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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辰明 Samsung Conspiracy Chi ne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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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sung Conspiracy (삼성 컨스피러시) Saeum Publishing corp. / 2012 / 32 p. / ISBN 9788993964479 For further information, please visit: http://library.klti.or.kr/node/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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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sung Conspiracy 作者 金辰明
三星阴谋 目录 作家之言——6 序幕——11 独家新闻——30 记者之死——46 留下的纸条——61 瑞士银行——75 朴正熙的秘密资金——87 解开的疑惑 总统的欧洲访问——113 废墟上的对话——120 看不见的战争——134 米洛岛的维纳斯——143 蒂拉勒所长——151 将军之死——163 巴以斯劳伊财团——174 索非亚——188 女人的真面目——199 肥鹅肝——213 《圣书》与《格庵遗录》——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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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永俊博士——242 病毒排列——249 第三视角——271 纳米半导体的诞生——282 危险的投资者们——300 浮出水面的阴谋——307 黑色重逢——326 指导教授的提议——338 M内存——355 M&A——369 流体脱离——375 突袭——388 股东们的背叛——395 三星电子的命运——402 秘密技术会议——411 亲切的阴谋——421 横滨的险棋——431 考科兰的胜利——441 生物半导体——451 悔改的股东们——466 结语——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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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之言
这部小说因此而现在重新写成 在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美国杂志《新闻周刊》曾经介绍过全球百大技术。当时, 百大技术中,美国拥有60多个,日本拥有20多个,其他是为欧洲所拥有。目录里根本 找不到我的祖国——大韩民国的字样。那时,我感到很绝望,因为觉得这样的局势直 到地球灭亡也不会改变。当时,韩国剪下女人真发做成假发的公司出口额最多。所以, 我有那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从那时起不过三十年的今天,大韩民国就拥有了全球领先、排名前十的技 术。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说这种变化的基础是严格的人才培养和不断革新的技术 开发,也不为过。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韩国社会开始忽视对科学技术的投资。特别是,五年前新政 府成立时朝野轻而易举地就废除科学技术部达成一致,令我又一次大失所望。 我刚开始写这部小说时,情况也是如此。不,审视当时写完的序文,会感觉我的 问题意识比现在还要强烈。序文的题目是“再见,韩国”,里面有如下内容。
今日,高中毕业的大部分年轻人都没有报考大学理工系,而是报了人文系。甚至 有统计说70%以上的学生报考了人文专业。相当多的理工科毕业的优秀学生进入考试街 准备司法考试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以至于基础科学领域的数学系和物理系开始担忧 会不会关门。 这样的现实使韩国的科学技术越来越难以发展。相反,在邻国——中国,90%以上 的学生报考理工科,只有其余10%的学生选择人文系。我们嘴上喊着“科学技术是国 力”,而现实却是这样的。
十几年前写的文章,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只是日期改了而已,情况却依然。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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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从一开始便是从这样的问题意识出发的。 当时,我为让我克服了大学时节绝望的三星电子而感到自豪。我希望把三星电子 作为典范,和人们共享对科学技术的认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样令人骄傲的三星电子也让我国社会的一些人有了负 面认识。 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重新推出这部小说。因为如今,企业已经超越技术开发和 产品销售,需要与外国投机资本和欲夺取企业的阴谋进行秘密战争,才能生存下来。 虽然三星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一流企业,但是如果巨大金融资本恶意联手挑战,三 星电子也会束手无策。他们有可能夺取三星电子的经营权,把韩国企业变成外国企业, 甚至会使三星堕落为服务于竞争公司的转包企业。 最近,为了牵制飞速发展的三星电子,苹果开始了大规模的诉讼。我们可以确定, 在这个过程中,夺取三星电子经营权的问题已被提上日程或正在讨论之中。目前,外 国人持有三星电子50%的股份。在这样的战争中,第三势力的某种阴谋如果介入,三星 电子极有可能瞬间就变成外国企业。 笔者想以一直以来所见的苹果动向为基础,写部公开三星与苹果之间发生的专利 战争原因与阴谋的作品。这也是笔者在创作长篇小说《高句丽》过程中暂时抽身的原 因。 因此现在,这部小说有必要被重写。
2012年10月 金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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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11 1983年,东京。 “总裁先生,结论是不行。” 三星秘书室经理的声音断然有力。在座的人也都点头称是。 李秉喆总裁抬头向窗外望去。辉煌灿烂的东京市内夜景尽收眼底,是首尔夜景所 无法比拟的。李总裁扭着头,声音凄然地又问了一次: “洪总裁,你觉得呢?” 被叫做洪总裁的人本来闭着眼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才睁开眼睛,无语地把 视线投向了窗外巨大的黑暗之中。一时间,沉默流淌。直到李总裁转过头,洪总裁才 开始说话。 “是三星的结论。” 这次,李总裁点了点头。 所谓“三星的结论”,是三星所有的一切,也是他最爱说的一句话。谁能反对这 句话呢?李总裁的脑海里无数的回忆如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尽管总会有不同意见,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对秘书室收集来的准确结论点头称是。 三星秘书室,在当时来看,是比管理国家信息的安全部还要厉害的地方。然而, 这样的秘书室却下了结论,洪总裁还以“三星的结论”字眼来对此表示支持。洪总裁 是怎样的人物呢?当时,以前的中央信息部部长李后乐、新民党主席柳真山和这位 《中央日报》总裁洪真基被并称为韩国的三大曹操。 一直以来,关于三星的重要决定,洪真基必会参加并表明自己的意见。他的意见 也总会得到最大的尊重。洪真基对秘书室的意见点头表示同意。那么,结论就已经出 来了。 “总裁团也都在表示反对。” 秘书室经理再次不容置疑地说道。 三星总裁团,是韩国一流人才在积累了丰富经验的50几岁才可以企盼的位置。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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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三十年来以细腻手法梳理了韩国经济的一流CEO们一致反对,那么就再也没有考虑的 必要了。 “嗯。” 不知不觉间,李总裁嘴里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总裁,现在请您到那里去明确地表达您的意见。” 暗中摸索了两年的结论就这样出来了。现在,要把这个结论公布给所有人。特别 是,李总裁需要明确通知拜托资金的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成员。 “知道了。” 李总裁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给我叫车。” 秘书室经理这才安下心来,开始准备结束会议。 “没出息的一帮家伙,爱是泪水的种子……” 李总裁自言自语道。 “散会吧。” 李总裁短短地下了句指示,又转头向窗外看去。 在座的人们都为总算避免了集团危机而感到安心,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对着李总 裁的后背深鞠躬起身离开了座位。 李总裁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看着东京的夜景,脑子里翻腾出一股自卑感。 “这就是三星的局限性吗?我们的能力只有这么大?” 李总裁想起日本代表性电子公司的名字:索尼、松下、东芝、日立、三菱等都是 业界的代表性著名企业。与这些公司相比,三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因为三星的实力 只能制造出电视、冰箱、洗衣机等产品,就这些产品还是世界三流水平的。 李总裁又想起在德国法兰克福看到的一个电子产品中心。那里只有飞利浦、西门 子、索尼、松下等产品。李总裁感到惊讶不已,便推开门亲自进到商店里面。下面的 人报告说三星的产品有很多已出口到欧洲,这里怎么会没有三星的产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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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三星的彩电吗?” 李总裁等不及让秘书说亲自问了一句。店员热情地回到道: “当然有,您要买吗?” “我要先看一下。” “这个嘛,有点麻烦。” “为什么?” “三星的产品,您看这本商品目录就行。” “不,我得看了东西才能选。” “对不起,我们店里面没有三星的产品。” “这是什么意思?卖是卖,但是店里没有?” “三星的产品是低价货,所以我们不在店里陈列,那会降低我们店的水准。但是, 如果您在商品目录里挑好了产品,我们会到近处的仓库给您取来。” “什么?会降低你们店的品位?你怎么敢?” 当时的那种受侮辱感令李总裁无比伤心,而今天晚上,那种屈辱感又变成了凄惨 的自卑感。 “李总裁,三星电子今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微波炉、VTR、摄像机等等,太多 了。” 松下总裁的劝慰绝对不是取笑。事实亦然。要制做的东西数不胜数,即使光凭借 这些产品,也不会没有理由支配全球市场。现在,秘书室的结论不也是这样的吗? “总裁先生,半导体太难了。以我们的技术根本无法想象。没有技术,就不能投 入那么巨大的资金。投资错了,我们整个三星集团就会岌岌可危。” 这话没错。 “而且,连日本也还没能制造出像样的半导体。全球也只有IBM在制造试验性产品。 这绝对不是我们能够办到的事情。” 李总裁起身走向床边。头脑发沉,视线也自然向下。李总裁脑子里还是充满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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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感。 三星在韩国称王称霸,一站到世界为数不多的一流企业之间,便会显得渺小无比。 令人难以忍受的憋闷感挤压着李总裁全身,令本来就身体虚弱的他头晕目眩,仿佛要 摔倒。随行秘书马上意识到李总裁状态不妙,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的腰。然而,李总裁 却摆了摆手。随行秘书退后了一步,依然担心李总裁出事,一直张着双臂。 “关灯,你出去。” “可是……” “我叫你出去。” 李总裁用低沉地声音逼迫秘书。 “好的。” 随行秘书关灯出门后,李总裁站直身子,正视东京的夜景。眼前,出现的是索尼、 东芝等霓虹灯广告。许久,李总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闪烁的霓虹灯。 过了一个小时,李总裁也无声无息。秘书悄悄地推门进来察看。黑暗中,李总裁 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注视着窗外。 “总裁先生。” 随行秘书走过来低声地叫了一声。李总裁听到声音,想要转身,却突然趔趄了一 下。在秘书吓得慌忙伸出手的瞬间,李总裁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啊!总裁先生!” 秘书叫喊着急忙把李总裁扶了起来。外面的人听到屋里的声音,一窝蜂地跑进来, 扶着李总裁的后背。 “快叫首尔的健熙!快叫健熙!” 一向沉着冷静的李总裁狂吼般地大叫着。看着李总裁愤怒的样子,秘书们反而心 安了下来。因为这说明李总裁还神志清晰。 “好的。总裁先生,我们马上就打电话,先送您去医院。” 李总裁却慢慢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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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 第二天上午,李健熙副总裁乘坐飞机飞速赶到日本,并从到羽田机场接机的秘书 室经理那里听到了详细的报告。 “尽管没什么大碍,但看起来总裁先生很伤心,想让您安慰安慰。” 听了这话的李健熙总裁却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即使是没 等喊出声就遭遇不幸,也绝对不会因为健康问题就把自己叫到日本来。 “嗯。” “其实,总裁先生觉得很难过。听到所有人都反对后,总裁先生自言自语似的说 了一句话,令我们都感到心痛。” “我父亲说了什么?” “骂我们没出息,还说‘爱是泪水的种子’。” 李健熙闭上了眼睛。 “爱是泪水的种子?” “嗯。” 李健熙嘴里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感到,即使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可以知道父亲不是因为伤心才说的这 句话。不仅如此,父亲也绝对不会为了让自己获得安慰而把儿子叫了日本。突然间, 李健熙觉得,也许这次自己来日本,会需要做出影响三星命运的巨大决定。 走进李总裁的办公室,看到父亲消瘦的面庞,健熙不仅心酸起来。 “父亲!” 但李总裁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有力。 “坐在那儿。” “是。” 健熙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父亲面前。李总裁一直没说话,直到秘书把茶送来。 他挥手让秘书走,意思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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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总裁嘴里说出了令人深感意外的话。 “昨晚,我想了你哥哥一整夜。” “是,父亲。” “你哥哥孟熙真的很可怜。” “是,父亲。” “我一直对孟熙很冷淡。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 “你说说。” “我觉得您是为了我。” “为了你?” “……” “也是,你肯定会那样想。但是,我对孟熙那样的冷淡,是为了三星。” “……” “如果我像对你一样对待孟熙,他就会强大起来。那么,三星就会分裂。我为了 防止三星分裂,才一直对孟熙冷淡。” “我知道,父亲。” “可是,我昨晚一直在想你哥哥,我可怜的孟熙啊。” “我知道您一直把哥哥放在您内心深处。” “对,孟熙才是为三星而牺牲了自己的英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没有孟熙, 我会进监狱,那么,三星就也不会存在了。” “我知道。” 健熙又正了正身子。父亲一直让自己和哥哥保持距离,现在却始终在说哥哥的事 情。这里肯定有着复杂的理由。突然叫自己来东京和在话题开头提到哥哥,都令健熙 觉得心情沉重。 “三星是以孟熙的牺牲为代价建立起来的,但实力却是这样的不足挂齿。我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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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一晚上都没睡。如果只能达到这个程度,我何必要牺牲孟熙呢?作为父亲,我 感到后悔莫及。” 健熙好像明白了父亲的失望有多么大。李总裁继续低沉地说道: “健熙,” “是,父亲。” “你也知道,我不是爱国志士。” “是。” “但是,我很直率。” “是的,父亲。” “我曾经接受过《时代周刊》的采访。那时候,我说,如果祖国没解放,我可能 会是个亲日派。” “我知道,父亲。” “我根本没必要那样说,谁也不说那样的话。但是,我却说了。” “是的,父亲。” “作为企业家,绝对不可以是爱国者。即使亡国了,企业家也要拯救自己的企业。 我是想表达这句话。你明白吗?” “我知道。” “我一生都坚守着这个信念。因此,牺牲孟熙来发展三星。我自认为是一流的企 业家。” “……” 李总裁停下来,朝窗外望去。看到父亲侧脸的瞬间,健熙不知不觉地感到从自己 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热流。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父亲,不是自己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担心和 觉得不安的那样。相反,父亲的表情依然如野兽般地冷酷且严肃,而且不是至今为止 自己所见过的那种企业家的样子,更接近于志士。 “啊,父亲要一决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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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健熙好像明白了父亲叫来自己的意图。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日本吗?” 李总裁没有转头看健熙,低沉地问了一句。 “我知道,父亲。” 健熙也低沉地回答道。 “是吗?你说你知道?” “……” 健熙无语地看着父亲的脸。李总裁则若无其事地呆呆地看着健熙的眼睛。 “那么,你的想法是?” 瞬间,健熙觉得心头一紧。父亲单刀直入地往自己心上插了一把刀。现在,自己 的一句话就将左右三星的命运。健熙冷静地转过头,尽管只是刹那。从三星集团经营 的角度来看,父亲的倔强肯定是危险的。秘书室都说了“不行”,谁也无法合理地去 推翻那个结论。 然而,父亲却在为没人同意的事情而固执。集团已经在很多领域都占据了领先地 位。特别是“东方生命”的投保率和收益率年年上涨。第一制糖、三星电子无不是业 界第一。集团经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在这种情况下,非要冒险开展半导体项目? 一句话,疯了。甚至一些集团高层干部说老总裁终于自信得糊涂了。 健熙想起秘书室经理在从机场返回的车里告诉自己的事情。总经理说连健熙的岳 父——洪总裁都无可奈何地摇了头。之后,还如下强调说: “有的经理说,三星一开始投资半导体,自己就要离开集团。如果总裁问您的意 见,您一定要拒绝。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再回到起点。” 其实,秘书室经理的话也没什么可想起来的。只要是思维合理的三星人,都会不 同意这个方案。但是,在这一瞬间,健熙没有随便张口。 世界上,有的事情光凭合理的思维是不可以的。健熙学过专业的经营课,是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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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才,怎么会没想过反对呢。然而,在这一刹那,健熙为了清清楚楚地得出自己的 判断,要冷静地观察父亲。 不,也不是观察。对于父亲,健熙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父亲不可思议的样子,他 看过无数次。 只是现在,健熙想努力地感受父亲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流。他想搞清楚,那到底是 一个老人的倔强,还是从巨匠身体内散发出的本能的孤注一掷。 李总裁看着健熙,等待着回答。健熙能够感受到父亲视线里的苦涩。父亲感受到 的孤独是谁也无法理解的。最近以来,健熙越来越醒悟到这一点。 瞬间,健熙觉得心头一酸。那来自对父亲的信任,也是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自 己和父亲所具有的共鸣。父亲抛开长子和次子,指定自己为集团的继承人。一直以来 整合内外的意见,为自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所感受到的共鸣 是非常特别的。 然而,越是如此,健熙却越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决定这个事情时,绝对不能介入 义气和孝顺等情感。 健熙神情贯注,努力不考虑所有人都考虑得资金问题,只想看事件的本质。这样 一来,电子时代的过去便展现在他的眼前:从真空管开始,经过晶体管,一直到IC。 曾几何时,在电子管时代,所有的人都和平共处地守着自己的领域。那时,谁都可以 拿出自己产品。晶体管时代的开幕,则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经过晶体管进入IC时代后, 产品变得更加复杂,企业间的技术鸿沟也日益加深。健熙感到,今后随着电子时代的 发展,这种差异会越来越大。 刹那间,健熙深深地醒悟到一点。 “啊,父亲,您已经眺望到十年后了吧?在白色家电方面如果不能超越日本,三 星电子的命运会怎样呢?您一定预想到如果不在这里孤注一掷,十年后三星电子的命 运会怎样。所以才会如此固执地要发展半导体。所有人都陷入美梦时,只有您一个人 在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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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健熙突然豁然开朗,明白了“爱是泪水的种子”是什么意思。成功来 自失败,失败的种子结出成功的果实。父亲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健熙慎重地张了口。 “您在决战中没有失败过。我是您的儿子。” “是吗?” 李总裁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这一句话里包含着很多东西。他一直觉得儿子很聪 明,却没想到儿子能这么了解自己的内心。但是,李总裁却突然大喊了一声: “你这危险的家伙!” “……” “你是个危险人物。要领导三星这个大集团的人竟然这样轻易地就决定要听父亲 的话……你太危险了。” “……” “参谋们的话是对的。三星不可以投资半导体。一旦失败,就一切都没了。你是 要领导三星的总裁,所以你应该劝我!” “我知道。” “那为什么任我固执呢?” “因为那就是您的决定。” 李总裁依然怒火冲天。 “只要是我的决定,你就什么都听吗?你作为集团总裁,怎么可以这样?我教你 这样的吗?” 健熙毫不动摇,照旧低沉地继续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李健熙的父亲决定了,儿子李健熙就要执行。而 是三星的李秉喆决定了,我就要执行。因为据我所知,全球最了不起的企业家就是李 秉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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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李总裁开始沉默不语。 他的内心深处翻涌着巨大的感动。即使现在死了,也可以死而无憾。有人说,李 健熙之所以能够继承到集团,是得益于他的岳父——洪总裁。健熙本人可能也是那么 想的。然而,这一瞬间,李总裁能够感受到,今后李健熙率领的三星将会和自己建立 的三星有很大的不同。 “三星处于十字路口。是一直做三流,还是为半导体而拼命。我不希望三星只是 个三流企业。” “……” 李总裁再也没说什么。儿子竟然如此准确地了解自己的内心,甚至令他感到害怕。
独家新闻——30 2002年,首尔。 “叮铃铃。” 义林在报社自己的座位上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请问,是郑记者吗?” “对,我是郑义林。”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义林把话筒贴近了耳朵。 “我打电话有急事想跟您商量。” “商量?” “是的。我有事情想完全公开。” “完全公开?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对,必须要见面。” “您是哪位?” “在电话里不好说。” 尽管对方在电话里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但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值得信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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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恶意电话,而且声音也掷地有声,很难让人拒绝。义林马上拿出笔问道: “在哪儿见呢?” 对方的声音依然低沉。 “您能来大田吗?” 义林不禁犹豫起来。感觉不是一般的事情,可是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就跑到大 田,实在有点远。 “嗯……” 义林看了看表。要想去大田,就得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延期。 “您得先告诉我您是谁。” 义林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对方的回答却还是一样。 “对不起,由于安全问题,我不能告诉您。” 义林有点生气,但觉得如果是小事,一定没必要这么固执。 “那至少能不能告诉我是哪类事情……” “……” 这下,对方干脆沉默起来。难道是来不来随你的意思?义林想挂了电话,却又不 甘心。对方傲慢地让自己去大田,没准会有什么独家新闻呢。 犹豫了一会儿,义林决定为这不确定却强有力的预感而投资,最后问了一句: “别的报社您也联系了吗?” 如果那样,义林决定放弃。先看看其他报社的反应,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判断新闻价值的方法不那么简单。但从报社记者的立场来看,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总是很有价值。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话令义林轻松起来。 “没有,第一个电话就给您打了,也将是最后一个电话。” “明白了,那我马上出发。” 义林记下对方告诉的时间和地点后,便马上上车打着了火。他觉得,这肯定会是 个大新闻。因为对方的嗓音充满了信任和重压,而且大田那个地方也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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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龙台……” 义林觉得鸡龙台有戏。当然,在大田除了尖端研究基地外,还有几个政府相关机 构。但是,不知为什么,义林觉得会是和军事情报有关的新闻。因为自己是出入国防 部的记者,也是策划报道的专家。给这样的自己打电话,分明和军事有关。 经过庆北高速公路,出了大田高速口,没开多久便看到了打电话的人说的那家咖 啡厅。义林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进去。咖啡厅里非常安静,客人也只有一个人,好像 对方已经事先调查过一样。 义林一坐下,唯一坐着的一个男人便朝他走了过来。 “是郑记者吗?” 正是电话里听到过的那个低沉的声音。义林看着那个人的脸,脑海中出现了两个 想法。一是尽管对方穿着西服,但从他剪得短短的头发和习惯立正的姿势来看,一定 是当过很久兵的军官。二是他处于非常紧急的状况。尽管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紧张 感围绕在他周围,好像在被什么追赶着。 “是您打的电话啊。” “对,您开车来的吧?”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瞄着门口。他的紧张令义林也不知所措。 “对。” “那我们出去吧。” 义林拿起采访笔记,跟在男人后面走出咖啡厅,一边仔细琢磨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和行动,充满了无奈的急迫,但同时看起来也很耿直和自信。义林觉得,这 个人是军人,立场坚定,现在却情况不妙。 男人看起来五十出头。上车后就用手势告诉义林要去哪里。他们到的地方没什么 特别。男人让义林把车停在一个幽静的地方。义林停车后,男人看了看外面,在车里 开了口。义林不用问就知道男人选择在车内说,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我是在空军服役的赵英秀大校,在新型战斗机采购团负责评价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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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林心中一喜,因为正中自己的预想。果然不出所料,对方不是个普通的军人, 而是在拥有五兆到六兆韩币的第二代战斗机采购团里也具有核心作用的人。 相互初次问候之后,义林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怀里小型录音机的按钮。 “我也想过要不要开个正式的记者招待会,但出于安全考虑,我只叫了您。” “谢谢您。” “郑记者,我的话您可听好了。” 赵大校再次嘱咐道。 “您说。” “现在,政府马上就要把我抓起来了。” 这第一句话果然符合新闻的价值。 “啊?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呵。” 赵大校苦笑起来。 “问题?对,有问题。我主张不能买美国的飞机,就只会被抓起来……您明白吗? 我招惹美国了。” “因为您招惹了美国,所以韩国政府要抓您?” “对,所有和战斗机采购项目有关的韩国政府相关人员都和美国是一伙的。甚至 有传闻说国防部部长和美国布什总统是干兄弟。” 对于这个传闻,义林出入国防部,也早有耳闻。 “他们抓我的理由是法国达索公司的阵风战斗机。” “那么,看来您主张不要买美国飞机,应该买法国的阵风咯?” 赵大校默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竞争的四种战斗机中,阵风是最好的,它才是我们想要的第二代战斗机。 价格、性能等所有方面,阵风都首屈一指。和它比起来,波音F15是旧机种,不久以后 就会停产,连零件都很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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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最终评价报告将由我来写。那是我的工作。但是,国防部的几个官员都在给我 压力,让我写最终报告时说应该买波音F15,而不是阵风。” “谁?施压的人是谁?” “是国防部的核心人物。” “您打算怎么办呢?” “没办法。如果提交我评价的文件,是不会被批准的。” “可是,您很确定阵风是最好的吗?” 义林又问道。出入国防部的几家报社的记者和所谓的军事发烧友,都在围绕阵风 和F15而争论不休。义林对各种传闻和意见也在持观望态度。由于意见纷纷,所以很难 得出个结论,谁也没法主张哪一方更好。然而,负责第二代战斗机评价工作的现役空 军大校却断言阵风是更优秀的飞机。 “当然了。F15是被美国空军也拒买过的飞机。且不说飞机好不好,对于我们来讲, 有更为确定的理由应该买阵风。” 赵大校的嗓音力量十足,充满只有专家才会有的自信。 “那是什么呢?” “法国决定把技术百分之百转让给我们。也就是说答应把所有的技术都传授给我 们,让我们能够完整地制造出阵风。相反,美国只勉强给我们转让一部分技术。” “嗯。” “我这次负责实际的评价工作,考虑过对我们来说什么最重要。用国民们纳的税 购买巨额飞机,让我们当他们过季飞机的货场,怎么能行呢?所以,我另外制定了一 个野心勃勃的计划。” “什么计划?” 义林好奇心大发,赶紧问道。 “趁这个机会学到美国或法国的所有技术,为我国的航空宇宙产业安上翅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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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现实角度来看,说服美国并不容易。所以,我一再地催促达索公司的高层。韩 国只能买美国的飞机,但是只有一个条件可以买达索的飞机。那就是达索公司把制造 技术完全转让给韩国。你看,你们在全球战斗机市场和美国竞争激烈,如果我们买了 你们的飞机,那么在争论不休的新加坡和荷兰,你们也会获胜。我这样催他们的。” “结果呢?” “所以,我得到了转让所有阵风技术的承诺。可以把这条明确写入合同。这意味 着不久的将来,我们也可以制造出阵风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大校的表情充满了希望。然而,马上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现在,梦都破碎了。” “不是还没最终决定呢吗?” “不。我是唯一一个抵抗的人……现在,再也没有办法了。见你,将是我最后的 抵抗办法。” 赵大校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孤独。 “真的都结束了吗?” 赵大校无力的点了点头。 “结束了。郑记者,你说这像话吗?如果这次合同成了,我们就可以自己生产阵 风,我们的航空宇宙产业也可以进步几十年。放弃阵风买F15,这怎么可以?说什么出 于政治的考虑,强调和美国的作战关系……那都是哄人的。如果那样的话,美国至少 应该卖给我们新型吧?现在,荷兰政府也在为买阵风还是美国飞机而苦恼。但是,他 们看中的不是F15,而是F22,是和阵风类似的美国第二代战斗机。您明白了吧?我们 韩国的地位是这么悲惨啊。” “嗯。” 义林不知不觉地呻吟了一声。 “您的意思是说,即使说考虑到和美国的同盟关系不得不买美国的飞机,起码我 们也得像荷兰一样,买美国的新型第二代战斗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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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但是,就算美国要卖给我们新型飞机,我们也应该买阵风。因为我们不能 永远买外国的飞机啊。飞机不但昂贵,而且型号不断地变化。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亲 手制造飞机。就像以前我们买TGV,但现在我们能制造出来一样。法国答应像TGV一样, 把阵风的技术百分百地转让给我们,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但是,我们竟然要买烂 掉的F15,都不是F22……!这不是疯了吗?真不知道我们政府是为哪个国家的国民服 务的。” “国会方面您打听了吗?决定预算的工作是国会负责的……” “国会?您还相信我们的国会吗?他们被人气和金钱左右,不过是用数值和理论 武装起来的政府官僚们的举手器而已。” “您是说,通过正式渠道,任何合理性的说服也不管用吗?” “对。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把这个事拿到国会的瞬间,也许在见到国会议员之 前,我就会被除掉。对于军队,您不是很了解吗?把这种事情公开到非军事领域,就 意味着我死定了。” “媒体怎么样?报纸或舆论不能够保护您吗?” 赵大校微微地笑了笑。 “我也觉得最后除了国民舆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刚才也说了,考 虑过开记者招待会。但是,关于记者招待会的传闻一旦传开,我也会难免被铺。他们 不会让我开成记者招待会的。所以,我才不得不单独和您见面。” “您既然见了我,就难免遭到打击……” 义林很难想象赵大校会遭遇怎样的未来。 “可能会先被捕,以泄密为由。” “这部分难道不可以在法庭上辩护吗?” 义林感到如果赵大校被捕了,自己肯定也会心里不安,应该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如果我被捕了……我还会再招出些什么的。” “您有什么可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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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活得问心无愧。可哪有人一尘不染啊?而且我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不能 说谎……也不想那样做。事实上,我收过前辈塞给我的钱。都是车费等费用,但这两 年收的加在一起大概有一千万韩币左右。那个前辈是达索公司的代理商……” “那么,您的所有主张都很难有说服力了。人们只会觉得您是为了给达索公司卖 飞机而拿了贿赂。” “所以我才见您的啊。我想,您也许可以不管我本人的问题,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这次第二代战斗机购买项目的核心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但是,即使我写了报道,也不知道整体情况会不会改变啊。” “可能,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最终,会购买F15。但是,我穿了一辈子军装, 一心为了祖国,这个决定不符合我的良心。如果不这样反抗不义和腐败,我会忍受不 了良心的谴责。” “真令人心痛啊。” 然而,赵大校一点也没被感伤所左右,反而看着义林微笑起来。之后,突然问了 一句: “对了,李俊友记者过得好吗?” “李记者?您跟他很熟吗?” “嗯,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上……会出了什么事吗?” 义林看到赵大校的脸上划过一丝阴影。 “是啊,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 义林想,赵大校可能最开始联系了经济部的李俊友记者。因为联系不上,才又给 自己打的电话。 “嗯,那你能给李记者传个话吗?” “好,当然可以。” “巴黎被雾水淋湿。” “巴黎被雾水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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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这样说,他就能听懂吗?” “会听懂的。” 真是奇怪的话。义林想问为什么要让自己转达这种怪话,但赵大校却好像不愿再 说什么。 “好,我一定转达到。” 赵大校伸出了手。义林却不忍心握住。因为现在握了这个手,下次就要在监狱见 了。 “来,快啊。” 赵大校显得决心坚定,笑着催促义林。义林不得不伸出手,赵大校紧紧地握住义 林的手后,挺直身体敬了个礼。义林一时不知所措。赵大校敬完礼后,低沉地说道: “这是大韩民国空军大校赵英秀敬给国民们的一个礼。意味着我空军大校赵英秀 问心无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第二代战斗机项目的评价工作。” 话音一落,赵大校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返回首尔的车里,义林觉得脑子乱极了。如果自己把这个事实写到报纸上,肯 定马上就会让赵大校被捕,毁了他的一生。可这个军人又说自己出于良心不可以明哲 保身,要求报道出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 最后,那天晚上,义林还是写完报道放到了桌子上。他认为,那是为了实现赵大 校的意愿。 第二天,义林的报道成了独家新闻。赵大校被捕,一开始调查,他就向连问都没 问自己的调查官坦白自己收受贿赂的事实。结果,赵大校提出的所有有关评价的问题 都在收受贿赂的罪名下失去了说服力。
记者之死——46 那天晚上,义林疯狂地喝了很多酒。本来平时他不爱喝酒,但那天如果不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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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挺不住。独家新闻使告密者被捕的少有事态令他心情郁闷,但比起这奇怪的 独家新闻,更让他想醉的是赵大校那个人。 因为自己是记者,义林始终要考虑自己的存在与社会的相互关系。义林想了想自 己是否能做得到赵大校那样,答案是没有自信。 很多人说自己是爱国者,有爱国心。义林也觉得自己的爱国心不比别人差。但一 想到赵大校,就会觉得自惭形秽。 然而,赵大校已经被市民们认为是厚颜无耻的家伙了。每天听数十次新闻的出租 车司机对喝完酒回家的义林提起赵大校的事情,气得不得了。义林问都没问,那司机 就开始破口大骂赵大校。 “您说他坏不坏啊?拿着五亿多国民的血汗钱买战斗机,竟然收受贿赂,要买不 好的飞机。不知道是阵风,还是阵雨。” “是吗?” 义林不愿再想起那件事,可出租车司机却说个没完。 “那种家伙都该枪毙了,还得射十枪才行。” 义林本来就强忍着对赵大校的怜悯之心,面对司机过分的言辞,他生气地说道: “我说司机师傅,您什么也不了解,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这话不过分。就因为有那帮家伙,我们国家才这副德性的。” “不对。你错了。正因为有那样的人,我们国家才有希望。”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疯子啊?” 这样开始的争吵发展成对骂。义林气得高喊让司机停车,随便骂人的司机索性把 车开到了派出所。 “这个家伙喝多了,总让我停车,没事找事,我怕自己出事,就开到这里来了。” 瞪眼说瞎话的司机和赵大校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让义林无法忍受。 “王八蛋,是你这样没良心没道德的家伙毁了我们国家。知道吗?你这样的家伙 也能活着,是因为有人收了根本称不上贿赂的一千万韩币,明明知道自己走到人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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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了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吗你?” 争吵过后,义林坐上警车被送到警察署。出租车司机走了。义林因不说明自己的 身份而被关进了警察署。当然,义林也可以说明身份后离开。但他想起刚当记者时经 常出入警察署,觉得进去醒醒酒也不错。 保护室比过去干净了许多,而且只有义林一个人。义林觉得酒劲上来,便闭上眼 睛,一会就睡着了。 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叫醒了义林。义林揉了揉惺松的眼睛,一看号码,是一起进 入报社的崔记者。义林觉得奇怪,先看了看手表。 凌晨一点。 崔记者和自己部门不同,这么晚没什么理由会打电话。 “嗯,看来他们喝酒了。” 义林以为是崔记者和一起进报社的同事们聚在一起喝酒时给自己打的电话。他想 了想要不要打回去,最后决定转换成震动模式。正想再闭上眼,却又传来了厚重的震 动声。义林翻开手机盖,把电话贴到耳边。 “郑记者,你没看到通知吗?” “什么通知?” “是关于经济部李记者的。” “李记者?嗯,俊友。” “对,他死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消息。 “什么?俊友死了?” “是交通事故,昨晚死的。现在这里是现代中央医院,你快来,同事们都来了。” “……” 崔记者仿佛已经控制住了感情,说完话就一下子挂了电话。义林却呆住了,一直 低头看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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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部的李记者,也就是李俊友,是一同进入报社的同事里和义林关系最好的。 不久前,李俊友搬家,他们还去吃了饭。他竟然死于交通事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蜷缩着坐了半天的义林突然回过神来,猛地站了起来。 义林给保护室的刑警看了身份证。 “啊,您早说不就没事了。” 刑警看到记者身份证,尴尬地说道。 意外的恶讯让义林剩下的酒劲也消失殆尽。他一走出保护室就打了台车。 “天啊,怎么会这样呢?他竟然出了交通事故。” 报社同事们坐在灵堂的一处,喝着酒。 “怎么回事啊?” “先不说怎么回事,先喝一杯。” 义林喝了几杯,崔记者开始说明道: “昨天,他好像喝了很多。想过马路自己打车,结果就被开过来的车给撞了。那 个车逃逸了。” 死得太简单了。这是最常见的交通事故,再也没什么要问答的。这种死亡,没有 什么要愤慨的,也没有谁可以埋怨。 “真够倒霉的。” 义林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他多聪明啊。” “不光聪明,是天才。” “而且很勤奋,不像经济部记者,像是独家新闻社会部的。” 另外一个同事插了一嘴。 “可是,这几个月几乎没怎么动笔。以前,他每周都会至少写一个野心勃勃的策 划报道。” “因为新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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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以为就是新婚和父母葬礼碰到一起,他也不会不写文章的。总之,他 老婆可怎么办啊。刚才他老婆看到我,哭得不成样子。” “他老婆,人非常不错……他这个婚也结得很好嘛。” 同事们你一句我一句,表达着对故人的遗憾。 “郑记者,早上你去墓地吗?” “去,当然要去。” 但是瞬间,义林犹豫了。明天要做的事情很难。尽管凭借赵大校的事出了独家新 闻,但策划报道是确定了日期的,一天也不能缺。 “不,我不行,我得写完报道。” 天亮后,义林起身回到家,睡了一小会儿便上班了。 几天后,义林晚些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有一个张字条。 李俊友夫人,要求联系。 很意外。举行葬礼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到底是什么事呢。义林惊讶地拿起话 筒。按键的时候,他想起灵堂里穿着丧服、面容憔悴地和客人们打招呼的俊友夫人。 他们结婚没多久,搬家请客的事情也仿佛就在昨天,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电话拨通后,话筒那边马上就传来俊友夫人的声音,好像她一直在等着电话。她 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看来心情好了一些。 “喂。” “我是郑义林。” “啊,郑记者。” “我没能去墓地,实在抱歉。” “没关系。让您费心了,我很感激您。” “过几天我正要去看您呢。” “可是有些事情很奇怪,所以我给您打了电话。” “啊?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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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我丈夫的笔记,发现有些奇怪的内容。” “哦,是什么内容?” “是乱涂的内容,好像预感到自己会死似的。” 义林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写的什么?” “电话里很难说清楚。虽然不长,但是您亲眼看看更好一些。”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啊……处理俊友事故的警察署是哪里啊?” 义林正想挂电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直到那时,他才觉得好像谁也不清楚事故 的来龙去脉。 “是江南警察署。” “我知道了。” 义林放下话筒,脑子里乱作一团。预感自己死亡的涂抹?如果真是那样,就说明 李记者的死可能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在去李记者家之前,义林先来到江南警察署。他觉得应该先了解事情的经过。 义林买了一盒饮料,走进交通事故调查班。负责人客气道: “哇,天啊,竟然能收到记者送的饮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能看看李俊友记者的事件记录吗?” “啊,好的。” “逃逸的人还没抓到吗?” “对不起,其实,没有目击证人,逃逸犯很难抓。即使能抓到,也费时间。” “事故经过是怎样的?” “这个嘛,您看这里。” 负责人点了点画在事故调查表背面的图。 “那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被害人喝醉后在过马路。就是在这里要过马路。但 是,有辆车从这个方向飞速驶来,没看到被害人,整个就撞上了。冲击力非常大,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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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被撞到空中,掉到这里,当场死亡。这个车也逃逸了。由于是深夜,所以没有目 击者,很难调查。” 义林认真地看了看警察的记录,却没发现有什么内容能证明这不是简单的交通事 故。 俊友夫人一看到义林,又开始悲痛欲绝。义林安慰她,等了好久,她才平静下来。 “这是采访笔记。” 俊友夫人把厚厚的记者笔记放到义林面前。义林翻开中间的部分看。俊友写的内 容的最后,有一句话引起他的注意。那内容看起来很情绪化,好像是酒醉状态下写的, 却充满了绝望。 我难道抓住了可怕阴谋的一端吗?莫名地感到不安。如果我的预想是对的? “嗯。” 义林不知不觉地呻吟了一声。 “俊友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 俊友夫人充满疑问地问了一句。然而,这却是义林想问俊友夫人的。 “是啊,得再调查调查。可是,俊友平时没什么理由觉得不安啊。” “据我所知也没有。” “那么,是因为工作而不安吗?在抓到了某种阴谋的线索后。” “我觉得有可能。从结婚时起,就说有事情要深入采访。每天都说举行完婚礼就 得一心采访,不知从何时起,就完全投入到采访中去了。” “这个多长时间了?” “大概三个月了。” 义林摇了摇头。新闻记者的习惯是采访报道后就忘掉。三个月只挖一口井,别说 是新闻记者,就是杂志记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那么努力地工作了三个月,肯定有什么成果的。可为什么他报道的新闻一 个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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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林想起昨天谁在灵堂里说过的话。那个朋友说几个月来俊友几乎没写报道。 “采访好像很多。有时候甚至不回家,到处走,非常努力。” “你说他新婚时就为了采访而不回家?” “对。” “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不是。您还不了解他吗?他不爱喝酒。” “对。” 义林觉得有些奇怪。认真而聪明的朋友不顾新婚甜蜜,疯狂采访,却没有一点成 果。这个事实该如何接受呢? “一定有什么事情。查查他的东西和笔记,应该会有到目前为止采访到的内容。 李记者有单独的房间吗?” “有。” 俊友夫人把义林带到书房。 俊友的书房就像记者的工作一样,各种杂物摆得乱七八糟。从琐碎的剪贴到过去 的报纸和旧杂志,令人觉得晕头转向。 “电脑可以打开一下吗?” “好的。” 义林先查了电脑文档,没有什么令人感觉特别的资料。曾在经济部的俊友把经济 相关资料和记录都装到了CD里,在那里也没能找到什么特别的内容。 “抽屉打开看一下,怎么样?” 俊友夫人不等回答,就用钥匙打开了抽屉。抽屉里大部分是报道剪贴,都是和经 济有关的。 “这是什么?” 在参差不齐的剪贴中间,有一个色彩艳丽的三折纸异常醒目。 “啊,这是瑞士旅游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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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两位想去瑞士旅行吗?” “ 没有。” “平时也没谈过这个话题吗?” “是的,我们蜜月旅行刚回来不久。” “奇怪了。这种常见的小册子竟然锁在抽屉里。” “是啊。他不是随便的人,不会把工作需要的资料和广告放在一起的啊……” “这会和俊友说的阴谋有什么关系吗?” 义林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打开折成三折的指南。册子上面写着简单的记录,也就 是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广告纸。 巴黎——瑞士——罗马(威斯洛伊) “嗯,好地方他都想去啊!而且是一个人?” 俊友夫人看了看指南,不停地摇头。 “如果有这样的旅行计划,一定会跟我说的。即使是报社的事情。” “就是啊。” 义林也点了点头。 “您看了之后,怎么想?俊友有没有可能不是遇到了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因为 其他理由而被害的呢? 俊友夫人问道,脸上充满了疑惑和疑问。义林感受得到,俊友夫人在竭力控制自 己的情绪。 “如果本人感受到不安的话……” 义林没有说下去。 “从记录来看……我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不是有人故意害死了俊友。” 俊友夫人突然失去深爱的丈夫,打击巨大,令她不想稀里糊涂地就了结事故。这 应该是这种情况下大部分遗孀的共同心理。 “还需要再做深入的调查。但是,过去三个月那么努力采访,却没有任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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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俊友在做别的事情。有可能在那个过程中,他发现了某种阴谋,结果出了事 故。” “别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我得先回报社确认一下他到底热衷于什么事情了。” 义林和俊友夫人告别,走出了俊友家。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