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ple translations]kang tae shik, 再见动物园 chi by LTI Korea Lib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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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再见动物园 Chi ne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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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动物园 (굿바이 동물원) Hanibook Publishing corp/ 2012 / 44 p. / ISBN 9788984315990 For further information, please visit: http://library.klti.or.kr/node/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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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动物园 Written by Kang Tae-shik

想哭的时候，就去剥大蒜。红色大塑料盆里装着满满的大蒜。一个小时前，已接好了水。用肉眼都能看出蒜皮已泡开。我坐下来，面对着大蒜。为保护皮肤，熟练工们会带上橡胶手套，但我是个前天才开始的新手。带上手套，动作笨拙，速度更加缓慢，而速度和收入是直接挂钩的，所以我只能徒手剥蒜。在开始剥蒜之前，先要打开收音机。电视妨碍作业速度，还是关掉为好。剥大蒜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斗争。速度固然重要，但有多大的忍耐力，能否坐得住，是左右着这项工作的成果的关键因素，所以只能是收音机。手里剥着大蒜，耳朵听着音乐。听着听众写来的故事和主持人的插诨打科，才能在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的状态下剥大蒜。偶尔播放耳熟能详的歌儿，还可以跟着哼哼两句。还有其重要度不亚于收音机的东西，那就是报纸。如果有腌辣白菜时用的塑料布之类的东西，那当然最好不过，但现下还没有，只好用报纸取而代之。把报纸铺在地板上，可以防止弄乱房间。一粒粒地剥着大蒜，难免有蒜皮掉落在外。如果对此置之不理，地板即刻变成垃圾场。但也不能掉一片儿捡一片儿。又累又麻烦不说，妨碍作业速度。剥蒜是按成果计工资的。抱着蒜盆儿坐得再久，没有成果依然没有收入。铺上报纸，蒜皮之类的废弃物可以等到剥完后一起收拾。水溅出来也不必理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条毛巾，也是剥大蒜的要领之一。水不只溅到地板上，一旦溅到衣服上，蒜味儿便会入侵。时间久了，蒜味无计可消除，所以尽快擦掉才好。而且有了毛巾，还可以时时擦干手上的水。就算为了保护皮肤，毛巾也是必不可少的。

必需品备齐后，要选择坐姿。当然也没有非此不可的固定坐姿，只要坐得舒服些就可以。支起双腿坐下也行，两腿夹住蒜盆儿坐下也可，只要能耐得住坐得久。准备一个垫子，会大幅缓解腰部和臀部的疲劳。背靠墙，也多有益处。现在要正式开始剥蒜了。无论谁都剥过蒜，只需回想一下即可。一手捏住蒜，另一只手剥皮。因用水浸泡过，皮一剥就掉。 “有什么技巧吗？” 谁都会问的问题。起初我也好奇，向猪妈妈问了同样的问题。猪妈妈是副业掮客，从委托人手里领到活计后，分发给那些想做副业的人。 “那能有什么技巧，干多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时，觉得她豪无诚意。但干了一天之后，才发现她的话确为真理。剥蒜没什么技巧。想多了反而有碍速度。亲手剥着，用身体去熟悉和习惯，才是最好的方法。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就能习得要领。握蒜的方法，用手指的技术，习得适合自己的技巧更为重要。剥蒜也有作业工序。剥被水侵泡过的大蒜是第一道工序。第二道工序是分出第一道工程的副产物蒜皮和剥好的蒜头。先把作业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蒜皮扔进预先备好的大盆里。之后再把剥好的蒜头放进另一个大盆里。在把剥好的蒜头装进大盆之前，用水冲一遍，会提高作业成果的质量。这种工序流程一遍遍地不停重复。刚开始的时候，因那些不必要的多余动作，作业效率很难提高。我也是如此。但过了某一个时间点之后，身体就像事前设计好程序的机器一样自动运作。剥下，扔掉，冲洗，装盆儿。不知不觉间，大盆里已堆满一丝不挂的蒜头。拿到猪妈妈那里称重。剥蒜按公斤计价，剥了多少公斤，就给多少钱。当然，这活儿也有诸多阻碍事项。剥蒜时被水泡大的不只是蒜。长时间坐在那里剥蒜，指尖也会被水泡得皱巴巴的。这是因为渗透压。如果对此置之不理，不仅皮肤会变得粗糙，还有长湿疹的可能性。所以熟练工们都带着橡胶手套。手上感觉痒了，或皮肤裂开了，最好不要勉强，休息为上。

还有，这纯属个人性的阻碍事项，如果对剥蒜深感压力，便会出现如下症状。 “怎么了？做梦了？” 昨晚做了噩梦，在睡梦中激烈地扭动着身躯，连睡在身旁的妻子也被惊醒了。 “没有。睡吧。” 先把妻子哄睡了。噩梦的内容，我无法说出口。因为引起误会的可能性甚大。在梦里，我也在剥着大蒜。大小如人的蒜。我从上往下剥着，每剥下一片，白白滑滑的身躯便展露在眼前。 “剥得这么粗暴，讨厌啊。人家害羞嘛。” 剥到一半，蒜开口说。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大蒜的反抗，我充耳不闻，继续剥着。终于，大蒜一丝不挂。 “你既然扒了我的衣服，就要对我负责。” 裸蒜的话令人生惧。我没有自信对“她”负责。梦里也记得自己是个有妻室的人。我断然回绝。 “大蒜啊，我是有妇之夫。” “那又怎样？你和那个早已不爱了的女人，过得很不幸不是吗？你离婚和我过吧。” “不行，不可能，我爱我的妻子。” “你说谎，你骗人，其实你想和我过，你被困在所谓的婚姻制度里，你在欺骗自己。” 裸蒜有些歇斯底里。我细心冷静地对她解释，那是你的想法有误。 “来，你过来。现在我们合二为一，我会让你幸福的。” 裸蒜在向我进行肉弹攻击。你推我攘间，我已被压在大蒜身下。异常沉重。我以拼死挣扎。 “不行！” 正挣扎着，醒了。剥大蒜才两天，就做了这么个梦。一身冷汗，身上湿漉漉的。重新躺下了，但怎么也无法镇静自己。

这也是一种职业病，没经历过的人无从了解，压在大蒜下挣扎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那份恐惧现在还在，我剥着大蒜的手在颤抖。很多人都以为剥蒜只是单纯的体力劳动，只要剥蒜就行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但这大错特错。我们的身体不思考就不会动，而且劳动越简单，脑子里越复杂。剥蒜劳动自然也存在精神压力。噩梦只是冰山一角。真正严重的问题是本质意识的混乱。我是什么？这个问题不停地在脑子里盘旋，如沁入手指的蒜味儿，怎样都无法抹去。一个人剥着大蒜，之前的人生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虽然没有大风大浪，但也不是没有波澜。有过晴天，也有过阴天。享受过成功的喜悦，但品尝过更多的失败的痛苦。把过去的时光放进嘴里咀嚼回味，有种药粉般的苦涩。我曾经那般努力学习，难道只为剥蒜？一想到这儿，对人生的怀疑犹如潮水涌来。考入四年制大学时的喜悦，如今也不过是一团模糊远去的泡影，虚妄飘渺。虽说只是个中小企业，但进入公司后，拥有属于自己办公桌时的那份感动犹存。当我荣升科长时，妻子留下了喜悦的眼泪。那时觉得只要用心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机会光顾努力的人。那时真的这样以为，但那是错的。也许我就是为剥大蒜而生，为了剥大蒜才活到今天，今后的人生仿佛也是为剥蒜而活。离开了蒜，曾经的人生和未来的道路都没有意义。只干了三天，就已如此。好像已成了剥蒜的机器。握住，剥皮，装进去。不停反复的相同动作，早已把人的本质问题磨成了奢侈品。它在我这里转来转去，最后不知消失在何处。只剩我，一个叫做金英洙的剥蒜的机器。不过想哭的时候，没有比蒜更好的东西。男人一辈子只哭三次。出生时一次，父母去世时一次，最后一次就是剥蒜的时候。蒜里有一种叫做蒜素的成分，散发辛辣的味道和气味儿，正是这种成分，在刺激人流泪。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多丢人啊。” 妻子说你，你也有话可说。

“是蒜太辣了。” 蒜的确辣，但生活更辛辣。回顾过去的几个月，不禁让人鼻子发酸。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躲在卫生间之类的地方偷偷地哭一场。如何忍住的呢？现在想来，仍觉不可思议。

几个月前，我被裁员。公司里刮起结构调整之风。但那时我也没有哭。听着部长的细语宽慰时，也如挨了当头一棒，头脑一片空白。 “这是公司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也不只是金科长一个遭此不幸，你也不要觉得太委屈了。” 我立刻跑向卫生间。真的很想哭。很想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放声痛哭一场，直到心里痛快些。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我推门而入。两间都在使用中。无奈，只得跑到楼下。但那里的情形也如楼上。哎，到底要我怎样？我惊慌失措。眼泪就要倾盆而下，但没有可容我之地。只好决定在下一层。正欲转身离去，我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低的声音，像物体受到挤压时发出的声音。果肉被压碎，果汁流出，对，就是那种声音。那声音低而轻微，脆弱而隐秘，渴望躲藏而不被发觉。两间都是如此，都是想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痛苦一场的人在使用，所以我没法哭。那天，我整理了书桌，早早下了班。拎着装好个人物品的袋子，我走出了公司大门。站在人行道上，回头看了眼公司大楼。进进出出十多年的公司就在那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依然不能哭。路上的行人太多，在那样的地方是不可以哭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十分两点。坐地铁回到家，下午三点左右。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妻子在叠着晾好的衣物，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我。 “购物袋里是什么？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没想过要隐瞒，但我能说什么？我开不了口。

“你不会，被炒了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只盼着这一瞬间能够尽快过去。妻子望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是沉默，犹如巨大的冰山一样，沉重而寒冷的沉默。我没有发言权，但这句话我想说。 “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吗？对不起能解决问题吗？以后我们可怎么办。” 妻子发火了。那时我也很想哭。忍了许久的眼泪在眼眶里荡漾，眼看就要溢出来了，但我仍然没哭。第二天，我便加入了找工作的队伍。在网上搜索招聘网站，也加入了雇佣安定中心，但都收效甚微。失业状态如一条又长又黑的隧道，无边无际地延续着。“太阳出来喜洋洋”的日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明天开始去干活了。” 在我月黑风高的时候，妻子开始在小区超市结算台收银。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剥剥大蒜？” 在妻子的劝诱下，如今我在剥着大蒜。大蒜里的蒜素让你不由自主地流泪。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蒜汁好像进到了眼睛里，眼球火辣辣的，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仿佛置身于催泪弹的烟雾之中。眼泪簌簌地掉落，心里也畅快一些。每个人都有想哭的时候。那时，我会选择剥蒜。

最近总是精神恍惚，眼睛也失去了焦点。时而，那些熟悉的事物在我眼前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状如酩酊大醉之时。早上醒来，头痛欲裂。是因为粘合剂的气味儿。几天前，我把副业工种换成了给布娃娃贴眼睛。 “剥大蒜能维持生活吗？”

有一天，猪妈妈担心地问。 “难啊！” 说着，有些哽咽。 “是啊！这可不好。男人挣不来钱，女人还能安心跟你过？” “唉，能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一沉。 “真的。我也是因为丈夫挣不来钱，才离家出走，一个人单过的。” 猪妈妈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所以我说啊……你要不要换个活儿干？” “什么活儿？” “活儿干起来比剥蒜干净，而且收入也不错。那个美姿奶奶不是因高血压晕到了嘛，你就顶替那个老奶奶，怎么样？试试不？” 就这样，我开始贴起了布娃娃的眼睛。 “你就先拿100个吧。” 第一次拿到的是熊娃娃。装着100个熊娃娃袋子，大得想一个小山，我背着它走到家。200只眼睛单装在另一个袋子里。五公粘合剂也在其中。 “那是什么？” 一进家门，妻子惊讶地问。 “自己看呗，还能是什么，熊娃娃呗。” “可它们都没有眼睛啊！” “我就是要给他们贴眼睛。” 看到没眼睛的布娃娃，妻子提高了分贝。妻子原本就是个单纯多血质的性格，好恶分明。 “赶快拿一边儿去！” 说实话，那些没眼睛的布娃娃，我看着都有些惊悚，像恐怖电影里面的道具。不

过一旦粘上了眼睛，小熊随即变成可爱乖巧的布娃娃，电影的体裁也由恐怖变成浪漫爱情剧。妻子的态度也会随之来个180度的大转变。 “哇！真可爱，送我一个不行吗？” “如果粘坏了，就给你一个。” 但我还是找了个最好的家伙给了妻子。活儿很简单。先用木筷子沾上粘合剂，然后把它均匀地涂到熊眼睛的平坦的背面，再把眼睛贴到应有的位置上，最后用手指用力按住它，让它牢牢地固定在那里就可以。手不用沾水，身体的疲劳度也有所下降，更不用担心会伤到皮肤。涂上，贴住，按下。我坐在地板上，一整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过程。大约过了三天左右，头开始一阵阵地疼痛。粘合剂的气味儿令人作呕。向猪妈妈求方。 “干活儿时候，把窗户打开。” 开工前先开窗户，但我家住半地下，即使打开窗户空气也不流动。 “那得戴口罩啊。” 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但口罩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好摘下口罩，用嘴呼吸。头痛可以用药来缓解。 “那粘合剂的味儿，搅得人头疼死了。” 妻子也在痛诉相同的症状。 “我还一天到晚地闻着这味儿干活呢！” 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上来！话，脱口而出。头嗡嗡作响，连判断力和自制力也渐渐丧失了。 “这还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 妻子撇撇嘴不屑一顾。不干活儿的时候，精神也总是朦朦胧胧的。站在镜子前，眼睛依然模糊没焦点。连皮肤似乎也麻木了。要不接着剥蒜？我还真为此深深地苦恼过。

“剥蒜那边儿啊，人已经满了。” 副业总是很有人气。既能赚零花钱，又能打发时间，在如今这样不景气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排队等候的人。不剥蒜的日子已有一星期。没奢望过会有空位在等我。 “没有别的活儿吗？” “没有……怎么，干不了了？” 猪妈妈没什么可惋惜的，排队等着人随叫随到。辞了工，受损失的只有我。 “不是，给我布娃娃吧。” 只得继续干粘布娃娃眼睛的活儿。又过了几天。那一天我依然在眼睛背面涂着粘合剂。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咦？怎么回事？想用手背揉揉眼睛，身体重心却瞬间倾斜，轰地一声，后脑勺撞到了地板上。仰面摔倒了，但没有任何知觉，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正相反，身体仿佛飘在空中。不仅仅是心情上的感觉，真的，我真的在空中飞着。披风在背后飞舞。高度呢？非常高。那下面是厚厚的云层。我好像就在同温层下面。前方，太阳正闪耀着光芒。在地球上从未感受过的日光，那么精密那么神秘。啊，我现在成了什么呢？转了方向，我瞬间摆脱了大气层。广阔而黑暗的宇宙笼罩着我。那里是无声的世界，是连时间也失去意义的空间。和平是绝对的，孤独是无限的。我忘却一切，向宇宙的尽头飞去。加速！萤火虫一样的小星星转瞬临近又转瞬即逝。啊！我到底成了什么？ “我回来了。” 在宇宙的边缘地带，传来妻子的声音。还有玄关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向我走来的脚步声。但我依然难在宇宙中飞着。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 妻子的喊叫声吓跑了星星。绝对的和平和无限的孤独也消失殆尽。如破碎的镜子，宇宙被击碎。黑暗又巨大的碎片掉落在地，摔得粉碎。现实渐渐出现在眼前，我看到

了妻子那双穿着袜子的脚。精神立刻回归。我躺在地板上，双手握着拳，伸向前方。如慢慢泄着气的气球，我在嘻嘻笑着。 “亲爱的，你睡着了？” 妻子问。以为我打了个盹儿，做了个梦呢。但那不是梦，是粘合剂的气味儿引起的幻觉。广阔的宇宙和飞翔在那里的我，那时美丽又令人陶醉的感觉依然真切。我喜欢那种感觉，因为它能让我忘掉悲惨的现实。 “我们好久没做了。” 躺下准备睡觉时，妻子说。可是能行吗？从幻觉中醒来之后，我一直头痛。下肢也绵软无力。这种状态下，还能勃起吗？心理上的压迫感，似乎令它的大小和体积都缩小了。 “今天就睡觉吧。” “我想要。” 妻子在试图让我勃起，但徒劳无功。越抚摸越软软地缩回去。我立刻道歉。 “抱歉！今天还是先睡吧。” “亲爱的，最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家自慰？” 妻子的怀疑跑到了九万八千里之外。 “不。” “那怎么回事？” 妻子狠狠握住又小又软的弟弟，向我发火。 “你还算什么男人？” 我无话可说。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妻子进入梦乡。不久，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终于过了一关。我松了口气。一闭上眼睛，宇宙即刻展现在眼前。飞舞着披风，飞翔在行星和行星之间的感觉，真是无以言表。不勃起，又有何关系。不禁笑出声来。第二天，依然从早粘着布娃娃的眼睛。窗户关着，故意没去打开。我想在妻子回来之前，打开窗户透透气。粘合剂强烈的气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渐渐地，精神开始

恍惚。握在手上的木筷掉落，我又陷入了幻觉之中。这次没有披风，也不见云层。我坐在屋里粘着布娃娃的眼睛。捡起掉落在地的木筷儿，擦掉了黏在地板上的粘合剂。一切如旧，所以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幻觉之中。 “哈哈哈！”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笑声。非常邪恶阴险的笑声。我环顾四周，但什么都没看到。 “真可笑，神力侠！” 这时，有种东西开始蠕动。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100多只熊娃娃的胳膊腿儿在动。其中一个，用它短小圆润的胳膊指着我，叫我神力侠。 “这次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你小心了，神力侠！” 这些布娃娃都怎么了？侧着头还没想明白，哒哒哒，枪声响起，100多颗子弹齐齐地飞向我。恶棍拔枪从不会提前预告。枪口喷着火，弹丸飞速地旋转着飞过来。可是这些我都能看得到。子弹如蚯蚓和蜗牛般缓慢。我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100多个子弹轻松躲过。 “啊！” 有人发出了惨叫声。是女人的惨叫声。捆绑着裸蒜，被熊娃娃们控制在手。 “如果想救这个女人，就老老实实地滚回那个世界去，神力侠。” 领头的熊娃娃哈哈邪恶地笑着。 “亲爱的，救救我。昨天晚上是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守卫地球的神力侠！” 裸蒜化身为妻子。我是神力侠这一事实是秘密。 “这里的布娃娃熊先生告诉我的。” 领头的熊娃娃开口说，是我告诉她的。说着傲慢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来，为守卫地球，你真是辛苦了。我也不知道情况，只想着满足自己的欲望，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真心给你道歉！” 妻子在哭。

“你也不知道啊，不是你的错。” 因想不出更酷的台词，心里焦急而已。 “真是感人肺部啊！把女人的嘴给我堵上！” 一只熊娃娃堵上了妻子的嘴。领头的熊娃娃又抬起了短粗圆润的胳膊。 “去你的地狱吧。神力侠。超级大熊合体！” 一百多只熊娃娃开始聚到一起。有的熊娃娃成为胳膊，有的熊娃娃成为腿，有的熊娃娃成为了身体。领头的熊娃娃爬到最上面，摇身一变成了头。超级大熊完成合体的那一瞬间，一个庞大到遮住我视野的超级巨熊站在了我面前。 “熊导弹。” 超级大熊发射了导弹。这次我也轻松避开了。导弹在我身后炸开。威力非常之大，穿过公寓墙壁，将对面楼夷为平地。咦？我们家可是一般住宅里的半地下呀…… “大熊火焰喷射器！” 从超级大熊嘴里，喷射出巨大的火柱来。哎呀！心里喊着不好，火柱已从正面击中我。我摆出防守姿势，保护脸庞。最大限度地缩紧身体，减少火焰可触及的面积。保持着这种姿势，我一步步地走近超级大熊。 “大熊核能光束！” 超级大熊的眼睛先是充血发红，随即发射出核能光束。保持防卫姿势的手臂，将要燃烧般灼热。眼睛也难以睁开，连站住都难。腿，屈下去了。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神力侠最大的危机来临。这时，某种幻影出现在眼前。带着王冠的美女，在胸前握着指挥棒，站在那里。她是月光公主。月光公主说： “神力侠，你不能输。你是我们大家的希望。拿出你的勇气，勇气会拯救你和我们大家。” 说完，月光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对，鼓起勇气来。腿上有了力量，我慢慢站起来。放下防卫，站直了。神力侠最强有力的武器是不屈服于不义的勇气。把勇气转换

成能量来发射的武器就是神力波。我举起右手食指，瞄准了超级大熊，大声喊道。 “我的勇气啊！拯救我们吧！神力波！” 神力波从手指尖喷射而出，在穿过超级大熊身体的同时，针脚爆裂，露出白白的棉花。超级大熊摇晃着身体，瘫坐在地板上。轰，传来一声地面陷落般沉重的声音，冒起的蒙蒙尘雾，遮住了视野。 “今天我暂且回去，但此仇必报。你等着，神力侠！” 哈哈哈！领头的熊娃娃留下一阵邪恶的笑声，从窗口逃之夭夭。神力侠胜利了。熊娃娃欲征服地球的野心又一次被粉碎。背后，夕阳正在西下。我垂着长长的影子，向不知名的某个地方走着走着。

第二天，猪妈妈给我的是芭比娃娃。 “粘睫毛还是第一次吧。” 芭比娃娃的眼睛是用油漆画上去的。要在那上面粘上微微颤动的又长又美丽的睫毛。虽说是第一次，但我接下了。活儿有些费劲，但要领差不多。凭这一句话，我就把活计收下了。我想知道的另有其事。 “用粘合剂吗？” 回答说是。那我没有任何不满。我背着一百个芭比娃娃回到家里。锁上门，关上了窗户。如果不麻醉自己，现实总会扰人。想想长期失业的现实，晚上觉也睡不好。如身临空气稀薄之境般，胸闷气短。把我从这种难以喘息的现实中拯救出来的恩人就是粘合剂。粘合剂的私语隐秘而甜蜜。 “我们一起飞向梦和幻想的世界吧！”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幻觉。身体也出现了异常情况。没做什么，总感疲倦，偶尔还会干呕。那也强于圈在现实里窒息而死。粘合剂就是氧气面罩，没有它的日子无法想象。芭比娃娃是最常见的那种。黑俏的肌肤，长长的金发，窄窄的肩膀，丰满的前胸。

和娇小的身材相比较，胳膊和腿儿又长又细，显得有些畸形。典型的九头身西方美女。

之前，一看到芭比娃娃，总是批判在先。女人从小就玩儿这种布娃娃，自然不会满足于自己的身材。芭比娃娃让女人陷入不幸。和不幸的女人生活的男人更是不幸。曾经我迁怒于芭比娃娃，是她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不幸，她就是夺走整个东方人的幸福的罪魁祸首。但现在，我和芭比娃娃在一起，我在反省自己曾经是多么狭隘多么扭曲的人。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儿，芭比娃娃美如女神，而且还赤身裸体。要粘眼睫毛，手不得不去触碰她的裸体。我的指尖在颤抖，心跳在加速，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过度的兴奋让人眩晕。血液迅速汇聚到那里，瞬间变得又粗又硬。 “大叔，你多大呀？” 芭比娃娃眨着可人的大眼睛问。黏黏的性感的声音。我回答说三十六岁。 “正是旺盛的年纪呀！” 我立刻骑到了芭比娃娃的身上。第一次骑金发白马。整个身体都在感觉她柔滑富有弹性的肌肤。仅这触感，就令那里欲裂般膨胀。芭比娃娃似乎也很兴奋，呻吟声和火热的气息喷薄而出。我决定略过探索战，直接进入游戏。我把身体的一部分插进了芭比娃娃身体深处。爆竹般的呻吟声瞬间爆发。 “啊……！” 腰开始频繁动作，如火车般快速劲爆，轰隆隆，轰隆隆……。我全速行驶。终于，从烟囱里喷射出白色烟雾。噗-呜！那天我在芭比娃娃身上发射了三次。 “哥哥，你真帅！” 第二天的活计又换成了熊娃娃。 “放明白点儿，神力侠！” 神力波一下就搞定了它。

“你等着，此仇必报。” 粘完眼睛，睡了会儿午觉。很奇怪，肚子也不觉饿。午觉醒来，就拎着完成品送到了猪妈妈那里。副业都是日薪制，好在每天都能拿到当天的工资。 “今天做得挺快啊。技术也见长。” 猪妈妈第一次表扬我。 “还有布娃娃吗？” 时间尚早，还没到下午三点半。在小区超市里收银的妻子，一早出门到晚上吃饭时才回来。这段时间，我需要有活儿干。闲坐着，只能让自己的脑子越坐越复杂，接二连三地叹气。 “怎么好，没有了……。” 只好空手回到家里。打开吸尘器打扫了房间，转动洗衣服洗了脏衣服。彻底打扫了卫生间，连坐便器也擦得干净闪亮。之后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打开了电视。有线台播着过去的老电影。是一部非常有名的电影，以前看过几次。主人公是个年轻帅气的赌徒。靠在师傅那里习得的技术，巡回全国各地，搜刮巨额赌资。以爱情、背叛、复仇为主线，但详细内容却已模糊不清，只记得有一场景颇为印象深刻。一万韩币的纸币堆成了山，主人公浇上汽油，正欲点燃。真是让人急得团团转的场景。看着熊熊燃起的钱堆儿，妻子问我。 “亲爱的，你能赤手空拳弄灭那团火吗？” 火势不可抑制，越烧越猛。女主人公试图灭火，但无济于事。望着那场景，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作答的。 “我一定能灭掉，就算烧死，我也要灭掉它。” 妻子曾握紧拳头说。电视里正在放着那一段。已经看过了。我按下遥控器上的关闭键，关了电视。可能太阳下山了，周围暗下来。我躺在地板上闭上了眼睛。果然，脑子里思绪纷杂。哎，哎，叹气声如气球泄气般倾泻。 “我们一起奔向梦和幻想的世界吧。”

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诱惑的声音。那就去一趟？黑色塑料袋子在橱柜抽屉里。我开了灯。作业时用的粘合剂还剩下一半以上。拧开盖子，闻了闻气味儿。啊！感叹声脱口而出。把少量的粘合剂挤到黑色塑料袋子里，大约有大调料勺的一勺左右。之后把鼻子和嘴对到袋子的开口处吸起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直接吸食还是第一次。因而进行速度很快，效果也很明显。身体立刻软绵无力。起初有些恶心，但我强忍着。顷刻间，视野开始模糊。东西的形态重叠浮现，一重，两重，三重。眼睛已失神无力，无需镜子的印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哇！钱啊！造币公司刚刚印出来的一万韩币的纸币，堆得高耸如山，而且就堆在厨房里的餐桌上，仿佛触手可及。我起身站起。看一眼就知是一笔巨万金额。可它现在在我手里。去创业？对妻子保密？各种思绪在脑子里游荡，胸口激动地仿佛要炸开。 “不能白给你吧。” 刚才那部电影里的主人公站在餐桌旁说道。他手上拿着打火机，纸币也已被油浇透。我向主人公发出呐喊。 “不行！千万别！” “你想要这笔钱？” 又不是在耍人，这还用问？ “这可怎么好呢，我也需要这笔钱……。那我们这样如何？” 主人公试探性地问道。 “谁打赢了谁拿走，妈的。” 主人公露出牙齿，表情凶恶。迎面飞来一拳。速度非常之快，还来不及躲避，腹部便猛受一击。啊！瞬间呼吸停止，腿脚无力。我屈腰抱着腹部，晕倒在地。 “真卑鄙！” 我连子弹都躲过。如果不是突然袭击，绝不会被正面一击击倒。我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不是我卑鄙，是你太弱。” 又一记拳迎面而来。这次的确看得很清楚。拳正向我的面部袭来，我低头躲过一拳，好险！嗖，大拳画着半圆，从我头顶飞过。但躲过也是一时，随着噗的一声，腰弯了下去。主人公发出的是两拳。疼痛在之前被打的部位蔓延散开。我晕倒在地面上。 “我说嘛，你太弱！” 主人公望着我说道。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像大叔这样的弱者，早晚被吃掉。如果不想被吃，就逃跑啊！” 主人公穿着军靴。他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地踢过来。每次连环踢到身上时，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布满全身。为减少冲击力，我蜷着身。 “所以人得学好数学和国语。不知分寸，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么胡闹，这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头被踢了。意识模糊不清。还能看得见餐桌上的堆积如山的钱票。啊，我的钱！只要有了这钱，我就能活得像个人，活得扬眉吐气，可以从半地下搬到地上……。眼泪不觉流下来。 “鼓起勇气，神力侠。让你的勇气会拯救你自己！” 在死亡的边缘，传来月光公主的声音，但只见其声不见其人。 “可是主人公很强大。” “没有比你的勇气更强大的。” 神力波的数值直线上升，如果想发射，现在就可以，但我要等到力量充满之后。 “大叔，我开个体育馆，你来当沙袋如何？踢到身上时的脚感不错，绵绵软软地，踢起来心情好！” 机会只有一次。我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力。终于，积满了神力波的数值。我用右手食指瞄准了主人公的胸口，大声喊道。 “满波，神力波！”

正中胸口。满波，神力波穿透主人公的胸膛。 “呃！” 主人公捂着胸口，凄惨地叫着。充满恐怖和惊愕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主人公立刻失去重心。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晕倒在地。之后，一切静止不动。冰块儿般寒冷的沉默笼罩着主人公的身体。我胜利了。正如主人公所言，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强者占有一切。我起身站起，走向餐桌。这到底有多少？一百亿？两百亿？越想越美滋滋的。 “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我吃了一惊，主人公已经站起来了。冷汗刷地流下来，腿也随之发起抖来。我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真他妈的可恶。你他妈的发射了什么鬼东西，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陪你玩玩儿，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主人公的胸前有个小洞。小洞从后面起渐渐缩小复原，如空杯里渐渐储满水一样，最后小洞神奇复原，复原得完美无缺。好像《终结者2》里的反派角色-新型机器人T1000，根本不是我能战胜的对手。绝望与恐惧袭来。神力波的数值降到低谷。 “你爬得够高了，现在该下去了。” 主人公的拳击到面部。巨大的冲击力，令身体坍塌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的身体在广阔的宇宙间徘徊。我就这样死了吗？ “神力侠，是我……。” 月光公主重现眼前。迟迟疑疑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因为这个女人，我才发射了满波神力波。神力波让主人公火冒三丈，所以现在才弄成了这幅德行。已经无法再信任月光公主了。 “主人公比想象得厉害多了！” 我不想和她说话。嘟嘟，像默默地拿着听筒时那样，涌动着尴尬的沉默。 “你想要那笔钱吗？”

当人想要，我点着头回道。 “那你就要变得更加强大。世界就是一个战场。只有赢家才能拿到。有了钱的会变得更强大，也会拥有更多的钱。” 果然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食弱，弱者被食。连爱与正义的守护天使月光公主也这样说。 “如何才能让自己更强大？” “这一点你自己最了解，相信自己，神力侠。一定要鼓起勇气。” 第二天，我加大了吸食量。将粘合剂从一大调料勺，向上调到两大勺。效果立竿见影。神力波的威力升了一级。 “满波！神力波！” 主人公的前胸上被打出了比昨天大两倍的洞，但这依然收效甚微。洞立刻恢复。绝望和恐惧再次袭来。神力波的数值也已见底。不过没关系，我还有粘合剂。吸食越多的粘合剂，勇气越以倍数增加，神力波的威力也越加强大。第二天，粘合剂的量已达五大勺。一盒粘合剂大约有十五大勺左右。五勺相当于三分之一，已是很大的量了。 “满波！神力波！” 包括头在内的上半身不翼而飞。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所需时间也越长。 “你他妈的疯了？差点儿死在你手里。” 需要更强大的神力波。需要更大的勇气，更多的粘合剂，需要能够一举打飞主人公的力量。 “多给我一些粘合剂吧。” 像猪妈妈提出了要求。 “这么快就用完了？” “量足了，粘上去才不易掉。” “那也得省点儿用啊。”

猪妈妈给了我粘合剂。犹豫了一会儿，问我。 “你是不是在吸粘合剂？你看你瘦了，眼睛也没神了。” “没有，我都多大了还吸粘合剂。” 我的谎话说的像模像样，但仍没骗过猪妈妈。她一副不能袖手旁观的表情，劝告我。 “我没见过哪个吸粘合剂的人有好下场。再苦再累也不能碰它。人都没人样了。” 拿了活计，一进家门，便准备了十毫升的垃圾袋，把一盒粘合剂统统倒了进去。之后把鼻子和嘴探了进去。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主人公还没出现。我依然看到了堆在餐桌上的钱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闭上眼睛，继续吸着。垃圾袋刺啦刺啦地反复着膨胀和收缩。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又来了？每天都能看到你，感觉像一家人了呢！” 主人公站在餐桌旁说。 “总这样，哪天真的有感情了，那可糟了……。不行，今天我得把你彻底干掉。” 主人公飞起一脚。我侧过身，勉强躲过。 “哎呦，还学会躲了。实力见长啊！” 拳接二连三地飞来。我一一躲过。 “真是长进不少啊！” 主人公有些惊慌，僵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轻松。他心急之下，拳打脚踢，加了力度的攻击过来。当然无一打中。只靠躲避是无法战胜他的。我用右手手指瞄准了主人公。一切悬在这一击上。我集中精力，从指尖传来巨大的能量。 “满波！神力波！” 轰-呜-轰！巨大的声响。发射的反作用力，把我弹出很远。咚，后背撞到了墙上。墙壁像活火山的喷火口一样，深深塌陷。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慢慢站起来。尘雾弥漫，

眼前白蒙蒙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等待尘雾慢慢落定。钱安然无恙。不枉我花费的心思。主人公不见了。如被波涛冲毁消失的沙城一样，消失得无痕无迹……。我以为如此，但现实不是。 “挺厉害啊！到底吸了多少粘合剂啊？” 主人公重新登场。衣服和头发一塌糊涂，但身体依然健在。充血的双眼，通红似血。头顶冒着袅袅烟雾，似乎怒气冲天。我的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得到主人公喷射出来的怒热。反之，我在恐怖侵袭下，身体冰冷僵硬，连动动手指都有些艰难。尿随着裤管留下来。温热的尿水，仿佛消融了双腿。 “敢把我弄成这样，大叔，你可想好了，我现在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主人公拿起一打钱，一百张一万币值的，一百万啊！他放进嘴里，开始嚼起来。 “我给你看看钱的威力，钱天下无敌啊！” 嗷，嗷，嗷！主人公发出怪叫。地板上的石子飞向空中。他的身体散发出强烈的光，虽然说不清，但他的样子有些变化，变得更强更残忍。变成一个完整体的主人公，就是这个样子。 “你最好别想逃跑，因为你逃不掉。也别想反抗，因为反抗不了。再忍忍，一会儿就好。” 之后一顿拳脚相加，打得我昏天暗地，再怎样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主人公的攻击速度比光还快。拳打脚踢的时候，冲击力如巨大的波涛汹涌而来。波涛过后，骨骼一个个地碎裂。许是内脏破裂了，鲜血从嘴里流出。视野开始模糊，意识渐行渐远。啊，我就这样死了吗？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哪里都不见希望之光，唯有恐怖和绝望。只听爱与正义的守护天使月光公主在呼唤我。 “神力侠……” “你看错人了，我不是神力侠。”

已经站不住了。被击中了心窝。那是我记得的最后一击。我无法呼吸。我当即晕倒在地，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你的脸色好多了。最近不吸粘合剂了？” 几天后，猪妈妈问。 22

“我说过，我从来没吸过粘合剂。” “不管怎样，这就对了。如果依赖粘合剂过日子，那太空虚了。” 有阵子，我吸食粘合剂。那时没了粘合剂，仿佛一天都活不下去。觉得活着就是累，现实就像是地狱，总想逃向某个地方，是粘合剂把我引到了梦和幻想的世界。但那些都只是幻觉而已。醒来，那些幻觉便如泡沫般破碎一地。因而我总是两手空空。粘合剂毁掉了我，让我的生活变得空虚无度。现在我想堂堂正正地说，粘合剂比烟更有害，它会引起发达障碍，损伤大脑。它伤皮肤，致脱发，让人的精神颓废，更重要的是毁掉一个人的人生。所以各位千万不要吸食粘合剂。

有一段时间，我叠纸鹤和恐龙蛋。叠好一千个，放进大玻璃瓶里，就是我的工作。从早叠到晚，能叠上四百到五百个左右，叠整整两天才能装满玻璃瓶。 “亲爱的，什么时候能叠完啊？既然你想告白，那我想在环境优雅的地方听。” 第一天妻子就自作多情。 “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猪妈妈。” “猪妈妈是谁？亲爱的，你有别的女人了？”

妻子的脸如红红的辣白菜汤。不好！是红灯。现在过马路，可能会被撞到。我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释了猪妈妈是谁。 “你不要误会，这是工作。” 叠好一千个送过去，我会拿到两万韩币的报酬。如此算来，叠一个相当于20元韩币。 “这东西也卖啊！真不知道。” 幸好妻子没介意，把玩着叠好的纸鹤，还夸我叠得不错。 “但是这个应该是心里想着心爱的人叠，才有意义啊！” 这是妻子无知之言。现在没有谁会想着心爱的人，去叠纸鹤或恐龙蛋。取而代之的是钱包里的信用卡或现金。它来得更快更方便。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这些东西女人叠得更好，我帮你叠几个？” 妻子拿起彩纸叠起来。妻子属于手较笨的。叠坏了两个，完成了两个。叠好的也是歪歪斜斜不平不整地不受看。 “真是烦啊！我不叠了，去看电视了。” 纸鹤和恐龙蛋不是用手叠的，是用耐力和坚持叠的。没有忍耐力和韧性是绝对做不到的。还需要不知放弃的坚持。所以每一瞬间都是自己与自己的战争。叠纸鹤和恐龙蛋的活而，让人成长。叠一万个，让你放弃贪念，叠五万个，世界都会变得美丽无比。叠到十万个，或许你会体验到看破红尘的惊人之境……。就这样叠了一个星期。叠得快了，叠出来的形状也好看了。似乎比剥蒜和贴布娃娃的眼睛更适合我。在猪妈妈提出建议之前，想一直叠下去。 “小金，想不想干点别的活儿？” 猪妈妈就像一个大姐姐，每次见到我都要为我分忧解难。与月光公主截然不同，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什么活儿？”

“在动物园里干活儿。是市里经营的，和公务员一样。” 公务员，我的耳朵立刻为之竖起来。公务员可是铁饭碗的代名词啊。工资月月不落，退休年龄也能得到保障，而且还能享受退休金。这样的好活儿，我岂有拒绝之理。 “朋友的儿子在区政府上班，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 如此令人感激。我没为她做过什么，但如此照顾我，真的非常感谢。我鞠躬致谢了好几回。 “可是需要考试。” “什么？考试？不是特招吗？” “这个世道哪有白来的？小金，我以为你是个诚实的人呢，看来得重新认识你了。” 好像没有笔试，只有实技考核。 “平时经常锻炼吗？” 所谓的实技考核采取的也是评测基本体力的形式。 “都什么项目啊？” 猪妈妈翻起副业账簿。账簿的页面之间夹着小的记事条。 “一共五项，你想试试吗？” 没有偏难或专业性很强的项目，也不需要特别的器具。说的没错，真的就是体力项目。但问题在于写在项目旁边的成绩要求。 “这个是合格线吗？” 我惊讶地问。 “不是，是满分。” 幸好。但就算它是满分要求，我就能以此高枕无忧吗？似乎也不是。实技考核五项的内容和满分记录分别如下: 跳绳：时间10分钟，1000次立定跳远：2米7 吊单杠：5分钟

俯卧撑：时间5分钟，100次仰卧起坐：时间1分钟，50次

没有一项是有自信做好的。如今这是世界，得了满分还会落榜，我不由地叹了口气。 “相对评价，所以运气好，也许能考上！” 那意思是说，如果运气不好或成绩一般的话，也会落榜。回顾过去，我一直不是个幸运的人。 “实技考核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月左右吧。具体日期问一下就行了。” 以出征奥运会的决心，做一个月的强化训练，也应该可以吧。小小的希望火种，在冒着青烟燃烧起来。 “怎么样？想试试吗？” 人生的机会只降临三次。也许这就是其中之一次，不能放弃。我向这一次的机会拼命伸出手去。 “我要试试！” 第二天吃过早饭，比妻子先出了家门。 “你不叠彩纸，去哪儿啊？” 我给妻子大致说了说昨天的事情。 “公务员？太好了。” “但实技考核并不容易。只剩下一个月了。” “那也不错了。带着恒心，努力去试试吧。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妻子直直地望着我，她的眼神是一种压力。或许我不该说？肩膀上如扛了杠铃一样沉重。这次的实技考核，也许就是在考验我作为家长资格。想到这里，压迫感和压力让我的脚步更加沉重。

“不管怎样，好好努力，加油！” 虽说是花开鸟叫的春天，但早上的天气依然寒凉。厚厚的运动服，还真是穿对了。简单处理一下就能吃的蔬菜和水以及毛巾，也都备好带了出来。跳绳已在鞋柜里沉寂了很多年了。时间尚早，还是上班高峰前，住宅区里的人寥寥无几。看到那些匆匆忙忙地去上班的人们，我怕心里会隐隐作痛，所以故意早些出了门。其实昨晚一夜没睡。听着妻子的呼噜声，我陷在各种各样的幻想中。没有比心潮澎湃更有效的兴奋剂了。它的效果现在还在，身体反而轻盈了。明媚的清晨，尚未被煤烟污染的空气，很清新。训练场地昨晚就已经想好了，打算去附近的体育公园。和妻子一起散步时，徒步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想慢慢跑过去，第一天不能过度，所以保持着快走的感觉慢慢跑过去。就这样慢跑，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喉咙发干。如我所料，体力真的是千丈谷底，想想这些年来把锻炼抛到九霄云外的日子，也是理所当然。吸两次呼一次，我在调整着呼吸。口干舌燥忍到公园再说。手机里的计时器在记录时间。今后不得不把记录时间习惯化。从家到公园，18分53秒14。把这一时间记在了已过年度的记事本里。不能从第一天就过度贪心。一天天地缩短记录就好。理好心态，又沿着跑道跑了一圈。跑道规模不大，加在一起最多也不过150米。这次的记录为38秒22。气喘至下巴，头痛得欲裂。并没有全速疾跑，肋下却疼得直不起来。料到会如此，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段时间只能按照现在的速度绕着跑道加强体力了。坐在长椅上，一边休息，一边补充随汗水流失的水分。之后，该换地方换项目了。从跑道上走出去不远，就能看到各种体育设施齐全之处。在那里打开背包，拿出了跳绳。在实技考核五项中，唯有这跳绳还算有些自信。之前的晨练已经预热了身体。十分钟跳1000次就是满分，先试试满分的一半，500次吧。微微踮起脚尖跳着，手里仔细摇着绳子，尽可能地不让绳子绊到脚上。一边跳，心里一边数着。跳到第32次，绊住了。没办法，只能重新开始。跳了70次。加上之前的，一共才 100次。没跳过去的自然不能算。每次跳得时候，头都嗡嗡响，肋下也开始疼痛难忍。

我紧紧地咬住牙关。也许从一开始就想跳500次，这本身就是非分之想。目标由500次下调了一半，调整为250次。连刚才失败的32次也包括在250次的目标值里了。跳到150次时，极限来临。绳子转回来了，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跳！我向自己的身体发出命令，主人，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身体在回答。转回来的绳子打到了腿上。我按照身体的指示，坐在长椅上歇下来。用水补充了随着汗水流失的水分。坐在那里，我切身感受着体力的不济。有多久没有这样锻炼了？我丝毫没有记忆。大学毕业之后，好像从未做个像样的锻炼，只是用聚餐和夜宵吹胖了体重。夜班和压力也是体力下降的原因之一。除了上班时坐地铁之外，连走路都很少。如此积累下来的只有脂肪和日渐便便的小腹。在公共浴池的镜子前，看到的只有缺失棱角画着浑圆弧线的裸体。我曾经把它视为这个国家家长们的象征。这是在公司上班，经营一个家庭，日积月累塑成的身体。我经常以此来安慰自己，其结果在晨练和几次简单的跳绳中暴露无遗。接下来仅用150次的跳绳，我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在预热之后即刻过热。那过热之后呢？也许身体会爆炸。这次决定充分休息。之后做起了仰卧起坐。一分钟50次为满分。我直直地躺在仰卧板上，用脚勾住T 字形的脚勾。竖起膝盖，十指紧扣放到脑后，包住了头。个数更重要，计时暂且忽略不计吧。一，腹部的赘肉层叠累加，腰都无法弯下。二，从碰到仰卧板的尾骨，传来阵阵疼痛。三，肋下开始疼痛。四，借助腹部弹起之后落下的力量，坐起了上身。五…再也坐不起来了。躺在仰卧板上，默默地望着天空。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一架客机画着长长的尾巴突突飞过。本想把这次的成绩写进去…最终还是放弃了。虽说是第一次，但也要想想士气。下一个项目是长久吊单杠。满分是5分钟。这个打算计时。没有多余的手，在心里数数代替。一排四个高低不同的单杠。地面是沙地。吊过单杠之后，可以做立定跳远的最佳条件。

先用双手抓住了适当高度的单杠。吊单杠原本就是弱项，但能坚持多久，至今还没试过，只是知道女子体力训练项目里有长久吊单杠一项。应该比吊单杠过下巴容易些，想到这里有了些信心。跃身跳起，把下巴送到单杠上方，靠着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数着数。一……。二是落地之后数的。连一秒都没挺住。女子体力训练居然有这一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打开记事本，但没记下。只是写下了如下几行字。 “长久吊单杠：要锻炼臂力，更重要的是减肥！” 立定跳远是需要爆发力和柔韧性的项目。根据姿势的到位与否，成绩差异巨大。昨天在网上查到的。跳跃与落地时的姿势，介绍得很详细。我站在沙坑的边缘，摆好姿势，上下大幅晃动双臂，膝盖也随节奏蹲蹲起起，之后抓住时机一跃！身体腾空了。可惜只是短暂一瞬。身体立刻失去重心，跌落在沙坑里。在立定跳远比赛里，身体最后触地的地方才是计算点。所以落地时的姿势非常重要。职业运动员当然不同，但对于一般人，只要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前面，就有利于提高成绩……。这也是昨晚在网上查到的，所以照做了。身体向前倾倒之后，滴溜溜地向前翻滚了几圈，就如同在热狗上粘白糖一样。从包里拿出卷尺，量了量成绩。一米七六。满分为两米七，还差十万八千里，但已超过了我的个头，就足以让我得到安慰了。立定跳远的成绩也未记入。口又干了，休息一会儿，喝了口水。用带来的毛巾擦了把汗。长久吊单杠自是不必再提，在立定跳远中，体重仍然是个问题。当然，身体不轻盈，在任何一个项目中都不会有好的成绩。重新打开记事本，在减肥二字下，狠狠地划上一道线，标上了重重的星号。细想来，俯卧撑也是和体重密切相关的一个项目。时间5分钟，100次是满分。先做十个吧。把双手撑在地面上，摆好了姿势。做了12个。在实技考核项目中，唯一一个完成心中既定目标的项目。手臂在痉挛，但心里多了些自信，只要努力坚持，就一定能做到。打开记事本，记录了俯卧撑的成绩。

为提高基础体力，我又在跑道上跑了四圈。加在一起，一共600米。跑最后一圈时，真的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若不如此，就没有效果。这也是在网上查到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过中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折磨着身体，竟没感觉时间的流逝。一想到已是午饭时间，肚子也开始饿了。上午的锻炼就此结束。我吃着胡萝卜，走回家。 “亲爱的，你那里不舒服吗？” 锻炼回来后，一直睡着。放下筷子，疲劳汹涌而来。身体如千万斤重。原本只想眯一会儿，但身体已不受控。下午还要去运动锻炼，可这怎么好？肚皮在疼，手和手臂也无知觉。如被棍棒殴打了一般，全身酸痛。雪上加霜，身体居然瑟瑟发抖，发着低烧。哼哼的呻吟声不禁而出。这世上可真是没有一件容易的事儿……。想着想着，便失去了意识。直到妻子结束工作回到家里摇晃我的身体，才从昏睡中醒来。 “浑身肌肉酸痛。” “谁让你从第一天就这么拼命。” 妻子白了我一眼。 “晚饭得吃吧。” “嗯，但我没胃口。” “你也真是，逞什么能。” 话虽这么说，但妻子又给我熬粥，又为我去药店买了药。 “再别这样勉强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身体痊愈居然用了三天的时间。寸光寸金的三天，我竟然躺在了病床上。如进入倒计时的考生一样，我心里急了。打开记事本，看看第一天的成绩记录，又不由地唉声叹气。世上的事情分为两种，只要努力就能就好的事情和再怎样努力都做不好的事情，这难道就是第二种？心里郁闷。身体依然发烧，头依然混乱。猪妈妈曾打来电话。 “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没说病倒在家。猪妈妈把实技考核的具体日期告诉了我。 “坚持到那个时候就行了。男人嘛，既然剑都出鞘了，萝卜……。” 放下电话，进入手机里的日程管理应用，把刚才听到的日期加了进去。剩下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脑子里再次浮现出第一天的成绩。心情郁闷，病情恶化。我不能这样一直躺下去，我试着动动身体。从简单轻松的拉伸运动做起。慢慢预热身体后，做了仰卧起坐。头好晕。做了三个便放弃了。想试试俯卧撑，但手臂绵软无力。重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浑身冒着冷汗。恶寒再次袭来。心情再度郁闷，病情再度恶化。白天到医院接受治疗，并打了针。果然是疲劳感冒。大夫说，充分的休息和充足的营养摄取尤为重要。吃了药，睡眠排山倒海地袭来。所以一直睡着。心情依然郁闷，但病情有所好转。 “今天可不要过度了。” 妻子忧心忡忡地送我出了门。暂时要把基础体力训练和减少体重作为重点了。躺在病床上，我明白了，锻炼过头是禁忌，要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去，这才是应该坚持的原则。暂时放弃了对成绩的贪念，以享受锻炼的心态，去运动身体就好。维持着生活中的步伐，走到了体育公园。在开始锻炼之前，做足了拉伸运动，打开了身体。上了跑道，也只是快走。调整呼吸，注意姿势，挺直腰板，注视前方。知道了双臂用力前后摆动，会加大步幅、提高频率。在跑道上如是走上三四圈，身上会留下愉悦的汗水。休息时间不是采取一次长休，而是多次少休。喝水也同样分多次少喝。实技考核项目只是偶尔想起时，做上一小会儿。放松身体去尝试，也是有意义的。不过每天都要坚持去做。感到疲累了，就立刻休息。休息的片刻，只喝够润唇的水，之后继续走跑道。效果出乎意料。疲劳感一天少于一天。身体轻了，体力也见长了。用家庭体重秤称了体重。看到上面的指示针，我扑哧笑了。几天来，减了3公斤之多。

为实技考核五项分配了更多的时间。从图书馆里借来相关书籍，强化了理论知识。按照书上的训练方法去做了。感觉比没有理论指导时，更加系统化了。在此基础上，渐渐提高了强度。在不过度前提下，开始重视成绩。初始阶段，目标设定得并不高，但必须要完成。就这样一点点地提高了目标。成绩也在画着与此成正比的上升线。

某一天，在体育公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人事科的宋科长。结构调整时，与我一同被提前退休。刷地，那天的噩梦重现眼前。我想一个人放声痛哭，急急跑向了卫生间，但两间都在使用中，我只得转身。一想到那天的事情，现在还闷闷地心口作痛。那天，我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在职员休息室喝了杯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咖啡。 “我说，金科长……。” 那时叫我的人就是宋科长。 “什么事儿？” “卫生间空出了一间。我想告诉你这个……” 宋科长双眼通红，苦涩地笑着。他是个怯懦但善良的人。原本瘦小的身躯，在那天显得尤为寒酸可怜。分明就是那个宋科长。他在空无一人的跑道上跑着。上下一身运动服，看来是专为锻炼而来。他只是跑得比走快些，也耸着肩膀，气喘吁吁。 “你好，宋科长。” 宋科长看到我似乎很惊慌。仿佛正在偷东西时当场被抓的孩子一样，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 “你，你好，金科长。” 我们在跑道中间相遇握手。两人都没问最近过得怎样，只是并肩在跑道上跑着。明媚灿烂的世界，刚刚开始冒头的绿叶，华丽绽放的美丽花朵，在那天都显得那么凄凉孤苦。虽然无话可说，但看到他呼吸已急促，便劝他说：

“要适可而止，不要过头了。” 出于经验之谈的劝告。宋科长简短一句，知道了。后附加了一句，谢谢！之后又是一段尴尬和沉默。我们认真地在跑道上跑着，沉默的赛跑在第五圈时，被宋科长打破了。 “很久没跑步了，还真累啊！” “那我们休息一会儿？” 两人坐在长椅上。我把水递给宋科长。 “谢谢！” 喝过水，宋科长还没忘礼貌地说句，我喝好了。就此打住，沉默再次降临。一只鸽子在脚边落下，停留不久又飞走了。但那只鸽子也没能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其实我很想问，从看到宋科长在绕着跑道跑步的时候，就满脑疑问，难道宋科长也是为动物园？这一次飞来两只鸽子，在脚边啄着石子儿。咕咕咕，鸽子的叫声更增添了沉默的沉重感。 “那两只，会是夫妻吗？” 我这一问，引来了宋科长深长的叹息。 “也许吧。好像很亲密！” 对于鸽子，我连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只想问是否在准备实技考核。但我无法开口。咕咕咕，望着鸽子夫妇的宋科长的表情，哀伤而凄凉。 “金科长……。” 被公司炒了鱿鱼，但依然沿用着科长这一公司职称称号，真是笑话。宋科长叫我的声音凄凉而又饶有余韵。 “我…和妻子离婚了。” “……” “不，应给说被离婚了。女人这种动物，真是…冷静而又现实。”

宋科长和我曾走过一段相同的路，如今又在体育公园里偶遇。在我们没有交集的日子里，他被离了婚，但我依然和妻子生活。宋科长的运气不好。相比而言，我属于运气好的。我们之间差异仅此而已。宋科长直直地看着鸽子夫妇，继续说下去。 “那妻子也是一个好女人。连生活费都挣不来的丈夫，她至少还忍耐了几个月。我又感谢她，又觉得对不住她，所以在离婚书上签了字。分手的时候，我对她说：谢谢，跟了我之后，只让你受过苦，没给过什么好日子，对不起！我反反复复地说了不知多少遍。” 约好了只要一赚到钱，就给他们寄生活费。平平淡淡的声音，心平气和情绪，从那里道出的一个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失业家长的故事，居然比一个女人哭诉更令人悲伤。 “那一对儿鸽子，看着很幸福。” 宋科长像丢了魂儿似的看着那对儿鸽子夫妇。男人的热泪沿着宋科长的脸颊流下来。男人活着，只哭三次。出生时一次，剥蒜时一次，最后离婚时一次。我把毛巾递给了宋科长。 “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 面对男人的溃败，我能说的只有这句。 “酒已经戒了。” 说着，宋科长把毛巾还给了我。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每天都这里来？” 我说是。 “那明天再见。” 那天我们就这样分手各自回去了。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目送宋科长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宋科长……。心里默喊着宋科长，隐隐约约地传来悲伤的回音。

但宋科长第二天也出现在公园。和昨天同一时间，自己一个人在绕着跑道跑步。 “你好！” 见到他，还是很高兴。宋科长似乎也是如此。我们打过招呼，一起跑着。气氛比昨天好了许多。绕着跑道边走，边聊天。 “最近过得怎样？” 快步走着，问近况。 “就那样呗。” 和我没什么两样。 “金科长过得怎样？” “我也就那样。” 也没什么两样。对了，还有个昨天没能问的问题。 “你在这里锻炼，是为准备什么考试？” “什么？” “不是有通过检测体力招人的公司嘛。” “有这样的公司？” 宋科长好像真的不知道。反而看着我的脸，表示出兴趣来。现在该轮到我解释了。我暂时犹豫了一下。犹豫不是因丢人，虚荣的泡沫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破灭。我的犹豫另有其因，担心宋科长也对动物园感兴趣。我不想提高竞争率。这种想法占据一半，但与此毫无相干的……。活着就是一场饭碗争夺战，我也见过许许多多为占据饭碗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们。这个世界在鼓励竞争，并以竞争之能为燃料运转。如此生活才是正确的，人们不停地被洗脑。但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也许就是因为不想这样活下去，才被公司裁掉，跑到这里的体育公园来跑步。 “其实我……。” 我对宋科长讲了我的经历。用了疾走两圈的时间，详细告知了情况。有关实技考核项目啊，满分成绩啊，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在市政府运营

的动物园里工作的事情，也没做保留。但宋科长的反应出乎意料。似乎没什么兴趣。 “也不轻松啊，金科长毕竟也不是二字头的年龄了……。” 宋科长在担心我的年龄。 “金科长今年多大？” 我说三十六岁。 “我也三十六了。一过三十五，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们在跑道上走着，说着彼此的年龄。身体不如从前，年纪越大身体机能越不好，越是这样就越要锻炼，话题接连不断，聊了五圈的天。 “不过只要定下目标，坚持不懈地努力，也会有好成绩的。” 事实上正因如此才更伤感。为了目标要努力锻炼的事实，不得不坚持不懈的年纪，为成绩拼死拼活的现实，让我悲伤。都这年纪了，还要做这些吗？偶尔想到这里，心情立刻黯淡沉郁。 “金科长，努力啊！加油！” 宋科长握紧拳头，送来一份支持。第三天，我们依然在同一时间相遇，一起运动。做好准备运动，沿着跑道跑步热身后，利用器械加强体力。许多东西宋科长都不大懂。从最基本的跑步姿势到有效利用器械的方法，都要我一一告知。没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我第一次知道了教别人会让自己学到更多。有一天，宋科长弄来了一个旧足球。 “金科长，跟我一对一踢一场？” 我们在跑道两边摆上小型足球门，踢了起来。我们带着球跑，尽量多动身体。分数和胜负已不重要。哈哈哈！我们开心地笑着，流着令人愉悦的汗水。追着球满场跑来跑去，运动自然而成。踢完球，我们坐在长椅上，一边喝着凉水解渴，一边聊着天。多亏有宋科长和我一起运动，比一个人锻炼的时候有趣多了，效率也提高了。真心感谢你，宋科长。和你在一起，给我一种力量，就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不知对于

他，我是否也是这样的存在。实技考核只剩下半个月了。我关注着成绩，提高了训练强度。现在开始要把训练的重心从基础体力转移到项目训练上了。目标也开始提高，甚至提到了有些过头的程度。结果也超出了我的期待。在跳绳和仰卧起坐中，已经能拿满分了。长久吊单杠和俯卧撑也接近满分。余下的时间，只要坚持不懈地练习其他项目，同时完善立定跳远存在的问题就可以了。 “真是意志坚强的韩国人啊，真了不起！” 宋科长的眼神充满敬意，望着我不惜称赞。我有些得意。那天我们没喝水，喝了离子饮料。钱是我付的，有庆贺提高成绩之意。把饮料倒进纸杯里，我们举杯干杯。 “为了！” 为了许许多多；为我自己；为宋科长；为我们的人生；尽管有些不对题，但既已如此，也为我那心地善良的妻子；也为那个现在虽已分手但曾经是宋科长妻子的女人；还有更重要的是，为了我们之间珍贵的友谊，我们一饮而尽。 “今天心情也不错，唱首歌吧。” 宋科长灿烂地笑着提议。歌，当然好。但我不想唱，倒是很想体会着现在的心情，静静地听一首歌。 “宋科长，你来唱一首吧。” “那就我来一首？” 宋科长拿起跳绳的手把充当麦克风，阿赫阿赫，清了清嗓子。 “在玉兰花的绿荫下，读着维特的信。在云朵盛开的山丘，吹着笛子。” 朴木月的诗，由已故作曲家金顺爱作曲的《四月之歌》. “啊，啊，远离家乡，在无名的港口，乘着船儿。” 宋科长浑厚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跑道。闭上眼睛，静静地欣赏。没想到他的歌唱得这么好。心情慢慢平静，舒畅。 “回来的四月，点亮生命的灯火。”

哎呦，已经四月了。每天忙忙碌碌地锻炼，四月来了，都没感觉到。睁开眼睛，才发现体育公园的周边也已开满了各种美丽的花朵。世界如此美丽，可为什么生活会如此艰难？呼呜，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闪亮的梦的季节，泪眼婆娑的彩虹的季节啊。” 曾经，四月之于我也是闪亮的梦的季节。也曾泪盈盈地伤心过，所以也如彩虹般美丽过。而今它已遥远，记忆已不再清晰。听着宋科长的歌，那时的回忆一点点地复苏。早已隐隐逝去的我人生的四月……。宋科长似乎也在一点点地提高运动强度，其强度并不亚于我。他的体力与身体条件，比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多了，也结实多了。但宋科长主攻培养敏捷性和爆发力的运动。急速往返较短的距离，还在记录时间。把多个石头摆成一列，走着之字，穿梭在石头中间。大多都是这类运动。做这类运动时也没多想，但看到宋科长用身体去撞击树木或水泥物体时，涌起的好奇心让人难以抑制。宋科长每天还做落地训练，甚至拿来一本特工武术教材，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看来还是比较统化和专业化的训练。对待训练的态度也相当认真。 “你在干什么？” “我在做落地训练。”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做落地训练，但宋科长只告诉我自己在练什么。 “那用身体撞树和水泥物体是做什么？” “为防御突如其来的冲击，提前练练身体。” 所以我说你练那些要干什么？我提问的要点在这里，但宋科长同样给了我一个不对要点的回答。也许是不大好说吧。我也没再追问。

过后的某一天，我目击了一个奇怪的情景。那天晚上，我为接从超市下班回家的妻子，出了家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宋科长。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宋科长。宋科长站在车道旁。这次也有必要说的准确一些。宋科长躲在车道旁的地形建筑

后，车道上是看不到他的。但在人行道上，能把略显紧张的宋科长的背影看得一清二楚。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宋科长。他在那里想干什么？我不由地侧头凝眉。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 妻子问。声音很大。 “嘘，小声点儿。” 我拉住妻子的手，向后退了两三步，躲进了昏暗的胡同。在那里继续观察着宋科长。 “是谁呀？你认识吗？” 这次妻子也压低了声音。我回答说，是我认识的人。 “怎么认识的呀？” 妻子似乎很好奇，我简短地说，是运动时认识的。 “他现在在那里干什么？” “我现在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是住宅区里的双车道，所以车流不大。减速带也是一个接一个。打开前照灯的车辆，维持着安全的速度，徐徐前行。有几辆车就这样驶过。看得出来，车辆的种类不同，宋科长的反应也不同。货车和小型车驶过时，宋科长几乎没有反应。旧车也是如此。但中型车或进口车靠近时，情况则截然不同。宋科长的身体明显僵硬，萦绕着他的紧张感，如同弹性已达极限的皮筋，令人屏息。 “那个人想干什么？” 妻子在旁边捅捅我的腰。 “这你还不知道？正在等待良机啊。” 没错，宋科长在等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 我的眼前浮现起宋科长拿瘦弱的身体去撞击树木或水泥造型物时的样子。 “为应对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提前锻炼身体呢。”

认真训练落地的理由，在此刻豁然开朗。生命之于谁都是宝贵的，对于宋科长也不例外。所以宋科长靠运动加强体力，培养敏捷性和爆发力。那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啊，真相总是让人心痛。按照常识去试想一下。只要在他跑过去之前，拦住他就可以了。但人身上也有不能适用常识之处。如果我出面劝阻他，宋科长的自尊心也许会受伤。让人陷入悲惨囧境，只需一瞬间。也许我就会让宋科长如此难堪。我不想。其实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宋科长在犹豫。放走了三辆中型车和一辆进口车。脚动了两下，但没有跑过去。好几次都是如此。宋科长一直在犹豫。在他犹豫的时候，车辆纷纷驶过。我仿佛看到了站在悬崖边上欲跳不跳犹豫不决的草食动物，心里阵阵疼痛。跳下去也许会死，但不跳，会慢慢死去。两者的差异仅此而已。再看下去，只能越发心痛。 “走吧，别看了。” 我向胡同深处走去。需要绕很长一段时间的路。但我宁可绕道费时，也不想让宋科长更觉凄惨。 “亲爱的，你跟那个人借钱了？” 妻子嘀嘀咕咕。产生这种想法，也不难理解。 “不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解释起来太复杂。情形如此，感情也是如此。 “就是想躲着。” 妻子的表情似懂非懂。 “总之，你背着我借钱试试。” 第二天，看到宋科长一个人在跑道上时，我真是百感交集。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来了，金科长？” 我们和平时一样运动。两个人一起走了几圈之后，开始了各自的运动项目。那边，宋科长依然在做应对冲击力的训练和落地训练。我的眼睛总是在搜寻他。虽然不能流

露，但心里真不是滋味。 “以后，我暂时不能来了。” 结束运动回家的路上，宋科长说。没问为什么，因为已知道缘由。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多久……？” “因为不知道事情会怎样，没法预期。” 我们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对了，你实技考核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周左右。” “你那么认真努力，会有好结果的。” 到了公园入口处。我们都是在这里分手。 “那，我先走了。” 宋科长先到了别。也许今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此刻或许就是最后，我不能就这样任他而去。 “那个…宋科长…” “嗯？” 应该说点儿什么呢？犹豫了一下。不想劝他。宋科长和我虽说是走过相同人生道路的同事，但也有各自的人生道路。接受这一事实，让他走自己的路，才是对宋科长人生的最起码的尊重。可是我不能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送他走。 “一定要保重身体。” 宋科长有些不解，但立刻淳朴地笑着说。 “金科长，你也是。” 第二天，我便感受到了宋科长的不在留下的空寂。绕着跑道跑步时，耳边总是萦绕着宋科长唱的那首《四月之歌》。 “闪亮的梦的季节啊，泪眼婆娑的彩虹的季节啊。”

天空灿烂阳光和煦，春花随处簇簇绽放。可我的心里为何如此凄凉？考核就在眼前了。我没有时间伤感。把训练的重点放在了维持上。训练以不感疲倦为限，要保存体力。充分的休息和营养均衡的菜单，把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仿佛在操作定时炸弹一样，我把身体里的所有时间都调整到考试当日，好让它在最佳的状态下爆炸。 41 “明天，终于要考试了。” 实技考核只剩下一天了。 “不要太紧张，努力过了，就算没合格，我也不会怪你。” 妻子体贴地给我捶背。看来在家长资格考试中，我已合格了。现在只要通过实技考核就行了。为备战明天，我早早躺下了。身着运动服，脚穿运动鞋，拿了几样备好的东西，出了门。实技考核在距离不远的小学运动场进行，坐地铁，几站就到了。又不是周末，学生怎么办？能让一个学校为此停课的考试，可都是大考试啊。想到这儿，一路紧张得发抖。到了才发现并非如此。教室里正上着课，透过窗户能看到正在听课的学生们。运动场上也有很多学生。估计有两个班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一个是低年级，一个是高年级。孩子们追着足球跑来跑去，拥到一起时，尘雾如云朵般团团升起。我坐在看台上，愣愣地看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寻视了好多遍，也没有找到主办方派来的主考官和前来应试的人。是我记错日期了？心里隐隐的担忧。如果不是这里怎么办？心里开始慌乱。况且我也不是个透明人，像今天这样非周末非假日的日子里，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大人坐在看台上。想想都觉得丢人。眼神和孩子们相对时，我便扭过头去。怕学校负责人会找来，提着心吊着胆。还有那位正在运动场上上课的体育老师。他从刚才就开始注意我。一个拥有健壮体格、智慧外表的体育老师。如果脱掉上衣，仿佛就能看到他凸起的肌肉块。体育老师走到

我面前，对我说。 “您来这儿是为什么事儿？” 我如实回答。 “来参加考试。” 体育老师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拥有秒表计时功能的表。体育老师用它来看了眼时间。 42 “还有十分钟左右呢。” 原本想早点儿来热热身，但学生正在上体育课，所以只能坐在看台上。 “会准时开始，请你再等一会儿。” 听着体育老师的话，像是主办方派来的考核官。 “对了，学校里面不允许抽烟。” 体育教师重新返回到操场。怎么回事？体育老师到底是干什么的？真想直接去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但我只能耐心等待。过了十分钟，答案自然揭晓。过了五分钟。以为大妈出现在看台上。起初以为是学生家长，但立刻知道了她不是。 “你是来考试的吧。” 大妈坐到我身边问。应该不是学生家长。那么是主办方派来的考核官？似乎也不像。我告诉她说，我是来考试的。 “是啊，我担心自己找错了地方呢。” 参加这次考核的应试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立定跳你能跳多少？” 坐在看台上等待考核的五分钟时间里，大妈的提问接连不断。 “你不会和女人比赛还全力以赴吧。” 赤裸裸的心理战。我没被圈进去。话不多说，但战意分明。没把大妈当成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她是已婚女人，而是因为她是我的竞争对手。

5分钟后，考核时间到。再没有第三个应试生出现。竞争率2比1，而且竞争对手还是个大妈。在相同的条件下，是绝对不可能输掉的对决。紧张感渐渐趋缓，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那开始了。” 那个体育老师就是考核官。大妈和我从看台上站起来，走向运动场。 “来参加考核的只有两位吗？” 大妈回答说是。 “实技考核一共五项，你们都知道了吧。” 体育老师的手上拿着一个简单的记录工具和一个硬皮本。估计是在那里记录名单和成绩了。依然是大妈在回答知道。 “所有的项目都会紧凑些进行。如果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以一次为原则。如果引起骚乱或发现不正当行为时，该项目将做零分处理。” 体育老师告知了规则。第一项是仰卧起坐。大妈先躺在垫子上摆好了姿势。我自然而然地成为坐在垫子上扶腿的人。体育老师在旁边计时。大妈拼死竭力，咬着牙，起坐。做了41次。作为大妈，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似乎和我一样，是个陷入生活困境的人。不可小觑的竞争对手。该我了。我起坐，她扶腿。仰卧起坐可是我准备拿满分的项目。我以一秒一次的速度起身。维持着初始时的速度，我打破了大妈41次的成绩。她立刻一脸哭相。一分钟，我做了56次。在其他项目上，情形也都差不多。大妈拼死努力，咬着牙，挑战满分，但每一项都不是我的对手。每一项测试结束后，她的表情都像大雨即将倾盆的天气。 “两位辛苦了。” 体育老师出于确认的目的，重新读了一遍成绩。我在四个项目中拿了满分。只有立定跳远的成绩没能达到满分点，只跳了2米53。

“你是个男人…也太过分了。” 我带着大妈怨恨的目光，回到家里。 “那合格了？” 妻子高兴地跳起来。竞争率为2比1，竞争对手是个大妈的事实，我闭口未谈。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还没接到合格通知。上班那天何时能到来，现在无法预知。 “不管怎样，太好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今天我们去吃好吃的吧。亲爱的，你想吃什么？” 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去烤肉店吃了烤五花肉。点了碳酸饮料，还干了杯。像刚结束高考的学生一样，很轻松。 “亲爱的，啊~” 妻子夹块儿肉放进了我的嘴里。很久没有得到人应有的礼遇了，心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