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zal Avenue: 菲律宾诗记 |Rizal Avenue | 冼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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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ZAL AVENUE》 (菲律宾诗记) - 冼文光 -

Photo: Sam Seen (Pedro Gil Street, Manila/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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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Quiricada Street, Sta Cruz, Manila, Philippi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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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 1: 途上一人

- 冼文光

―――纪念 TAAL 之行

旅程已行进月余: 整个雨季在出汗 店铺冷气未开 此地无一熟人; 坐上昨日躺过的冷椅 读着美国编制的杂志 眼前,遍地争食谷粒 的鸽子:充满希望似的一天 把那心肠吐出丢到热风里 不管是什么反正已失去 今日要过得比昨日精彩。 我在高处,迎着暴风; 南北高速公路堆满石头 挤着渡轮的男女、 断翼的青鸟――― 我是我一人的伴侣: 欲望无时不在 等着贪婪的人 掉入那个渊坑。 放眼风景 与它合一; 途上一人 只要仍在梦 许多事情都还有可能; 而那个“彼岸” 一直是“此地” 似一个形容 而不是一种状态。 途上一人 眺望火山 议论着以前 马可斯的种种: 别在我脸上吐痰 我虽不介意 你也别得寸进尺! 29-1-2011,2011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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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漫步

- 冼文光

仿佛,风亦静止不敢惊醒 凝固着我的深处的这个松林。 完全是一个意外的转折--- 即使计划周详 临头每被杂念打散; 循着隐形但可感的路径 蝴蝶似叶叶舞似蝶 下边人家炊烟似魅。 仿佛,空气亦静止 不敢惊醒这个松林。 地上游移的眼睛 圈分活动的范围。 松果空中爆开 惊醒了我 而那些松 无一丝动容 25-12-2008 于 CAMP JOHN HAY

MOUNT MAKI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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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文光

斜破之上 光在滑翔 大山之上 浮贴着两具 混血的躯体: 你可以想像 不再纯净的 不朽的空间? 于镜中照见 你我的迟疑: “欢喜有几年?” 坚硬的牙齿 粗糙的树枝 靠近那山 亮闪闪的 RIZAL 的骨架与形象; 飞动的帆布 盛着亿万锤体 山下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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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间 大山之上 巨大的山――― 向上的 向上的光 9-11-2007

真空

- 冼文光

手里抓着一团冷火 如此度日多年流逝 慨叹精进甚少; 忽遇见警察 闪身入教堂 跟上帝祷告――― 无一件利益众生。 礼拜天早晨 眨眼却已是黄昏; 大鬼小卒在抬扛 上帝那里的真空…… 机舱里安慰自己 死后可能到天堂; 十月暴雨打散他 把他跟一条黑蛇 钉于十字架: 他是自己的主人 上帝都不能左右; 然这礼拜天早晨 极之无聊他手里抓着火 企图啐开一条缝隙 那么他就能呼吸 新机场那里 上帝的真空? 23-1-2009 于 Ninoy Aquino International Air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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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CLARK机场

- 冼文光

云的肃穆吓退归鸟 草坪旅人一堆零散 ―――于CLARK机场 远山层层叠着我: 旅人匆匆又一年。 这吹着风的黄昏 把杯里的我吹散: 室内灯火明亮 风波翻成大浪; 我抱着一怀清冷。 “我是谁的?” 交予天作主 以期现出“完整的全景” : 今次要把我怎样? 异地有异地的熟悉: 擦肩的目光碰击 一本《LONELY PLANET》。 等着INCUBUS来马尼拉演出; 等着给命运宰割成一块新的 我掷入这等待登机的或许是 我丁亥的最后一个金色晚霞 3-2-2008于CLARK机场的草坪1802pm

INTRAMUROS王城

- 冼文光

那更为牢固的线条 捆绑着灰黑色的桥 这样的精神挣扎 智慧里充满哀伤。 我也会沉溺: 死寂的两极。 命运让人怯弱 家国各有疆界; 岔路弯曲 天与地那样差距 王城――― 城墙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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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砾覆盖雨夜 由远而近的蹄声: 无数夜晚收集泪水。 语言来自上天 我冒险接近 有着宗教方面的意义; 绕王城步行数十圈 这些好像昨日发生 于尚未老去的时间 ―――冒着险接近 4-3-2010

MALL OF ASIA

-冼文光

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互容忍。 粗盐,使生活变得更为瘦削 使匍匐前进的盲人加剧干裂。 生活与活着的滋味: 一盏强烈的射灯,映照 六根扭曲的贪官、 比例失常的大街、 各处 SM Mall 之市景 与突围表演喧声成鲜明对比的 是生活:权贵为将临的嘉年华 浓妆艳抹,百姓却只能于 各处 SM Mall 外面苍白之街爬行; 困顿的贫民、忧郁的天主教徒――― 牧师与修女说不出什么 然一致认为 甚不是滋味…… 注)SM Mall:菲律宾最大的商场集团,遍布全国 8-12-2010

中菲友谊门下

- 冼文光

一定要让他们坠入 所设下的温柔陷阱――― 一心想自菲人那儿得到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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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使她雀跃 新环境虹彩泡沫; Pasig 河面浮萍翻滚 中菲友谊门下 于此他乡 她盼能活得富贵…… 一次远程旅行 分裂几个自己: Rizal 塑像底下他 生气移民厅的官僚态度; 偶尔得以多一倍价钱 才能买到昨天的中文报; 中菲友谊门下 于此他乡 跟男同志换两粒苹果…… 11-9-2011

裂痕

- 冼文光

婉转地 她对一截手腕问话; 于 STARBUCKS COFFEE 距离他不及五米; 他拈起那镯子 予她瞧个仔细。 避不了了,他应答 “你不想我留下麽”? 即使外面 下着西班牙大雨 整个 CAFÉ 无一人 可以让他不踩出王城大门; 十米、百米;乃至无穷远; 自猜疑的身后探测: 发现的往往不是自己 而是一截极为熟悉的 有着裂痕的 镯子…… 4-3-2008 于 STARBUCKS COFFEE@INTRAMU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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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们等待成熟

- 冼文光

曾经我们等待成熟: 长出胡子涌出红潮。 顾着旧窝守着灯火 笼鸟渴望飞翔 我乐队已解散。一个人 在曲折的途上 碰见许多假人: 蒙黑巾着袈裟挂十字架。 佝偻的男人承受鞭打 瘦削的女人遭遇诅咒 只有羽毛得以幸免。 脚步跟着前人前人跟谁? 那时我胡子未有硬度 得面对的我不会躲避 指针滴答刺着道路: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暮色里街道模糊 前有路后有辙? 硬着头皮走吧 道路长出双腿 印证谁的足迹? 汗衫吊着水滴,诱惑着 曾经等待成熟的你我

11-11-2003,1-7-2008

水妖

- 冼文光

―――MacArthur 大桥

害怕坠沉遂移向岸: 能否获救她没有把握: 好事难双祸却不单行――― 她自叹没一样好。 河流无动于衷: 恒久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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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于水中的 南部来的女穆斯林 鲜少跟她侃侃而谈; 是否,寂寞如夜海之灯? 不去通体明亮的玻璃屋 转身投入小河似的大街 似孤舟劈波她逐鱼滑行 两浆搭没水中 不知水的真意。 源头不知何处 沥沥翻腾瑟瑟发抖; 河流现出全景――― 那年的事他仍记得: 见异思迁 她却不认 30-10-2010

某个尽头

- 冼文光

这是陆地的某个尽头。旅行至此 存心是要给“人生旅程”一个微弱的 钩拳。海风吹着 BANGKA,似要脱绳而去。 一片云,谁都愿似它那般自由: 云的惆怅谁明了 海水深蓝海风劲猛,尖嘴鱼追逐小虾; 少女夜间路旁等车,我们走向渡口 长大了再没有什么理想 一个男孩蹲着看海 ―――离父母远去 注)BANGKA: 一种船 26-12-2008 于 LUCAP,ALAMINOS

PASIG RIVER

- 冼文光

旅行宇宙亿万光年 那头巾与面纱底下 双瞳;得到之身心 火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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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那些故事 一再被叙述 的是模棱两可的片段: 王城碎石斑驳 河里蕴藏精魅 西班牙贵族与中国女人; 洗净十根纤指 她们的面具并不新颖…… 装满行程所有回忆的相机 回想当时 十分钟好像很短 对我来说却是漫长等待 17-6-2011

他方

- 冼文光

瞬间一阵风雨 打碎枝桠间的蛛网; 盐水一万公升 灌注我房。 鲨鱼打听春天的足音 鳞片与趾蹼; 企鹅皮肤龟裂 新移民更换国藉; 蜉蝣的晚年 转眼抵达。 秃鹰爪新任总统的脸 虎豹欲跟素食者会面 孔雀搜索脱落的羽毛 摇晃着木马 我力量微薄。 鼠辈混入庆典 度量窗门尺寸; 踏着年少的舞步 狐狸煽动森林的住户。 签订贸易共同体条约 各种媒介发送虚拟的计划 新航线通往他方购买幸福、 鲜花与电子性爱。亿万只 干净的苍蝇检验人造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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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上灰熊采集玫瑰 首都的大钟反复响着 暗语嵌入壁垒 掩饰在外的素未谋面的 这外星生物! 3-3-2000, 23-6-2012 端午节

风物

- 冼文光

从起点出发 带着本来那个我 竟又回到原点: 不能不信老人言 一种沉淀的历练。 你渴望随气球升起 到天上任何一个角落: 上边总比下面好。 她们未必理解 你心里想着的; 默默地走 你碰见恶魔 跟她说起佛--- 没等太阳出来就走了; 追到山边,她忽地消逝。 光与影映与像 风物呈现的面貌 穿过重重大山 你心里盛着的 知道是什么了…… 4-5-2008 写于我画展《INVERTED》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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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松 -冼文光- 是一种孤寂,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这样 似一棵松,立于峭壁,迎风沐雨。 一个矿工经过,不动不惊 斜坡长一片玉米,孤傲地 立于峭壁。弯身紧系鞋带,松下 撒尿,对面那山,也有几棵; 山中降雨,眼下,松撑开伞: 一刻禅定…… 20-7-2007 于 BALATOC MINES,BAGUIO

BANAUE 之晨 -冼文光- 似浮屠,百多层 的梯田,横切一座 一座山;云下静默 养山谷万物。漫步在曲折小径 过那桥,午夜获一个电话 自 LAGUNA。岩石万千 的河道,一夜一夜水声 山区原住民,听着水声 成长;把稻神从龛上 移至屋外,或卖给台湾人。 绿色屋瓦,黑色吊桥,缤纷的 三轮摩托车;石头叠成阶梯与围墙 沿着电缆,见山顶一棵冷松 蓄着晨光 蓄着晨光 那就是我 23-7-2007 于 PEOPLE LODGE,BANA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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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 -冼文光- 灯芒 似星,远处在晃 或因寒露,或因为 一股寂寞弥漫。远星 锁在云后,24 小时 快餐连锁店、大道收费站 以及夜店的霓虹刺着疲惫的眼; 车一辆越过一辆―――有人钓着鱼 摔在桶里,旋即翻眼。过许多教堂 眨一盏灯,小小的眼眸:卸下宏伟与神圣; 似车前灯,似胸前十字链---倘若 24 小时 尾随一辆 SAN MIGUEL BEER 卡车;倘若 撞倒一排芒果树;倘若换掉那菲律宾司机――― 远处总有一盏白灯,在倾诉一个家庭。 过草原;过一湖水;过稻田;过一片沼泽 ―――夜生出一种寂寞; 因为我 更因为我 生出了一种脆弱 19-7-2007 写于往 BAGUIO 的夜车

辑2: FRANK

- 冼文光

躺着阅书时见云后黯淡的月 未料这习习晚风忽变得狰狞 冒雨自东区到西区 跟几个画家切割马尼拉――― 或要让我真见识“无常” 你忽就转身扫入这里? 暗中的变化谁知道 比浪涛更大的惶恐。 清晨五点惊醒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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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掀着锌片铁皮 我担心接着你就要把我从这窝 拔起就像一支根基不稳的钉子。 门窗缩着脖子我卷入被单祈祷 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似一条蟒蛇你在盘旋你在轮回 欲卷起那些盗卵的; 你在轮回你在盘旋 我想你寻觅的是我 观想风雨中万物身首异处 满地折腰的植物 仅仅是做给我看…… 再没有什么楚楚动人; 风中雨中闻不着玫瑰的芬芳 亦无杀气腾腾的仇敌--- 风眼中这个我,风眼中 另个我;FRANK 怎么一回事 我心里知道 我心里知道 28-6-08 记22-6-08于马尼拉经历台风〈FRANK〉

COBRA

- 冼文光

―――兼记INCUBUS 2008马尼拉演唱会

那灰蓝的云覆盖床铺万里 阴影之中万物各行其是…… 景物移入 疾风催赶从容 你我不断透支未来 的精力。一对布谷鸟 衔着云朵,俯冲撞上透明 的挡风镜;一阵冷风由后突袭 ―――COBRA 在在驱使 不断透支精气 你我因此得病。 太阳、太阴与 ANNA MOLLY 鼓动异境里的春梦; INCUBUS 闪电的速度中 你我各适其所。 灰蓝的云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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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里再度飞来 穿过黑色挡风镜 美军基地的围栏 穿过厚重的灰蓝 衔着云朵布谷鸟 对 JOSE RIZAL 呼喊――― 似一对眼镜蛇我们只能这般 伸着脖子眺望眺望一支黑伞…… 注)COBRA,一种补充精力的饮料 27/28-9-2008(28-9-2008~7-10-2008病记)

情节

- 冼文光

情色小说的情节竟充满逻辑 非小说化的情节扯他到这里 女人跟生活那怪物吞噬着他。 对面的女人新买一辆车 让他逮着跟她亲近的理由; 画作于五年前 显露其阴郁的个性。 台风趋近首都 他剥了橘子,丢下 《菲律宾短篇小说选》 斜着眼勾她: “ALIS NA AKO! ” 他开着破车,一个人 到马尼拉湾…… 注)ALIS NA AKO:我走了 9-11-2007 纪念G的生日

达达 2008

- 冼文光

尿兜令白瓷质疑自己的纯净 静止的风扇底下用餐 静默的写实主义画作 显示曾有的实情:他再度怀疑 是否跟蒙娜丽莎曾擦肩于马尼拉? 看着眼前这美国女人他靠着墙看黄昏变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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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眼角窜入另一个马尼拉夜晚。 冰块溶解,液体并没有溢出 杯子是中国货却写着 AMERICA。 冰块滚动燥热的人生,中餐馆内喝美国酒 他步过 MACARTHUR BRIDGE 到 POST OFFICE 路边一个美国人跟警察交涉…… 湛蓝的早晨降临,珊瑚色的天空 溃散成白粉;天使与恶灵吹熄蜡烛。 漩涡中,舟子显得渺小。 淌血的生物,草药使她们麻痹; 流传至今的千百则故事 或已偏离事实甚远。 圣徒拈着罂粟微笑: 密中另藏真意? 4-12-2008

金字塔

- 冼文光

以种种假设沟通 即使没有交集; 这“浪费掉的十年” 对或不对,端视说话的人 是谁。旧事旧物必需撤换 得要有人执行;新的苗头在哪? 愈来愈烈,你我跟生活对抗 于此红色箱子 为“享乐的孩子” 及“不安的晚年”焦虑。 是花火是泡沫? 盼某些东西能复活: 啊这个时代 谎言中的谎言; 却一味深信 自己即是法老: 得太阳太阴之力 飞身跃入金字塔 12-2-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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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万岁万万岁?

- 冼文光

―――QUIAPO 的女穆斯林摊贩

车轮辗着车轮以及众人之足、 QUIAPO 的女穆斯林摊贩咀嚼昨日 的行为及甫出炉的市政建设报告; 她们各有生活的苦衷,这我们了解。 我盼向高人讨教 怎么飞翔,怎么 深入清真的心脏。 素来,我是一具死尸、 沉入水箱的玩具英雄。 反复听颂赞真主之曲 把自己嵌在 Golden Mosque 墙上 好像一枚鱼眼 死盯墙下的你。 于墙下点燃一种爆炸物 欲把我炸得粉碎: 许是你我的执著 佛陀亦无法解破。 亿万次余震,传达宇宙的讯息 你我百死千生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注)QUIAPO:于马尼拉唐人街附近 12-10-2008

FAKE HOUSE

- 冼文光

于 BOOK SALE 无意中碰着《FAKE HOUSE》 并无任何感觉,里面的 VIETNAM 让我对照 眼下处身的 PHILIPPINES,不同的是: LINH DINH 廿四年后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却是将要离开的人。同样的: 那些中年的 WHITE TRASH、TAIWANESE 跟他们搂着的陪游少女―――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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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不用十年,各地将充斥着中国人 跟他们搂着的肤色各异的陪游少女 ―――届时,或有一个 VIETNAMESE 把我跟《FAKE HOUSE》 狠狠扔到南中国海! 注) BOOK SALE:二手书局 LINH DINH:《FAKE HOUSE》的作者,越南人 4-12-2008

沉……潜

-冼文光

沉……潜至看不见魅影 的水底:此刻他正担心 ―――于画廊惊见那画 平伏心情的法子无一个; 这异地,因她这个画家 那缝隙让他万分惊讶: “你我即是自己所画之物?” 沉……潜至不见她魅影 的海底:暗流跟她的画 可有关系?至海边听风 天上云雨扬长散去; 他俩在水底,没有人 没有人认出他们

31-10-2005,11-9-2011

臆想天地要裂开

-冼文光

臆想天空要裂开 却未说予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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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余的时间 往后看――― 我想去地狱 总有事缠身 还有比我不幸的 这点不用说。 作息日夜颠倒 摄下窗外滴水的衣物、 盆景、生锈的铁皮屋。 我是温度计 里面胶着之液 不想回答你的提问; 似六月台风之力 我质疑那些设想: 西班牙时代留下的 建筑,已不起炊烟。 转头见熟悉的枣红色 护照夹在“OUT” 那栏: MALAYSIAN 并不多见。 往后看――― 眼里含着水晶 驱使一个交警 穿过 SANTA CRUZ 教堂、 RIZAL AVENUE、拾荒的孩子; 臆想大地要裂开 我不想说予你知 23-6-2008 纪念马尼拉生活一年

菲南

-冼文光

勿使读者错意 测想隐语所指为何 版面全然革新 炮制虚实未定的新闻 来阉割菲南――― 游击部队路上 宰杀大群牛羊; 移植报端使两者吻合 吸引躁动的读者; 隐没的读者却各踞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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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数字游戏磨时光。 自〈YOU TUBE〉看到的菲南 摩洛回教解放阵线 棉兰老岛回教自治区 苏禄群岛 那些部落那些屠杀 那些 ABU SAYYAF 们――― 菲人未必全盘相信…… 私人禁地 闲人勿进? 21-10-2010

最后的审议

- 冼文光

她的要求 多人乐意遵从 ―――唯独他。 为使她高兴他佯装激情; 一旦离去就不再挥泪: 他是这样认为。 浪游异地,短暂地 充满对明天的渴望? 山地气息诡异 景物诡秘荡游着他: 他是害怕“最后的审议”? 时间流逝他的双重标准; 非得这样不成?源于什么 支持着他对异地的视野? 山峰硬朗流云缭绕 难透她心意; 不想倦意浮起 再度消耗他: 家家一本 难念的经 9-11-2008 于HOLLY CROSS CHAP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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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 冼文光

请邻居帮忙留意窗户 我转身到山区远行。途中 获路人甲鼓励遂勇往直前 侃侃而谈笑语宣宣 接受她一束目光: 分离时难掩感伤。 骤雨疾风拨云见日 暮霭苍茫碧水湾湾 波纹婉约,似罗裳; 青春期的秘密锁住了什么 ―――心照不宣。 以此比拟 就又简单明了了? 漠然地出入 盆栽陆续得病 待无常到来 错不了的啊 17-7-2008

锋芒

- 冼文光

云下行走影儿深厚 等待我的是什么? 谁没有情感在身后 牵扯着,过去与前程。 上山或下水我此去孤单 体验生活里的种种可能; 岂能彻底明了种种迹象 个中的真意:查询未来? 水下泅泳似鱼逐浪 欲征服海洋的深邃。 浮起为了呼吸、 吐露闷气、挥别眼泪: 愿我似鱼 下去向那地心 探寻矿物、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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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蜕化前的鳞片、 撒落的伊甸园之光: 我的一种锋芒…… 5-1-2009 写于我画展《Glimpse of The Eden (That’s Once Was)》前夕

TAMARAW

- 冼文光

墙上一个尖刺, 一个孔通墙外,一窝竹 叶铺在柏油路。站在那里: 两个尖角,刺穿我两叶肺; 其背脊骨,亦可断裂我胸 ―――我并不畏惧。 我在车上遥望 它正默然嚼着干草 跟飞虫斗气,泥泞里翻搅。 牧童醒了,它被扯着过马路, 天雨浇两头。于此我这样接近: 两个角坚固硬朗,于它眼里 一个黄皮人――― 以为是一头 TAMARAW 注)TAMARAW:一种菲律宾牛 19-7-2007 于 BLISS CAFE,BAGUIO

辑3: 停电的下午

- 冼文光

托着腮他思索着什么但见着一个女人 的倒影在对面的玻璃,大厦十层 似一棵无枝无叶的青龙木 ―――停电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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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职员门边在吸烟、 赞美对方的妻女、 喝止推车小贩进入; 买半粒凤梨刺激舌苔; 刷掉昨夜另一个女人 残留的唾液; 那些死猪那些海鲜的碎壳。 他爱他的女人:为她筑安稳的窝。 他以自己的不快乐带给她快活。 然而,他不能没有快乐――― 他从另一个女人那处得到欢乐 愈多愈觉得自己一切所为 无不是为了使他的女人 更要更要快活! 4-12-2008

釉色

- 冼文光

―――啊为何仍在路上 追着过往黑色的影子? CAMP JOHN HAY 斜坡上苍松翠柏 映着我白素的苍茫。 我们知晓:爱充满力量。 然爱的力量为何? 或是;或不是 谁会跟着谁来看我; 那些匿名者 克隆爱侣的颗粒。 那些水上的浮力跟欲望 的万千俘虏;我的顽固、 无明与釉色的色欲。 涤洗耗损身心的杂质; 提不起往昔 遂割掉草席。 怎么升起似一面旗 取决于实践爱得多少。 我不是那屋脊 吊着的水滴; 惯性竖起双肩 撑着釉色的雨 31-12-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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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 MIGUEL

-

冼文光

不如一场大汗淋漓的云雨。 倘若焦虑皆有着落 至安全区域 那些个角落 喧嚣着欢愉 亲密或疏离: 孤独却如影随形。 提起来,似乎 这样两根柱子 没有重量 他重温美 传递一种顽强 有异于往日 危机四伏。 眺望远处山之轮廓 日 光 白 郁 乡 野 辽 阔 ――― 看去似一群白象。 把啤酒饮尽 也许他见过 并从中获得逸乐; 嗯,似一群白象? 她却极为不满: “你说,以后怎么办?” 他已不甚在意。 他 们 在 EDSA 车 站 一些耐人寻味的对话 一些口角,一些争执 二者必居其一? 太多不安、集拢而至 的恐惧:来自外部 或全然不是? 17-12-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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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文光

―――赠陈嘉奖 更远树斜阳风景 怎生图画 ―――辛弃疾

自顶楼看出去 相逢自是有缘; 我的提问有回应 接着是更多对白。 车子终于逃离城市 去觅生活里的田园画: 牧羊人筑一框美景 一个仓库一堆木头。 于此你我的异地 沉寂的心弦触动; 浪漫一卷忽来访 我久违了的浪漫。 青春期的野性仍在 车子房子妻子孩子 的缝中伺机逮住那 小小的出游的线头 去欣赏那生活中的美: 过路几弯入果园一片。 这游历啊可遇不可求 不啻是帧你欲照的相。 中年是巨大的转变 一边瞻前一边顾后 惟盼能早日碰上 共鸣的对像 7-12-2006 纪念一次出游

空谷

-冼文光

乘三轮摩托车至 BINONDO CHURCH 对面某某大厦某单位看医生: 验血打针吊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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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铅重肌肉酸痛 好似穿过大铁围山 荡入地狱--- 彼岸 风光祥和一片绮旎 花鸟歌唱山河起舞 禽兽可与人言 然却渺无人烟; 处处铺满金光 病痛全然消隐。 跟一只蝎言佛 反被踅了一针; 药后阅《维摩诘经》 “淫习发于相摩 研磨不休--- 我知我身体 已到坏空之时……” 29-9-2008

ANDY WARHOL

- 冼文光

影子交织汗水陈述 那些姣好的面孔 自画框逃出火药库 爱神的抒情曲 枪下,那些黄色男孩舞蹈 表演“我该怎么做?” 奢华武断的独行者 推动他们自己的齿轮。 我的爱人于此你别提及 过去的爱情,对于这个城市 MAO、MARILYN MONROE 经已失去原色

20-10-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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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听 PINK FLOYD

-冼文光

草场狭小房子幽静 能否不提那事; 身心疲于奔命 我们自以为是。 指缝的血迹惊恐我 去河边散步 回味你所说 乡间的幽灵。 机器终日操作 黑烟渗入石头; 你爱拿PINK FLOYD 来比较THE DOORS。 飓风横扫NORTH LUZON 切断飞机航线。雨夜落下 静寞、沿海的堵塞的车子、 诺亚方舟与三山坡。 你我明了现实 扣押美好世界、 咖啡馆的伤心之歌、 冷衫上面的花生壳。 白猫生一窝黑崽。 倘若我是他你会怎么做? 你啊吃过什么苦,不如 来一瓶POP COLA吧! 13-2-2008

白骨

- 冼文光

I: 他装束华丽只为吸引女人 睡前读诗三首――― 已说多年却不曾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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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带来的雨水打湿他 衣裤与皮鞋。追求女人 总是要花钱――― 一种饵。 布施教堂 10 披索 最多不超过 100。 他不喜欢 CHEESE 那种奶味;圣诞节来了 离开 MABINI STREET 到别个城市――― 那里有新鲜的女人 垂涎着 他一副白骨

II: 于 ROXAS BLVD 唱圣歌 盯着十字架上的天使 见过一个细眉细眼的 只管叫她“观世音” ―――圣洁如雪 他以为自己纯净如雪; 人生不能选择 他是恶浪里的一根白骨 梦游者的呢喃 推倒昙花一现的乐队; 病恹得什么都不能想 好像坠落着头上脚下 包围他的在梦里不敌他 留下骨头跟指纹; 马车于缝中摇摆 那些赤裸的东西 他不可能拥有; 好坏皆无常 谁将要到来? 好坏皆无常 谁已离开了? 4-12-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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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哭歌

- 冼文光

首尾一贯的原则最能说明我 此类似是而非的生活。 行为若无任何美德 所有的本能 触不着清明的孔窍。 寄托幽远的星相学、 性刺激的狂想; 把内容转为形式 本能趋向内部 “人……应当超越人类自己! ” 这样来陈述死者的状况 遭遇水、火、风、土 分化的痛苦;真理魅惑 ―――假设真理是个女人。 假设真理是个放荡的女人 使训练有素者的行为不端; 尽管我们说时间是有机体 把未来由此抽离:重构时间。 我将变成狐狸,很难想像: 活得很老很老的我 上帝面前 哭着唱歌 高更的“黄色基督” 百万年孤独 注)高更:画家 28-11-2009

圆寂

- 冼文光

台风折断候鸟羽翼 圣徒唤醒平安一夜 I AM SO SICK AMITABAH 4-12-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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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精卵

- 冼文光

霓裳茧着他眼 透明的夜色里 仅剩一种媾合 的动力;牢房似的地方 抓着钥匙他却表现出 莫明的悲伤――― 逝者如川。 步出地穴进入城市 他迷惑不解: 先人以阴阳对待抽象 物质的外壳 纯粹的开悟没那么简单。 他想了又想: 看山是山 他还是那个他。 昼夜晨昏旱涝晴雨 陷入其中的恍惚; 出卖灵魂者披着恶灵 埋怨死后未获任何奖励 夹在生死缝隙间的状态 司空见惯,曲折环绕他人 的业力,试图保持克制 的新人,冲入梦幻之地 以占得先机; 无畏无惧 接受上帝 把他捏成一个 盗火的阿修罗 3-12-2009

卖字人

-冼文光

仓颉!卖字人对其半点敬畏也没有:活得并不顺意 易惊醒不易入眠不懂女人心思;整日不出门不跟人 讲话看时间过去;眼里只有笔墨纸张与假的金币油 亮却暗藏诡计。他欲学新技术:人贵自强不息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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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谁说一句话:怎么阉割一群黑马。盯着白纸在 调度墨汁,他不知怎么应对长期被忽略的那许多错 字:回避着问题或继续麻痹?只要坚持不懈那么花 就如期开放?以野马的浪漫那火箭奔向水星:仓颉 来卖字啊真有意思! 19-7-2008

拦截一只菲律宾鹰……

-冼文光

停车场烈日暴晒…… 这下午还早,那一栋一栋楼 楼号多记不得;并非监视 他只是看一看 看一看自己,能前进到哪里。 万辆 Jeepney 在 Binondo 飞: 体味着重返的激情。 四十以后甚少出门 听到鞋子跟碎石瓦砾 在交谈。推开大门 里面的小门: 一种质朴的锥心。转头读到 一则触电身亡的事故 闪电头顶擦过――― 一天都不再明亮。 一个穿着新制服的警察 踩着他雷鸣的心跳过来; 他打开皮包:一万披索、提款卡、 驾照、延长的观光证。警察走了, 他仍掉一个 Jollibee 袋子。 他捡起袋子。于公共电话亭 看着一张纸拨号――― 他俩现已分开,对话因此不含火药; 电光火石三两下了结: 独木桥与阳关道。 停车场烈日暴晒 一层一层旧楼;于 Binondo 穿过两扇旋转门 拦截一只 菲律宾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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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披索:Peso,菲律宾货币单位 吉普尼:Jeepney,由吉普车改制而成的交通工具,独见于菲律宾 Jollibee:菲律宾最大的连锁快餐店 1-5-2007 劳动节/卫塞节

辑4:

菲律宾画家:色相之根

Hernando R.Ocampo

— 冼文光

由一条线分裂而出 爱与恨 越来越纯粹 沉默的谜语 清晰地,设想对称 的图景;罪行是人的命运 的安排;死亡与罗盘 谁在操纵着 谁?死亡与罗盘 灵魂的两个层次 设计固定的终点 每一棵树每一片叶 挂着使人费解的激动 迷宫内在联系的变化 一股引力觅着出口 将什么引向那不朽?

Fernando Amorsolo

— 冼文光

灵魂不受限制 内心明辨是非 黑影终甩不了 这你最为害怕 讯息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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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回应,于演出中 接近一个一个年轻的对像 以期领悟两极 相通之奥秘 即可不觉世俗的骚扰? 关于那境界 欲破译黑影之谜 最为切近的途径 就是自己 去扮演;光 于光之深海……

Anita Magsaysay-Ho

— 冼文光

挥之不去的云雾 灵魂是心底一团 无比痛苦的存在 霎时消逝的晚霞; 快乐活着不容易 倒退至初始: 前者达不到 后者又为自己所弃; 以忏悔拖延时间 打捞出残缺 世态的碎片 谁成功了 于那时代的梦里 无用之物 如水洗尘 真是奇迹!

Vicente Manasala

— 冼文光

所有直接的肉欲 受着黑手拆斥 灵魂与灵魂 谜与谜之间 相互通达; 这不常发生 非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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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如镜 在等的永远在等 耿耿于怀那些事情 昔人已变样 别动轧激怒 敬畏鬼神 这一天终于到来 一个朴素的日子 一个解脱的日子

— 冼文光

Galo Ocampo

以常人之眼来看 超脱显得极不可能;这是 无止境的流动的实践 自无走向有的奇异历程 予我踏实的东西; 争论: 一盘下不完的棋。 人与物麻木地挤在一起 大伙只盼殊途同归 你却没有显露痛苦 似两个灵魂分裂 转化完成; 多一分契合少一分 躁动喫咬你的画笔 折磨半天 盼能平息

Ang Kiu Kok

— 冼文光

你命运是那么不同 噫……灵魂 反其道而行之; 大有疑问的是 那些鱼、鱼的骨头 哽于政治斗争的咽喉; 政客前仆后继 不可能会消逝; 你却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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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留下的痕迹” 。 模糊的预感窒息着死人 的那些过去的时间; 为了向永恒突围 进入精神的核心 那一次洗礼 噫……只能意会: 这是说不出口的! 与国王相遇 你扣下板机 似毒蛇跟蚂蚁 终日被曝晒……

Onib Olmedo

— 冼文光

日常、异常 总一如既往 怎么来光明磊落? 预见未来如同我们 回忆过去那样哀伤; 现实太惊心 种种无形的暴力 内心明明白白 佯装视而不见 或无动于衷; 你我涂抹自己 热情能持续多久? 群山飘摇风雨不断 政客天花乱坠 掷入洞穴 封死我吧 封死我!

Solomon Saprid

— 冼文光

噢!爱来得晚 这迟到的欢乐 补偿先前酸楚的颜色、 年少叛逆的魂魄。 沉默着避免考验; 愚蠢虽存在,灵魂 却没有因而停止追寻。 不想与庸俗并存 你要让人们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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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它比你更早离世 遂把秘密诉诸颜色; 画框内一对男女 遂有了特殊关系; 疑心与私心随行 那些爱来得晚 马不停蹄: 色泽之间 反复巡游 注)Ang Kiu Kok/Onib Olmedo/Solomon Saprid (3 filipino figurative expressionists) 2-4-2010,21-9-2011

辑5: 美人

- 冼文光

凌晨听到收音机淌出熟悉的溶液 晴夜里红潮拍动那些鲸鱼的尸体 兔子、幻光、紧箍咒、电子吉他 黑色伞下耳机暴响早年写就的歌 枕头弥留你似魅的精气化炼着风 躺椅里阅读时光孵恍恍惚惚之梦 宇宙爆炸了父母不在身边在天上 亢奋地奔驰马蹄上那野花的芬芳 26-9-2008

刺青-3

- 冼文光

那向日葵在你我中间穿越了一个世纪 我有我节奏在一己的世界有我的逻辑 介乎阳世与阴间风自枯枝末梢坠落 密切留意事态进展我内心明白 失却的东西从没有寻得回来 你的傲慢早已枪毙我埋葬我 把我当作劣品利齿咬我撕我 The Chemical Brothers的碎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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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一涌现我的歉然 Maningning Miclat 蒙漠的向日葵幻影 自媾合中恢复清醒 爱情是角力的游戏 婚姻致死自由的鱼 3-12-2009

即使

- 冼文光

―――致G

几首KUNDIMAN之后 我们于各处偶然听见 仿佛南部火山曾有的爆发。 窗下阅《红楼梦》听《SABIHIN》 现实中一个投影一截缥缈的观想 澹然现出又倏忽逝灭: 苦无适当的位置入座 用一种目光测量臆想、 进入 JULY 26th 的幻视。 我曾有过片刻犹豫: 即使尘埃布满空间 即使胃壁出现裂痕 即使茉莉花已不绽放 即使更多蚀骨的凿痕。 于初始即被安排了的 人扯到一块,一旦谁 牵动线头,日子就跟着扭动。 拾起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 那么接吻那么拥抱那么交合: 让超现实去演绎现实吧! 你我相处并不多 竟繁衍许多诗意与秘语 ―――隐私乃是一种稳定 悄然拜访一座潜默 的马荣火山 注)KUNDIMAN:菲律宾民谣 26-7-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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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

-冼文光

―――MOUNT MAYON 马荣火山之行

所见的似是戏剧 从一出到另一出; 不知这样的人生 是否仅是一种臆测? 难以确定延伸到哪儿 或于哪儿被截成形状不一; 变幻的是光、 光线: 太阳的神秘阴影 落到火山的胸膛、 心脏跟下垂的胃。 很久以前的四月 一响声音由内刺痛三个女人 的乳房:清真寺金黄的穹顶。 少时臆想交合: 一支舰队一万个女体 似指针追向时间 良辰美景之边缘; 抵达一个地点经历一片空间 山口冒着白烟山下一片稻田 于教堂遗址处远眺山尖 黑石硬朗足下黑土肥沃 这年月,触碰那静默的 棕色的女人踩上山沟 敲我鼓击的心跳 壁穴响幽声: 一种狐媚的 冶艳艳的 艳幻之美

19-10-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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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离

- 冼文光

―――纪念 RT

那夜未降临 你转身一个走 似一颗石子,磨擦着凹凸的路; 你走了,我把那个夜翻来覆去; 人事多磨,不能跺了又跺 或继续推托,那些事儿: 脸上几朵灯影 足下几道辙痕; 不像现在人,影早就不见; 彼时灯下花未开;踩着影子 灯芒的面积里徘徊;你说你 经历一些事,然一切都是假――― 假的呀!你说于唐人街碰见陌生人 问道于你,一个法国吻, 道别时一个英国式拥抱: 比石头碰击还要滑稽。 我在梦里持续奔跑 暴风里大厦骤然飞起。嗯 我期待风暴带来那个夜晚。 那个夜却仍未降临 你走了;我常想: 你若非来自 Zamboanga 或许就没有菲南恐怖分子的坚狠: 对你我的交往实无裨益。我仍记得 你颈窝的十字型项链、 无袖上衣跟黑色皮靴――― 倘若,你晚来,我走了: 不会有高佻的剪影两个。 地铁内广播“如何防范恐怖分子” ; 你摄去我灵魂,一天你要把我释放。 你在新开的商场,说雇主怎么刻薄 说要离开这冷漠的岛屿; 鱼尾狮塑像下投币来决定 你自己的步履。你没有 告诉我去处:你不知 我有过一次疼――― 你若非来自 Zamboanga 就不会以菲南恐怖分子 石头般的坚狠 击退我! 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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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走没几步 身后一阵叫嚣 路人围着的正是先前 被我斥退的街童:路标下 躺着的他眼睁着我,谴责 不跟他买趋吉避凶的石头; 或就不会出意外;其眼似鱼 ―――跟街童相似的年纪 某个雨季,欲开我眼界, 父亲带我去钓鱼; 那山涧的鱼精灵 或许在父亲眼里 鱼眼所视比当时寄身的 华人村庄开阔。 鱼钩闪光鱼饵诱引: 父亲对付生活的技俩。 颠腾几下,上钩的鱼 瞪着它自己的贪婪、 我跟我沾沾自喜的父亲 ―――围观的人陆续走开 我期待被一个谁唤醒。 灯影晃着,夜翻来覆去 冷光射穿我,现出骨架之影; 我对骨头毫无认识 叫不出它们名字; 不能把先人的骨头 跟石头或别的混淆。 忆起火的热度 我复活的信仰。 我记得那些日子 是怎样充实。你走了 我在凹凸的岁月里转圈。 我世界里的石头的内核 让雨水涤洗,承受着 刷刮,直到泪液如海。 灯塔拍打海水、 钩着我的这几件事。 这个夜我翻来覆去 似在寻觅出离的缝隙; 洞悉父亲的谎言 如今我相信闪电: 我追着父亲、你、 响动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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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Zamboanga:于菲律宾南部 6-4-2006,7-7-2008, 27-2-2011

马尼拉湾

- 冼文光

―――致 CH 我们知道,他将会遗忘 却仍旧为我们指点迷津 ―――里尔克

我的全部。我的全部 是空无;横竖是天上 云一朵;怎不多留一会儿? 仿佛还是昨天:你跟以前的 你一样我也没有不同;仿佛 就是:我们跟以前没有不同。 拜访黎刹公园,在那边, 我们心揉成一块 黑绒;花样的年华。 那些局部,不是什么秘密, 外面人怎么讲,我们在意, 但不受影响。我们有自己 的场景和剧本;我们有啊! 于马尼拉湾想象两个人儿 的倒影:竟也是不能清楚: 除了深刻的东西。马尼拉 不是先前我以为那样 教人睁不开眼;两辆 斑斓的 JEEPNEY 在飞。 走在灯下,脸上全是叶影: 合一张照;可能是最好的 我们:未来是怎样的两个? 冷光穿透三棱镜,看过去: 影一双,影一双水上在漂浮。 夜雨落马尼拉湾、三楼的你 的阳台与灯影。不久我将要 离开,离开那些个局部。 我们在这里;在那里, 这是你我啊盼望的 他方:我们的全部 13-8-2006 于马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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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一位菲律宾少女

- 冼文光

―――赠 CA

要准确为她解说我诗歌的意译 非是易事,在我那狭隘的海域, 她是第一位用拼音细读汉语诗 的菲律宾少女以贝壳般的皓齿。 我所知全部的菲律宾是伊美黛的 三千双粉鞋、埃斯特拉达的情妇、 阿罗约的高度、马尼拉:她是从 大海忽然跃出水面的美人,她是 没有鳞片的青鱼、是“诗的隐蔽”。 我很幸喜,证明那时空缝隙得以以 一行行充满盐分的句子衔接,好似 青鱼返回珊瑚礁去睡眠。海水幽黯 海盐风干。我多时被破碎的梦打散: 远逝的青春之歌。目光所聚的焦点, 是她未曾体验的幽闭的世界:说吧! 她太年轻,还太年轻。那远途漫漫, 语言被大海淹没在一片光秃的森林: 诗歌的纯粹多么难以说明,更逞论 试译内里的繁星。书写之言自手中 消隐于它们渴望发亮的地方。哪里?――― 当于此降临,我彻底为其青春而震惊: 无需任何咒语,于她的海水流动之处, 暂停了我对诗歌勘探时而隐秘的哭泣。 鞋已丢失,赤着足我走向这个菲律宾 少女。海水沿时间流向那深处: 语言的迷宫,还是语言的迷蒙?――― 原谅我又一次颂读青春的宣言: 她有时间,我已非是春风少年。 25-10-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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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 冼文光

―――记早年一次远行

十 年 ――― 我 不 知 道 我 在 这 里 蹉 跎 经 已 十 年 。 十 年 不 是 短 , 不 是 屈 指 随 意 得 出 的 “ 3 650 个 日 子 ” 。 首 都 南 下 落 户 边 城 : 年 过 三 十 我 已 无 浪 漫 之 想 ; 只 是 欲 踩 上 一 个 绿 地 。 我 一 个 孤 独 的 人 ; 我 这 孤 独 的 人 啊 … … 任 腿 一 双 , 扯 我 到 未 来 那 更 远 之 处 ; 城 市 居 大 不 易 看 似 简 单 却 是 吃 力 我 愈 来 愈 不 能 宽 容 那 早 年 以 及 虚 度 光 阴 的 那 个 。 幸 福 是 系 不 住 的 : 一 个 阴 天 , 跳 出 来 刺 记 忆 里 的 伤 ――― 已 不 记 得 你 承 诺 过 的 “ 十 年 的 幸 福 ” , 过 去 是 我 一 人 , 眼 下 亦 无 变 卦 : 这 是 我 随 缘 度 日 的 全 景 。 我 那 全 景 跟 松 鼠 择 木 而 栖 、 跟 橡 树 叶 子 落 到 水 里 、 跟 兀 自 发 亮 的 星 子 合 符 。 某 天 , 此 边 城 查 问 我 出 处 : 生 于 马 来 西 亚 某 华 人 新 村 ; 不 及 百 户 人 家 ; 房 子 被 橡 树 胶 著 ; 身 份 证 : 蓝 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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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 为 你 是 逾 期 逗 留 的 中 国 旅 客 。 ” 追 着 我 那 个 早 年 : 匿 藏 一 只 风 筝 想 像 一 对 翅 膀 。 今 次 远 行 ――― 跟 早 年 一 样 ――― 我 知 不 会 有 什 么 特 别 的 棋 局 或 是 , 美 丽 的 意 外 的 际 遇 ; 不 似 早 年 , 眼 下 路 在 别 处 我 在 这 里 : 穿 过 橡 树 听 见 我 自 己 跟 早 年 那 个 定 下 另 一 次 远 行 的 时 间 : 十 年 ―――

7/4/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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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菲律宾译诗》

菲律宾食谱

译:冼文光

- 麦克·L·比哥尔尼亚(Mike L.Bigornia)

配料非常简单 这道菜易学: 一公斤四裂的塔卡禄语 半公斤磨碎的怡洛戈语 四份一捣烂的宿雾语 一茶杯希里开侬肉汤 一小包比骨辣末 以及数撮最地道的调味料 那我们就准备好了。 把一切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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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入热腾腾的壶 你不妨当作于一旁观看 一锅饰菜在混战。 新配方: 楞瓜哎斯土匪达(Lengua Estufida) 。 因而能适合一大群 女佣与男僕。 此刻,换掉那些武器 我们随即准备 佳肴予那些特别来宾。

译注:Lengua Estufida,改自西班牙文 Lengua Estofada, 一种以牛舌为成份的食物,此处引申为“愚笨的语言”之意 麦克·L·比哥尔尼亚(Mike L.Bigornia) 编辑/翻译/小说家;诗集曾获国家书籍奖;1986 年连同诗人 Virgilio S. Almario 与 Teo Antonio 创办 Gallan sa Arte at Tula (GAT); 2001 年死于心脏病,享年 51 岁

FILIPINO RECIPE

- Mike L.Bigornia

So simple the ingredients For this dish to be taught; 1 kilo of quartered Tagalog; 1/2 kilo of grated Ilokano; 1/4 kilo of ground Cebuano; 1 cup of Hiligaynon broth; 1 packet of spicy Bicol; and a few pinches of native seasoning and we are ready. Pour everything together Into a yawning kettle And amuse yourself by watching A battle royale. The new recipe: Lengua Estufida. So fitting for the masses Of maids and manservants. Now, change the weap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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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we may then prepare The Dish for the special visitors.

倾诉

- 牧基·卡第巴(Mookie Katigbak)

当我向你倾诉你仍在影响着我 你并未察觉,你叫我 别只是说,要表现出来, 我想起到过许多城市 充满邪恶之都 但仍未见过,火车滑入隐形的轨道 滚动的轮子与热腾的蒸气管 并不宣告抵达或离开 而只是过渡,似雨水 在旱季迅速被蒸乾。于市中心的广场, 贩子在炽目的煤气灯旁兜售花生糖 以及被遗弃的毫无意义的祷文 人们已不再追随。 火车飞过,那临时搭建的小摊、 地表因而起伏颤动,交易却不受影响。 啊,使大地停顿的却是 火车疾驶而发的号叫 至未知之地。呻吟着 幽灵的饥渴 因其隐形而更加恐怖 ―――听―――尽是 穿透我们而不停留的枪声。 一切都在细微处:火车的悲叹 穿透隐形的轨道、未知的目的地。 当我向你指出,你和我 已无法应付太多的饥渴, 我是在你会意之前 向你告别。

牧基·卡第巴(Mookie Katigbak) 诗作曾刊于美国及菲律宾刊物并于两地朗读;诗集《The Proxy Eros》 于 2005 年获 Palanca Memorial Awards 第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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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ELLING

- Mookie Katigbak

When I tell you that you have an effect Upon me you may not intend, and you Ask me to render, not tell, I think of cities I have been to And have yet to see, where at some ungodly Hour, a train slips through unseen tracks, All grooved wheels and steam pipes Announcing neither arrival nor departure But passage, sure and swift as rain after A dry spell. In the town square, vendors sell Candied nuts by the glare of gas lights And the derelict hit-or-miss of prayers Everyone forgets to follow through. When a train passes, the makeshift stalls Allow the ground its procedural Shiver, then it's business as usual. What's earth-stopping is the howl Of a train expressly on its way To not here. It moans a phantom hunger All the more terrible because unseen -Hear it- this is the sound of all That rifles through us and does not stay. Everything is in the details: wail of the train Through tracks unseen, destination unknown. When I show you how you and I Have more hunger than we know What to do with, I am telling you Goodbye before you know it.

照片

- 卡洛斯·L·路兹(Carlos L.Luz)

于弥漫蟑螂异味的小房间 暗红色灯泡照亮了, 我仅以 200 披索买到 整个轧轧有声的身躯, 和汗湿,但不是唇儿。 她收下皱巴巴的纸钞 打开钱包。 凝视着它,脸上 忽软化成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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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体会的微笑。 她向我出示一张照片--- 俊朗的小男孩, 抱着一个褐色熊仔, 身后是棵圣诞树。 “我的孩子,”她说。

卡洛斯·L·路兹(Carlos L.Luz) 1970 年生于马尼拉,目前任教于 Santo Tomas 大学(UST)

THE PICTURE

- Carlos L.Luz

In a roach-stinking cubicle Lit by a dull red bulb, I bought for P200 All that grinding flesh, And sweat, but not the lips. She took the crumpled bills And opened her wallet. Staring at it, her face Suddenly softened to a smile. Somewhere I had known that smile. She showed me a picture--- A smart-looking boy, Hugging a brown teddy bear, Behind him a Christmas tree. ‘My son,’ she said.

SAMARIA

- 里欧·阿尔玛(Rio Alma)

水果熟了 让寻觅的双眼 欣然享用 美之形像; 以及献予 利刃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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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的剥落, 予世界的欢畅; 并让它嚼上一口, 享受那分甜美, 至尽头,消逝 似空气,永不回归, 或似履行天职, 直到彻底的空无。 (SAMARIA:地名,位于以色列) 里欧·阿尔玛(Rio Alma) 生于 1944 年,本名 Virgilio S. Almario;菲律宾国家艺术奖得主;诗人、编辑,亦作评论与翻译

SAMARIA

- Rio Alma

The fruit ripens To please and serve The eyes that seek The Shape of beauty; And to offer To the knife’s verdict The peeling of flesh, For the world’s Delight; And for it to take a bite Enjoy the sweetness, To the finish, vanish Like air, never to come back, Or like Fulfillment, To the fullness of Nothing.

湖面水影

- 艾迪·L·添坡(Edith L.Tiempo)

保持平稳,多么奇妙--- 我们的舟艇浮于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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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中的一个点 向上,往下,打转: 蓝色之深邃与广袤。 灵魂自悬浮之中逃走 往上趋向于光; 天界的神 也得这么做:托举, 飞行,提升;那天空确是 回旋之乡。 然而,我们跨越了眷恋和落寞, 弃绝土地, 其土壤,树林,颜色,它执着的人群 和肉身体会的全部热量与生命; 所以,俯身环抱,我们,天空, 无限高耸的蓝之圆融, 无尽深沉。 容纳四方: 于此,水是净土,淌下, 水,已跟大地毫无瓜葛。 蓝色深处可渗透, 一片我们可进入的薄纱; 此刻,谁需要那至上的信仰? 水下是天界的倒影, 终极承诺的看守者, 芸芸众生的舟楫 梦想着永恒, 在搁置着的脆弱的船隻之下, 摇晃的支架, 与及修砌连连的船底更深处--- 贮藏着人类的和平与他的救赎, 那天空---深邃、颠倒---等待。

艾迪·L·添坡(Edith L.Tiempo) 生于 1919 年,诗人/小说家/评论家;1962 年与作家丈夫 Edilberto K. Tiempo 创办 Silliman National Writers Workshop,发掘与栽培了不少杰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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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VIEW OF WATER IN A LAKE

- Edith L.Tiempo

How strange to hand suspended― Our boat sitting on the water Is a point in space; Up, down, and around: A deepness and a vastness of blue. The soul flees its suspension In upward tropism to the light; Divinity in the heavens Required no less: Lift, Fly, elevate; the sky is ever The hovering home. Still, we transcend in nostalgia and in loss, Foreswearing the earth, Its mud, trees, color, its unyielding mass And all that the body knows of heat and life; So arch down and around, us, sky, Blue sphere that is infinite height, Infinite depth. Wrap all of earth around: Here, where water is heaven, fallen, Water, no more a references for earth. Blue in the deep is permeable, A membrane we can fall into; Who needs the upper regions now? Curved world of heaven under water, Keeper of ultimate promises, Vessel of the ceaseless mortal Dreaming of foreverness, Below the frail suspended hull, Far below the swaying outriggers, And the caulked and barnacled bottom― Hoarding now man’s peace and his salvation, The sky-deep, and inverted―wa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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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句3则

- 罗杰里欧·G·孟阿哈斯(Rogelio G.Mangahas)

我们的孩子患上癌症。 你予造物者的礼物 是跳在炽热煤炭上面之舞。 忽然,那玫瑰 给飓风卷走。 树枝颤栗着。 黄色蝴蝶 于我头顶来回舞动。 “我的孩子,是你吗?”

译注:此诗为纪念跃楼结束生命的菲律宾女诗人/画家 MANINGNING MICLAT (15/4/1972~29/9/2000) 罗杰里欧·G·孟阿哈斯(Rogelio G.Mangahas) 与 Lamberto Antonio 及 Rio Alma 被称为“菲律宾语(TAGALOG)现代诗三巨柱”

3 HAIKU

- Rogelio G.Mangahas

Our son has cancer. Your gift to the Creator Is dance on live coals. Suddenly, the rose Is swept away by a squall. Trembling of the bough. Yellow butterfly Lingering above my head. “My son, is that you?”

译诗后记: 2007-2009 近两年日子我旅居菲律宾―――除了漫无目的的随性游走及短暂闲居碧瑶(BAGUIO), 大部分时间我身处马尼拉:这城市除了脏乱臭以外那奔放的散漫与浪漫主义很令我着迷――― 从关于菲律宾文学的网站读到喜欢的诗,不知怎么的,忽生出译成中文的念头;对于菲律宾文 坛我当时一无所知,所选之诗完全就阅读该诗当下那非常个人的触动而决定。感谢施华谨先生 与 Mervin Espina 的鼓励并感谢沙禽先生精辟的译审校正。

注)RIZAL AVENUE:马尼拉市主要交通要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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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文光 毕业于马来西亚艺术学院

(MIA)

曾获联合报文学奖新诗大奖、美国芝华日报征文比赛次奖、嘉应散文奖等 2003 年马来西亚东方日报漫画比赛首奖; 2006 年入围金蝶奖亚洲新人封面设计大奖 漫画获刊于美国、中国、韩国、泰国、新加坡与马来西亚报章、漫画特刊与年鉴 曾组摇滚乐队 MUSHROOM, PROST 于新加坡演出 歌曲收录于新马摇滚合辑与《吃风》(EATING AIR) 电影原声带 2007-2009 旅居菲律宾写作长篇小说与纯美术创作并举办过两次个展 著有诗集《以光为食》 、短篇小说集《柔佛海峡》 、 长篇小说《情敌》 、绘本《CHINA X’PERIENCE》 目前于新加坡从事广告创意词曲创作与作画 Email: seensca@yaho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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