今天我 可不想陪他胡扯。 “要不介绍光熙去?” 妹夫冲着世妍笑。光熙是妹夫的大学同学,做了几年律师后,去年年底成为S物 产的法律部门经理,年薪五亿,还有各种奖金。T社的待遇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每次我让妹夫给我介绍合适人选时,他都会把光熙挂在嘴边。我不作回答,径直站 起身来。正好里屋传来成俊的哭声。 “姐你坐下,我去。” 世妍把比萨饼卷起来塞进嘴里站了起来。 “我去,你慢慢吃吧。我吃完了。” 我把世妍按回座位,跑到里屋。被咳嗽震醒的成俊刚被抱到怀里就又睡着了。紧 紧闭着的眼睛里噙着两颗露珠般的眼泪。 “啊呀,看他还噙着眼泪呢。哭的时候还流泪啊?” “当然了,他也是人啊。” 跟进来的世妍蠕动着嘴嚼着比萨饼说。我们把成俊放回床,重新回到餐桌前。 “啊,对了!妈妈让我给成俊拿一个儿童帽来的。我今天都忘了!” 看到放在饭桌一角的敏俊帽子,我突然想起成俊的帽子来。早上出门时放到鞋柜 上面,出来的太匆忙,结果忘在家里了。 “和妈妈见面了?” 世妍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啊?啊……上个星期。” “在哪儿?” 自从生了成俊,是要一听到我和母亲单独见面的消息,世妍就会发火。自己为了 照顾孩子忙得四脚朝天,母亲和姐姐却悠然自得地一起四处玩乐——这让她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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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COEX。就是周中的一天,只是短暂地一起吃了回午饭。” “周中?妈妈去那里干什么?” 世妍那高高挑起的眼梢稍微下垂了一点。听到母亲和姐姐不是周末在一起玩,似 乎怒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嗯。妈妈说和朋友约好下午一起去三成洞艺术中心去看歌剧的。正好当时我和 备选者约好在COEX里见面。所以,没什么好激动的。” 上个月,当听说我和母亲周六一起看电影,还去了汗蒸房,世妍气得痛哭流涕, 大发雷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明知道我周末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得跟战争似的, 可我的亲妈和亲姐姐,你们怎么能这样?以后再也别联系!”她一边说一边把我赶出了 家门。可是,不过一个星期后就主动打来电话,说自己周六要去看牙,让我替自己照 顾成俊。 “怎么不叫上我呢?”世妍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 “啊,好饱!” 一口气吃掉四片披萨的妹夫“咯”地打着饱嗝站了起来。难闻的气味直冲对面的我 扑过来。 “你打嗝的时候能不能用手捂住嘴啊?怎么能对着姐姐的脸?” 世妍用脚踢了一下妹夫,但妹夫充耳不闻,越过堆在地上的拼图径直走入玄关旁 房间。 “怎么叫你啊?你当时肯定在哪里为采访忙得魂飞魄散呢。” 只要给正在工作中的世妍打电话,她肯定是一句“采访中,魂飞魄散”就匆忙挂断 。我弯腰把饭桌下的包拿了起来。本来是放在对面椅子上来的,妹夫坐下来的时候一 脚提到了桌子底下。 “那也是,至少给我打个电话嘛。姐你现在就走啊?再吃一块披萨再走吧。” “该走了,都九点半了。周末见吧。对了,你周日来杨平还是周一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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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就开始春节连休了。每年的春节,世妍都会先去婆家,然后在假期最后 一天赶到母亲家,有时就喊“太累”干脆不去。先去庆州的婆家,如果还要赶到杨平的 娘家再回自己家的话,根本得不到休息,第二天还要去上班。所以她这么做是可以理 解的,但母亲心里还是有些埋怨世妍。 “啊,这个星期就过节了!怎么这节日总来得这么快!感觉中秋节才过了没几天的 嘛。” 世妍叹了口气。 “只要一到逢年过节,我就想干脆离婚,彻底解放算了!准备饭菜,祭祀……唉哟, 真让人厌倦死了!” “反正要去,还是高高兴兴地去呗。” “高高兴兴?我结婚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一年也就去个五、六次,就高高兴兴地去 呗。可是真赶上试试!能做到吗?这死鬼就知道窝在那里看电视,孩子们哇哇大哭, 婆家人根本就熟视无睹,都在那里花纸牌,一心就等着我把饭菜做好端上桌。我感觉 自己完全就是这家的保姆。姐你没结婚才能这么说的,等你结婚看看……” “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杨平?” 我把世妍的牢骚一刀拦腰砍断。一到节日就无限反复且毫无新意的保留剧目,我 不想再听下去。那么厌倦干脆离婚不就完了吗?干嘛还一边这么过日子一边没完没了 地发着牢骚啊? “不知道,看情况吧。姐你呢?” “我周六就过去。就当去休息了,早点去呗。” 父亲和母亲两年前开始在杨平的田园住宅生活。本来他们是计划等父亲退休后再 去的,但因为父亲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就提前去了。父亲曾整日口头禅般念叨:在 院子里种柿子树、苹果树,一边种菜一边生活。现在,他的这个愿望实现了。但这愿 望实现的时机却因特定因素而来得有些突然,因此,对于父母的杨平归养,我们无法 做到发自内心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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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单身自由啊。节假日可以随自己意愿安排……” “我走了。” 貌似另一波牢骚要起来了,我赶紧打断了她。 “等等。” 世妍追到玄关口。 “怎么了?” “姐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这个嘛,要是下班早的话可能去汗蒸吧?昨晚楼上孩子太吵闹,一夜都 没睡好。” 说完后,脑子里“哎呀”一震。只要世妍用这种目光问我特定日期的计划,毫无疑 问下文就是让我帮他照顾敏俊或成俊。 “啊?那明天可不可以帮我去幼儿园接敏俊啊?隔壁大妈说明天有事……” 刚问我明天做什么时,我就应该回答明天加班或者有约在先什么的。我太累想休 息或是先去汗蒸的言语,在世妍听来就是“姐姐有时间,完全可以照顾孩子”的意思。 “敏俊爸爸干什么?貌似今天也一整天都呆在家里啊……” 我故意用玄关房间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说。 “他不是得学习吗?” “学习?我看刚才都在打游戏嘛!” 世妍直愣愣地盯着我,叹了口气。 “好吧。孩子亲姨帮着做点事情就这么难吗?我自己想办法,你走吧。” 世妍平时一向把我置于家族之外,只有自己需要帮助时才会以“孩子亲姨”的名义 再拉回家族名单。 我打开玄关门走出去,又转身回来。不管怎么烦,妹妹的困难情况看在眼里,怎 么也无法断然转身离去。 “我明天去接敏俊然后带回我家,下班后你直接来我家接他吧。你给幼儿园打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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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告诉人家他姨妈会在五点之后去接他。” 照看过敏俊几次后,如果说有什么感悟的话,那就是绝对不能去世妍家照顾敏俊 。一开始,闲在家里的妹夫隐约流露出想让我给他做饭的意思,这几次把我骇出一身 冷汗来。自那以后,世妍只要让我照看敏俊,我就毅然决然地要求在自己家。 “谢谢你,姐。” 世妍有气无力地说。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我应该坚持自己解决的,但现在实在是 没有办法,不得不如此——她就是这样的态度。我真心觉得世妍可怜。自尊心强、性 格火辣的世妍居然会如此垂头丧气!子女是父母一生都还不完的债务,看来这句话的 确是对的。 回到家里,打开客厅的灯,出现在照明中的家是如此可爱整洁。怎么说呢?从战 场回来的感觉?世妍自己置身于枪林弹雨中,根本无暇考虑姐姐的人生也只有一次, 她也有自己的私生活,却只顾拼命地想抓住姐姐的手。战争结束后一定头也不回地回 到自己的国度里,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爱人的我是临时雇佣的短期士兵,为的 是满足短暂的需要。这傻瓜般的临时雇佣兵没能甩开烽火硝烟中的他国士兵那透着幽 怨和迫切的手,结果不得不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日。唉,多么痛的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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