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文光 沿着河边走，太阳也在走，树木往后退，没有人。远处有一座小丘。手里抓 着的草图，上面画一丘，丘顶有个箭头，指着一个亭子，旁边写四个字：关帝大 庙。 我沿着河，前面出现一个影。我眼睛亮起，喊那人；那人转头；脸面竟挂四 只眼。我心跳到喉头，扑扑扑，好像它有什么要表达或要离开我躯体到对方的躯 壳。我又喊一声，那人的眼睛绿色：于马来新年吃到一种表皮铺着椰丝的羔的那 种绿。我问他会不会讲马来话，他没有反应。我问他会不会讲华语，他没有反应。 忽然，他发出一串音符，我愕然；他重复一次，这下我听清楚，七个音符，是塔 加禄基语。塔加禄基语我只懂三个：一，二，三。为示友好，我说一二三。那人 嘴裂开，我想他是在笑，心不那么绷紧。他伸出手现在，噢啊，我应否也伸出手， 握着他公鸡爪一样的手？太阳在头顶，地上两个影。他发出咕咕咕声，按着心脏 的部位。我表示不明白，他又“笑”一下，摘野草放入嘴嚼，惨绿的液汁流出。 我咽一下口水，他以为我要吃，给我野草，我忙挥手说不要不要；这时，河对面 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女，少女喊了声，他望过去。少女的眼睛出奇地大，水灵， 跟那人以塔加禄基语交谈，谈话间，那人多次看向我，少女问我会不会讲马来话。 我说会。少女问我是不是 Zamboanga 人，我说我像是 Zamboanga 人？少女的脸红 一下，跟那人讲话。我说我是美骨人。少女问那人美骨在哪里，那人说在南部。 我说美骨不在南部，那人又发出咕咕咕声。少女围着纱巾，可能是穆斯林，十八 九岁的样子。我看着似幽灵的两个人，看他们把话从河这边抛到另一边。那人跟 少女，凭我直觉，都不像是恶人；但行走在外，我得保护自己：实际上，我是 Zamboanga 人。这时，出现另一个，少女叫一声母亲。少女的母亲：“她虽然反 对过上帝跟首相，可是谁没有？他妈的，连狗都反对真主啦！”
少女在一旁,双手垂着.我举步,正要走,一个男人忽从水里冒出,示意我要不 要买鱼.我摇头,男人鱼样地游上岸,追着我;他的鸟一跳一跳晃着,长长的,没有 毛.男人喊我,我怕他恼怒或将对付我,止步,抓几个钱买他的鱼.男人高兴地走开, 我转身把鱼丢到河里.女人叫一声,对面一个男人牵一只狗过来,问我是不是美骨 人,我说是.他们几个人,交头接耳在说话;不久,都走了.野旷旷的空间,天空好像 要掉下来.我继续走.我口生疮,辣乎乎揪着我精神.我渴望碰见人,却又担心碰上 了怕对方攻击我---我不及他们强悍,况且,他们是肉食的.现在,河道分歧,一条 向南,一条向北,中间有块大石,有前人遗弃的铝罐跟帆布蓬.我发现一本书:中文 版[寂寞星球 2080].我后悔以前没学好中文,那中文老师是北京人,传一种劝人不 要吃狗肉的宗教,但没有谁跟从,他住在山边一间小屋,免费教中文,学生四个.我 是唯一的男生.学得最好的是卡特莉娜(她后来跟中文老师离开我们那个村子). 我也后悔没学会塔加禄基语.现在,虽然我并不一定需要跟他人沟通,但一个人不 能老是闷着!卡特莉娜跟我在一起时曾劝我试着呕出肚里的浊气,我试了,没有用. 卡特莉娜住在村前,我们在榴梿树下搂着交媾,月亮在头上,云在山那边,村里有 人结婚,乐队请有十支,一支接一支,轰炸恐怖的夜;结婚的那两个是大家都讨厌 的,诅咒他们婚后无子.婚礼进行到半途,天落黑雨,人们纷纷躲到石洞,雨停了才 出来,但兴致大减,有的不参加婚礼,在家织一种毛毡,卖给印度来的流动贩子. 卡特莉娜: “你精液在我骨头流动！” 一声蛙鸣. 卡特莉娜: “可是,我要离开你了！” 这村子不会有发展,再过一百年还是一样,没有机会,没有什么未来的希望. 我收拾东西,跟外婆冯节清说要出远门碰运气,外婆祝福我,叫我路上要小心,遇 见狐狸眼的女人千万要当心,别给迷住吸了阳气.我说我会小心的.外婆按着我额 头念七遍大悲咒. 卡特莉娜走后第二天我就动身.
沿着废置的铁路下山,出了隧道,太阳投下两个影,我问看管铁路的老人出山 走哪条路最快,老人说都一样.左眼戴一个眼罩,老人站起来比我高半个头.我问 他几岁,他说 108,说他认识我外婆,说我外婆年轻时很漂亮,可惜生在穷乡,不然 早就嫁入豪门.老人摘下屋檐的鸟笼,放两粒玉米.灰色的长尾布谷.我敲一下鸟 笼,布谷叫两声.老人说可能是个恶兆,叫我路上小心,不要碰见狐狸眼的女人. 天黑前,我走到一个客栈.老板娘叉着腰,问我哪里人,她一只眼看东西不清 楚.老板娘的女儿两只大眼睛盯着我,也许盘算怎样偷我钱.我问有没有房间,老 板娘说只有一间,788 比索,我说 200 怎样?她叫我见鬼.她女儿在笑,扯一只鸡,刀 一抹,鸡血喷到布蓬,出一朵牡丹;她扭断鸡颈,丢鸡入滚水桶,脱毛,不时盯着我. 老板娘问我是不是美骨人,我说是 ZAMBOANGA 人.老板娘说她第一个老公的家乡
在 ZAMBOANGA,问我有没有参与恐怖组织,我说没有,接着说 200 比索怎样?老板娘 说 788,说她女儿可以陪睡,大家出来找饭吃,叫我不要计较.这时,老板娘的女儿 拎着鸡过来,丢在砧板,斩.我说最多 500.老板娘问她女儿怎样?她女儿说可以,少 赚是少赚,但好过没有.老板娘带我上楼,窗外是一堆香蕉树,垂着一串青蕉,过去 是一池积水,两个鸡寮,里面有鸭.房间不大,有洞,老鼠探出头,又即刻缩进去,蚂 蚁爬成一线,不知去哪,怕是夜晚将雨;帘布脏兮兮的黄碎花污迹斑斑,床单也是, 老板娘说是个英国人的精液,洗不脱.我问有没有供应热水,老板娘说如果加钱就 有.我说晚上可能会下雨,老板娘不信,踩着楼梯走了. 我躺着,睡不着,有人敲门,是老板娘的女儿: “怎样?” 我:“我没有钱.” 老板娘的女儿:“那就聊聊吧!” 我不知要聊什么.她问我是不是美骨人.我说不是.她头发金黄.我记得刚才 她头发好像是黑色的.她说涂了一种液体,发色随温度而变化,说她阴毛也是金黄. 她看一下窗外,问我是不是有三粒睾丸.我盯着他.她说听别人讲美骨人有三粒睾 丸.我说我不是美骨人.这时,邻房咳一声,她说里面住着一个怪老人,也是美骨来 的.我又说一次我不是美骨人.她意识到我没兴趣跟她磨,提着小脚下楼了.这时, 隔壁的门打开,一个小女孩出来,向我招手,里面传出一声咳.次晨,吃早饭时,老 板娘问我要不要来一个酸辣大腿,我说我不吃人肉,她问我是不是黑教徒,我说不 是.她肉摊吊着十几条大腿,男的女的老的嫩的.人们把睾丸搞着伴辣酱嚼,价钱 比牛睾还便宜.牛是圣物!老板娘的女儿捧一盘食物上楼.那老人不便行动,老板 娘说. 我走出去,不知要去哪:丢石子决定.向西,那是一条茅草径,我走进去,身体 就没了.我知这种地方常窝有大蛇,却毫不畏惧;一步一步踩出碎草声,偶尔回头, 见身后弯弯摇晃的茅草似剑,若强风刮起,我就万剑穿身了.不知走到哪里才要停, 太阳在头上,好像有话要跟我讲.以前,有孤身的旅人在戈壁大沙漠受太阳感召而 超升或逼疯,这我很明白;太阳自开天辟地以来即存在,日夜燃烧,人类在那里是 魂魄也要熔掉的,还能剩下什么?很少人会感激太阳月亮的恩惠:好像在火星的人 类很少念及地球父母的养育之恩.太阳在头上,熔掉我吧!熔掉,我不是不想活,也 并非活得不好,我是活够了;在这个空间,够了.我想离开,到另一个,可是我不想 去火星,听说木星有生物的迹象;木星,我想去.这时,一条黑影草丛里滑动,看清 楚,竟是三眼黑蛇!有说碰见三眼黑蛇,一是鸿福一是大祸. 那边,三眼黑蛇盯着 我,中间那只眼似一支剑,另两只发着绿芒,蛇皮反光;太阳光打在蛇尾,如果它一 扫,我怕要飞上天.我双腿抖着,无力,尿沿大腿内側滚落,热烫烫.此刻,如果卡特 莉娜见着我,说不定因此看不起我了.我不是勇士,大狗一吠,我心即打颤,它们大 牙咬下来,我骨头会多出一排孔,日后就卖不到好价钱.蛇吐舌,三叉的,可毒死一 村人.现在,我要怎样?太阳在头上,我看着蛇,专注于它中间那只眼.渐渐,蛇影模 糊了,变成一圈麻绳,糊糊的,好像有一个框,有一个屏幕,也渐渐黑了;不久,好像 渐渐亮起,似早晨太阳的光从云幕后方刺出;出现了,是那三眼黑蛇!
喂,你好吗?我说. 前头无路,你快回头,蛇说. 那些关于你的传闻,是真的?我说. 有真也有假,蛇说. 茅草弯下来. 卡特莉娜跟你缘分已尽,不必等她,蛇说. 我踢一下脚,折一叶茅草,嚼.身体忽一软倒下去,蛇张开大口,我好像被扯入 一个搅动着的碎肉机器---. 我醒了---当然,那不是梦.昨天跟三眼黑蛇相遇害我几乎生病,也因此误了 进云城的牛车:七天后才有另一车.夜晚,老板娘的女儿敲我门,送来食物. 你可能快要死了,她说,碰到三眼黑蛇的,活不长. 我喝热羊奶暖身,玉米饭盛了五碗,此地特产羊角豆,足有五尺长,可吃好几 天;拉屎时,里面满是粗质纤维跟豆籽.我打个喷嚏,鼻涕喷到她脸,她抹了擦到裙 子. 好像要下雨,热闷闷,没有风,没有鸟在唱歌.她问我家里有几人,我说只有我 一个加父母.她问我有没有女友,我说有,是卡特莉娜.她忽叫一声,说不久前有个 入住这房间的绿眼睛女子也叫卡特莉娜!我问是不是跟着一个中国人.她说那女 子单独一个.我说那就不是我认识的卡特莉娜.壶盖在跳,她倒茶,茶是浅浅的黄, 茶叶浮着.她说不爱喝茶,味道怪怪的,似鱼尿;问我见过鱼尿尿没有,说鱼尿的味 道似茶.我喝那杯子茶.她问我会不会中文,问我“我爱你”怎样讲.我说我是美骨 人.她啊一声.这时,雷打一响,她说打雷是恶兆,说他们祖先的预言有几件事已应 验;说她觉得世间活下去没有希望,过日子,没有意思,只等那一刻到来,带走灵魂, 不必说再见,一缕烟窜出窍.我吐掉茶叶.她问我美骨人是否也这样信仰.我说美 骨人多没有信仰的,她们吃饱了就交媾或在树下对水星的位置打炮.她问我水星 距离这里远不远,我说非常非常远;她叫我带她去水星,我说不能肯定;她问我爱 不爱她,我说不知道. 山那边好像有钟响. 喂,你真是美骨人?她问. 是,我说. 雷打一下.她去关窗,说街上有牛在吃草,另一边有马车,车下躺着猫狗跟鸡 鸭,车夫换下粪桶,马的鸟露出来. 才四点钟天就暗了,恶兆,她说. 茶叶黏喉咙,我咳一下. 她问我有没有去过北京.我说有,在梦里.她忽咧嘴笑,牙齿屎黄,恶心之极; 她耳屎黏着,耳后污垢积着,眼屎落下来.我饭吃完茶也喝光,叫她收拾,说我要睡 了,她站着,哼山歌,身体似蛇扭动.我叫他收拾,她迟疑一下,捧着碗碟下楼.我刚 躺下,她敲门,说漏了东西,我问是什么,她叫我开门再说.我扫一眼室内,没有她 的东西.她叫我快开门,说怕给她娘发现.我说这不是理由.她叫我赶快开门.我有
点生气,不出声,也不开门.不久,没声了.我找一遍,没有她的东西!我躺着,天花 板裂开,蟑螂出来又钻进去.墙角,老鼠在齿咬仙人掌,或许此地的仙人掌茎液甜 美. 我睡了,有梦,好像又碰见三眼黑蛇,我不确定,可能是一盘麻绳,但河水黑色 无疑是真的.黑色的水,石头也是黑的;走呀走,前面一座山,山下有几个村子,村 民跟我说土语,我竟听懂! 我醒了,窗外有阳光,垃圾的恶臭味道飘升.我关窗,下楼吃早饭.老板娘不在, 到镇上买东西;老板在后面磨刀.老板娘的女儿今早涂银色唇膏,非常醒目,她的 奶比昨天耸立. 穿了三号假奶,怎样?她说. 还以为是真货,我说. 如果穿五号,挤死你. 有没有头痛丸? 一粒 P60. 那么贵?我叫一下. 她取出两张纸,上面的字迹非常眼熟;她说打扫那个叫卡特莉娜的房间时在 镜子后面发现这个. 是一个地址,在 TAAL,老板娘的女儿说. 下面那纸画鱼篮观音一尊,结无畏印.我不知卡特莉娜懂绘画,且绘得一幅观 音---可能是跟那中国人学的.卡特莉娜是天主教徒,不知她懂不懂观音菩萨? 这是她要去的地方?我问老板娘的女儿. 鬼才知道,她说. 这时,老板娘的驴车回来,叫女儿下货.我喝羊奶血,胃里翻滚着.十几条剑鱼 插着香焦茎,直挺挺摆在厨房旁边;十几条大腿吊在炉上,血滴到铁网,滴滴嗒嗒 声.老板娘丢一个男孩头入铁桶:“煲汤最出味啦!” 一个戴草帽的女人气冲冲奔至,说还她儿子头来.老板娘指着桶说在里面,如 果给 P300 就可以拿去.那女人说没钱才卖孩子,P300 可以买两头牛!老板娘下完 货,问那女人是不是美骨来的,那女人摇头,却说有个亲戚住美骨,也是贩人,说如 果要交易,可以谈价钱.老板娘说没兴趣贩人,偶尔买几个小孩头煲汤喝已是很好. 那女人叹一声,老板娘叫她再生一个来玩玩,女人说她堕三次胎,子宫已刮穿,老 板娘问她男人怎么没有戴帽,她说她是天主教徒.老板娘说怪不得,那就天生天养 肮脏吃肮脏大,或托给天主吧!那女人眨一下眼睛,走了,她背脊斜斜,好像踩上去, 那影子会喊痛.老板娘转头跟我说,镇上现在堆满廉价中国货,汉字满街满地满屋 有,人们 T-恤胸前总是一两个大汉字,穿的人不知其意;又说镇上人家中挂满“八 骏”“九鲤”图,汉字已似蛀米虫钻入家家户户,听说新人都改在大红刺绣的床单 上交尾,妓女交媾也改用中国套,上面的汉字进进出出那些泌着腥液的孔穴,好像 充满另一种生命力.总之,眼下人们都在学汉语,那些在中国人家庭当佣人的学得 最快,休息日在外面教,收入竟比当佣人高一倍.人们家里摆上“大伯公”“财神”
“九天娘娘”一类的佛龛,到处见弥勒塑像. 这时,老板娘的女儿过来,给我一个馒头,我不要,她说里面没有肉,只是蘑菇. 我不放心,她说卡特莉娜当时吃三个,差点给哽死.老板娘问我是不是要去 TAAL, 我说不一定,我钱不多了.他说 TAAL 湖中间有几个岛,有一个活火山.早年火山爆 发,熔死一个村,那片地黑色,耕种时总要挖出一些东西,有的骨头竟还存在,那些 山脚下的台湾人死光光,没有人理会,因为他们是台湾囚犯的后人.TAAL 湖边有椰 园,人们以椰制成一种油驱鬼魅跟外星生物.湖内有多种赤目鱼,鱼肉可催性欲, 多卖给中国人,据说有人吃了交媾至死---如果鸟硬起来,就什么都别管,只管插! 插!插!一排发电站电架穿过 TAAL 湖,有人偷电,用来电鱼,电死的鱼吃了有副作 用,那些菲律宾人穷,就不管七七四十九.老板娘问信不信外星有生物,我说美骨 有人见过.老板娘问我要不要租船去 TAAL,有折扣.我说我已没有多少钱.她叫我 当掉手表跟观音玉就够了.我说我不想.老板娘掀桶盖,看一下里面的头,取勺子 盛汤试味道,转头建议我作男妓服务日本人,一夜可赚 P3000.我吹一下口哨.她说 TAAL 湖边现在建有很多度假屋,到处是中国暴发户,他们不穿衣,晃着肚腩的肥油 跟恶心的奶头穿街过巷,搂着一两条北吕宋来的妓女嘻哈哗啦捏着奶撩着裙搞, 现在,妓女也都讲汉语了.TAAL 湖中央有个灯塔,据说看更是个独眼龙,有四份一 华人血统,姓氏却是西班牙:TORRES.独眼龙看守灯塔 60 年,说曾见湖中水怪两次, 可是没有人信他.现在,湖边也有 GOLF 场,湖底沉 GOLF 球.右側有间天主教堂,里 面有圣芳济像.晴时,湖水反映太阳的脸,据说可见异像.TAAL 火山是个狮子,发起 狠来就喷火烧死那些吃牛犬马猪肉的;有一处,从远程看,似鳄嘴,古人传说 TAAL 湖底有鳄神,可能是真的.老板娘停一下,问我怎样,我说我不是鳄鱼;老板娘说下 星期有一团中国旅客,说我可以搭他们.我说我就要走了.老板娘说野香蕉长不美 是因为没有人打理.我说我不是野香蕉.老板娘的女儿笑一声.我上楼收拾东西; 下楼.老板娘问我要去 TAAL 了?我说不知道,并问她马车几点钟来,她说等一下. 现在,十点半,我喝完咖啡血,一个女人进来,盯着我.这女人我见过,她跟老板娘 用土语交谈,不时瞄一瞄我,她头发卷曲,嘴角有一痣,似蟑螂大便.咖啡杯里的血 漬似布谷鸟.这时,那女人过来,以汉语说“你好吗?”我说我不会讲汉语.她说我 蠢,扭头又跟老板娘有说有笑;忽然,她们用一种我听懂的话沟通,女人说城里变 化很大,那些中国人到处铺张,丢钱买他们要的:男女老幼跟权力.当地人以中国 人型为“美” “成功” “高尚”等的新标准,广告跟影视里全是中国人型演员,对白 里总参杂一二句汉语,以示上流跟时尚;人们改用碗筷,吃米饭,喝茶,功夫,太极, 一边持扇一边讲话,或重复告诉对方自己的中文名字;台风也以中文名命之.中国 风水饰物,神佛器具被带入各家各户:八卦,金钱龟,财蟾蜍等等,那女人喝一嘴红 水,问老板娘可打算代理中国风水饰物.老板娘说没有本钱,那女人说没有钱可以 跟她借,但利息比一般的高.老板娘说等有钱了才考虑.那女人说机会难得,要把 握,过去就没有.老板娘说给我钱我就把握让你看!那女人翻一下眼,停嘴;走过来, 问我:“美骨来的?”我看着她,她说美骨村长有两个情妇,其中一个是她二姨.我 说村长是我大舅,她大笑不止,坐在坑上,眼泪都出来了.我嚼着木薯片;忽然,笑
声听住,她下巴脱臼!417PM,马车到来,车夫是个独臂老人.我上车,老板娘跑出来 给我一个湿吻,老板在看;老板娘的女儿说如果遇见卡特莉娜要小心,她是蛇精. 我说卡特莉娜怎会是蛇精?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她说她会等我.我 问为什么,她说等我回来,要嫁给我.我说我不打算结婚.她眨着眼睛:“现在你可 以这样讲,但天父若安排好,时间到了,逃也逃不了!”我说我不是天主教徒.她说 天父是大圣大慈大悲大愿的.马车动一下,独臂老人叫我坐好,那黑马看我一眼, 似有含意.嘿嗬,好像一支箭,黑马疾射出去;风在蓬外吹,雨不久就要来.老人问 我是不是美骨人,我说会讲一点美骨话.老人说自全国统一使用塔加禄基语后,他 少讲其他地方语,现在已不懂美骨话.黑马嘶一下.老人问我为什么去云城.我说 我不是要去云城.老人说这是去云城的路.我说我不要去云城.老人喝止黑马,在 一秃树停住.马在一边吃黑色的草,老人硬要我付全程车钱,我却只有 P372.老人 叫我别打鬼主意,说他的马一蹬,我可能就要见阎王.我看一眼黑马,它蹄镶有铁 片.老人夺了我钱,丢我在树下,马车似一支箭疾飞.现在,,我发现树干上面有一 广告:SOGO HOTEL,电话:6392-1704-1740.头上落一片黑叶,从另一棵树飘过来, 我拣起,看叶脉,好像是几条路.我饿了,背包里没有吃的,前面有果树,我奔过去, 踩着背包摘五粒;果实青绿,咬下去喷出黑汁,酸酸的,果肉跟 BAGUIO 芒果相似, 我吃了,又摘十几粒放入背包.这里,天开始暗了.想到外婆的告诫, 我有点后悔, 在树下呜呜哭起来.
“喂,哭什么鸟!” 头上一个声音,是一只三头鸟. “哭什么呀?只有背着十字架的小孩才可以回家!” 我说我已不是小孩子. 三头鸟羡慕我有人身可以打炮. 我说羡慕它有翅膀可以飞,自由自在. 三头鸟问我要不要交换躯壳,我说不要;它骂我讲话口不对心,虚伪!我问它 怎么去 SOGO HOTEL,它指左边;我点点头,心里在骂:“他妈的,骗鬼,那边是地狱 呀!”三头鸟叫我别入住那酒店,我说已无半分钱,问问罢了.它说没钱就别出门, 说它还是人身时与劫,没钱,结果给捅一刀,肠都捅出来;竟然死不去,以为有福, 谁料出院时给开快车的中国人撞飞上天,摔下来插在广告牌的铁枝.我问三头鸟 怎样去 SOGO HOTEL,它却拍拍翅膀走了.不知过多久,听见一声狗吠,等呀等不见 有狗出现.可能是三头鸟耍我. 我睡了. 醒时见老板娘的女儿抱着我身体在哭,我叫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捧着 她的脸,她也没有感觉.我喊她,她没有反应.我吓一跳,怕是自己已死;我触一下 鼻子,还有呼吸,不是死人.我跳起来,头撞到天花板,低头见自己的躯体在床上, 老板娘的女儿仍在哭,老板娘跟独臂老人在讲话,那黑马在外面吃草,眼睛盯着我,
里面有一点尖刺.我怕它嘶喊什么的.一只蛾飘到床底. 我听到老人说:“他是美骨人?你知道,美骨人是少数民族,现存不及 500.他 们不吃人肉,可是,我不信他是真正的美骨人.” 老板娘:“不知是不是处男?” 老人:“什么?” 老板娘:“我女儿吵着要嫁,我不想她嫁个贱货!” 老人:“我有办法验.” 老板娘大喜,老人却迟迟不动手;老板娘知老人要钱:“我没有钱.” 老人:“跟我睡七天怎样?” 老板娘不肯,叫女儿过来,叫她陪老人睡;女儿大叫,摔杯子:“处男不处男不 重要,只要他的鸟还可以用就 OK!” 老人:“我的鸟可以用!” 老板娘扯了我的裤搞,我的鸟却硬不起来,一急,更加软棉棉;老板娘用嘴搞, 也没有起色.这时,老板娘叫女儿试试,老板娘的女儿抓着我的睾丸搓一阵,不久, 我的鸟热了,过不久,红乎乎钢铁般坚固.老人叫老板娘的女儿继续搞,说精液喷 出时让她吸,精液最补处女身(我忽想到卡特莉娜体内流动着我的精液);我看着 他们搞我躯体却不能做什么.这时,一个声音在屋顶喊我,是个少女. 少女:“你不要怕.” 我:“我,死了吗?” 少女:“卡特莉娜是你爱人?” 少女的鼻子扁扁,鼻尖有黑痣,她牙齿参差不齐,人说这种相尅夫,嫁一个死 一个. 少女:“我 12 岁嫁人,月经都还没有,我娘要钱,卖女儿是好生意.” 我感到自己往上飘,少女也飘起来,到了椰树.少女掌开一粒青椰,椰水流出, 椰肉黑色,嫩嫩的,但不是很甜,少女说她母亲是美骨人,有四分一华人血统,问我 会不会讲华语.我问她母亲姓什么. 姓阎. 我说这姓少有,可能跟阎王有亲.少女说她曾梦游地狱,说地狱并不如想像中 那么恐怖,说有一处是鬼魂等待投胎阳间之地,风景怡人,动物晓人语,河里鱼长 有四软肢,有鼻有眼,嗜吃鬼卒丢入河里的中国人的睾丸;说她曾跟鬼卒偷偷在水 里搞,结果怀了鬼胎,回来阳间,不到半年屙出一物:黑脸黑身,三眼,两天后断气, 死时,身体化一泡脓. 地狱也有水星人? 少女问我有几个孩子.我说我不要孩子.少女说很好;给我一片椰肉,我说不 要;她执意要我吃,我摔掉椰肉,跳下,身体反而往上飘;飘;插入云层,白蒙蒙.我 听到少女的声音在下面,愈来愈远,听不见了. 我极力回到我那个躯壳,但无法进入.我扯老板娘女儿的手,她没有反应,我 竟进入她身体.这时,她抓着我手 :“他妈的,你在 BAGUIO 做什么?在 MINE VIEWS
吃玉米棒,给那些山地女人钱,又怎样? ” 老板娘静静在一边看着她女儿,外面,有人叫她,她出去;不一会儿,她进来, 叫女儿出去;她女儿迟疑一下,看一眼我身体,出去了.老板娘扯了我的裤,抓着我 的鸟吮吸,我那东西不能硬,没有反应;我担心自己死去,大声喊,没有半点声音, 反招回先前那个少女.少女骂我自讨苦吃,说她去 THE MANSION 一趟,那里许多鬼 魂等着投胎,在大栅门后面推挤,有的才十岁,奶似一个小小的中国碗.我问少女 要怎样才可以“复活”,她说“吮我的奶”.我吮少女的奶,无秒钟就晕沉了. 醒来时,老板娘的女儿在上面,一对奶压着我,我推开她,她说我死了七天七 夜.我说我去了一趟地狱;她问我地狱怎样,我说在某一层空间碰见她爹.她爹我 见过:柜台后面墙上有张照片.她说她爹是个美国海军,八字胡须,右眼比左眼稍 大. 老板娘的女儿:“他在地狱搞女人?” 我:“他没有睾丸了.” “很好!” “他叫我告诉你们母女别再吃牛肉狗肉.” “我无肉不欢!” “你爹在地狱改信真主.” “他跟真主有缘,可惜他不能吃猪肉了,不过,恭喜他可以娶四个老婆来搞. 这他从天主教徒转为穆斯林的主要动力.” 这时,老板娘拎一条小鱼叫我生吞,说去过地狱回来的一定要这样,否则过不 了七七四十九天,说以前有个不信,结果一家七口死到光;见阎王,阎王赐其中一 女带条小鱼重生,后人才知有此事.老板娘的女儿叫我赶快吞鱼,我说“NO!”;她 很生气,我说我根本没有去过地狱,她们不信,以为我找借口推搪;忽然,老板跳进 来,抓我手臂反绕到身后,老板酿的女儿掰开我嘴丢鱼进去,她按着我头,奶压着 我脸,我透不过气---眼前白蒙蒙,好似坠入山谷,前面有一电缆高架,下面有个亭 子,卖烧包,不用说,是人肉做馅.我坐起,一个少女在身后,问我是不是美骨来的, 她腔调古怪,我听成“是不是美国来的”;我说我刚从地狱来.少女一听,不知为什 么,哭了,说很冷,要我抱住她.我一愣,少女却主动搂住我,她身体根本不冷,反而 出奇地热,似一团火.我挣开,少女问卡特莉娜是不是我女友,我说我不识卡特莉 娜.少女说在 LA ALZOTEA BUILDING 顶层的 VOCAS 素食舱见到卡特莉娜在中央的 舞台表演,角落有一堆黄狗在交尾.少女问地狱是不是这样,我说是. 窗外有狗吠,外面是个公园,有人卖酸芒果片,烤玉米,炒花生,一个女孩提着 盒子送 PIZZA,在雨中奔过斑马线;我看得入神,不知少女已脱衣躺到床上.窗外一 边,有妇女蹲着卖一盘一盘鱼,牌子上写:TINAPA;两只瘦猫在旁边喵喵. “那路叫什么?”我问. “SESSION ROAD!”少女答. 街上忽涌出一堆绿皮肤的人,九成是女的,男的蓄留山羊须.飘雨,人们撑伞, 似流动的蘑菇.忽然,一个中国样子的女人望上来,目光撞着我,她好像识我,跟我
笑一下,打一个 V 型手势,又作“打电话”的手势.我不识她.这时,少女在身后叫 我,说她想看我演一段“毛主席”,我说我不会演;她坐起,叉腰生气地,叫我不要 浪费她的时间;我目光却给窗外两个在雨中交谈的女学生吸引.听口音,不是 TAGALOG,她们的校服蓝色,奶罩穿在外面,黑色高跟鞋.一个妇女拖着两个孩子过 马路,马车在一边,路上弥漫马粪马尿的臭味,苍蝇在盘旋.人愈来愈多. “学生买 P65 的冰淇淋,他妈的,她们的母亲蹲着卖一天香蕉都卖不出两 串! ”少女骂一声. 我发现那两个女学生眼睛狭长得惊人,其中,短头发的忽以我听懂的话说:从 BAGUIO 去 SAGADA 坐车坐得我屁眼爆开,山一重重似没有尽头,那天下雨,发生土 石流,幸好石礅没断,那一排古松;可是云不怀好意,总绕着我们,欲夺我们视线, 司机技术异常地好,不然一车人要飞落山谷.你知道,过了 MT. DATA,那段路在建, 一路分段铺水泥,中国跟本地政府合资的公程,路边不断有女总统的照片,颂扬她 推行这个计划怎么好怎么好,他妈的,谁不知道政府从上到下一条龙在吃钱贪污! 到了 SAGADA,碰见一对韩国夫妇,跟他们讲塔加禄基语,他们听不懂,比手指,我明 白他们讲什么,故意装不懂.这时,来一个中国人,问我 TRAVELLER INN 怎么去,我 说 TRAVELLER INN 在 BANAUE,这里没有;他问我是不是素食者,我说我是 IFUGAO 人,最喜好猎人头.中国人低着头走开,他衣后有个转了 90 度的“母”字.那两个 韩国人问我要不要去 BANAUE,我说想可是没有钱,他们说可以请我去但要我以性 服务交唤.我想一下说不要,他们生我气说我不懂做人.我说警察来了,他们一听 马上跑开.这时,那个中国人走回来,问我 GREEN HOUSE 在哪里,我指给他看;他走 去河那边.我忍不住笑,那边根本去不了 GREEN HOUSR.忽然,前面有两个灰影,近 了,一个好像是卡特莉娜,我叫那个影:“卡特莉娜!” 那个影看着我:“我不是卡特莉娜!” 那两个影继续她们的谈话,另一个影说:“你知道,我从 SAGADA 去 BANAUE,经 过 BONTOC,车里四个德国人,2 男 2 女,一个抓着 LONELY PLANET 看,说书上的梯田 跟实景不同.当时,我心里骂一声德国蠢驴,当然有出入啦!他说 BANAUE 梯田是世 界第八奇迹,不知为何跟书上所言却大不相符.我气了,以德语说他妈的蠢驴滚回 德国去!司机看我一眼,好像在笑.那时,车已至 MOUNT POLIS 中途站,司机在加水, 男人在树下撒尿,路边小摊老板唱西班牙情歌,我喝一瓶 POP COLA,喝一半,剩下 的给跟我同坐前座的女人,好像叫卡特莉娜,我不记得,她是神职人员,很是热情. 我说我不会信教的,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她说她目前代理一种美国产品,眼下正 寻找开发市场的领袖以开拓中国市场,又说她看人很准,说我是 LEADER 的料.我 说我不懂汉语,不必考虑我.她说她的产品是美国制的特效奶罩.我说我不穿那玩 意儿,没兴趣.她说在 BANAUE 有个表姐,可以免费供我留宿一夜.我想到刚才经过 BAYYO 村庄,那些美丽的梯田.我说我不会中文,她说她也不会中文,没问题的,只 要会算钱就可以.车子在山路中前进,无尽的松树与石头,我以为大山里鸟飞不 绝,3 个小时只见 3 鸟,鸟都到哪去?下面一条大河,山却是静静的.司机讲山里有 精灵有鬼有稻神有阳具神有大奶神,都是 IFUGAO 族的守护神.她问我是不是美骨
人,我说是.她以为我骗她,故意讲几句美骨话,我答以美骨话.这时,司机问她要 住 BANAUE 哪间旅社,他说住 PEOPLE LODGE.我睡醒后,她仍在跟司机交谈,过了半 小时,抵达 BANAUE.我入住 PEOPLE LODGE,她却溜到 SPRING VILLAGE INN.在街上 逛,遇见她,问他表姐怎样,她说她没有表姐;我真想抓脚下的石头敲她后脑勺.在 一个屋角,见一稻神木雕,坐在那边,好像很悲伤的样子.你知道,BANAUE 有无数的 石头跟梯级,族人多已改信基督教,稻神没人拜,渐渐就被丢出家门,或卖给中国 人!” 那个似卡特莉娜的影咳一下,问我有没有去过 BANAUE.我说去过,但没有拍照, 不记得有什么了.她问我有没有搞 IFUGAO 处女.我说没有.她说幸好我没有,否则 下世将投胎为 IFUGAO 女人,于处女时期将被旅客搞. 另一个影咳一声,吃一粒大白兔奶糖. 那个似卡特莉娜的影说之前遇见那神职人员,看她脸相,讲她将嫁给一概在 路上会碰面外国人,说可能就是我. 我说我不是外国人.她问我是不是美骨人.我说我祖先来自 IFUGAO.她看我, 说我脸型似 IFUGAO 人,甚至有点似稻神.我说我没去过 BANAUE.她说下个月将去 BANAUE 取木雕,说一个中国人下了单,要 99 具 36 寸高的弥勒佛雕塑.我说她一定 赚了不少,她说够吃一年.我伸一下舌头.她们忽拥着大笑, 那个似卡特莉娜的影 问我识不识陈先生.我说哪个陈先生.她说陈先生独眼,一只眼睛给日本鬼刺瞎了. 他给我陈先生的地址,叫我有事可以找他帮忙.我说我不会汉语,她说陈先生懂美 骨话跟 IFUGAO 语.我说我不想跟什么人接触.她说出门在外不妨多认识朋友, 我 说我想跟鬼接触.她说在 BANAUE 有一种黑石,摸了会怀孕.我懂科学跟医学,知道 怀孕不是那样简单,他妈的,如果摸一下就怀胎,那上帝搞出男人那条鸟来干什么? 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可以生崽?她说她摸了,当夜肚疼得半死,以为真的应验,去茅 坑拉一泡屎,没事;他妈的,可能吃太多黄梨;他妈的,如果摸一下就怀孕,男人的 鸟早就切来做标本挂在草房外镇鬼!另一影说 BANAUE 有一守护神,仅具左耳,爱 听好话,如果谁讲坏话,趁夜割掉那人的右耳跟一对睾丸或奶头.我问她奶头在不 在,她说还在;她问我睾丸有没有,我摸一下,说感谢真主关照,还在.她警告我要 存好心,讲好话,做好事,劝我信奉黑教,死后可超生进天堂.我说我不是进天堂的 料,也不是上帝的人选,真主知我本性如何,生死大事,人懂个屁;就像一片叶,只 有不断往下坠,落到地狱去,就给阎王擦屁股以获丁点功德吧!她说我的想法跟 IFUGAO 族很相似,我说我祖先是 IFUGAO 人.她们现在信了,那个似卡特莉娜的影 说在 BANAUE 的 SPRING VILLAGE INN 有个博物馆,馆长是个女的,约 36 岁,患乳癌, 已切掉一个奶.她跟馆长说有邪灵附她身,叫她到旁边的小瀑布用山水冲洗阴户 跟奶,若不,三天后或将离世.馆长懂科学跟医学的,不信,走开;不久拎一个稻神 回来,说已有三百年历史,具大神力,叫她摸稻神的阳具.阳具她是很喜欢的,可是 那稻神黑漆乌溜,头顶满是血迹,阳具大得狰狞,她觉得邪门,说不要.馆长狠盯他 一眼,叫她小心,熄灯,推他出博物馆,不让她参观.她在外面,听到里面敲一声钟, 接着是馆长的哭泣声.我问她那馆长后来怎样,她说听人讲馆长给 BANGUS 鱼鲠死.
另一个影说她们在博物馆旁的小瀑布冲凉,捡到几个似稻神脸的卵石,叫我以后 到 BANAUE 记得捡几个,很灵的;说男人用瀑布水洗阳具,阳具会变大变长.我说我 很想去 BANAUE,可是钱不够.她们说没钱就狗一样趴在门口睡觉吧!我以为她们会 借我钱.那个似卡特莉娜的影想一下,问我有没有六寸?六寸?她说如果有六寸可 以在文娱节目中亮相,赚 P10,000 就够钱去 BANAUE.我掂量一下,五寸六分,她们 叹一声走了. 这时,少女在床上说如果我不演“毛主席”,就演“邓小平”来玩玩.我说不 能这样对待伟人.她说等下她要离开,说她来自地狱,找阳间的替死鬼,说我阳具 短,阳气不足,叫我不要吃牛犬猪等肉. 我说日后到地狱,到时请她多关照. 她说要就快,如果要投胎,可以找她表姐帮忙.我问她表姐漂不漂亮,她发七 个音,教我一个手印,说日后好相认:中指插入鼻孔转三下.她叫我练习,我中指插 入鼻孔转三下---忽然就醒了. 这时,老板娘叫她女儿捞起盆里的热毛巾盖着我脸,这样换了三次水,水渐渐 冷,毛巾也已变黑,上面有鸟毛.老板娘说是牛毛,不是一般的牛,是 TAMARAW! 老板娘的女儿叫一下. 我不知 TAMARAW 牛毛有什么厉害,我身体好好的,不痛不痒,鸟也还硬朗.老 板娘说美骨人喜欢吃炸苏东,摊贩的车子还没有摆好,就有顾客抓椰骨插苏东沾 三种酱吃:蛇酱,狗血酱,人骨酱. 我说在 IFUGAO 有人从城里回来,也学着炸,但没有人嗜吃,摊贩改加入少女 的经血,混合搞出一种风味,顾客暴增.IFUGAO 不产苏东,摊贩用堆满地的婴尸做 料.老板娘问我味道怎样,我说似猫屎;她女儿说那是榴梿味.我说榴梿美骨人用 来喂猪,她不信,说卡特莉娜喜欢吃榴梿.我说那个卡特莉娜是假的,说我梦中遇 见好几个,都不是真身.她问我要怎样辨真假,我忽想到弥勒的样子,就说未来弥 勒降世会告诉大家;她问弥勒什么时候降世,我说真主可能有答案.她问天父会不 会知道,我叫她查圣经,或许暗有指示.老板娘说早有人自称救世主,可是人们多 已不信教,礼拜天在野地跟别的女人搞,借圣经的文字大作文章;各教为争取政府 拨款,无不加紧增加信徒人数,可是要人们信教不易,所以 J 教打妓女牌:一旦信 教,可免费嫖十次.此举奏效,J 教人数暴增.其他各教马上跟风,一时满城妓女跟 嫖客,礼拜天在床上跟上帝祷告.我说美骨还不至于那样.老板娘说快了. 这时,老板进来,问我要不要妓女,我说中了 TAMARAW,他脸变色,放下帘走了. 不久,老板在外面喊老板娘,老板娘出去前提醒女儿记得把毛巾丢掉.我问老板娘 的女儿 TAMARAW 有什么厉害,他说不知怎样讲,说以后有机会给我看 TAMARAW 的头 骨,又说 TAMARAW 的角可以刺穿人体;我问她 TAMARAW 的睾丸大不大,她说比水牛 大五倍,并用手比一下,笑说比我大十倍;我说不止,怕要大上三十倍. 外面静悄悄,我望向镜子,里面那个人长满胡子,头发似耶苏,眼圈极黑,头生 出两角.我擦一下眼,老板娘的女儿说我生出幻觉,不久又将昏去,如此反复至断 气.我僵住,捧着她脸,注视她眼眸,好像我将注射许多溶液,自我淹没.死我是不
怕的---卡特莉娜曾告诉我: “LIFE IS BEYOND HERE!” 老板娘在砍猪腿,我看着她女儿:“LIFE IS BEYOND HERE!” 老板娘的女儿看着我:“丢,不要跟我讲番话!他妈的,你可能不久于人世!” 我跟她说死我不怕,以后她也会去到那边的,到时就得请教我了.她说她不信 教,死后如灯灭,用草席一包丢到坑里化泥养花草.我说不信教的死后似孤魂不知 归宿.她说她不是男人,信教没有好处,问我入教受洗后嫖的妓是不是来自 KALINGGA.我没有回答.她说如果她是男人就好了.我说他前世可能是强奸犯,她 说不信有前世.我说查三世经即可知她因果.她说一个瞎眼老妇曾摸她骨,指她前 世是个日本和尚,在京都某寺庙,拿出戒牒,知客师将他资料抄入<万年簿>,他嫌 知客师写错他名,夜晚趁知客师在松下撒尿时推他落山;又指出她某一世在昆明 是水牛,见主人老婆在野地跟别的男人搞,一气之下踩死她六个月大的男婴---结 果被主人宰了送葬.我说怪不得.她捞起毛巾丢出窗外,她说她不信那些东西. 外面虫鸣一阵阵,一只猫头鹰站在对面不知内心打什么算盘.她说昨夜梦见 三眼黑蛇跟三头鸟,蛇叫她不要太相信他,说他是素食者,他的鸟硷性,不适合跟 她搞.我盯着猫头鹰,它一只眼好像瞎了,我想可能是老板娘干的. 不管怎样,时间不知怎么到了夜晚,人们从街上游回各自的空间,街上垃圾臭 味跟腐尸处处,凹处血水流淌,死老鼠.人们鼻孔总要抠出一片黑泥,空气中迷漫 鬼魂的恶味,可能来自下水道的弃婴或染病的未成年妓女. 有传闻黑教徒可受到撒旦保护,一部分妓女已入黑教.人们在观望.J 教突被 杀害的很多,M 教徒从沙地步入城市,揭开面纱露出绞好的面目,F 教徒把持不住, 纷纷还俗成 M 教徒---所有这些,在那里其实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事. 老板娘跟独眼老人在屋檐下谈价钱,讲到牛的睾丸为什么比人的值钱;老人 说老虎的最贵,老板娘问老人有没有看过老虎的,老人说还没有这个福份.老板娘 说她老公的可能跟老虎一样,老人大笑不止.我也觉得好笑. 这时,老板在喊,说有大蛇,笑声一下死了;接着是纷沓的脚步声.老板娘的女 儿叫我出来看蛇.是条黑蛇,已被打死,老板吊它在屋檐,老板娘取刀,剥皮,割胆, 发现里面有婴儿骨;老人在灯下研究,说是蛇精,明早要用七只灰色长尾布谷鸟祭 它.老板娘说一时间哪里找七只灰色长尾布谷鸟?老人问我美骨有没有这种蛇,我 说美骨没有蛇,三脚蛇却多得惊人.老人说三脚蛇血一喝可使鸟眨眼硬如铁,却也 同时缩短男人寿命,说那些一天到晚吃猪肉的中国人跟猪一样,讲话时一股腐猪 肉味飘出,鬼都要避开.我说美骨人把瘟猪卖给中国人,中国人加工后卖到广东数 以万计的小工厂,请菲律宾女人再加工卖到日本,借以为那些死于日本鬼手下的 先人报仇:慢性食物中毒.老人说美骨人跟中国人合作,迟早给吃掉.老板娘说那 些中国货到处是,奶罩内裤卫生巾上面充斥汉字,他妈的,连奶头阴户屁眼都要识 汉字了现在!老板娘的女儿踢一下猫.老板娘说她早期被逼学西班牙语,后来日语 也学一点,美国人来了更加不用讲,他妈的,现在就是于 LITEX 的黑人汉语都讲得 比狗流利! 老人骂一声,问我有没有听过黑人讲汉语,我说没见过黑人.老人说黑人跟猩
猩很似,又说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似一堆面粉,难区分他们的国籍.老板娘女儿讲 黑人的鸟很长很黑,老板娘说没见识过,老板说黑人的奶尖尖的没有弹性,下面毛 很密,问我有没有搞过黑人,我说我没见过黑人.老板娘的独眼盯着我,我察觉她 眼眸是绿色的,她只剩一只眼,幸好奶还有两粒.假货来的,老板娘忽摘下左边的 奶,又摘右边那粒,说她三年前患乳癌,切掉一双奶,走路好像少用很多力气.老板 在一边苦笑.老人说幸好男人不生睾丸癌,否则割掉一粒或一双,跟女人搞的时候 不知要怎样;又说日在天上,心在人中,ZAMBOANGA 的女人都会开枪射击,千万别搞 她们,说他第一任老婆是 ZAMBOANGA 人. 老板娘的女儿问我卡特莉娜是不是 ZAMBOANGA 人,我说不知道;她说卡特莉 娜远看还可以,近看却不美,牙齿不齐,讲话漏风,吃饱了屁放不停,小便又不冲水. 我说我不知道.老板娘叫我不要吃猪肉,改吃人肉较省钱. 这时,老人那黑马嘶一声,老人说上路的时辰到了. 我上楼有没有东西留下老板娘的女儿忽拥着我滚到床上,我撞在床头的木偶 稻神,一阵晕眩,开眼,见搂着我的竟是卡特莉娜! 我:“卡特莉娜!” 她只是笑,眼睛似水星,嚼着一种东西,我知那味道,是一种野草;她忽然发出 声音,好像是塔加禄基语:“TAMARAW!” 我咕咕叫着: “卡特莉娜!卡特莉娜!” ---TAMARAW! ---TAMARAW! ---TAMARAW! 她拉着我升起来,从窗口飘出去,我身体发着微光,头壳亮一圈绿芒. ---你精液在我骨头流动, TAMARAW！ 太阳在头顶，地上两个影;她搂着我,我觉得她好像将带我到水星.她扯着我 的鸟吹气,我渐膨胀,至爆开---
---沿着河边小径走,太阳往前,树木往后退，眼下一只鸟,远处有一座小 丘……
(31-7-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