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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在沅 那一天 Chi ne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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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그날) KPI Publishing corp. / 2014 / 24 p. / ISBN 9788962606829 For further information, please visit: http://library.klti.or.kr/node/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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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作者 苏在沅 p42-50 韩基俊走出玄关门,耳边传来柔和婉转的鸟鸣声。急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此刻映 入眼帘的却是四周悠闲的景色。对面便是在新闻图片中看过的那座名为“未开之花”的 少女塑像,那是一个身穿韩服的端庄的少女,她的下方陈列着老奶奶们的铜像,她们 都在无奈中卸下了充满委屈的一生。望着那些布满皱纹的面孔,便情不自禁地低下了 头。少女像的两侧是在悲痛的历史中留下名字的证人和她们的照片,以及对她们生命 轨迹中的每一天的忠实记录。 这些铜像正对着一个半圆型的广场,他站在半圆的前方,望着沉默无言的少女塑 像和她身旁那些走过艰难岁月的同伴。他并没有马上开始采访,本该拿出来的工作记 事本依然安稳地睡在口袋中。大脑催促他要抓紧时间,但他的手却没有动。见他没说 话,她(吴顺德)先开了口: “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每个人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泪流不止, 感到既委屈又悲愤。” 他还是没有开口。想要提问,却忍住没问。因为他觉得提问本身就会被打上罪人 的烙印。所以他沉默着,但她没停止讲述。 “每天接待几十个人。多的时候一天要忍受30多个男人的汗臭味。就算下面烂了 很疼,也得不到治疗。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慢待其中的任何一个,否则就会掉脑袋。” 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两条腿像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瑟发 抖。他不自觉地想喊一句“什么?”,但在张开嘴的瞬间又咬住了下唇,勉强把话吞了 回去。她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继续说了下去。 “刚被拉到那里,就有一个女孩死掉了。连名字都不知道,我本该问一下的,但 是当时没有问。那个女孩央求放她回家,结果日本人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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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忍不住惊呼道“天啊!”。她的颤抖也传染给了他,虽然四肢抖得厉害,但 还是侧耳倾听着她的故事。她咽下悲愤,流出了眼泪。 “他像没事人一样,就那样砍了下去。也没有丝毫歉意,居然还揪着女孩身首异 处的脑袋嘻嘻哈哈地笑着。当时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叫,大家都恐惧到发不出声音。接 着来了一群小兵把无头的尸体拖了出去。军官握着滴血的军刀说道:“蔑视大日本帝国 的士兵,就是这种下场。你们这群臭丫头的脑袋想砍多少都不在话下。你们要是胆敢 挫伤大日本帝国士兵的士气,我绝不手软,立刻斩首!”难道要求放自己回去,就是蔑 视吗?就是挫伤士气吗?” 她的眼泪流出的不是悲伤,而是憎恨、怨愤和悲痛的绝望。她的情感原原本本地 感染到他的全身,凶残的日本军官形象跃然浮现在脑海中,心脏也剧烈的颤抖着,整 个人被愤怒包围。那几欲迸发的愤怒让他想要高声大喊,想马上提笔写篇报道,用神 圣的笔锋击退十恶不赦的肮脏。但却没有转化为实际行动。无论是愤怒的呐喊,还是 正义的笔锋,都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惧怕。当他切身感受 到她的不安和恐惧,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期,也会无法用语言和文章去表达。 她陷入强烈的惊恐之中,却依旧没有停止讲述,反而想用倾诉去战胜一切。 “我必须活着。要想见到他就不能死。所以不得不每天每天满足每一个来找我的 脏男人,即便被玷污了,也不能随便死掉,就是为了和他重逢,就是想再见到他。即 便那些男人难以自控地像禽兽一样嘶吼、打人、提出各种奇怪的要求,我也必须承受。 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要活着。虽然卑怯懦弱,虽然无比羞愧,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活 下去。”
徐秀哲被强行拉去充军之后,他的父亲也病入膏肓撒手人寰。村里的人对他家里 的事都掖着藏着,生怕从自己这里露出什么口风或传闻给家里招来丧门之灾,这种顾 虑重重的气氛笼罩着整座村庄。曾经邻里之间相互扶持亲密无间的村子,不知哪一刻 起阻断了交流,变得互相警惕起来。吴顺德的父亲也毫不例外,即便满腔怨愤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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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倾诉,想到失去的至亲老友,想到女儿未婚夫的离去,一切的悲伤和遗憾也只 能借酒消愁。小小的村庄变得一片荒凉。 她盼着他能从战场上安然无恙的回来,为此每天天不亮便去祭拜天地。在收到求 婚的水井旁对着大树虔诚祈祷,即便把手掌磨破磨没也在所不辞地苦苦祈求。 他离家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也是她的父亲三个月来以酒为伴的某一天,更是她祈 祷了三个月的某一天。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对天地神灵祈祷之后回到了家中。但不知为何,那天她看 到父亲并不是一个人在喝闷酒,而是和里长结为酒友推杯换盏。她刚进家门,父亲就 面露喜色。 “顺德啊,你过来。里长有话对你说,好像有办法救你的未婚夫。” 她睁大了眼睛。刚走近院子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便一下子跑到木地板上坐了下 来。里长喝干了一杯酒,拍着她的肩膀说: “听说秀哲去了满洲,那地方挺危险。不仅闹独立运动,还有很多清国的人,日 本军死了不少。” 她对里长的这套序论内容不大喜欢,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救他啊?有法子吗?直接说说本论内容吧。” 里长斟满了酒杯,直勾勾地看向她,她用清朗的视线望着里长的眼睛,里长啧啧 砸着舌头说: “只要有钱就可以,但是要想在我们村里筹钱,那比上天摘星星还难。你也知道, 就算把全村所有的钱都搜罗到一块,也凑不足50元啊。” 这回她又打断了里长的话。 “唉!真是的!谁都知道有钱就能办事。你不就是想说有办法挣钱么?” 里长点点头,笑了起来。她又紧接着问到:“怎么法子赚钱啊?”里长喝空了酒杯 抖了一抖。 “日本军有缝制军服的工厂。听说去那里能赚不少钱,也做鞋子,你的针线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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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好,反正我们村里的男人也就秀哲那么几个,村里人已经有好几家决定送女孩去工 厂赚钱后把秀哲放回来。杜鹃她们几个都去,你也一起去吧。” 这三个月以来,她的脸上难得有了朝气。她傻傻地笑着,对里长说“谢谢,我们 全村人都感谢您。”起身便跪在院子里行了一个大礼。她的父亲也用双手给里长递上了 香烟。里长露出黄牙大声地笑着: “这点事还用得着这样吗?咱们又不是外人,一个村子住着,能帮忙的地方就帮 一把呗。到那边辛苦几个月,我已经拜托过日本人别让秀哲伤着身子,等你赚钱回来, 我跟上面的人说一下,就能把人放回来,不用担心。明天出发,好好准备一下吧。” 里长叼着烟起身离开了。她跪着将里长送出大门,嘴里一直说着谢谢,还弯下腰 行礼。
韩基俊的下颌肌肉绷住一股劲儿,现在他的脑中已经完全忘记了工作记事本上的 问题。他的整个身心就像一个高温熔炉,满满的只有怒火。谈话过程中,除了偶尔伴 着叹息声的简短回应,他觉得其余的任何行动都是不可容忍的。 他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依旧跟过往的回忆继续着残酷的斗争。 “就这样,我被里长的话骗了,跟同村另外7个女孩一起离开了家乡。一个去了新 加坡,一个去了台湾,还有一个去了缅甸。就这样,大家各奔东西,而我被送到了满 洲。后来才知道,其他人都死了。有的死于梅毒,在治疗性病的理由下接受了水银疗 法,结果全都死了。赚钱?倒是给了一种类似于代金券的纸票,但被抓去的女孩子中 没有一个人拿到过钱,而且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人……” 她停顿了下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的压迫着。为了缓解那种重压,她紧紧 揪住了自己的胸口。但并没有好转,于是改用拳头猛烈的敲击。依然毫无作用。她伸 直双腿坐在那里,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想送上一些安慰,她的肩膀 剧烈地耸动着。他能体会到此刻的郁结和压抑源于委屈。 她吃力地张开嘴,发出“啊!啊!啊!”的呼喊,想要把压抑和郁闷一吐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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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会被拉去做‘慰安妇’,真的没有一个人。真的没有一个人知 道要去卖春而自己走上这条路的。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啊。”
P.116-146 吴顺德被带到了满洲。到了那里的时候后悔已经晚了。一起出来的同村女孩都已 分散到各个地方,她和一群从未去过满洲的陌生女孩们坐在卡车里。还没到地方,就 已经感到不太对劲。 来得路上,不分昼夜地蔓延着战火,她到那里的时候正直深夜,四周不时传来爆 炸的声响。伴随着每次爆炸声的响起,夜晚的天空便闪过一片亮光。一起坐在卡车里 的女孩子们发出惊叫声,她也高声尖叫着蜷缩起身子捂住了耳朵。 车子在砂石路上疾驰了许久。惊雷般的炮弹声震耳欲聋,也不知发出了多少尖叫, 她嗓子嘶哑,感到精疲力尽。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外边传来男人们粗声粗气的欢呼。炮弹声和男人们的怪叫令 人毛骨悚然,小姑娘们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她们这里并不是什 么鞋服工厂。虽然她们来到这里的缘由各不相同,但是那种令人不安的不快预感却是 如此一致。 漆黑的货箱突然卷起了布帘,一群身穿军装、肤色黢黑的男人们发出野兽般的怪 叫,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瞪着疯狂的眼睛盯着她们看来看去,一个士兵立即跳了 上来,嘴里说着日本话慢慢地打量着每一个女孩的脸。 在把卡车里的三十个女孩都看过一遍之后,那个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其中一个女孩 的面前。 “就这个女的吧!” 他这声呼喊,引得外边看热闹的士兵们嗷嗷乱叫。那男人狠命地揪住女孩的头发 把她拎了起来,女孩“啊啊”地惨叫着试图挣脱那双手。见她奋力反抗,那男人便抡起 厚重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她脸上,一拳便把那女孩打倒在地上。接着,男人毫不手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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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破了她的韩服上衣,她再次发出惨叫,那男人依旧采取了之前相同的手段,女孩“噗” 地一声嘴里吐出了鲜血。男人脱下自己的裤子,他的大腿刚一得到解放,外面看热闹 的士兵便冲向了早已看好的姑娘们,凄厉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每当这时他们就 像那个男人一样肆意地使用暴力镇压。 有两个士兵也朝她围了上来,其中的一个人把脸探向了她的胸部,她使出浑身气 力用双手抵制着那张脸。另一个士兵则在身后抱住了她,制约着她的胳膊。她奋力抬 起双腿,朝扑向自己的士兵的脸上猛踹了一脚。 那士兵被踢得整张脸都扭了过去,他摸着自己的下颚确认状态,上下活动着下颌 皱起了眉头,和其他女孩的遭遇一样,她也受到了残忍的暴力。 军靴踢在她的心口上,她立时喘不上气来。后脑勺传来钝重的锤击,这让她精神 恍惚,眼前一片晕眩,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裙子被扯了下来,但她全身使不出力 气,胯下一阵疼痛,禽兽的笑声渐渐远去,她失去意识陷入昏厥。 吴顺德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军队的营帐里。一同来的姑娘们都赤条条的光着身 子,哭声响遍了整间营帐。每个人都蜷缩并遮掩着身子。她也猛地坐了起来蜷着身子。 身上传来阵阵刺痛,其中因失去贞洁而产生的疼痛最为痛苦。大腿上还留着处女膜破 裂的血痕。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哭泣了。大家在经历了相同的境遇 之后,带着委屈和惶惑,面对难以置信的事实流下了泪水。 她想起了徐秀哲,她只是想赚些钱救他出来。不,实际上她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 么缘故被抓走的,明知道是为了制造杀人的刀枪,而且还是侵略朝鲜的家伙跟你索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一个人还能泰然地交出自家的铁碗,岂不是更奇怪吗? 他只是不想成为杀人犯的同谋而已,只是一个身为人父人子的男人为了保护家人, 想用最后的良知对日本侵略杀人的行为进行阻拦而已。他只是一个无法沾染罪恶的父 亲而已,因为不是恶魔而做出了那样的行动而已。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人试图去救 助他人的努力,是见到殴打他人的行为时出于愤怒对恶魔进行的阻拦而已。 可是,正当的行为却成了死罪。为侵略自己祖国的日本人他端起了枪炮,还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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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个说不通的理由,她成了救出未婚夫的手段而走入了工厂。 工厂!原本说的是工厂!村路的里长,还有来这到这里以前见到的所有人都是这 样说的。甚至被招到一起的姑娘们,每个人都听说是去工厂干活。 这样的状况真是有口难辩,竟然发生了这种意想不到的事。她们中的多数人还是 贞洁之身,没有一个人知晓这种可怕的事而选择离开家乡来到这里。和她一起流泪的 女孩大部分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痕,证明着她们失去的第一次。 难以置信。恨不得咬舌自尽。无法承受内心的罪恶感。 脑中回忆起他送柿饼的情景。热性体质的她常常拉肚子,所以他省了又省送来了 柿饼,叫她闹肚子的时候吃。那些泛着白霜的上好柿饼她还没来得及吃完,依然静静 地躺在她的闺房里。 她回想起自己因为热病卧病在床的时候。那一天拂晓的空气带给她凉爽的感觉, 那一天她醒过来见到夜空的星光照耀着自己。那一天虽然在记忆中天气还有些凉意, 但凉丝丝的微风轻轻拂却她全身的热气。那一天她的气色好转高烧褪去,偷偷抹着眼 泪想起他微笑的脸庞是那么帅气。不要生病……不要生病……千万不要生病……那一 天直到破晓时分,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这句话。 她又想起自己生日的那天。那是一个荒年饥月,大家都食不果腹,虽然村里的人 们勒紧腰带互相接济,可还是不时有人饿死。那一年的生日别说海带汤了,就是大麦 饭也没得指望。他一大清早趁大伙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来到她家,悄悄地在门外低声唤 着“顺德!顺德!”。那声音十分轻微,以至于他呼唤了很久。直到麻雀叽叽喳喳啼叫, 太阳微微照进屋子里的时候她的耳朵才有了反应。她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见他正悬 腿坐在门前的地板上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听到开门声惊了一下,睁圆了眼睛后退了一 步。她问道:“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话音刚落,他紧忙示意她小声点,并作出手势 让她到外边来。因害怕惊醒家人,她踮着脚学着小鸟的步伐。他拉起她的手走到房子 后面。 “今天是你生日吧?给你,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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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个包裹放到她手上。 “什么啊?” 手掌上传来温暖的热度。她打开包裹,见到了雪白的米糕。 “吃吧,我走了十里路赶回来的。虽说这饥荒年越拖越长没什么吃的,但你的生 日我怎能让它就那么过去呢?虽然不多,你快吃了吧。” “这是从哪弄来的?” 他为了得到夸奖,就把这几天的事悉数道来。 “我去了邻村的邻村出诊,见那个村子还有一点余富的大米,就卖了草药,治好 了一只站不起来的小牛犊。碰巧那个村的怪老头在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腰 不能动弹,我不是擅长针灸嘛,就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尽心治疗。你可不知道,他又是 耍脾气又是装死诈活的,我真想一根长针扎在他脑袋顶上。即便这样,在我的悉心治 疗下,他已经能动弹了,所以我得到一些大米,真是万幸啊,好歹还能给你庆祝个生 日。” 她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他虽然满面倦容,却显得毫不辛苦。相反,她脸上的表情 却凝固了下来。她攥起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的脸怎么搞成这样?你明明是大夫,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多累?谁跟你 说过要吃米糕了?哥快拿去吃吧,我不想吃。” 她把米糕硬塞回到他手中,气汹汹地迈开了脚步。他用手拦住她,说: “干嘛这样啊,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快吃吧,你要是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办啊? 快吃了吧,我晚上都没睡觉就跑过来了。” 她猛然转过身来,冷冷地瞪着他。 “谁让你送这个来的?你怎么这么笨?我怎么能吃得下啊!一个大夫,干嘛要去 给牛看病?怪老头耍脾气你干嘛都要忍?那个老头我也是知道的!他那个火爆脾气连 我们村都早有传闻,就该让他等死,你为了一点米糕何必吃这个苦头?” 关于那个老头的风言风语都已经传到了十里开外。他平日里骑着马尽做欺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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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原本是贱民出身,给别人家挑大粪,后来日本人慢慢侵吞村里的土地,当时那 老头居然带头帮忙,通过放贷逼债,让日本人以便宜的价格买下了三十里之外的所有 土地。他的恶行还不止这些。 他借助日本人的势力,谋划了几个村子的青年去应征参军。这样积累的财富从不 和任何人分享,只会花钱招妓纳妾,享受着花天酒地的奢华日子。此外还特会刁难人, 以至于家里的下人常常逃跑,因为不让人睡觉,光使唤人干活,凌晨大月亮还挂在天 上就全被召集到一起对天皇发誓。 她不难想到他在那老头家里吃了多少苦头。他以为她不知道,竟然还在她面前对 自己的英雄事迹夸夸其谈,想想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的嘴僵住了。 “你吃吧。我真的吃不下。那么辛苦,干嘛非要做这个米糕?这些糕我怎么能吃 的下!” “顺德啊,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生日啊,看在我的心意上,你就尝一口吧。” 他掰下一块打糕送到她嘴边,她扭开了头。 “你叫我怎么吃!我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想到你去给那样的老头治病,我有些生 气。” “快吃吧,糕都凉了。” “不要!” 他有些不知所措,用肝肠寸断的声音哀求着“你尝一尝吧,哪怕就一点。”这一刻, 他已经和刚才不同,脸上没有了笑容,显出了原有的憔悴。他究竟受了多少苦,即便 不说她也明白。她的心头一阵气堵,于是甩开他的手转过身不去看他。 “我更生气了。哥哥的脸都不成样子了,这么几天就瘦了许多,我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状态下我要是吃了米糕,会不消化的。哥,你快吃饱肚子,回去休息吧。” 她朝家里走去。他挡在她前面。 “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但是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米缸空了,不给你过个生 日我觉得过意不去。我不是对你许下了诺言了吗?一日三餐,一定让你吃饱。治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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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老头挨了骂又能怎样?人们指指点点说闲话又能怎样?我少睡点觉有什么大不了? 只要你能吃饱肚子,我就知足。所以,赶快吃了这个。求你了。” 她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他也跟着蹲了下来。 “快,哪怕只吃上一口。已经凉了许多。” 他重新把米糕送到她嘴边。她猛然抱住了他。 “哥,你别这样。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做。哥,你这样做知道我有多心疼么?你 当了大夫,治好了我的病有什么用?我心里难受啊。心上的病无药能治,所以今后再 也不要这么做了。” “好吃吗?” “好吃。” “再多吃点。” “哥,你也吃。” “好吧。” “哥。” “嗯?” “我饿肚子也不要紧,在我心里你更重要。” “顺德,我说过我会献上我的一片真情。对我来说,真情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 让你不生病、每天都能吃饱饭,希望你不会挨饿,希望你不知道病苦,这就是我的至 情至义,是我一生的愿望。”
至情至义,不是寻常的心愿。它是比愿望更为执着的追求。这种追求绝对不会消 逝。至少在尚未实现之前,它绝对不会消逝,一定会实现。即便追求更高的愿望,也 一定能实现。所以我一定让她看到我的真情。
时间过去了多久?遭到强暴的女孩们的哭声传到了营帐的外边。炮弹的声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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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再去惧怕。对现在和未来的忧虑,轻松胜过了死亡的恐惧。 这悲伤凄凉的哭声因某个人的到来而嘎然停止。一个佩戴长刀的士兵和身后三个 带着手枪的士兵走了进来。 佩戴长刀的士兵大声说道: “你们来到这里,要以慰劳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子孙为义务,每天接待一百名 引以自豪的勇士,有人拒绝接受这份光荣的使命吗?” 被夺去贞洁的女孩们谁都没有在意士兵的问话,当时她们所有人除了想着自己的 处境以外根本顾忌不到其他,那军人被结结实实地晾在一边,他左右看了看,捏住一 个女孩的下巴,问道: “为了骄傲的天皇陛下的子孙,你每天是否能接待一百位勇士?” 那女孩流着眼泪,抛开赤身裸体的羞涩,在被捏住下颌的情况下字字铿锵地回答: “做不到。送我回去。” “ちくしょう(畜生)!” 士兵把女孩掼在地上。从刀鞘里拔出锋利的日本军刀。刀锋无情,直朝着女孩的 颈部挥去,毫无阻碍的画了一个半圆。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正准备反驳什么的女孩 再也没能张嘴说话,她的头颅滚到了地上。霎时间营帐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大 家的视线都固定在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失去头颅的身躯倒在地上,撞在另一个女孩的 膝盖上,鲜血汩汩地喷了出来。 女孩们个个面色惨白,想要高声尖叫,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士兵用占满鲜血的日 本刀指向其他女孩,重新说道: “为了引以为傲的勇士,每天不能接待一百名的人,就是这种下场。我再问一次, 是否愿意服侍引以为傲的天皇陛下的子孙?” 女孩们都哑然无声,士兵带着残忍的笑容重复问道: “是否愿意服务!” 站在他身后的士兵们贪婪地砸着嘴,打量着营帐里的每个女孩。女孩们小声嘤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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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着,即便是假装的也要说个“是”字,才能躲开指着自己的军刀。就在这时,一个 女孩猛然站了起来。 “放我回去!我有未婚夫!” 这女孩正是吴顺德,她打破了营帐里充斥着沉重杀气的沉默。手持日本刀的士兵 马上朝她走去。 “什么?未婚夫?难道天皇陛下的子孙还比不上那种下贱殖民地的畜生么?” 兴奋的士兵瞪着血红的双眼。她像疯子一样抓住那人的胳膊。 “我不知道。不管什么殖民地还是什么天皇陛下,我统统不懂。就是放我回去。 我有未婚夫。我有付出真情的未婚夫!请你放我回去。” 她双膝跪地,紧紧地抓住士兵的裤筒,反复说着“放我回去吧。求你放我回去!”, 并在地上重重地磕了数十个头,抓着裤子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士兵的脸上露出残忍的 微笑。 “那么,你就受死吧。” 士兵把日本刀挥向了空中。 “我宁愿你杀了我。我没法这么活下去。我不能放着未婚夫这么活着。求你痛快 地杀了我,砍我的脖子。反正我的未婚夫也在战场上,我化作鬼魂去保佑他。那样反 而更好。快动手吧!” 她僵硬地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说道。她面对锋利的日本刀竟不见丝毫畏惧,那铿 锵的话音在军帐中激荡。她紧咬着下唇,也不知用了多大气力,竟然淌出了鲜血。她 毫不屈服,无畏死亡,气势凛然地望着那士兵。 “你这臭丫头还真不怕死啊?” “你可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我最害怕的是被你们践踏。与其那样,我宁愿 死也要坚守。你懂得什么叫贞洁么?我已经被夺走了贞洁。即便死了也没关系。即便 不放我走也可以。比死更可怕的事我都遭遇过了。我不怕死,宁愿死后变成冤魂留在 世间,去找我的未婚夫,让他躲过枪弹,让他不受病苦,一定让他活着回到家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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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即便我死了,我的未婚夫也不会忘记我。我们互相献上了自己的真情。” 那士兵嘲讽地说道: “你这臭丫头,竟然放弃效忠于天皇陛下的荣耀?” 她的脖子上暴起青筋,一口反驳道: “你说的好听。你们的忠诚是什么?你们为天皇打仗然后死掉就是忠诚?荣耀又 是什么?在战场上为天皇战死就是荣耀?我也和你们一样,我忠实于自己的真情。就 像你们对天皇献上忠诚一样,我对未婚夫献上我的真情。你们觉得为天皇而死是一种 荣耀,那我为自己的未婚夫而死也是一种光荣。所以我宁愿你杀了我。我死后把我丢 到山里喂野兽。听说在战场上被俘,唯有一死方为忠将。我也如此,与其在这做奴隶, 不如一死了之,这样才能对我的未婚夫献上至情至义。既然不肯放我走,干脆一刀杀 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她刚烈而又坚定的回答让营帐内更加杀气腾腾。士兵环顾了四周,挤出残忍而又 卑劣的笑容,冷冷的俯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说日本刀在下一秒便会挥舞出弧线。几 个女孩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有人尿了裤子。虽然表达恐惧的方式各不相同, 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手上的肌肉,手指也不停的挛缩着。大家都以为日本刀马 上就要就要落在吴顺德的脖子上。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和她们的定论相反,日本军刀并没有落在吴顺德的脖子上, 而是插入了刀鞘。咔擦!随着清晰的声响,军刀被封入了刀鞘之中。身后的随从不明 就里地对视了一眼,而女孩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了胸口上。那士兵说道: “看你的眼睛知道你是真的不怕死。那么,就没必要杀了你。但是如果就那么放 了你,便是对天皇陛下的侮辱。与其让你死,不如让你做最害怕做的事,这才是最残 忍的刑罚。还不许自杀,你要一辈子为我们的勇士作出牺牲,直到你的身体吃不消, 到死为止。” “你说什么?宁愿你杀了我!不然我就会杀死你!杀掉所有人,离开这个地方!” 她霍地站了起来,朝士兵的日本刀冲了过去。士兵用粗大的手钳住她的脖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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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不上气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也动弹不得,那士兵回头对身后的随从说道: “把这女的拖到2营帐去!让她接待接待兴致高的勇士们!要提防她咬舌自尽,把 她的嘴堵住,手也捆上!” 说着那士兵便把她甩在地上,奸笑着走出了营帐。她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想要咬 舌自尽,但随从的士兵动作更快了一步,一个人用枪头堵住了她的嘴,另一个人则钳 制住她的双手,用腰间的绳子将她绑了个结实。 她疯狂地发出无声的叫喊,拼命的抵抗。试图堵住她嘴巴的士兵揪住她的后脑勺, 用自己的额头毫不留情地撞向她插着枪头的嘴。血腥味充斥在口中,在难以忍受的痛 楚中,她也没有停止反抗。士兵的额头毫不停歇地朝她袭来。 她直到最后也保持着清醒,拼了死力不在暴力面前顺服。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于何 处?在双手被捆住、嘴巴被堵死的情况下,她竟然甩开了两个士兵朝门外爬去。 “哎呦!快看这小妞!” 负责捆手的士兵就像发现了有趣的玩具一样喊道。他用军靴踢着她的脑袋,拦住 她的去路,对此她也毫不理会。 “这娘们够狠。今天你要是出得了这扇门,就放了你。你卯足了劲儿试试看。” 堵住她嘴的士兵捧腹大笑,说着便用穿着军靴的脚把她的头轻轻踩在地上。她摇 着头反抗。 “呵呵,看来你真是精神不正常了。哼!疯婆娘!” 负责捆手的士兵抬起脚“哐”的一声踩向她的脸。她依旧没有放弃。 “瞧这个朝鲜疯子!” 眼见脚下的力气越来越重,她倔强的气势却丝毫未减,负责绑手的士兵不禁火冒 三丈。她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坚定决绝地拼力向门外移动。越是这样,士兵的动作就 变得越加粗暴,两个人合力毫不留情地朝她的头部又踢又踩。 “你出去试试看!看你能出去的!该死的朝鲜娘们!” 她的身上处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她依然不断地前进着,一边躲闪士兵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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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一边不停地挪动着身子。汗水夹杂着泪水滑过她的脸颊,口中流出混着鲜血的涎 水,就连头发上也滴滴答答地淌着血珠。不论受到怎样的惩戒,她都不会屈服,距离 营帐外边的世界只剩三步之遥,在残暴无情的踩踏下她心里喊着“只要一点,再一 点!”,慢慢地、一点又一点地朝外边挪去。 不知不觉间,两个士兵已气喘吁吁渐渐感到疲乏。这时,负责捂嘴的士兵朝她冲 了过来,他奋力助跑后像踢足球一样踢在她的头上,看上去就是想让她死掉。她的身 体瘫软了下来。她想移动肩膀,但完全动不了,即便是轻微的动作她的身体也无法办 到。踢她的士兵擦了擦汗水,把手指伸到她鼻子底下。 “还活着呢。把她拖走吧。” 确定了她还喘气之后,那个士兵揪起她的头发拖出了门外。虽然她的身体完全没 有抵抗能力,但她的眼睛依然流淌着反抗的血泪。
徐秀哲想起求婚的那个晚上。那个蛙声一片月光皎洁的晚上,那个他,还有她, 将自己的至情真意献给对方的夜晚。 吴顺德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用旧板材拼凑的、勉强容下一个人平躺的 床上,木板搭成的屋子不超过2坪(译者注:约合6.6平方米),处处透着简陋的寒酸 气,就连一丝阳光都无法照进来。草绿色的军大衣遮挡着狭小的窗子,一扇草草安装 上的门,透风严重的门缝用脏兮兮的破布堵住。 一个姑娘正照看着她,见她睁眼环顾了四周,便放下手中为她擦身的毛巾问道 “你醒了?”。她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她遭遇了什么事呢?她一丝不挂、被揪着头发拖到一个充满男人汗臭的营帐里。 尽管她浑身是血,但那些男人还是发出呻吟蹂躏着她。甚至还有一个男人见她陷入昏 迷,便用滚烫的烙铁戳在她身上,让她尖叫着翻滚挣扎。或许他们觉得这幅景象很有 趣,每当她发出尖叫扭曲着身体的时候便传来一阵笑声。她陷入昏厥,身上的皮肉被 烧焦,胯间火辣辣的疼痛,意识在清醒与昏迷间沉浮无数次之后,她的痛苦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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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回想起那充满羞辱的噩梦,她决定咬舌自尽。看护她的那个姑娘在慌忙间把自己 的手伸到她口中。她使出全身力气咬了下去,但只有牙齿间传来硬邦邦的感觉,舌头 却安然无恙。舌尖传来血的味道,那姑娘却“啊”的一声发出短促的喊叫,她这才松开 了臼齿的力气。那姑娘对自己的手毫不在意,而是搂着她的头,说道: “不能就这样死掉。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日本一定会灭亡的,一定会战败付出代 价的。我们要把今天因无法与强迫抗衡而遭受的种种耻辱写进历史,所以必须活下去, 活着把他们送上审判台。”
“我们要把今天因无法与强迫抗衡而遭受的种种耻辱写进历史。” (“慰安妇”历史馆入口处铭刻的老奶奶的话)
吴顺德带着韩基俊来到了历史馆的楼下。登上勉强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的楼梯, 一个阴沉沉的木质建筑映入眼帘。他马上意识到这就是慰安所。她寡默地走进那间慰 安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那房间的构造和她的陈述完全相同,身旁还有一个铁皮 洗脸盆放在木椅上。他很想知道它的用途,但又很难开口询问。她替他解开了这个答 案: “这地方是按照我的证词制作出来的,和原来一模一样。洋铁盆是做清洁用的, 每次做完那种事,我们用这个清洗身子,在这张老旧的床上无休无止地接待那群男人。 在这个地方,我和那个看护我的姑娘,也就是在历史馆入口处的牌子上留下那句话的 人,初次相遇成了朋友。虽然我们年龄相同,但她总是很像姐姐,生存意识强,性格 坚强刚烈。她的名字叫河春熙,人长得很漂亮。” 见她先开了口,他也轻松地开口问道: “你和她生活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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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就在我的隔壁。我身子弱,她有时替我接待。对我来说,真是充满感 激而又珍重的朋友。帮我送信给他的人也是这位朋友。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做这个 朋友的亲姐姐,那样才能报答今生无法报完的大恩大德。” “这真是弥足珍贵的友情啊。” “是的,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宝贵。而且这个朋友还很贤明。她当时就断定让我们 沦为性奴的日本一定会败亡,并且总有一天会对我们低头道歉,所以激励我们一直活 下去,不要放弃。” 她望着那张载满可怕回忆的床,想起河春熙坐在床边护理自己的那些日子,河春 熙说过的话语依然记忆犹新。她和眼前看不见的河春熙开始了对话。 “春熙呀,你说对了,到现在日本人也没有道歉。对你的话我从来都深信不疑, 所以一直坚持到今天。因为到现在也坚信你的话,所以每个周三都去日本大使馆门前, 从没落过一天。无论何时,你的话总是对的,你的话不是从没说错过么?日本人垮台 了,因为挑起战争遭到大炸弹的轰炸,为此受到了惩罚。但是你说过他们会对我们双 膝跪地赔礼道歉,这一点还没有实现。我们等待的是不是太久了一点?因为我相信你 说的是对的,所以22年以来的每个周三我从未停歇地去找日本人讨说法,那群厚颜无 耻的家伙连大门都不肯走出来。就算这样我也照去不误,并不是因为相信日本人,而 是因为相信你说的话。你不是从未对我说过谎话么。” 听到她的对话,他也感觉河春熙这个人仿佛就在身边,带着亲切的感觉,他也鼓 足勇气对河春熙送去深切的安慰。 “奶奶,我们这些后孙会印证您的话不会有错,我和吴顺德奶奶都对您的话坚信 不疑。我们会证明一切,一定要见到结局。” 他的话语充满真情实感,丝毫没有形式上的虚套,就像一个后孙对仁慈的老奶奶 送上的温暖话语。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表示着感谢和赞赏。 “你知道最不像话的是哪一点么?是他们说我们是自愿去慰安所的。说我,春熙, 还有一同被拉去的姐妹们都是自愿去的,而不是被硬拉去的,所以更觉得生气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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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鬼话让我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更觉得委屈,也更让人气绝。直到现在每个 周三去见日本人我都走去见日本人,过去他们用缝纫工厂招工的谎言骗我们踏上了贼 船遭受惨无人寰的折磨,如今这群家伙却矢口否认说没有这回事,用气炸心肺的谎话 让我们蒙受屈辱,让我们再一次主动找上门去,让我这一辈子做人做鬼都不得不追在 自己厌恶的一群家伙身后,他们怎么能这样残忍?带着人的假面,让我们的人生过得如 此艰辛。”
卫生的公共厕所。这是“慰安妇”的另一个称谓。即,慰安所就是一个像排泄大便 和小便一样排泄肮脏欲望的场所。进一步了解的话,便不难发现“卫生的公共厕所”这 个形容充分证明日本人对慰安妇的态度,他们从未将慰安所里的“慰安妇”当人对待, 而是将其视为解决性欲的工具。因为从未被当做人类看待,所以慰安所里的生活残忍 到超乎人们的想象。 那是一个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适应的地方。这种艰辛残暴的环境,让一个人 一辈子也无法把它写入人生的记录当中。身为人类所无法做出的行动,日本人却做得 那么肆无忌惮。 要去满足一个在战场上变成杀人魔、把和平践踏在脚下、以杀戮为乐趣的群体的 欲望,这样的事实无论是谁都绝无可能接受。 一些女孩疯掉了。有的人失去理智自杀了,有的人尖叫着跑屋子,而有的人则恰 好相反,从未踏出过房门半步;有的人大小便失禁,有的人患了失语症,还有一些人 不断重复着同一个行动,甚至还有人为了向强者示好自甘沦为性奴。虽然女孩们的精 神陷入病态,但是日本人也没放任何一个人回家,反而挑出状态严重的女孩,用非人 类的行为排解着他们的欲望。对于那些跑出去的女孩毫不留情地用刺刀对待,把精神 失常的女孩成群杀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流着鲜血死去的羸弱 女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快乐。 倘若真有地狱,也比这样的地方好得多。都说下地狱的人会在炙热的地狱冥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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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比永恒更为长久的时间?那我宁愿向神请求将我打入地狱的火焰中。都说恶魔是 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和这群拿战争当游戏的疯子相比恶魔不知有多和善。 对于他们来说,杀人就是恶作剧和游戏。不,或许还是一种荣耀和最重要的生命 意义。吴顺德接触到的这群比恶魔更可恶的家伙,在讲起杀人时无一例外的不满怀着 自豪感夸夸其谈。 他们骑着马见一个走在路上的老人挡了路就一刀砍死,把小孩当俘虏抓回来,又 放开让他逃走,然后打赌看谁能用枪瞄准逃命的孩子,赢了的人堂而皇之充满自豪的 吵嚷炫耀着。 被他们杀死的人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几乎没听他们说起自己杀了健壮的敌 军。这也是当然的事。多数到那片死亡之地的人,不是受殖民压迫的朝鲜人就是其他 国家的青年人。杀死那些本应受到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这种幼稚无知的事对他们 来说却是无比光荣而又伟大。 有时他们在中途使用暴力或者变得粗野,有时还会毫无理由的走进屋子用军靴乱 踢一气便走了出去。这样的日子在反复几次之后大家才知道其中的缘故。那是他们受 到独立军的偷袭或败得一塌糊涂的日子。 “朝鲜的那群家伙居然对我们引以为傲的天皇军进行了袭击。你们这群娘们也是 朝鲜人,替他们受罚吧!” 他们找出这么一个说不通的理由,对女人们统统施以集体暴行。虽然刚开始的时 候个别女孩还对独立军心存怨恨,但多数女孩即便挨着踢打也感到心潮的阵阵澎湃。 这全归功于拜河春熙的话。 大家进入慰安所两周后的某天,曾遭到几个日本人的集体暴行。那天下着瓢泼大 雨,日军的一支部队在独立军的袭击下溃不成兵,于是日本人把屋子里的女孩不由分 说地统统赶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无缘无故的展开了集体殴打。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 脚,那一天慰安所里的所有女孩都肿着脸,至少要一周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知这 算不算是幸运,在慰安所管理者的讨好、安抚和劝阻下,这场暴力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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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个日本兵嚷道:“要怨就怨你们朝鲜的叛徒吧!”说完,吐了口唾沫,气 呼呼地走了出去。 浑身上下,只要一动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即便这样也得动身把皮开肉绽的伤口 清理干净。虽然暴力已经收场,但是痛苦的呼喊依然未能停下。用水给伤口消毒的人 们不是发出哼唧嘿呦的呻吟。 虽然互相之间没明说,但想着自己因为独立军而挨了毒打觉得委屈,这种气氛被 河春熙捕捉到。 河春熙停下擦洗,提高了嗓门说道: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是不是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顿毒打觉得委屈?” 谁都没有痛快的回答,经过一段沉默后才有人张口: “实话说我觉得委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打。” “我也是。”另一个女孩小声的说。其他女孩也鼓起了勇气,说道“我也委屈。”还 有几个人气呼呼地说自己更委屈。听到这些,河春熙又说道: “我们是挺委屈吧?对吧?但是你们觉得怨谁呢?怨独立军吗?全怪独立军么? 都老实说心里话吧,是不是在责怪独立军?” 听她这么一问,大家都没有回答,只是互相看着别人的眼色,大伙东张西望的视 线最终集中在一个看起来较为强势的女孩身上。在这样的视线下,那女孩鼓起勇气回 答道: “说实话,因为一帮从未见过面的独立军而挨了一顿打,真是觉得可恨。” 对她的这句话多数人都表示赞同。河春熙看着那个女孩说道: “打你们的人是独立军吗?我们现在该恨的人难道不是打我们的那群人吗?独立 军动手打我们了吗?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危险吗?独立军有什么错?” 河春熙的一番话,让那女孩成了哑巴。紧接着,她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那么独立军可曾有意的逼迫我们?” 这也让女孩无言以对,河春熙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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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怨恨独立军?” 对此女孩实在找不到争辩的话,因为河春熙的话都对。女孩本想说“不就是因为 被独立军挫败日本人才憎恨相同民族的我们,以至于动手打人的么?”,但这句话只在 她脑海一现而过,并没有说出口。屋子里的其他女孩们也将这句回答收在了脑子里, 因为她们知道这是不对的。河春熙也看透了女孩们的想法,用强烈的语气说: “有谁愿意一辈子在这里做奴隶?” 女孩们沉默着。 “有谁想做他们任意杀害的玩具?” 依然是一片沉默。 “我们的想法让我们产生改变,如果憎恨独立军,就会一辈子做日本人的奴隶, 无法从这里脱身,而且渐渐的我们也会认为自己是性奴,连逃脱的想法都不会再有, 像精神失常死掉的那些女孩一样悲惨的死去。我们应该支持独立军,能让我们获得解 放的人只有独立军。我们就是因为自己的祖国被他人夺走,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独 立军能为我们重新收复祖国。我们在这里应该支持独立军,熬过这里的日子。” 这间充满痛苦的屋子变成了充满思考的屋子。河春熙吃力的站起身来,说: “我们挨了打又怎样?那些贪图我们身体的杂种们正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独立军 越是取得胜利,我们距离家乡就越近,而且也会一点点减少我们的艰辛。” 女孩们点了点头,给予肯定。 河春熙接着说: “所谓的独立运动,不仅仅只有独立军那样的战斗,在这里我们也能开启另一种 独立运动。挨打并不可怕!虽然我们无法去反抗,只是受着折磨,但我们大家一定要 挺住。只要能挺住,我们就赢了。所以一定能回到家乡,回去后我们学习知识。学习 西洋的话和文字,学会全世界的语言,让人们知道日本肆意妄为地逼着我们做了多么 可怖的事。日本一定会灭亡的,这一点确定无疑。很多人都在攻击日本,日本已是孤 家寡人。虽然许多国家和独立军会让日本军灭亡,但那之后的事情更加重要。我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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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日本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让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那是我们该做的事 情。” 河春熙的话激起了女孩们的希望。一个女孩说:“我也要学习文字。”这样一句决 心让慰安所充满了强烈的热情和意志,大家都喃喃地说着什么,虽然每个人说的都不 尽相同,但和河春熙的梦想并无不同。 就这样,慰安所里开始了行动虽小但意义重大的独立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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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红十字带着药品来到了慰安所。河春熙悄悄的把护士叫到一边,怕一不小 心被监视的日本人听到,她对周围时刻保持着警惕,偷偷地在护士耳边低声问道: “朝鲜士兵中有没有得了传染病而被送去的人?” 虽然护士不知何故,但她还是本能的看了看日本人的动向。当确定安全之后,护 士把过去的事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日本人在传染病的防止上做的很到位,在满洲 出诊的时候从未见到过传染病病人被送过来。她正要回答“没有”,却猛然间隐约记起 一个人。那是一个患了麻风病的朝鲜人,被送到小鹿岛上去了。那人正是徐秀哲。接 着护士还想起由于麻风病的出现,红十字进行的大规模防疫活动,于是说道:“有一个 朝鲜人不是因为传染病,而是因为麻风病被送到了小鹿岛。”河春熙瞪大了眼睛,在心 里高兴地欢呼道“找到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那个人的未婚妻在这里。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他们两个 人因日本的战争而牺牲了爱情。你能帮忙送封信吗?” 河春熙知道那个护士会痛快答应。红十字是日本军唯一监管松散的团体,以正义 为原则的红十字没有道理不给予帮助。如河春熙预料的那样,护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 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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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十字的护士来找河春熙拿信件,河春熙对她说“请好好传递。”说着,便把藏下 来的糖果放在护士手中,护士说“不用了”表示拒绝,但河春熙还是坚持着把糖果深深 的放进了护士的衣兜。 信件能够传送出去她觉得十分万幸,但是一颗心刚放下却又变成了担忧。因为吴 顺德。 红十字启程离开了。吴顺德走河春熙的房间,她说着谢谢,抱着河春熙又蹦又跳。 河春熙松开她的胳膊,说道: “如果红十字把信送到了,他就会知道你在慰安所。到那时,你的未婚夫能给予 理解吗?” 她的心“嗵”的一声沉了下来,河春熙一口气说道: “而且你的未婚夫得了麻风病。所以才被抓到那个叫小鹿岛的地方去了。” 她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呆呆的念到“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河春熙蹲了下来, 抱起吴顺德的头,她本不想说出来的,不想带给她伤害,但是这些话必须说。她是他 的未婚妻,把这种和他有关的消息传达给她的确是不对的,但如果瞒着她不说也是一 种错误。真相总是要讲的。她很想理直气壮,她也很想坦然轻松,因为相信他们之间 的真情真意。 “别担心。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你对未婚夫得了麻风病这一点也能给予理解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向河春熙问道: “那里没有战争吧?” “嗯?” “那个地方是没有战事的吧?只有患者住在那里吧?” “听说是这样的。只有麻风病人生活在那里。那里不是打仗的地方,是隔离患者 的地方。” 出乎河春熙的意料,吴顺德竟然舒了口气,说道:“真是万幸。”不明就里的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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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黯然的望着她,而她却灿然的笑着说: “真是万幸啊。哥哥到了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至少那里不是生里来死里去的地 方啊,得了麻风病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活着就好。觉得我脏也没什么,只要哥哥活着 我就很满足。” 此刻,河春熙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情。 24 ∷∷ “那个人和我互相了解。我成为“慰安妇”的事,他得了麻风病的事,互相都知道。虽然 也都清楚对方知道这些事,但又都装作不知道。因为互相之间即便不说也可以。 知道 那是假的信件,但是我们都很幸福。互相装作不知道的过了一辈子,没人说穿,也全 都知道。不知你能不能明白,这就是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