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引导一切精神享乐 | 2015/02/15 总第128期 每月逢1、15日出刊 www.zhoukan.cc
封面人物
国民戏剧女一号
肉腾腾
无以言表 惟有图表
“巅峰之夜”跳出围栏
莫西子诗∣GALA∣赵雷∣布衣∣反光镜
隋建国
对雕塑说话
书得起书店 ∣ 香港
花粥
现在我才开始真正的生活
总编 Chief Editor ®
米拉拉 执行主编 Deputy Editor 曹真 王竹 骨朵
2015/02/15 总第 128 期 每月逢 1、15 日出刊
www.zhoukan.cc
美术总监 Art Director 袁野 首席记者 / 主笔 Chief Reporter/Writer
关注 Attention
新浪微博： @ 文艺生活周刊 豆瓣小站： http://site.douban.com/zhoubao/ 官方微信： 文艺生活周刊
孙小兽 王瑶婷 万士圆 摄影 Photographer 李晏 猫又 童畅 专栏 Special Column 御蝉小姐 eeeels 各版主编 Editor 音乐：小粉 戏剧：郝永慧
订阅 Subscribe
http://t.cn/8FGcGDe 苹果客户端用户：直接下载“文艺生活周刊”APP 魅族客户端用户：在 flyme 阅读中同步浏览精华内容 其它客户端用户：可在 ZAKER、今日头条、网易云阅读、读览天下、 VIVA 畅读、鲜果、多看阅读中搜索“文艺生活 周刊”订阅 封面人物：黄韵玲
电影：曹真 摄影：鱼子 刘妍 何脑斯 当代艺术：米拉拉 书氧空间：王竹 高晓倩 N 频道：米拉拉 艺述现场：骨朵 艺述生活导航：徐小恬 编辑 Editor 夏春光 徐蕾 张多多 美术编辑 Art Editor 刘旭芳 夏北 小野
封底人物 : 花粥（童畅 摄）
编校 Proofreader 徐小恬 新媒体编辑 New Media Editor 吕伟 胡霞琴 吴晓奕 李一璠 徐小恬 邓玉婵 于若熙 雍紫玥 张颂歌 官方网站编辑 Official Website Editor 曹真 朱昕辰 沈子尚 雍紫玥 郭子冥 文周电台编辑 DJ Afra 臧舒迈 陈西踢
注：本刊所登所有活动预告的具体细节均按主办方当日安排为准， 建议前往参加前进行相关确认。 本刊所有言论均属作者个人立场，不代表本刊立场。 本刊原创图文之版权受法律保护，无书面许可，不得转载。 本刊所转载之图文如因故未征得原作者同意，请原作者与本刊联系。
网络主管 Network Lead 朱宝 市场部 Marketing 聂凡鼎 吕伟 万士圆 薛飞 邓玉婵 王婕
本刊非出版物，仅为电子刊物。
品牌 / 广告合作 Contact E-mail: m@zhoukan.cc Tel: 159 1093 2819
法律顾问：如是娱乐法中心
开卷 PREFACE
让我们谈谈疯狂 文 / 桂子
20岁，我一个人拖着20多公斤重的行李，拿着
的眼光蒙蔽了自己，但庆幸，这世上还有一些疯
只有一个签证的护照，飞过了大半个亚欧大陆，
子，愿意将疯狂的力量无限放大。我从来没有勇
来到了一个新闻上说会成为“恐怖分子基地”的
气去当一个疯子，但是至少，我想疯那么一次。
北非国家——突尼斯。“你疯了么？”我不知道 啊。如果人生应该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么
本期的封面人物黄韵玲曾在自己的博客里说：
在20岁我也许做到了，虽然这只是一次志愿活
“戏剧的力量影响着我的音乐。”我想，大概是
动。也许这“疯狂”的决定就在按下“申请键”
因为一种小小的疯狂，才没有让她滞留在音乐当
的那一刹那；就像高考结束的一个月后，我神经
中，而是成为舞台剧里另一面的黄韵玲。跳出
兮兮地发了一封邮件，成为了“文周er”一样。
自己熟悉的领域，去做一些挑战，为什么不去试 一下呢？在突尼斯，我问了一个巴西男孩融入异
如果定义“疯狂”，对我而言，也许是从飞机上
域文化的感受，他说：“It’s hard but I enjoy
俯视的所有房屋都是白色的城市，也许是满眼都
it.”很简单，但是我喜欢这句话。疯狂让人孤
像是蝌蚪的阿拉伯文，也许是落脚的穆斯林家中
独，却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享受感。
塞着传统的食物，也许是在一个没人会说英语的 幼儿园和外国小朋友踢毽子，或者也许，我从未
我恐惧着和不同文化的人相处，我不喜欢吃硬到
想过的，在魂牵梦萦的撒哈拉骑着骆驼接受风沙
可以用来防身的法棍，我会在异国他乡的街上感
的洗礼……这些疯狂么？不够疯狂。真正的疯狂
到孤独，然后，我非常想家。用一句很矫情的话
就像是戈壁里的清泉，孤独却清澈地流淌着，像
说，就是“你只看到我驰骋在撒哈拉，却忘记打
波德莱尔，像梵高，像那些乌托邦里活着的浪漫
在我脸上肆虐的风沙”。但是“疯狂”像一个盾
疯子。从《文周》的微信平台做这样一个专题开
牌，在背后牢牢地顶着我，它说：“嘿，这不就
始，我才发现自己需要一种疯狂的力量，应该不
是你想要的疯狂！”于是，听着阿拉伯歌曲，奔
被人理解而自己却又很爽地活一把。
驰在荒芜的土地上，看着清澈的天空，一切都像 梦一样。这里不是天堂，是我心中的一个乌托
有时我们活得太循规蹈矩，或者畏手畏脚，看到
邦，很庆幸，我可以活在这里一小会儿，哪怕是
了一丝自由的光亮却不愿拨开云层，反而用世俗
一小会儿，也足以让我陶醉一生。
P8
P10-23
@RT 微辞
音乐
专访 花粥：现在我才开始真正的生活 其实我是小清新啊！我觉得女流氓肯定要做一些流氓的行为啊！我只是口头上喊一 喊，当然有人觉得我是女流氓就是了，我也觉得挺酷的！
享乐 迷幻 复古 后摇 ∣ 变色蝴蝶：苦难不可避免，但我们可以选择重生 2015 年初推出的这一张全新专辑《美杜莎》，又一次让世人看到变色蝴蝶将艺术 于生命相互交融之后，所迸发出的处事哲学。 云榜单 Top Hits Music ● 原创音乐榜 1、《易燃易爆炸》陈粒 2、《墙上的向日葵》(2014i/O 版 ) 李志 3、《难得》安来宁 陈粒首张新专本期一上线便如易燃品般引爆独立音乐圈，不拘一格的唱法，又透着 浓浓的中国文化沉淀，作品每首在曲终完结之前你都无法定义风格，几乎就是奔着 颠覆去的；感性而富有诗意的动听佳作《菱花》，在美如油画的旋律衬托下，表达 对爱情的珍爱又不愿最终失去的眷恋。 ● DJ 指纹 王东 ∣ Santana / Yo-Yo Ma / India.Arie：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郑奕臣 ∣ 八三夭 / 卓文萱 / 林凡 / 孙盛希 :《熊麻吉》
P24-33
戏剧 经典台词 约瑟夫 • 格雷夫斯《一个人的莎士比亚》
专访 B 面黄韵玲：国民戏剧女一号 或许你是因为最近刷屏朋友圈的老歌《心动》才认识这位作曲人。她唱作俱佳， 30 多年来为自己和至少 60 多位歌手创作了大量经典歌曲；她发掘了陈珊妮、 林晓培等歌手……她是华语流行乐坛教母、才女、音乐精灵，她是黄韵玲。然而 最近，她让大陆文艺青年再次砰然“心动”不是因为音乐，而是因为她主演的 吴念真舞台剧《台北上午零时》登陆北京上海，剧场里笑声与抽泣声此起彼伏， 剧场外一票难求……
P34-37
电影 影 • 私推荐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鼹鼠》《圣山》《圣血》 《超能陆战队》 院线
观•影 《无声风铃》：一片烟水浸 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哀思，我们都曾经历，都能懂得，但就是无法互相安慰。
P38-43 摄影 摄影 • 人物 肉腾腾：无以言表 惟有图表 我和拍摄者之间，素昧平生，不问过去，也不管将来，拍的只是现在，现在的 一瞬。它们平凡，细碎，像一个切片，一个断章，只取其一瞬，平铺直叙。一 个镜头，一句话，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我相信它们必定包含了这个照片主角 生活的 DNA，其中包含所有的线索，能揭示人生的悲欢离合。
P44-49 当代艺术 隋建国：对雕塑说话 2006 年，隋建国在 50 岁的生日 Party 上恍然警醒，他开始理解了鲁迅坐在坟 头的那张黑白照片。这个 59 岁的中年男人，每次在电话中的回答都简短有力， 一旦面对面，他那古典威严的形象、声音和思考却被缓和的笑容凝固为新的形式， 这种光景让我深陷一种幻觉：我同时面对着的是鲁迅和周作人兄弟。
P50-63 书氧空间 书 • 讯 《照片里的 20 世纪全球史》《论历史》 《几乎没有记忆》《如何写影评》《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书 • 现场 《三个三重奏》权力与现实之间的文学表达： 宁肯、徐则臣、李静读书会 当时写这个小说，有一种“一个人面对我所创作的世界”的感觉，长达两年的 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小说的作者在创世的时候，的确就像是在尽量 模仿上帝，所以会出现那种吃力感、无助感、孤独感，所以会特别想找人商量， 这么做对不对，这么写行吗，或者说这地方写不下去了，怎么办？ 书 • 评 “居然是这样”和“居然不是这样”： 《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稀奇古怪的 216 个问题》
书 •ROOM 书得起书店（香港） 书得起要传递的正是这样一种态度：书是给人看的，就要让人看得起。
P64-67 艺述现场 跳出围栏：红牛新能量音乐计划“巅峰之夜” 莫西子诗 ×GALA× 赵雷 × 布衣 × 反光镜 跳出围栏，不止是对青年们说，也是对原创音乐人，更是对主办方，对赞助商， 对整个音乐市场。像那些不管不顾的热血青年一样，根本不理那么多，往前走 一步，跳出去，世界就不一样了。
编辑 | 陈心怡
美编 | 小野
本期微语录均来源于新浪微博
@文艺生活周刊 #Video赏#【MOVIE:斯坦利·库布里克《洛丽塔》】“我爱 你，我是个怪物，但我爱你。我卑鄙无耻、蛮横残忍，等等 等等。但我爱你，我爱你！”
@朱丹（主持人） 倾听比讲述更美，在讲了很多很多话后才发觉……
@阿雅（台湾主持人、歌手、演员柳翰雅） 也许有些人，我们在婴儿时期，在某个餐厅或什么地方就已经见过，只是长大后 不记得。带女儿在外头逛，遇见别的婴儿时会想，也许这婴儿将来会是我女儿最 好的朋友或情人，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人生中缘分是很奇妙的。
@古典的河流（媒体人） 新鲜制作。Cheek To Cheek 在今天第57届格莱美颁奖礼上，最佳传统流行演唱专辑给了Tony Bennett和Lady GaGa的专辑《Cheek To Cheek》。这是2014年最让人感叹感慨的专辑，一个传统 一个流行，合成一款穿越年代的超级饼干。
@严歌苓（作家） 二十六年生活在国外，总是过别人的节日，春节成了中国朋友的私 人聚会。贴心，温暖，总是给大家做上海的春节传统菜，蛋饺粉丝 烧锅。今年照样约了中国朋友。
8
@五岳散人（网络评论人） 据评论说，今年春晚相声作品是关于反腐的，其“讽刺尺度30年来之最”、“尺度之大前所未 有”。说个反腐相声都有个尺度问题，无论这个尺度多大，都只能证明实在够无耻的。
@张晓舟（乐评人，作家） 诗歌兮兮的民谣似乎将成为新潮流，但诗歌兮兮和诗意，是截然不同，乃至 截然相反的。
@黄韵玲KAY（台湾歌手、音乐制作人黄韵玲） 能够「任性」其实是因为别人的包容，千万不要用你的以为去认定他人无 为，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我们都有曾面对的难关，但是不必要和他人比 较谁最苦，更应该去改变这个苦，让他产生出坚韧的意志，去帮助无法走 出困境的人。无论再怎么厉害，还是需要他人帮忙，所以，当你还能任 性，请记得感谢身旁的家人、朋友。
@麻宁（“城觅”联合创始人、专栏作家） 我的电台前同事朋友圈发的真实采访际遇：一早来北京火车站录节目，遇到了正在候车的一对母 子。采访中孩子妈说是带孩子来北京旅游的，孩子没见过雾霾，想来北京看看雾霾，遗憾的是来这 几天没看到……#好段子都在生活里#
@诗歌来到美术馆官微 “巴黎的街道像上海一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却像北京。它的门牌号从一号到一万号，不是依 据相邻方位而是根据这个门和那个门之间的距离来算这个号码，一看门牌号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在什 么位置上。”追忆着博尔赫斯，宋琳创作了《博尔赫斯对中国的想象》。
9
音乐 MUSIC
专访
编辑 | 小粉
花粥
美编 | 夏北
现在我才开始真正的生活 文 / 王瑶婷 记者 / 王瑶婷 小粉 现场摄影 / 童畅 宣传照 / 猫又
花粥，民谣歌手、独立音乐人。因词曲创作颇具特 色，歌词直白到没有隐喻，被一批小众音乐爱好者 所称赞。当“民谣”这个来自底层的中性词汇正被 越来越多的人曲解并附加上文艺、情怀等标签时， 花粥用她的本能为这个词溯源归正。代表作《流 氓》《老中医》《耳朵》《我们总是在寻找》等。
10
11
音乐 MUSIC
12
专访
“谢谢今天到场的两万多人，我知道你们
暴增，网上也有人专门为她建立起贴吧的时
都是为了我的容貌而来。”这个被歌迷称
候，便开始改变。那时候，花粥觉得自己的
做“女流氓”的姑娘坐在愚公移山的舞台上
人生或许有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就是唱歌。
紧张地调侃着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
她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喜欢听她唱歌，更没想
一个人，一把吉他。花粥就这么自己坐在那
到巡演能来那么多人。对于一直以为自己会
里，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场想要好好去唱的专
按部就班毕业，结婚，生子的花粥来说，走
场演出。在演出前，花粥有点激动地说：
上这条路完全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当我
“严格来算的话这是我想要用心去做的，第
意识到有人喜欢听我唱歌的时候，自己就更
一场想要对得起观众的演出。因为以前去很
愿意多写一些东西出来。不过想要以唱歌为
多地方演出的时候，都是挺自私挺自我的心
生的想法在2014年底跟杨老师（杨海崧）
态，这一次可不一样了！”
做这张专辑的时候才真正确定下来。那段时 间我算是真正想清楚了这件事。”
“其实我是小清新啊！”
《文周》：为什么会退学呢？
花粥退学前学的专业名挺长，叫“机械设计
花粥：上学这个事每个人想法不同吧，最主
制造机器自动化”，之后又转到了“汉语言
要的是我学分也不是特别够。我自己本身考
文学”专业，退学后的花粥在家里待着写了
的是机械设计制造机器自动化专业，后面转
一年的歌，也想过要找工作或是重新读书，
到了汉语言文学，以为转专业之后可能能好
不过这种想法随着她在豆瓣上点击量的不断
点儿，结果还是修不够学分……但是在上学
13
音乐 MUSIC
专访
的过程中我又经历了一些特别的事
花粥：其实我是小清新啊！我觉得
儿，比如唱歌之类的，也就觉得大
女流氓肯定要做一些流氓的行为
学毕业证那张纸对我来说没那么重
啊！我只是口头上喊一喊，当然了
要了。
他们觉得是就是了，我也觉得挺酷 的！
《文周》：退学后在家的这一年都 做了些什么？
《文周》：你怎么评价自己的歌
花粥：就是写歌，我觉得写歌是我
词？
永远都不会停止的一件事。还好我
花粥：我觉得自己的歌很多都是叙
爸妈都很开放，他们更在乎你过得
事性的，听完以后会有比较强的画
开不开心，吃饱了没有，平常有没
面感吧。
有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别的他们就 没有那么计较。 《文周》：什么原因让你一直写 歌？
从“抱着吉他自娱自乐的 女流氓”变成“真实大胆 的独立民谣音乐人”
花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去抒
促成花粥真正决定踏上音乐这条路
发情感，有的人选择写日记，有人
的，其实是即将发行的新专辑。
会画画，有人会雕刻，我就是选择 了写歌。
“豆瓣跟我签了一张专辑的唱片 约，来到北京录音这段时间我发现
《文周》：很多人看了你写的歌会
还挺喜欢（北京）的，就在这里住
说你是女流氓或者女汉子……
下来了。”做了这样一个颇具勇气
14
的决定后，花粥便更加认真地去创
《文周》：来到北京后的生活跟以
作这张专辑。专辑的制作人杨海崧
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认为花粥音乐的可能性很大，在最
花粥：我之前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上
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歌可
学，退学，并且有一段空白期。我
以做成实验音乐，但最后，他们还
觉得现在其实才算是开始真正的生
是保留了花粥最原始的风格，将原
活。
有作品提纯展现。花粥好像还是那 个花粥，但她不知从何时起，渐渐
《文周》：你现在做的事情能养活
地从“抱着吉他自娱自乐的女流
你自己吗？
氓”变成了“真实大胆的独立民谣
花粥：目前是可以的，如果不结婚
音乐人”。
的话。
《文周》：和杨海崧的合作顺利
杨海崧：她音乐中最好的 一点恰恰是它的业余性
吗？ 花粥：我觉得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对我来说无论从音乐方面还是创
（杨海崧，P.K.14主唱，著名音
作啊制作啊都是前辈。新专辑基本
乐制作人，独立厂牌兵马司唱片
都是我告诉杨老师想要什么，他来
CEO）
帮我完成的。他很尊重我的想法， 所以特别顺利，也很舒服。我相信
与很多大红大紫的民谣音乐人相
他做出来的和我原先想要表达的是
比，花粥的歌会被人评为“最不像
一致的，这样其实就够了。
歌的歌”，也有人单纯地认为花粥 的歌仅仅是因为运气才被众人熟知
15
音乐 MUSIC
专访
的。但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
其是那些抒情的歌。她有很多歌词
没有娴熟的技巧和华丽的歌词，花
实际上非常漂亮，让人感觉不到任
粥的歌打动人的是她对周围世界真
何技巧（痕迹）。《远在北方孤独
实的感受。对于民谣音乐来说，最
的鬼》《心花怒放》这些歌比很多
重要的就是歌词，歌词性一直是高
知名的民谣艺人唱得都要好，我在
于音乐性而存在的。“民谣绝对不
花粥的音乐里听到了诚实和美。”
会为了迎合别人而唱。对于民谣来
杨海崧说。
说，我们最要关心的是诚不诚实， 而不是好不好听。但毕竟歌曲是一
《文周》：你可以让她一个90后的
种艺术的表现形式，所以美也是不
姑娘有强烈的信任感。
可缺少的。我们的情绪需要通过这
杨海崧：其实不仅是对她，我对所
种载体去展现，所以诚实和美是最
有的乐队都是一样的，我挺放松
主要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的那种演
的，并且我基本上都是尊重乐队的
唱技巧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想法。我和她沟通过好多次我的想
但这恰恰是最能表现诚实的一种技
法，关于音乐该做成什么样的，她
巧。花粥的歌其实是非常美的，尤
的音乐开放程度很大，但我一直在
16
尊重她的意见，也尊重她的音乐，
什么？
这可能是她信任我的原因。
杨海崧：其实我最喜欢她唱歌的时 候那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她的歌中
《文周》：很多人说花粥的创作不
有些词还是挺刺激的，但是她并没
属于音乐，你是怎么看待她歌曲的
有刻意强调这些词。但是我们这一
音乐性的？
代人很多都做不到这一点，似乎总
杨海崧：我觉得她音乐中最好的一
觉得这个词很刺激，就该唱得用力
点恰恰是它的业余性。没有人教
一点。但是对于花粥来说，这些都
她怎么去唱歌，应该写怎么样的歌
是一样的。她唱歌很坦然。你要知
词，应该弹什么样的吉他。当她真
道没有没有情绪的歌唱，所有的歌
正进入这个行业之后，一定会有很
唱都是有情绪的，只不过是有人更
多老前辈会教她如何弹，如何唱。
冷一点，有人更克制，有人更奔
或许到那个时候她写出来的东西就
放，我觉得她的情绪和特点就是自
会缺少现在这种自然的味道。
然，我很少见到唱歌这么自然的歌 手。
《文周》：花粥音乐最大的特点是
17
音乐 MUSIC
18
专访
《文周》：你希望她在未来的音乐道路上保留自己的哪一部分？ 杨海崧：运气。因为对于这个圈子来说，你遇没遇到合适的人，这个 人会不会对你有正确的帮助，你会不会听到他的意见，选择的时候会 不会有正确的方向，这些都太重要了。所以相比起别的，我真正希望 她保留下来的就是这份运气。 《文周》：你怎么看待90后这批新起来的音乐人？ 杨海崧：我接触90后的乐队比较多，他们看上去是更没有摇滚乐负担 的。对他们来说无所谓摇滚乐、独立音乐还是民谣音乐。他们仅仅是 想表达，想唱一些东西。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摇滚乐并不是一件很酷 的事情，只是他们能做并且想去做的一件事情。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历 史感，崔健、唐朝、窦唯这些可能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音乐对他 们而言就是一件我能不能做，我想不想做的事。
19
音乐 MUSIC
享乐
编辑 | 小粉
美编 | 夏北
eeeels专栏 媒体人，学生，90后，留学加拿大。办过杂志，拍过短片，做过电台，到头来发现还是写字 最适合自己。极简主义，喜好极少，但几乎所有的偏好都围绕着音乐展开。
迷幻，复古，后摇
变色蝴蝶 苦难不可避免 但我们可以选择重生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这个世上大部
学家讨论起苦难来，像是有诉不完
少都在寻找一个逃离苦难的方法，
分的故事都是苦的。孤独是苦，陪
的话题，但说起幸福来，却都是无
对于变色蝴蝶来说，那便是音乐。
伴是苦，相遇是苦，别离是苦，哲
止境的沉默。所以，每个人或多或
20
最早听到变色蝴蝶，是我高中毕业
幻的靡靡之音开始，穿越混乱猛烈
晚。而Joshua刻意营造的忧沉嗓
那年的夏天，在厦门的音乐节上。
的无意识，最后归于和谐稳定的平
音，就好像是在这样微醺夜里，划
湿淋淋的海风夹带着燥热的空气，
静，也体现了变色蝴蝶音乐里惯有
过耳畔的清醒剂。在我看来，这
把拥挤的人潮都鼓捣得澎湃起来。
的完整感与叙述性。
也是最接近Joshua内心世界的歌
而他们却仿佛不受外物的丝毫影
曲，“here we are, in this room
响，在台上自顾自地唱着自己的
开篇的resting palace是专辑中迷
together, this darkness will
歌，沉溺在自我的表演里。晦涩富
幻色彩最重的曲目。Joshua那遥
never prevail”，我想，这也就是
含哲理性的歌词，迷幻混杂复古感
远得仿佛驾临于云端的声线，在跳
他心底对亲情的期许吧。
的旋律，以及主唱Joshua love乍
跃的电音器乐中穿梭，配合上时有
听上去神似Radiohead的悠远声
时无的电子鼓点，一切仿佛都空灵
整张专辑以happy ending作为结
线，似乎都与国内其他的地下乐队
却又冰冷得恰如其分。而那仿若诗
束，正巧符合了我对《美杜莎》的
格格不入。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
作的歌词，流露出的颓唐与厌世的
想象。简单而纯粹的民谣吉他伴
样一支堪称异类的乐队，在当下这
意识流气质，也让人不由地随着音
奏，融合着天真孩童的和声，把我
个还不够成熟的音乐大环境下，竟
乐的递进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们带入了创作者有关于童年的回忆
然能够走得这么长久。
里。他想借由音乐告诉我们的是， 时长8分14秒的reach for me是整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的故事都是
2003年组建于成都，2006年开始
张专辑的转折点。电吉他笨重的前
幸福中夹杂着痛楚的，我们要不停
全国巡演，12年里推出四张录音
奏带着猛烈的鼓声，就像是传递着
寻找，找寻一个出口，通往幸福的
室专辑的变色蝴蝶，其实并不算高
一个危险的讯号，与歌词仿佛吟唱
结局。我们要耐心，我们要等。
产。但每张专辑都伴随着良好的口
着的“you reach out for me, we
碑和更广的知名度，确是很多国内
are children of the same sun”
全张《美杜莎》听下来，不禁感叹
乐队所望尘莫及的。2015年初推
形成鲜明的对比。明知危险却愈发
变色蝴蝶对专辑故事性炉火纯青的
出的这一张全新专辑《美杜莎》，
地想要靠近，不正是我们被自我内
把握。专辑里的十首歌曲，完整得
又一次让世人看到变色蝴蝶将艺术
心催眠后的惯有结果吗？
就好像一只蝴蝶破茧而出的全部过
于生命相互交融之后，所迸发出的
程，他们也正是想借由这样的画面
处事哲学。此次的创作灵感来自于
此后的pendulum则是我在整张
感来告诉世人：苦难无法避免，但
主唱Joshua love的母亲，而对于
专辑中最喜欢的歌曲。英伦气息十
我们可以选择重生。
Joshua love来说，这样的方式，
足的曲调，混杂着Led Zeppelin
似乎是能够填补他与母亲心灵间鸿
的复古气息，一下子把听者带入
沟的最后渠道了。整版音乐从梦
了八零年代伦敦小酒馆的昏暗夜
21
音乐 MUSIC
本栏目由《文艺生活周刊》与“网易云音乐”合作 网易云音乐 http://music.163.com/ 是一款专注于发现 与分享的音乐产品，依托专业音乐人、DJ、好友推荐及 社交功能，为用户打造全新的音乐生活。 客户端：App、Android、PC
No.78期原创榜 01
1.《易燃易爆炸》陈粒
02
2.《墙上的向日葵》(2014i/O版)李志
03
3.《难得》安来宁
04
4.You Cool 耀乐团
05
5.《读诗远足》钟立风
06
6.《我的阿姆斯特丹的兄弟：你还在吗？》诱导社
07
7.《心中的雪景》张羿凡
08
8.Don't Say Goodbye光速飞行
09
9.A path in the forest重返袖珍时光
10
10.《菱花》兰亭
陈粒首张新专本期一上线便如易燃品般引爆独立音乐圈，不拘一格的 唱法，又透着浓浓的中国文化沉淀，作品每首在曲终完结之前你都无 榜单以用户一周内的收藏数和播放数进行50%
法定义风格，几乎就是奔着颠覆去的；感性而富有诗意的动听佳作《菱
上榜参考，并联合百位大牌DJ组成评委团通
花》，在美如油画的旋律衬托下，表达对爱情的珍爱又不愿最终失去的
过专业考量获得50%上榜指数，共同选出每周 上榜十首金曲。投稿请发送作品和联系方式至 music163yc@163.com，标题注明原创榜推
眷恋。 试听：http://music.163.com/#/discover/toplist?id=2884035
荐。
安来宁《我的名字叫做安》 我们有多久没有像过去一样安静地听完一整张专辑，对着歌词纸热泪盈 眶？你说现在我们的娱乐诉求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可是在刷完朋友圈 关掉屏幕的瞬间你是否有过，至少是一秒钟的失落？所以希望有这么一 张专辑，让我们终于可以静观过往，遇见穿梭在时间和城市里的自己。 在这一张专辑的时间里，你和自己内心的交谈。穿过他的歌，看到你自 己，就是他想要带给你的全部。
22
编辑 | 米拉拉
美编 | 夏北
DJ指纹 王东（著名主持人，电台DJ，选秀评委） Holly Throsby：We're Good People But Why Don't We Show It? 来自澳大利亚悉尼的歌手Holly Throsby与音乐制作人在南威尔士Saddleback山的 小屋中录制了她的首张专辑。如果你仔细听，可以听到背景里的鸟鸣声。这张名为 On Night的专辑中有这样一首歌，Holly Throsby朴素而美丽的歌声是否唤起了你 的回忆？ 试听：http://music.163.com/#/song?id=18250864
Santana / Yo-Yo Ma / India.Arie：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1968年the Beatles的白色专辑中，George Harrison创作了这首歌，后来被无数 人重新改编。2011年著名吉他手Santana和Yo-Yo Ma、India.Arie 合作的版本又 将此歌注入了拉丁浓烈的情绪，吉他呜咽，人生忧伤。 试听：http://music.163.com/#/song?id=21648358
John Grant：It Doesn't Matter To Him 这是John Grant 2013年发行的专辑Pale Green Ghosts里面的一首歌。这是一首 感人至深的自我表白的歌，在爱情面前无可挽回地走向末路。 试听: http://music.163.com/#/song?id=25786734
郑奕臣 (台湾音乐制作人)） 八三夭/卓文萱/林凡/孙盛希：《熊麻吉》 八三夭的唱歌和创作风格跟五月天很像，这是他们签约滚石之后发的第一首歌，叫 做《熊麻吉》。在台语中，“熊”是非常的意思，“麻吉”是指关系很密切的朋 友。这首歌里的这只狗就是他的麻吉，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就像毛绒玩具一样，不 发一语却依然陪着你。这首歌MV的主角收养了一只狗，从她还没有结婚一直陪到 她结婚，一直在一起。 试听：http://music.163.com/#/song?id=29769777
23
戏剧 THEATRE
经典台词
编辑 ∣ 张多多
美编 ∣ 夏北
约瑟夫•格雷夫斯，美国编剧、导演、演员，现任北京大学外国戏剧与电影研究所艺 术总监， 导演过近五十部古今话剧、音乐剧和歌剧，包括《罗密欧与朱丽叶》《理 查三世》《仲夏夜之梦》《海鸥》《三姊妹》和《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等，饰演过 一百多个话剧角色，包括哈姆雷特、李尔王、理查三世、塔尔丢夫等。
乔：像伟大的戏剧演员一般，他有他们的灵性，虽然
期。最初是婴孩，在保姆的怀中啼哭呕吐。然后是背
没有他们的技巧，能够恰如其分地拿捏好时间，瑞维
着书包、满脸红光的学童，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拖着
尔校长——T代表悲剧（注：原文为tragic），醉死
脚步，不情愿地呜咽着上学堂。然后是情人，像炉灶
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和从前一样，他把我们撂在一
一样叹着气，写了一首悲哀的诗歌咏着他恋人的眉
边，惊愕、感 动、困惑、不知所措。突然，一件事情
毛。然后是一个军人，满口发着古怪的誓， 胡须长
发生了，它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终生感激。可怜的
得像豹子一样，爱惜着名誉，动不动就要打架，在炮
汤姆不可思议地轻声却又相对清晰地说——
口上寻求着泡沫一样的荣名。然后是法官，胖胖圆圆
乔（扮可怜的汤姆）：给我的父亲。
的肚子塞满了阉鸡，凛然的眼光，整洁的胡须，满嘴
乔：就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听到了莎士比亚。
都是格言和老生常谈；他这样扮了他的一个角色。第
乔（扮可怜的汤姆）：“生存或毁灭，这是个必答之
六个时期变成了精瘦的趿着拖鞋的龙钟老叟， 鼻子上
问题。是否应默默地忍受坎坷
架着眼镜，腰边悬着钱袋；他那年轻时候节省下来的
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
长袜子套在他皱瘪的小腿上显得宽大异常；他那朗朗
为敌,并将其克服。”
的男子的口音又变成了孩子似的尖声，像是吹着风笛 和哨子。终结着这段古怪的多事的历史的最后一场，
乔（扮瑞维尔）：格雷夫斯先生，千万要记住，“全
是孩提时代的再现，全然的遗忘，没有牙齿，没有眼
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
睛，没有口味，没有一切。”
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都有上场的时候。一个人的
—— 《一个人的莎士比亚》
一生中扮演着好几个角色，他的表演可以分为七个时
（译者：胡晓庆）
24
戏剧 THEATRE
专访
编辑 ∣ 郝永慧
美编 ∣ 夏北
国民戏剧女一号 文 / 孙小兽 记者 / 孙小兽 奚牧凉 剧照 / 李晏（图片由宽有文化提供） 《台北上午零时》（《人间条件》系列舞台剧之三） 北京 2015.1.22-1.25 国家大剧院 上海 2015.1.29-2.1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编剧 / 导演：吴念真 原著版权：绿光剧团（台湾） 主演：黄韵玲、林美秀、刘亮佐、李永丰、柯一正等
25
戏剧 THEATRE
专访
黄韵玲 台湾著名歌手、资深金牌音乐制作 人、舞台剧/电视剧演员、主持人、 超级星光大道固定评审，素有“音乐 精灵”之美誉。在内地曾担任湖南卫 视《快乐男声》、东方卫视《我型我 秀》评审等。 舞台剧演出代表作：《从此我们不再 去那家Coffee Shop》、《台北秀秀 秀》、《人间条件》系列剧等； 电视剧演出：《那一年的幸福时光》 《开封有个包青天》《终极三国》 等； 音乐代表作：《回味》《心动》 《听！是谁在唱歌》《三个人的晚 餐》《咖啡》《女朋友男朋友》《改 变》等。
26
在华语流行乐坛，黄韵玲被誉为“值 得聆听30年的音乐人”。如果用一张 黑胶唱片来形容她的人生，那么音乐 就是她为人们所熟知的A面，舞台剧 则是她的B面——虽然不是主打歌， 但是同样耐听。
或许你是因为最近刷屏朋友圈的老
了观众的眼泪，更令人惊诧她无龄
时间久了，不断重复同样的台词和
歌《心动》才认识这位作曲人，或
亦无痕的演技。事实上，从《人间
动作让她感到不耐烦，这部戏只演
是因为看了《超级星光大道》才了
条件》第一部到第四部，黄韵玲扮
了三四场，“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解这位评审。她3岁学钢琴，14岁
演的都是从17岁少女开始跨度数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做音乐吧，我不
参加歌唱比赛入行，唱作俱佳，参
十年的女主角，是绿光剧团当之无
是演戏的料。可能因为当时给自己
与兴起台湾“新音乐运动”，成为
愧的国民戏剧女一号。
有很多的设限吧，并不那么全然地
滚石黄金时代的中坚力量；30多
去想要踏进那个领域。当然，所有
年来为自己和至少60多位歌手创
在《台北上午零时》北京演出期
走过的（路）都不会浪费，确确实
作了大量经典歌曲，终于在2013
间，我们见到了和舞台上一样有着
实那时候的基础、李国修老师和王
年斩获金曲奖最佳作曲人奖；她
少女面孔跟谦和个性的黄韵玲，我
月给我们的训练还是种在心里的。
经营唱片公司，发掘了陈珊妮、林
的90后小伙伴说很喜欢她1996年
所以当我再度回到剧场的时候，好
晓培等歌手……她是华语流行乐坛
的作品《三个人的晚餐》，她惊
像以前的记忆又回来了。”
教母、才女、音乐精灵，她是黄韵
呼：“啊？你年纪这么轻哎！”并
玲。
劝慰他“不要想太多”，要“开朗
黄韵玲再度回到剧场，已经是
一些”，前辈“老玲”的幽默感再
1998年和绿光剧团合作的《台北
然而最近，她让大陆文艺青年再次
次袭来。的确，无论是作为音乐人
秀秀秀》，这是一出由音乐贯穿的
砰然“心动”不是因为音乐，而
还是戏剧人，黄韵玲都当得起“资
脱口秀表演，音乐和戏剧的结合最
是因为她主演的舞台剧《台北上午
深”二字。
能引起她的兴趣，并且绿光的执行
零时》登陆北京上海，剧场里笑声
长李永丰（在《台北上午零时》中
“我就这样淡淡地讲不行 吗？”
扮演铁厂老板）和主创罗北安都是
《人间条件》系列之三，讲述了
非表演科班出身的黄韵玲第一次尝
一起创作、彩排，“那段时光我非
1960年代铁厂老板与三个学徒、
试舞台剧表演，是1990年王月导
常的怀念和享受，跟我以前对戏剧
面摊老板娘和外甥女，以及邻居老
演的实验话剧《从此我们不再去那
的印象不太一样。”
山东等一群外乡人在台北的爱恨纠
间Coffee Shop》。剧中只有两个
葛。
演员，第一次排练就是让她们面对
原来，上一次演舞台剧时有些夸张
与抽泣声此起彼伏，剧场外一票难 求。这部戏是由“台湾最会讲故事 的人”吴念真编导的“国民戏剧”
她的旧相识，给她开放了很大的创 作空间。在她的工作室里，三个人
面互相吐槽，这让原本就是朋友的
的表演让她费解：“我就这样淡
黄韵玲在剧中扮演人人都爱她的女
两个人很尴尬。尽管指导她训练的
淡地讲不行吗？”多年之后，她才
主角阿玲，从17岁少女一直演到中
是戏剧大咖李国修，那时才20多岁
发现这其实是一种自我设限，“如
年欧巴桑，角色历经40年坎坷，始
的黄韵玲除了觉得新鲜好玩儿，并
果没有经过消化就全盘接受，你会
终温和隐忍、笑对人生，不仅赚足
不理解这种训练的意义。
觉得表演就是这样的。但是经过消
27
戏剧 THEATRE
专访
化，你就会觉得每一个角色、每一
格泼辣的60岁阿嬷，一个讲普通
这口气，黄韵玲回家就向妈妈和奶
个戏都有不一样的呈现，每一个导
话、单纯羞涩的17岁少女，她要
奶请教闽南语台词的标准发音，然
演要的戏剧张力是不一样的。”
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中任意切
后逐一标注，通宵练习。第二天再
换。尤其是心上人给阿玲送情书一
去读剧本的时候，果然获得了吴Sir
相比第一部舞台剧，这部音乐剧让
幕，她一个人演绎奶奶和孙女的对
的首肯，不做配乐而做了演员，但
黄韵玲更有信心和耐心，所以连
手戏令人叫绝。
是只能做B角。不过排练到中期的 时候就变成了A角，“我也不知道
演了十几场，但之后没有再参与续 集的演出，原因是不喜欢化妆和一
然而，黄韵玲最初向剧组毛遂自荐
直换装。“你可能会觉得说那为什
的工作是配乐，她因为很喜欢吴念
么《人间条件》你可以(忍受一直
真的书和电影，便有心通过和这位
在北京国家大剧院的公演礼上，吴
换装)？我觉得追根究底最重要的
“台湾最会讲故事的人”共事来学
念真透露了当初选角的关键：“柯
原因，应该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剧
习创作。刚好剧组找不到女主演，
一正说小玲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很
本。”她说。
就不抱希望地让她试试读剧本。结
多事都很了解，可是她的脸就不知
果她的闽南语被吴念真评价为“不
道是60岁还是像17岁。我想说那
中了《人间条件》的毒
轮转”（不标准），但从小看着她
这样就很好，因为她的生命已经历
长大的柯一正导演（绿光剧团创始
练到可以知道奶奶的这种心情，可
不同于《人间条件3：台北上午零
人之一，在《台北上午零时》中扮
是脸又像一个小女生。演员面相老
时》中有实力搭档林美秀同台飙
演阿荣的狱友）就向吴导力保她可
看着很容易穿帮，骗不了的。”就
戏，2001年，黄韵玲在《人间条
以胜任这个角色。
是这个极有挑战性的经典角色，让
件1：满足心中缺憾的幸福快感》
黄韵玲成了《人间条件》系列的御
中独挑大梁，扮演被奶奶的灵魂附
“是不是真的要演我都无所谓，但
体的少女阿玲。一个讲闽南话、性
是我不能让你瞧不起我！”为了争
28
为什么，后来就一直都是A角。”
用女一号。
“老实讲，我没有‘演 技’这件事情”
的演员，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或者
欢里面的每一个词句，吴导演有很
《人间条件》系列舞台剧总是让人
后他也会教戏。我一般会先试试用
多用闽南话写的语气，光是在读剧
笑中带泪，有观众认为剧情太通
一种跨度比较大的表演方式，如果
本就像是在读诗一样。有一次我读
俗，也因此被媒体揶揄为“国民戏
导演会喊停，那这个方式就是不对
到一个地方，他就说不行，我觉得
剧”，这恰恰让吴念真觉得是一种
的，所以我就会尝试各种方式。
自己明明没有读错，他说‘你没有
赞美，因为他做戏剧的初衷就是和
吴念真导演很厉害的一点是，会从
读到我后面的标点符号，你讲完这
大多数人产生共鸣，抚慰芸芸众
你的身上找到一种联结的东西，
句话后面是句点，后面有三个拍
生。这和黄韵玲写歌的初衷不谋而
很像是拍电影的时候挑演员，除了
子’——他的台词是有音韵的。念
合，于是很自然地，她作为普通人
《人间1》是一场意外之外，其他
他的本对我来讲很幸福，因为他是
在戏里面得到了抚慰，作为戏剧人
的角色都是他针对演员的特性去写
有节奏的，甚至有拍子的，这跟我
和音乐人，又可以将这种抚慰跟更
的，比如说舞蹈都是针对美秀去写
以前（对戏剧）的印象是完全不同
多人分享，形形色色的生命个体就
的。在他的剧本里，他都知道我们
的。”
这样产生了奇妙的联结。
能够呈现到哪里。
“所以一直到现在，我演过的《人
《文周》：在吴Sir的戏里你扮演的
《文周》：吴sir戏里的角色大多是
间1》到《人间4》的剧本都还在
都是年龄跨度比较大的角色，你觉
小人物，在为生活很辛苦地打拼，
我的床头上，这是我一生都很难忘
得自己的演技更多是来自天赋还是
比如大城市里的外乡青年。但是你
记的吧，除非老人痴呆了，吴Sir
后天的引导和训练？
从小家境不错，早年学习到后来从
的文字让我重新去体会戏剧在我身
黄韵玲：老实讲，我没有“演技”
事音乐，可以说你的人生是比较顺
上会产生的一些化学变化。”
这件事情，因为我不是正科班出身
利的，跟这些小人物似乎不会有太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黄韵玲开始 慢慢地体会到为什么有人会在戏 剧里面“中毒”：“我真的太喜
不好的。但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很 清楚地知道导演要的角色定位，然
29
戏剧 THEATRE
专访
多的交叉，你是怎么找到这种体会
们，教我们唱歌，《人间1》也有
和共鸣的呢？
这个桥段。在读剧本的第一天，我
黄韵玲：演他的戏让我找到一种
看到第五场戏的时候，泪都快流下
在1990年演第一出戏时没有的体
来了，因为有一场戏是阿玲要去坟
悟：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在这一生中
墓前跟奶奶说：“我很寂寞，我很
真正可以经历的，但是透过戏剧，
难过，都没有人喜欢听我唱歌，也
你可以借由别人的故事去了解，去
没有人会喜欢我。”那个墓碑上写
感受别人的感受。这对我们创作的
着“江府林太夫人”，我那时候念
人来讲是很重要的，因为你的创作
一念就觉得好熟悉，后来一想，我
并不是只给自己听，或者只给100
的外婆就是江府林太夫人，一模一
个人听的，你要给那么多不一样的
样的！
生命个体听，要怎样才能写出一首 能够抚慰到这么多人心灵的歌曲？
《文周》：这是导演刻意设计的
我觉得是需要去感受的。
吗？
对我来讲，戏剧是一种很大治疗跟
黄韵玲：不是，因为他从来都不知
抚慰。我在人生很低潮的时候演了
道，而且一开始我也不是A咖啊，
《人间1》，里面有很多祖母和孙
他怎么会知道是我，而且我最初跟
女的对话，我会想到很多我的祖母
剧组做舞蹈的朋友讲的是我要去当
和我小时候的画面。或许你会讲背
配乐。
景不一样，那确实是，但那个情感 是共通的。从小到大爸爸妈妈要工
《文周》：对“人间条件”这个名
作，都是祖母把我们带大，陪着我
字你是怎么理解的？
30
黄韵玲：我觉得就是你活在这个世
致热爱的，你所有的呈现就都会是
界上，有很多不同的生命个体，每
很开心的，你是（真心）想跟大家
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一口气很努
分享，它不是一个工作，而是自己
力地工作，但是最后什么都带不
很爱的事情。演《人间1》的时候
走，怎么样才能在这个人间留下一
我每天都很期待去剧场，虽然很
点什么呢？就像《人间3》里面的
累，但就是会好高兴，因为又要跟
一句台词：“外在的东西到最后都
我的小时候相遇了。
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留在你心的 那个感动是什么。”对我来讲，一
《文周》：这是一种很真实的梦的
个感动人的戏剧不在于让你哭了多
体验。
少，而是它能不能联结到你生命里
黄韵玲：对。我们在第四场和第五
的某些时光，或者是让你有某种力
场要到坟墓上去拜拜，那个场景就
量。“人间条件”最好的解释就是
是一个好大的坟墓跟我，大概有十
活在人间的条件吧。
分钟的独角戏，我一个人对着坟墓 讲话，又哭又笑。每一天进剧场的
《文周》：很喜欢你那种自然的
时候，我一定先去跟那个坟墓鞠
表演，《人间1》还没有在大陆演
躬，就觉得它是跟我有联结的。然
过，我看的视频没有字幕，虽然很
后两年前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再演
多闽南语听不懂，但是可以感觉到
《人间1》了，因为实在是动作太
你同时演阿玲和阿嬷非常厉害。
大了，很累，我还有去跟那个坟墓
黄韵玲：我觉得最重要是你自己玩
道别。就是你要跟这个戏剧做一个
得很高兴。只要你对一件事情是极
道别，因为它好像就要从你的生命
31
戏剧 THEATRE
专访
里面变成了一个曾经。
黄韵玲：五月份有一位重量级歌手 要开大型的演唱会，我帮他（她）
《文周》：《台北上午零时》中的
做音乐总监，所以这几天来这里我
哪个场景让你觉得最有联结？
也是晚上还要工作。接下来还要帮
黄韵玲：我觉得不是（某个具体
杨千嬅做专辑，然后还有一些自己
的）场景——当然也有很多是自
的创作。然后《人间条件3》在四
己小时候的印象，比如说中华商
月份台湾还有巡演，一直演到七
场。最大的联结是感情，除去外
月。然后六月在台湾有一个民歌
在的所有，女人的感情都是一样
四十年的活动……
的。在那个时代有一个共通点， 就是大家（喜欢谁）都不敢说出
《文周》：这么高密度的工作，现
来，（最多）很含蓄地问“你有没
在每天可以睡几个小时？
有收到（情书）？”“你知不知道
黄韵玲：至少有5个小时吧。体力
我喜欢你？”“不知道。”不知道
还好，只是眼睛比较痛。因为每一
那就算了……那一代的感情（要么
场都会哭，连彩排都会哭。我跟美
这样），要么就是媒妁之言，很少
秀讲，彩排的时候就只对台词不要
有自由恋爱的，所有人都是那种眼
再哭了，她说对，不然好累。然后
神交换一下，然后连吵架都是很含
排完两个人才发现，为什么眼睛这
蓄的。当然在我们这一代已经不是
么痛？为什么又要哭？……而且不
这样，但是我觉得吴Sir有看到我
是说你到某一个点才哭，而是每次
（和角色共通）的一点，就是情感
哭的点都不一样，每次都会哭，好
上的压抑。
难受。
《文周》：2015年都有哪些计
《文周》：今年会出唱片吗？
划？
黄韵玲：我是希望……应该是一定
32
要发，整理了很多的作品但是都没
我觉得也许《心动》这首歌真的要
有时间录。
听见的就是每一个人对于感情的不 同的角度和不同的诠释。
《文周》：你金曲太多啦，最近 《我是歌手》又让《心动》很火，
《文周》：这首歌当年你在写的时
大家就又找出小玲姐的作品来听。
候是先有词还是先有曲？
黄韵玲：其实我对于《心动》这个
黄韵玲：我先（为电影《心动》）
事情还蛮讶异的，因为光是她（陈
写的曲。所以我非常谢谢林夕，也
洁仪）会拿这首歌来比赛我都觉得
很佩服他。因为这首歌我写出来以
还蛮奇特的。因为它跟一般我们印
后大概有五六个写歌词的朋友，也
象当中起伏很大、有高亢部分的歌
是大师，他们都帮我填过，可是我
不一样，其实它没有这个（高亢
总觉得少了一块什么，我也说不清
的）部分，就是一个很平顺的歌，
楚。一直到后来我跟导演讨论，导
跟说故事一样，所以会把这个歌当
演说希望可以用白话一点的方式，
成比赛的歌真的还蛮吃惊的。你不
就是说不要太多咬文嚼字，好像很
觉得奇特吗？
文青这样子的，所以他说希望再写 一版。这时候我就打电话请林夕帮
《文周》：可能就是选手的风格要
我这个忙，导演跟他说了那个剧
多样吧。你觉得她唱的怎么样？
情，我再跟他讲了讲我写歌的感
黄韵玲：我觉得她的细腻度是很精
想、感觉，后来他就交了《心动》
致的，比如说你以她和林晓培来
这首词。对啊，所以我就觉得好佩
讲，我觉得林晓培就唱得好像有一
服，我觉得由曲填词是非常难的。
点点不修边幅，好像很潇洒地去 说这件事情。可是洁仪唱的就是
（郝永慧对本文亦有重要贡献）
很……就是女人温柔的部分很多。
33
电影 MOVIE
影 · 私推荐
编辑 | 夏春光
美编 | 小野
编辑特别推荐 |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鼹鼠》 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主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等 类型：西部、奇幻、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墨西哥 上映日期：1971-4 这部影片一直以来被大家誉为邪典电影中的经典之作，怪诞是它唯一的 注解。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圣山》 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编剧：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主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等 类型：奇幻、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墨西哥、美国 上映日期：1973-5 影片中存在着大量的隐喻，导演对于宗教艺术政治的揶揄令人大开眼 界。
34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圣血》 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编剧：Roberto Leoni、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主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等 类型：剧情、悬疑、惊悚 制片国家/地区：墨西哥、意大利 语言：英语 上映日期：1989-5 美国评论界有人评论这部电影，说是感觉像布努艾尔翻拍肥希的精神病 人，国外导演们对俄狄浦斯情结真是情有独钟。
院线电影 | 即将上映
《超能陆战队》 导演：唐·霍尔、克里斯·威廉姆斯 编剧：乔丹·罗伯茨、丹尼尔·吉尔森、罗伯特·L·贝尔德 主演：斯科特·安第斯、瑞恩·波特、丹尼尔·海尼 等 类型：喜剧、动作、科幻、动画、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美国 出品公司：华特迪士尼、漫威 上映日期：2015-2-28 【推荐理由】尝尝这个巨萌巨萌的棉花糖！
35
电影 MOVIE
观·影
编辑 | 曹真
美编 | 小野
御蝉小姐 专栏 安居蜀地的自由撰稿人，写散文、影评、游记与诗词赏析。喜静不喜动，乐独不乐众。 社交网络尽数荒芜，邮箱yc76785815@126.com
《无声风铃》
一片烟水浸 导演：洪荣杰|剧情、同性|香港、瑞士、中国|2009 主演：吕聿来、Bernhard Bulling
导演洪荣杰，在2003年先后失去
不清当下与过往的界线，而与此一
能任由自己在名为曾经的深渊中，
了三个重要的人，而后历经六年，
同模糊掉的，还有性别与人种的差
不断坠落。但他总是坠回同一个地
诞生了这部带着一定程度自传色彩
异。
方——纸醉金迷却又格格不入的香 港，那里有他窘迫无依的生活，与
的电影。洪荣杰说这是一部关于放 手的电影，但实际上这略显沉闷的
这样的叙事方式，无疑会对观影带
电影，并不会给人多少放手后的云
来些许障碍，一些颇具弦外之音
淡风轻之感，而是如一团混沌的烟
的小细节，容易在不断地转换中被
纷繁的插叙、错乱的时间轴所造成
雾，一直萦绕心底。飘散，却又无
忽视与遗漏。但从情感的表达上，
的混沌，正若永健心中无法拆解的
法真的散若无物。只因这直面生死
零碎而错杂的时间顺序，将过去与
一块心结。猝不及防地与他相遇，
的“放手”，多少充斥着几分无奈
现在紧紧地拧成一股难解难分的麻
再猝不及防地送他离开，一切来去
与被迫。或许，活着的人，才是真
绳，反而赋予了电影沉甸甸的感情
匆匆。帕斯卡偷了永健的钱包，他
正被道别的那一个。
质量。由此，故事不再是精雕细琢
们的相遇就是如此糟糕。同居之
他最爱的人。
的剧本，而更像是主人公永健于似
后，又因帕斯卡的出轨，两人心生
电影里时空的交错异常纷杂，北
梦非梦间的一场呓语。清醒时，知
嫌隙。在即将和好如初之际，帕斯
京、香港与瑞士，场景的频繁切
道爱人帕斯卡已永远离去，而自己
卡却先永健一步，永远地离开了。
换，让如今的故事被过去的记忆切
正在他的故乡瑞士，寻找关于他
割得支离破碎，甚至有时会让人分
的一点蛛丝马迹。迷蒙时，便又只
36
纵是生死离别的故事，但影片中的
情感载体，绝非翻覆于汹涌汪洋中
的“朋友”……寻帕斯卡做什么，
重要的是传说如斯，不仅美化了死
的行舟，而是飘落于林间溪流上的
是道别还是缅怀，还是什么都不
者的离去，更深厚的意义在于，它
一片残叶。以沉默、以琴音、以远
做……恐怕连永健自己一时间也说
同时也赋予了生者放手的勇气与领
行代替溃堤与坍塌，那些张牙舞爪
不清楚。我们都是这样，或者说
悟。
我们总是这样，有的事 情当时无法理解，而等
影片另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对
到理解的时候又为时已
白的尽量简化与减少。永健与帕斯
晚。
卡毕竟是不同种族、不同国籍的两 个人，就如片中的取景一样，拥挤
“人死后，灵魂会到达
嘈杂的北京与空旷祥和的瑞士，差
彼岸，然后在七天后回
异感非常强烈。而在影片中，两人
来，就像鸟，或是飞
之间更多的是肢体语言与表情神态
蛾……”
上的互动交流，一个眼神、一次沉
“为什么回来？”
默、一点笑意……由此，两人相处
“为了说最后一句再
时的差异感被悄无声息的缩小了，
见，然后……准备开始下
而情感的传达反而是更加流畅与贯
一世。”
通。
的悲痛从未爆发，而是始终以相同
永健向瑞士男人说起中国“头七”
沉默的故事，说不清是甜是酸，幸
的强度，留在了脊椎骨里，作为今
的传说。这轮回转世的传说里，有
或不幸，确如无声的风铃，确如片
后活下去的……另一种支柱。
中国人的美学，跨越阴阳之界，万
头帕斯卡灵魂的自白——“无声是
水千山再相见，不为依依眷恋，不
我最怀念的声音，太过怀念，以至
缘起缘灭，生死无常的故事，应该
为再续前缘，只为道一声再见，再
于我忘记了那是怎样一种声音。”
让当事人亲口道来，而影片看似
见。
凌乱的插叙，所制造出来的感觉，
帕斯卡已远去，去往遥远的彼岸，
正是如此时而中断，时而接续的自
正如我们对缘分的确信，不论良缘
去往轮回的下一世。但对于永健而
白。即便是如影片这般寥寥数语、
抑或孽缘，三生石上早有定数。上
言，他唯一的去处，只能是此刻所
断断续续的讲述，个中情愁，总有
一世彼此亏欠的，这一世彼此偿
在之地。他还有未了的缘分，还将
人感同身受。毕竟，电影想要传达
还，而一旦还尽，缘分亦随之而
与更多至亲至爱的人道别……会者
的绝非故事本身，而是作为整体的
尽，仿佛此生的任务就此暂结，而
定离，缘起，就一定会缘灭。
情感历程。可叹，世间就是有这样
余下的又是下一世的情缘。由此又
一种哀思，我们都曾经历，都能懂
生因果，这一世若种下善根，待到
得，但就是无法互相安慰。因为言
下一世或可结出善果良缘。所以，
或不言，放手或不放手，它都永远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忍，第七天，
在那儿，如烟似雾，浸润着冬日清
灵魂回来道别之日，活着的人也要
晨的凉寒。
给出相适的回应，因为这一声再 见，也是缘。
“我在找一个朋友…他时常哭泣， 也时常微笑。”
这样的生死传说，不带丝毫戾气， 也未见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只沾染
多年后，永健只身站在瑞士郊外空
了一点淡淡的烟水气，一丝薄薄的
旷的山谷之间，山顶的积雪还未融
凉意。我以为，这是美的。比之浓
化，颓败的老屋空无一人。永健告
墨重彩，只将死生大事轻轻勾勒为
诉一个酷似帕斯卡的瑞士男人，他
一声再会的美，潮湿却又轻盈，
来找一个朋友，一个早已不在世上
仿若清风的去留，明月的圆缺。更
37
摄影
人物
编辑 | 鱼子
作者 / 肉腾腾
38
美编 | 小野
编者按 不知是否有细心的读者记得，在 2012年，本刊就做过一次肉腾腾名 为《童年时》的作品专题。而这次给 大家带来的，则是他和街头相关的部 分作品。在与肉腾腾的交流过程中， 一直感受到他的内敛和寡言，但反观 他的照片与文字，却无不透射出对土 地和生活深厚而又凝重的情感。他记 录下生活中每一个平凡的瞬间，又赋 予它美妙而又厚重的意义，这就是属 于每个平凡人的、生活的意义。这位 摄影师的作品到底有怎样的魅力，可 以让我们又一次选择他另一题材的作 品进行展示？就请大家慢慢进入他的 照片，体悟光阴，体悟生活。
肉腾腾自述 我的摄影源于好奇，我好奇我所生活的整个世界，我
我希望能永远保持这份好奇，对我所遇到的每一个
走过的地方，所处的城市，那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
人。他们看起来孤独又自在，就像从我身边溜走的每
的。我拍的那些照片，还有那些照片底下的文字，它
一寸光阴，寂静又美好。这是我对这个世界亲近的方
们记录的是这个城市里某个普通人正在经历的某个瞬
式。
间；我和拍摄者之间，素昧平生，不问过去，也不管 将来，拍的只是现在，现在的一瞬。它们平凡，细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每一个人的故事，都应该由一张
碎，像一个切片，一个断章，只取其一瞬，平铺直
照片来定格。我所期待的照片，它既有构图的美感，
叙。一个镜头，一句话，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我相
兼具叙事的画面，又隐藏更多的线索。这是你，我和
信它们必定包含了这个照片主角生活的DNA，其中包
他，每一个人的故事，是每一个人独有的、存在的价
含所有的线索，能揭示人生的悲欢离合。
值和方式。
39
摄影
人物
摘下插秧时带的草帽，他换了 顶乌纱织的道公帽，仿佛一瞬 间连同神情都变成了另一个 人。 他把器物一件件摆好摊 开，右手捏铙，左手一尺笏， 对着册子上手抄的壮文开始喃 颂，于山野一隅，对新冢一 座。一册经念毕，亡灵才不至 成孤魂野鬼，才受得起子孙的 孝敬和跪拜。 （马山 永州）
他用他的大嗓门，把天气和收 成全骂了一遍。他冲着还在田 里割稻子的老婆嚷嚷，用力地 挥着胳膊催她赶紧上车。他又 踏实了三五捆谷子，终于第一 滴雨随他一跃而下，结结实实 落在了地上。
40
你是我虚无缥缈的生命里 一道温柔脆弱的幻影。
眼见一起来的船载满了客人纷纷摇桨离 岸，他从阴影里慢慢挪出来，可后来的 客人依旧目不转睛地踏上了比他后来的 船走了，他呆立在烈日下，海浪正一点 点把他的船荡离岸边。还好，一条大汉 一个箭步跳了上去，他冲他咧嘴一笑， 一排明晃晃的金镶牙。（北海 外沙）
41
摄影
人物
我们游览海岛，漫步湖畔，穿过 一条又一条街巷。从初识，到再 遇，在不同的城市。我们感激生 活的给予，享受少年的喜悦。你 独立树下，小小的，我给你留张 影，远远的。但说到离别，每个 字里都带了点被暮色染蓝的安静 与惆怅。（武汉 东湖）
她赶在大雨到来之前，扎好了所有的口
屋里的灯泡不够亮，于是她推开两边的
袋。她扯过一块薄膜裹紧自己，撩起篷
栅门，多透些光进来。这下，光线将她
布的一角，缩进去。和今年的收成一
的贫穷照得更明显了一些，笑容里的的
起，站在雨幕弥漫的暮色山野里。(崇左)
局促无处可藏。（南宁 邕江船家）
42
他出来透透气。十天前摔断股骨后，跋扈的父亲落了
继子前些天带老婆看医生回来，一脸幸灾乐祸地告诉
形，剩一把骨头摊在床上无助地望着他，赖着他。他
她：我没毛病，医生说是女人生不得。 她闷闷地摘
觉得他可怜。他以为他们都习惯了冷淡的父子关系，
玉米，晒到八月底的这块地，每一苞都晒成了金灿灿
习惯了各自孤独的活着。这下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他
的黄。她突然停下来，似乎没扶稳，一使劲攥折了一
一腔的柔肠和怨气不知如何处置，他扔下不肯吃饭的
杆玉米，她忿忿道：没子没孙，还真不如这地里的庄
父亲摔了门，出来透透气。
稼！
忙了一整天,等你的是温热茶饭,还是一屋子的荒凉。
43
当代艺术 CONTEMPORARY ART
编辑 | 米拉拉
美编 | 小野
本栏目由《文艺生活周刊》与“99艺术网”合作 99艺术网 http://www.99ys.com 中国最大的艺术门户网站。以艺术的当代性、学术性、前沿性为发展导向， 打造集资讯和推 荐服务为一体的当代艺术门户网站。
隋建国：对雕塑说话 记者 / 赵成帅 隋建国艺术年历： 2012年3月《隋建国》佩斯北京 2008年开始创作《盲人肖像》系列 2007年3月《大提速---隋建国空间影像作品展》阿拉里奥 北京 2006年圣诞节开始创作《时间的形状》，至今仍在延续 2005年1月《隋建国——理性的沉睡》亚洲美术馆 旧金山 1999年12月《衣纹研究——隋建国作品展》通道画廊 北京 1997年4月《世纪的影子——隋建国作品展》维多利亚艺术学院 墨尔本 1996年2月《隋建国作品展》 汉雅轩画廊 香港 1995年1月《沉积与断层——隋建国作品展》文化研究院 新德里 1994年6月《隋建国作品展》 汉雅轩画廊 台北 1994年4月《记忆空间——隋建国作品展》 CAFA画廊 北京 1993年“后89中国新艺术展”（香港、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
2006年，隋建国在50岁的生日Party上恍然警醒，他开始理解了 鲁迅坐在坟头的那张黑白照片。他笑称“要与视觉周旋，对雕塑 说话”，这很像罗丹晚年开始重视“笔墨”——实际上他开始 对自己说话。这是隋建国2006年以来的创作状态，是他创作的 第三个阶段。到今天，这个阶段已经走了八、九年的时间，而这 个时间与他前两个阶段的创作周期又是相近的，我们希望可以通 过访问看到隋建国现在的创作心态和可能的变化。
“闭着眼随意捏， 捏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绘画、雕塑总体来讲都叫视觉
玩捉迷藏，觉得场地很大，到90年
艺术，但我觉得对于雕塑，触觉应
代听说那个地方要拆了，就回去看
该更重要一些，如果过于依赖视觉
一看，发现当年那个巨大的场地其
Q：您“开始跟视觉周旋”后，
就会把雕塑引到表面的皮毛细节上
实特小；包括我小时候住的房子，
2006年底创作《时间的形状》、
去。
看不出当年一家六口是怎么住的
2008年创作《盲人肖像》，从学
下。这是因为人自己身体的尺度决
术上梳理看这个阶段，到现在也有
我开始跟视觉周旋，大概有三个可
定了判断空间的标准，当年的空间
八年左右的时间了，这期间的创作
能性：
没变，而我长大了。看起来好像是
是一种什么状态?
一个是物体或者空间本身，当我们
眼睛认识世界，其实真正做判断的
隋建国：这第三个阶段其实我铺得
感知它的时候其实是身体在起作
是身体的经验，身体的尺度是最重
挺开，开始思考视觉之外的东西，
用。比方说我小时候在工人大院里
要的。
44
《衣纹研究——掷铁饼者》，铸铜，高172cm，1998年
隋建国Made in China，玻璃钢喷漆，钢，230×250×460cm，1999年
再一个是发现了时间，时间这个东西是视觉把握不了
闷，通过作品物化出来，后来又用写实语言做雕塑，
的，你可以看到时间流动的现象，读出钟表的指针，
因为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办法控制得住写实语言。
但是时间本身是看不见的。我做《时间的形状》体会 特别深，开始的一两个星期那个小球天天都在变化，
现在闭上眼睛来捏泥，是走向第二阶段的反面。原来
后来就变得很慢甚至看不出变化了。就像一个小孩刚
做《中山装》或者《衣纹研究》，它能在公共范围内
出生，天天都在变；等到我这个年龄就觉得有20年没
产生效应主要是因为选择的符号对象，比如“中山
变了，尽管每一天都在变化，但这种变化是视觉所难
装”、“恐龙”、“毛主席”，只要把它变成审美对
以把握的。
象，大家就有很多社会的、文化的成份投射进来。而 这样做的关键是要把雕塑里面造型与塑痕的个性去
第三个是身体直接接触物质媒介做雕塑，尽量抛开视
掉。08年我想把塑痕再找回来。
觉的控制。《盲人肖像》就是其中的一个，一闭眼完 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做出的东西会让人吃
我印象最深的是1995年中国美术馆的罗丹大展，我
惊。
在美术馆里仔细看了好几天，真正给我印象深刻的是
我觉得这三个方向都是在摆脱视觉或者是削弱视觉，
罗丹晚年的一些人体小雕塑，据说是一些舞蹈人形，
强调主体、身体在感受和传达中的作用。
跟早期《青铜时代》那种完美精到的做法完全不一 样，用中国人的说法是很写意；罗丹晚年眼睛越来越
Q：身体在测量空间和时间，而它们又在塑造我们的
不好，邓肯在回忆录里讲到罗丹为她塑像，做着做着
身体和整个经验。
就伸手在她身上抚摸，原因是他觉得只用眼睛是不够
隋建国：我有几个国外的雕塑家朋友第一次来北京，
的。我发现罗丹在晚年突然开始重视笔墨了。罗丹是
到了天安门广场突然觉得自己对事物和空间的判断不
一个写实技巧非常完美的艺术家，但是到了晚年开
对了，他们日常的尺度经验突然间失灵了。一个欧洲
始这样做雕塑。当时我觉得这个东西才是泥塑的精
广场一般是百八十米的尺度，咱们是个广场就有上千
髓。到2008年，这个记忆一下被我提取出来了。但
米。
是像罗丹那样再写意、再随意，还是免不了捏出一个 “人”。而我想做的只是捏泥本身——闭着眼只是随
Q：相比第一个阶段和第二个阶段，现在这样创作的
意捏，捏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对于泥塑来说可能就
问题源是什么？
是最纯粹的。当然我也想了一个办法把它放大，把捏
隋建国：其实第一个阶段主要是1989年到1996年这
的痕迹呈现在人的眼前，本来手在一块泥上的运动有
段时间，那个时候主要是89年的事件造成的精神苦
10公分、20公分，一放大就变成1米、2米。
45
当代艺术 CONTEMPORARY ART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这个作品就算完成了”
Q：您说您那天忽然理解了鲁迅坐
Q：50知天命，2006年对您好像
隋建国：对，然后就开始做《时间
特别重要。
的形状》这个作品。
在坟头的那张黑白照片，开始理解 时间、理解死亡。
隋建国：那次生日Party上，恍然 警醒。我刚刚进入大学的80年代
Q：有没有想过这个作品会以什么
初，中国是特别向上的一个阶段，
样的方式结束？
作为50年代的人踏上社会舞台，
隋建国：不知道。我现在是尽量每
确实就想我应该创造出中国的现代
天以一个特别正常的心态去做，慢
雕塑。但是大概在50岁的时候，
慢看着它起变化。最近两年球的表
我开始觉得这个想法是有问题的，
面开始起皱了，皱纹越来越深，不
创造中国的现代雕塑可能是一个伪
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球体变大弧度
排这个作品，看把它尸体留下还是
命题。50岁总结一下，其实没做
变小，表面的张力不够了？
干脆带走？既然从来没固定过，让
多少事，大半辈子过去了，其实我
《时间的形状》，油漆与金属，尺寸在变， 2006年至今。
它不再存在也行。我跟有些朋友讨
只能创造我自己的现代雕塑。到今
Q：但毕竟要有你作为创作主体在
论过这个事情，实在不行就让它继
天，这个概念已经有十年了，不管
起作用，不能任其自然变化。
续活着，如果有人愿意接过去也
我自己的时代成还是没成，至少我
隋建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
行。但现在终归不到时候，想来想
只想做我自己，其实我也只能做我
个作品就算完成了。我会在我感觉
去也没有用。
自己。
自己不行的时候料理我的后事，安
“我更善于对同行发话”
馆，但是杜尚之后别人再放也就没 什么意义了。
Q：现在创作《盲人肖像》的体会
《地罣》，岩石，螺纹钢焊接， 单体60X70X50厘米， 1992-1994年
与最初的设想有变化吗？
Q：对比之前的《中山装》、《衣
隋建国：我也在不断思考，我到底
纹研究》、《恐龙》、《睡觉的毛
要干嘛？近几年我看到一些报道，
主席》这些作品在传播、公众讨论
一些盲人雕塑家，他们通过反复实
中都产生了很大反响，现在这样创
践，用触觉寻找其中的规律性，也
作，你对公众阅读有期待吗？或者
能做出一朵花、拷贝一个石膏像。
它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恰恰是要闭上眼避开视觉控制，
隋建国：我最容易被大众接受的是
避开熟能生巧的技能。我的目标是
1997年至2003年，从《中山装》
闭着眼会捏出一个我预料不到的东
到《睡觉的毛主席》，这是每个人
西。
都能发言的一个阶段，大家都在讨
我觉得我的身体是物质性的，它跟
论当代艺术是不是应该有尽可能清
另外一个物接触，产生的结果就是
晰的表达，我觉得我也可以清晰、
雕塑。
明确地表达一回。而从《地罣》到 1996年的《殛》都跟1989年的那
46
Q：捏的过程，别人可以替代吗？
段经历有关，是一种经验和感受的
隋建国：其实闭上眼睛捏泥跟艺术
切身表达。1998、99年《北京青
家的身体是不可分割的。就像现成
年报》王友身主持了一个对90年代
品，小便器，别人也可以放入美术
中国当代艺术的回顾，选择了十件
最有代表性的作品，雕塑选的就是
向同行发话，对雕塑说话。很多问
同时也在迎合大众，这是媒体的特
《地罣》。中国艺术家都知道它意
题可能真是一般大众进入不了的，
性。其实我在这方面很有耐心，这
味着什么，但外国的策展人或者记
但还是要有一些人来思考。
跟我坚持在美术学院当一个老师有
者不觉得它有很强的政治性和个人
关系，我认为美术学院是教育一代
经验，但是从《中山装》到《睡觉
Q：您怎么看媒体？我们今天谈的
一代年轻人的阵地，总得有人去引
的毛主席》他们就很明白。
话题，您也一定对媒体讲过多次。
导，我得付出我的精力。而媒体也
以我做雕塑的经验来看，我更善于
隋建国：媒体一方面要引导大众，
是引导大众，这样想就会好一些。
读书：后现代哲学
验超过别人，别人也得跟咱们学。
Q：您觉得自己是什么类型的艺术
Q：这种经验跟什么有关系？经
家？是凭天赋、才情创造还是经验
济、社会发展程度……
型的？
隋建国：复杂性，跟资本主义发展
隋建国：都有点儿，我是有一些天
的复杂性有关系。所谓的全球化其
赋的，也很努力。人这一辈子找到
实是资本主义文化的升级版，以前
一个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挺不容易
是资本主义在各个国家和不同地区
的，尤其是我生命的前20年是在
的局部发展，后来有了所谓南方北
50、60年代和文革中度过的，时
方、三个世界；当中国登上舞台之
间浪费了很多，所以补偿的心理就
后，正赶上资本主义进入全球化的
很重。
状态，咱们还没有搞清1.0就一下 进入了3.0时代，所以出现好多空
Q：我看您书桌上摆的这些书都是
白。
当代西方思想类的，福柯、鲍德里 亚、巴迪欧、阿甘本、朗西埃……
Q：在这种经验和思考上我们落后
隋建国：我的兴趣有一部分是这类
吗？还是我们实际上仍然处在同一
书，主要是后现代哲学部分。现在
个经验中？
读文学性的东西信息量是有限的，
隋建国：所谓3.0、4.0就像电脑时
需要挑些硬菜帮助我们去甄别、认
代和手机时代，不管是微信还是
知当前的世界。前一段时间我请一
Facebook，对国外的知识分子而
个在巴黎读哲学的我以前的学生来
言也是全新的东西，咱们是稀里糊
美院上课，他开了个书单，我一看
涂撞上了，撞上了也得思考，就产
70%我都有。
生不同的经验。中国的现实情况导 致中国的互联网电商比别的国家都
Q：他们在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
要发达。我去澳大利亚呆得多一
就思考过的内容，我们今天算是补
些，每个小镇几千人，商店、医疗
课？
各种配套服务非常全，日常生活呆
隋建国：因为我们确实是后发国
在这儿就够了。跟北京超级城市的
家，国门开放得不够早，人家对于
生活不一样，咱们的生活配套差，
资本主义社会有经验在先，好多基
我在工作室要去医院就得进城，要
本的经验人家都思考过了，咱们还
去大的商场就得进五环。中国有
不知道，这个是不行的。学习别人
50%城镇人口，有七亿人要通过电
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一天咱们的经
商来弥补日常生活的不方便，这种
47
当代艺术 CONTEMPORARY ART
特殊的经验是西方没有的，他们线下配置很好，线上
代艺术解决得好了很多。我们创作、谈论的当代艺术
就没有那么迫切。像马云没有人告诉他互联网时代应
为什么这么迟钝？
该怎么经商，他走出来一条路，这条路甚至超过了美
隋建国：我想可能跟社会氛围有点关系，美国差一
国或者欧洲的资本。
些，在欧洲，法国、德国或者是北欧国家，他们在电 视机里往往会有一个专门的频道，就谈这些问题，科
Q：对这种问题的思考要转化到艺术上来，最近我有
技与文化，人性与艺术，知识分子最活跃的思想讨论
两个比较真切的感受，一个是刚看了库布里克1968
一定要有一个渠道投射到社会中去，而且确实有很多
年导的电影《太空漫游》，比艺术家做的声音、影
知识分子、学生、教师天天来看这个频道，在那个环
像、装置艺术厉害多了，包括1967年戈达尔导演
境下，产生这类电影或是艺术作品就不觉得奇怪了。
的《中国姑娘》；第二个就是今年的新片《鸟人》
最活跃的哲学家坐在这儿，大家提问题、讨论，始终
（Birdman）——它们对当代问题的洞见和呈现比当
没有脱离社会。
“所谓国际性，是别人到你这 里来”
艺术周包括好多展览项目，像汪建伟的
Q：2014整个这一年，中国艺术界在纽
项目，总之从春天到秋天突然间觉得中
约的活动特别多，包括您在纽约中央公
国在纽约的话题很热闹，所以有人就说
园的大型个展《盲人肖像》。您怎么看
“中国人来了”。
古根海姆个展，政纯办清洗时代广场， 我的《盲人肖像》个展，还有一些画廊
这种现象？ 隋建国：2014年春天军械库艺博会有一
Q：甚至说中国人占领纽约，您觉得是
个中国艺术专题，9月份有一个亚洲艺术
个案还是具有某种趋势性？
周（主要是古典文物、传统艺术），10
隋建国：所谓纽约的国际性，不是纽约
月份有一个亚洲当代艺术周，这个当代
人跑到世界各地，而是全世界的人都到
48
《盲人肖像》， 铸铜，高5米， 2014年于纽约中央公园
纽约来，马云要到纽约上市，艺术家 要到纽约展示自己。我早就说中国把 孔子学院弄到各个国家去不叫走向世 界，真正的走向世界是别人认可你的 价值，到你这儿来。现在国际艺术家 都愿意到纽约去跟别人同台竞技，如 果说中国还是想走出去，说明你还只 是世界的一个角落。 Q：可能跟“占领纽约”的乐观想法 恰恰相反。 隋建国：如果我是美国人，需要学中 文、了解中国文化，我不用中国政府 花钱，自己就会请人教我，自己就愿 意到中国来。 Q：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内部有什么 大的趋向性吗？ 隋建国：中国当代艺术从70年代末、 80年代初开始群体性就很强，充满 运动感、潮流感。但我觉得2000年 之后越来越分化，个体的重要性开始 显示出来。特别是这些年，你都觉得 没有潮流，也没有运动，好像是有点 儿不正常，其实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工 作。
记者手记 我到隋建国的工作室深入采访过两 次，一次是2013年的夏天，一次是 2015年初的冬天。工作室位于北京 东北郊的后沙峪。这个59岁的中年 男人，每次在电话中的回答都简短有 力，一旦面对面，他那古典威严的形 象、声音和思考却被缓和的笑容凝固 为新的形式，这种光景让我深陷一种 幻觉：我同时面对着的是鲁迅和周作 人兄弟。在冬天的早晨，那种对谈又 像是“雪的款待”，带给一个冒昧的 青年访者彷徨中的信心。
49
书•讯
编辑 | 王竹
美编 | 刘旭芳
[编辑重点推荐]《照片里的20世纪全球史》
译者：赵思婷 苏敏 江培芳 陈琦 谢萌 妙晨 王阳 野老 作者：【英】尼克•雅普 出版社：海峡出版发行集团、海峡书局 出版年：2015-1 《照片里的20世纪全球史》是一套图文套书，10本，共3246 幅照片，用照片来呈现20世纪的10个十年。照片按照主题划 分为政治热点、风云人物、职 业生活、休闲娱乐、科技、交 通、艺术、运动、儿童、人间百态等；每幅照片均有注解。 一套能够与时间共存的大书，一部可以观看的历史，一套最 权威、最有耐心的老照片影集。
【新上榜书】《论历史》 作者：[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译者:：黄煜文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2015-1 《论历史》是现代最重要的历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艾瑞克•霍布斯 鲍姆80高龄之时编撰的重要著作。经过50多年的学术磨炼和人生积 淀，霍布斯鲍姆将对历史的思考与感悟，全部融入其中，反映了这 位世界级伟人毕生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关怀。
50
【小说类】《几乎没有记忆》 副标题：莉迪亚•戴维斯小说集 作者：[美]莉迪亚•戴维斯 译者：吴永熹 出版社：重庆大学出版社/楚尘文化 原作名：Almost No Memory 出版年：2015-1 布克国际奖2013年度获得者最重要作品。莉迪亚•戴维斯，当代 真正的小说大师，曾获古根海姆奖、兰南文学奖、麦克阿瑟“天 才奖”。2013年，美国艺术与文学学院为其颁发功勋奖章。全书 85篇各具特性的小说，给人全新感受，极富冲击力，形式灵活， 适合各类新媒体传播。其作品为首次引进。
【艺术类】《如何写影评》（插图修订第8版） 作者：[美]蒂莫西•科里根（Timothy J.Corrigan） 译者：宋美凤/刘曦 出版社：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后浪出版公司 出版年：2015-2 本书是美国最畅销的影评写作指导。书中除了介绍类型、作者 论、意识形态、形式主义等电影批评方法，提供主要的观察角度 和专业术语外，还细致入微地为读者提供翔实的写作技巧：从写 观影笔记、搜集资料、开头、下结论、找论据、遣词造句、修改 润色等细节，到如何开掘电影研究的广度与深度，等等。每一步 骤均提供典型正反例文作为参考，可操作性极强。增订的研究材 料、网站索引、延伸阅读则提供了便捷的查阅方向。无论对于初 学者还是影评人，都是一本有章可循、平实质朴的写作工具书。
【杂文】《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作者：余华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2015-2 《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是余华自2003年以来的首部杂文 集。十年来他走遍世界，以亦庄亦谐的笔锋将观察到的社会、时 事、文化等现象一一记录剖析，在日常生活的表象下洞见社会固 有病灶，对我们生活的时代进行了由外而内深刻反省，亦在与世 界的踫撞交锋中，呈现出一个崛起、变迁中的中国。正如余华所 说：“这就是我的写作，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出发，经过政治、 历史、经济、社会、体育、文化、情感、欲望、隐私等等，然后 再回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51
书•现场
编辑 | 王竹 美编 | 刘旭芳
三个三重奏： 权力与现实之间的文学表达 ——宁肯、徐则臣、李静读书会 <凤凰读书会>专栏
嘉宾简介： 宁肯（《三个三重奏》作者、《十月》杂志副主编） 徐则臣（作家，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获得者） 李静（作家、批评家） 主题图书：《三个三重奏》/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4-8
52
【编者按】 在《美国讲稿》首篇里，卡尔维诺提到了一个希腊神话，任何人遇到美杜莎的目光，就会瞬间化成 石头，所以当珀耳修斯杀美杜莎的时候，是透过青铜盾牌里的镜像来看她。这正好可以用来阐述本 次读书会的主题——文学与现实的距离与关照。当来自现实的强光太过凶猛之时，不妨放弃短兵相 接的肉搏，诉诸诗性与神性。 讲述中国头等热门的贪官题材，《三个三重奏》看似大俗，实则是对人性力透纸背的深刻拷问。 “刺客”宁肯用种种隐喻关照现实，透过表象，揭露出现实背后那块最隐秘的人物内心。同时， “注释”和“正文”的奇妙呼应，也为古老的写作行为注入了新鲜开放的骨血。阅读此书，读者有 如漫步回廊，起承转合，戏中有戏。第190期凤凰网读书会，听宁肯和他的好友，共同为我们讲述他 们的思考，关乎文学，关乎政治，关乎我们素未谋面的未来故乡。在庙堂和书斋之间，为你奉上一 场属于三位实力写作者的三重奏。
主持人：《三个三重奏》是著名作家、《十月》杂志副主编宁肯老师的新书，宁肯被誉为当代小说的“刺 客”，刀法重拙有力，迎头一刺，直戳灵魂骨髓。这一本《三个三重奏》也颇有章回武侠小说的韵味，环环相 扣，读起来让人欲罢不能。宁肯老师还是先锋文体的开创者，在文字的腾挪转换之间，见另一番开阔天地，所 以我们读这本小说时，竟会发现每页底下的注释往往比正文还要长。 今天要跟我们一起展开讨论的，还有徐则臣和李静两位老师。徐则臣老师是七零年代作家的绝对中坚力量，作 品曾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海外流传；而李静老师既是评论家、作家也是媒体人，女性的细腻里不乏独到的见 解。三位老师都站在写作的第一线，对文学表达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宁肯：生活的现实已非“魔幻”足以形容，以至 于是“超幻”了 宁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接受了许多采访，其中 记者最关心的，可能也是读者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我 怎么想起写一本涉及权力、腐败、贪官的书。这样的 题材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并不陌生，比如官场小说、主 旋律反腐小说等等。从另外一方面来讲，我们的文学 在这样的题材上又是分立的：一部分作家写出了非常 有名的作品，一部分作家则完全回避类似的题材。但 是我想，回避这种题材的作家未必可以回避现实对他 们的影响。 文学圈内一直有一个认识，即文学应该跟现实保持一 定的距离。热点的现实应该先由新闻进行充分的反
53
映，沉淀下来之后，才轮到以小说为主的文学去做深
那么说，这个人这么描述，那个人又那么描述，这实
度的挖掘。一种现实，要过一段时间回过头来再看，
际上就是一个文学化的过程。作家在这种过程中感受
才能看清楚。所以说，在现实和文学之间的关系较为
继而创作，是从容的。现在不一样了，看海湾战争简
平衡的时候，写小说应该是一种回过头来看看的尝
直就像电子游戏一样，我们看着电视那边就打起来
试。这是一般的看法。但是假如其中有一个条件出现
了，萨达姆的十万军已经被美国给炸得灰飞烟灭了。
了大的变化，文学该怎么办？当现实和文学之间的平 衡关系已经被打破，文学就会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
昨天我在和从上海同济大学来的肖涛讨论时，聊出来
置，甚至是一个被挑战的位置，此时我们的现实已经
一个词——超幻。我们经常听到“魔幻”一词，但
不是一个一般化的现实，而是一个超常的现实。这种
是我们的现实光用魔幻似乎已概括不了，几乎是“超
超常的现实本身，已经无法让文学继续在那里安身立
幻”了。
命，按部就班地被看待、被创造。 比如在方舟子和周小平事件中，方舟子最初根本看不 往大了说，有王立军事件、薄谷开来毒杀尼尔伍德事
上周小平，以为说他几句就像踩一只臭虫似的不算什
件；往小了说，有每一个中国人都逃不掉的食品安全
么，但没想到他们一“PK”，他自己却“死”了，一
问题、空气污染问题。这样全新的、巨兽般、超常的
下子就变成了卡夫卡笔下的大甲虫，往那儿一翻，四
公共现实，对当代的作家造成了两个方面的挑战：第
条腿朝天。
一，面对这种超常的现实，还需要等它慢慢沉淀下来 吗？第二，当现实本身已经高度文学化了，作家还怎
魔幻的现实多少带有点“原始”的感觉。超幻所要表
么用文学去表达现实？无论是在王立军事件中，还是
达的，则是几千年来没有中断过的中国文化与巨大的
在尼尔伍德案中，我们都能看到，现实本身似乎就是
现实间产生的碰撞。中国在30年内就走完了欧洲几百
一个作者，一个说书人，这就把作家给挤到边缘去
年的历史，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储藏了最多的东
了。面对这样的现实，我很受触动，感到畏惧、震
西，所以就会出现超幻。
惊，一种强烈的挑战摆在眼前。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挑 战？要，一定要。面对这样的挑战，我们在现实的生
从某种意义来讲，这样的现实对于这个时代的作家而
活中是无能为力的，我们的确无法改变某种东西，但
言也是一大幸，因为没有任何一代的作家像我们这样
作为一位擅长写作的作者，我应该站出来，尝试迎接
遇到一个超幻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几千年的文化
现实的刀和剑。
和三十年高压产生的几千兆、几万兆的内存互相作 用，产生各种各样剧烈的现象。
在这本小说之前，我一直在写不入世的小说，相对来 讲不太借助于现实，比如说写西藏、天葬、雪山、寺
我写《三个三重奏》的时候，一直告诉自己：既然要
庙、草原、河、村庄、学校……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设
写它，就一不能写成传统的官场小说，官场只是我的
置我的故事，我对历史进行发问，这些是我擅长的。
一个道具，只是这个时代众多超幻的一个代表。我要
但恰恰是在擅长的书写过程中，我的内心并不宁静。
写的是，当一个官员不再是官，脱离了官场（比如在
互联网能够把本来已经相当巨大的现实，通过数字化
他逃亡的时候）作为一个人的时候的状态。我并不感
放大到我们的面前。现实和受众中间已经没有“传
兴趣他怎么拍马屁，怎么行贿，怎么侵吞财产，家里
说”、“口碑”这样的介质了。而实际上“传说”和
藏了多少亿的现金。在我看来，这么多千奇百怪的腐
“口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学过程，过去媒介不发
败现象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这个社会里，现象非常
达的时候，我们隐隐约约听到这个人这么说，那个人
丰富，本质非常贫乏。这个本质非常清楚地在那儿摆
54
着，用不着文学再去证明。我想要做的，是去寻找在 这样一个超幻的时代里人的生活状态。具体地说，贪
前两天在中国人民大学一场关于这本书的研讨会上，
官是什么样的？贪官一旦离开了他那个特殊的环境之
批评家杨庆祥说得特别好，他说这部小说让他想起了
后是什么样的？他身体里还有人性的东西吗？这种人
伦勃朗的画。伦勃朗是荷兰的一个大画家，善于用
性的东西跟我们普通人有无不同、可否打通？我们每
光。他的画有一个特点，虽然是描绘普通人，由于他
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种权力欲，每个人在获得权力了之
特别会使用光，就让普通的人有了一种神性。杨庆祥
后都可以去兑现东西，这很自然。面对这样超幻的世
认为，我的作品虽然写了贪官，写得也很腐败，但有
界，小说的形式绝对不能再像过去一样简单地讲一个
一束光打过来，赋予了这个小说区别于官场小说的特
故事，就妄图反应复杂的现实；小说的结构也不能只
质。他的这个点评是我个人是比较认可的，也算是我
是一种线性的、平面的结构，这样的结构，反映不出
追求的一种结果吧。
这个时代的立体感。
李静：现实是美杜莎的目光，文学不可 与之短兵相接
怨”的关系：文学如果不去表达现实、触碰现实（尤
李静：我很少和宁肯聊他的作品，在微博上会有一些
敞开给公共现实的话，又很难和非虚构和新闻报道区
互动，文章也看过，竟常常发现有些思维方式非常接
别开来。这的确是一个困境，怎么处理好文学和现实
近，很惊讶。刚才宁肯谈到现实、权力和文学之间的
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
其公共现实）的话，就没有了力量，文学的读者也没 了，文学成为一种非常次要的东西；文学如果整个地
关系的时候，我想到了孔子形容女子与小人的那句俗 语，文学对现实就好似一个“近之则不逊，远之则
在这样的背景下读宁肯的《三个三重奏》，会有一种
55
震撼感。他作品让我想起卡尔维诺谈未来文学时关于
宁肯：一个巨大的反讽。
“轻逸”的说法：作品的轻逸是很重要的，因为现实 （尤其是权力造成的超幻现实）就像美杜莎女神的目
李静：是的，一个巨大的反讽，所谓信仰、彼岸也可
光一样，直接面对她，就会变成石头。怎么征服她？
以假冒伪劣。我看到这儿时非常震惊，宁肯像是有一
英雄珀耳修斯想到了一个方法，他拿一面如铜镜的盾
双魔鬼的眼睛，但是他轻轻的，不声张。我觉得宁肯
牌，借着盾牌里美杜莎的镜像，把她的头砍了下来。
非常相信读者的质地，如果他一定要得到共鸣的话，
这个寓言，很好地说明了文学和现实之间极其智慧和
就会反复地暗示这个东西，事实上他始终轻描淡写。
巧妙的关系，即文学关照现实，不应该是短兵相接式 的，血肉相搏式的，而是通过诗性、彼岸性、哲学
宁肯：是的，而且我把它放到了结尾，结尾本来是很
性、神性来去关照现实。只有这样，“美杜莎的头”
重要的，但我选择轻描淡写。
才能被砍下来，她的血流下来形成一匹飞马，越过重 山，足蹄踩过的地方就会有泉水奔涌而出，这就是缪
李静：在这个非常浮躁的写作时代，宁肯的写作可以
斯女神引用的泉水。我觉得诗人、作家和现实之间的
说是一种古典式的写作，他完全无视外面的浮躁，他
关系就可以通过这个希腊神话来解读。一位真正成熟
自己把要的东西做细、做精致。他相信读者，非常自
的艺术家在面对现实时，能够借着铜镜砍下她的头，
信地把文本交付到读者手里，相信总会有知音。这才
血液喷出来形成一匹非常美妙的飞马，飞马产生的泉
是一个作家最正确的写作态度，不去哭天抢地，不担
水又可以滋养艺术。
心没有人好好看纯文学，不担心精心的写作被无视或 误解——把自己的匠心安放在作品里，静静地等待人
《三个三重奏》这部作品里布满了种种的隐喻，比如 说其中有一个非常健康的，体魄很好的饱读诗书的 人，他家里布满了图书，但是他喜欢坐着轮椅、如乘 坐升降梯一样看书。这里有作家和现实之间的关系的 一个隐喻：作者就像是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不直接进 入名利场去厮杀，而是一个记录者、旁观者，他用他 轻逸的书写，消解了重大的题材。宁肯就像一位带有 哲性和诗性的作家，他绝不会去单纯去写行贿，而是 写过程，写一个大学生是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官场 老手。我喜欢小说里一些非常恶毒的细节，好像是不 经意写的，但一定是别有深意，比如说谭一爻，一个 不干不净，但又意志超强的人，他想要坐缸，然后像 一个高僧大德一样修炼出舍利来，最后进入宝塔。他 最后也的确进入了宝塔。 宁肯：对，他直接成了一个新塔。 李静：但是他的舍利子，其实是他吞下去的49颗水晶 石。这个隐喻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
56
去发掘。
徐则臣：宁肯揭露现实背后那块最隐秘 的人物内心
从看《天葬》开始，到《三个三重奏》，一直觉得宁
徐则臣：这部小说我很喜欢，当时在杂志上发表的时
对于人物内心的挖掘，胜过我们当下的很多小说。我
候我就断断续续看了一些，作为一名小说家，看这本
们都说作家要会讲故事，的确是，中国的确是不缺讲
书真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小说发展到现在，一
故事的作家，有很多作家都会讲故事。我们有足够多
部好的小说（尤其是好的长篇小说），应该全方位地
光怪陆离、耸人听闻的故事可讲，但很少有故事能够
给读者提供新的东西，无论是在内容上，思想上，还
触及到人物的内心，让我们看到这个世道是如何一步
是艺术上。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美德，而是一个作家基
一步到达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如何从一个有志青
本的敬业精神，作家就应该做这些，但是我们却发
年，从一个理想主义者，最后变成一个贪官，一个人
现，书店里热闹摆着的很多小说，在故事、思想、艺
如何在官场，在正和负，黑和白之间辗转煎熬纠结等
术上都很懈怠，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作为。
等，我觉得这部分恰恰是最重要的。
肯的小说如果要归类，可以归到现实主义这块儿，或 者说可以归作心理小说，因为它里面对人物的揣测，
正是在这个语境下，《三个三重奏》，包括宁肯老师 本身的写作，非常醒目。我不敢说如何地有标志性，
我们一直说文学是人学，所有的文学最后处理的都是
如何地登峰造极，但独特二字绝不为过，是能让人一
人的问题。人的问题是什么？人的问题其实就是人物
眼分辨出来的独特风景。
的内心世界。国外的一些批评家，认为中国的小说宏 大，都是一部部史诗，每一部小说里面几十个，甚至
宁肯不仅是一位非常好的作家，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好
上百个人跑来跑去，但没有一个是活的。这个评价很
的思想家，他不单纯处理官场和权力的表象，仅仅告
绝对，但我觉得也有一些部分道理，这些人跑来跑
诉你一个人如何受贿索贿，而是要揭露出现实之后那
去，但没有一个是活的，因为这些人都没有内心，他
块最隐秘的人物内心。
们就像一个个牵线活物一样，被现实，被表象，被作
57
家拽来拽去，成为一个个道具、符号，但是人物本身 没有深入的复杂性。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特别喜欢
——————————————————
《三个三重奏》这个小说，这本小说里面的人物，可 能在生活中司空见惯，但一旦放在这个小说里，却能
宁肯：谢谢，刚才两位嘉宾从不同的方向再次打开了
够透过表象看到人物内心更深层的东西，看到现实背
这个小说的空间。我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已经忘记掉
后最深层的东西。
很多东西，写完以后有时候还会问，这东西是我写的 吗？当时写这个小说，有一种“一个人面对我所创作
此外，让我觉得惺惺相惜的还有一点，就是宁肯他不
的世界”的感觉，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可
仅仅用一个小说家非常深入的思想去探讨某一个问
以商量，小说的作者在创世的时候，的确就像是在尽
题，他还在艺术上有一系列的实践和创新。比如小说
量模仿上帝，所以会出现那种吃力感、无助感、孤独
里边的注释，注释的手法不是第一次用，《天葬》用
感，所以会特别想找人商量，这么做对不对，这么写
的比较多。但是这一次，注释起到了一种叙事的、结
行吗，或者说这地方写不下去了，怎么办？我有时候
构性的作用，而不仅仅是补白、眉批。当小说要转换
甚至在想如果要是有一帮作者在写这本书那该有多
成另外一个场景，另外一“重奏”的时候，这些注
好。当然了，最终还是要自己把困难和难题默默地消
释，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这样一来，注释的使用
化掉。
比《天葬》要更进了一步，已经把形式上的东西转化 成了内容上的东西。这点当下我们的很多小说都还做
但是在这本书的讨论会上，我突然感觉到这本书一下
不到，都不愿意去做，甚至都没有意识去做。我们看
出现了那么多的作者，他们从各个角度在谈这本书，
到的小说，大都是一个故事从头开始讲，一直讲到
我的那些疑难那些问题，处理得好和不好的地方，有
尾，从早上8点一直讲到晚上8点，不会在形式上、结
些地方他们还有争议，有人说这儿好，有人又出来反
构上动这么多的心思。
驳。两年写作中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得到了巨大的释 放，非常感谢他们。同时，在这种更大，更丰富的声
此外，这个小说其实结构挺慢的，所有涉及到心理，
音里边，我又突然感叹自己的那种孤独感是多么美好
涉及到人物内心非常纠结复杂的人物性格的小说，结
的，自己在创世的时候，没有任何打扰，我可以自己
构都很慢，必须静下来，沉静下来才能看到人心，不
和自己对话，我很怀念那个时候，怀念写作时的孤
像过去的那种浅尝辄止。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如果
独。
以中心思想的方式来看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一两句 话也就说完了，但是宁肯深入挖掘了人物的内心，在
听完李静的解读，确确实实觉得我俩在精神上，在如
我们看不见风景的地方找到了风景，在我们不察觉的
何把握这个世界上，有非常多的共识和默契。比如，
地方发现了人物的内心的一些风景。用我的话说，就
她用美杜莎的神话类比写作的轻与重，也着实是我内
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可能在座的朋友有人读过2013年
心关于现实与写作关系的理解。再比如，关于坐缸情
诺贝尔奖得主，加拿大那个老太太——艾丽斯•门罗的
节的处理，我的确是不想让它特别扎眼。自己沾沾自
短篇小说。她的短篇小说故事力也不是很强，而且节
喜而大肆强调的地方，特别容易弄巧成拙，所以我把
奏很慢，但是它的确具有深入人心的能力。我们的小
它弄得很轻，放置到最后，放置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结
说非常好看，波澜起伏，非常宏大、壮阔，故事情节
点。
跌宕起伏，但是很难像一个老年人一样静下来沉入一 个人的内心，门罗做到了，我觉得宁肯的这个小说也
李静：我还想补充自己的一个感觉。为什么是宁肯写
做到了。
出这样的题材？一个精神内在非常敏感和健全的写作
58
者，一定会非常本真地感知这个时代，不会顾忌利
权力又会发作。恰恰是因为他的这种权力的性，导致
害、非常知趣地躲开。文学固然不能为政治服务，或
的女主人公最后无法忍受，离开他。
者说文学不能作为表达政治方面的工具，但是政治是
宁肯：对，女主人公首先把他给驱逐了。
会为文学服务的。马英九堂而皇之地讲，政治要为文 艺服务，他指的是要为文艺创造一个健康发展的环
李静：他之所以在开始时对她袒露内心，也是他权力
境，他会提供种种资助，鼓励作者自由创作。而我
的一种自我反映，这个时候他自以为已经在床上把女
们，作为这样的一个土壤上的创作者，其实某种程度
主人公征服了，那么她已经完全地成为他的奴隶，他
上说，政治也是可以为文艺服务的，因为这个土地上
相信无论告诉女主人公什么，她都会为他守口如瓶。
的政治、权力现实为文学提供了最丰富的素材、最诡 异的景观、最复杂的表象。拉美作家在梦里见到了这
宁肯：关于他跟敏芬的这种欲望和权力之间的关系，
些东西，我们有这样现成的财富。至于怎样来表现
我补充一点。我选择的这个人物具有巨大的张力，他
它，就取决于作家内在的丰富性。我认为，宁肯选择
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是非常精明的，而不是一个脑满
的主人公，不是那种巨贪、巨腐、巨商，大腹便便、
肠肥的贪污犯。他有意识地告诉敏芬自己是一个什么
脑满肠肥的人物，而是本身内在丰富，有自我反思的
样的人，然后看她会不会去报。他是接近70岁的人
能力和关照自我的能力的主人公。技巧的本身就是作
了，他已经不怕死，这一辈子够了，连国外他都不想
家的出发点，宁肯笔下的主人公是能够自我对话的，
逃，拿钱出走他也不干。他要住在省委纪检委公安大
而且他们都经过一个时代的复杂成长过程。有了背景
院，就是要显示他的权力。他通过一种性变态的方式
的可能性，然后才可能有种种的景观，这个小说越写
强暴敏芬，也是为了展示他的权力。但我还不太满
越长，因为它实在太丰富了，作者把人物的内在扒开
意，应该可以再挖掘出其他因素的。
之后，还有好多要写，以致于我觉得结尾有些急了， 有点收不住而硬收的意思。
徐则臣：我说两句。首先，你俩的解释我都很认同， 但是就整个小说的密度和情节推进的程度而言，的确
李静：我稍稍有遗憾，我觉得或许再增加三分之一的
应该再增加一些东西，仅仅因为一个非常规的性爱方
长度，那个空间就会比较从容地封闭，就可以飞起来
式就背叛了，我觉得稍微有点随意、轻率了。其次，
了，现在似乎你有点着急地让它降落。
刚才你们谈到公共现实的话题，让我想到了小说的意
宁肯：对，有点迫降的感觉。
义。在这样的一个媒体高度发达，网络高度发达，世
李静：有点坚持不住了。
界越来越透明、平面，我们已经没有隐私的时代，除
宁肯：没油了，必须得迫降了。
了公共现实，我们还能处理什么，还有“个人化的现 实”吗？
李静：对。还有一点，我当时看的时候不是太明白， 为什么杜远方那么老奸巨滑的家伙，会对素不相识的
宁肯：对，个人基本被这个大的社会机器彻底给搅进
女人袒露自己？后来细看了二分之一之后，我意识
去了。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其实这又对作家提出
到，书中好多的关节是在性，好多人物之所以如此行
了一个特别大的挑战。
动，动机都在性上。 宁肯：对，欲望的最根本的地方。
徐则臣：所以关于写作的很多问题，包括以后小说发
李静：是的，当这个人物成为一个逃亡者，他没有任
展的前景，可能真的要在这个时代发生一些变化。
何别的资源的时候，这个权力的魔鬼已经内在于他生 活中的方方面面，以致于当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
59
书•评
编辑 | 王竹 美编 | 刘旭芳
“居然是这样”和“居然不是这样” ——《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稀奇古怪的216个问题》 文 / 店长K 道格拉斯•莱尔（D.P.Lyle） 莱尔是位执业医师，出生成长于阿尔马州。即使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也不忘持续创作。2005年，他凭藉着《法医鉴识和 小说》一书荣获麦卡维提奖；入围爱伦坡奖非小说类提名作品则有《鉴识取证天才班》《法医鉴识和小说》《凶手与法医 学》以及《谋杀和重伤》。除了非小说类外，他的多部惊悚推理小说也获得读者相当高的评价，像是《恶魔的游乐场》 《盲目测试》《欲海医心》等书。他还写过一篇论文，题为〈惊悚片中出现的凡尔纳恐怖神祕岛：百年必读〉。他是个 心脏病学家，于DeSales大学教授线上法医科学课程，并与知名影集编剧一同工作，例如《冷案》《CSI犯罪现场：迈阿 密》《豪斯医师》《神经妙探》《法律与秩序》等片。
最近在看不少犯罪方面的书籍，囊括了犯罪心理的剖 析实录、法医刑侦等专注于技术领域的内容，也包含 了法律执行层面的介绍，更有以连环杀手为研究对象 的真实故事，大约对这方面有兴趣也是出自我对《犯 罪心理》等美剧的喜爱，心理侧写的刑侦手段与推理 方式让我看得欲罢不能。 在看到这本书的介绍时，我就按捺不住满满的好奇， 副标题是一个特别提示——“本书中所阐述方法不得 用来进行任何犯罪活动或伤害他人。”这本书的内容 该是怎样石破天惊啊！再看目录，从外伤到毒物，真 的是“琳琅满目”的死亡方式，无怪乎有这样与众不 同的副标题了。然而，真正打开书，我才发现它还是 超越我的想象了。 《法医，警察与罪案现场：稀奇古怪的216个问题》 作者：[美]道格拉斯•莱尔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版日：2014-12-1
书中每一个篇幅都是由提问和答案组成，提问者致力 于为自己的推理作品布置一个合乎逻辑与法证的犯罪 场景，不少提问者已是耳熟能详的著作家，他们提出 一个假想，向作者询问可能出现的结果或是这种假想 能否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道格拉斯•莱尔作为一位职 业医师，不仅做出回答，更为他们提供了可行的备选 方式。
60
这些问题也都五花八门，不仅有符合时下环境的“事故”，更有 历史性假设，比如19世纪在船上动手术可能用到哪种止痛药。 这些穿越感极强的问题让我不断游走于提问者的诡谲想象中，又 有种在阅读推理小说的怪异感觉，只是这回我不再是一个旁观 者，而是在为如何营造杀人桥段而苦思冥想。 原著的书名很有趣，揭示出书的两个核心内容：法医物证与小 说情节。虽然作者解答的对象都是推理小说的作家，但作为一 个普通的阅读者，我热爱相关的文学影视作品，因此书中丰富 的知识也让我看得大为过瘾，确实有不少问题是“morbidly curious”，不仅是稀奇古怪，更是钻研到极致以后“病态的有 趣”。比如一个人如果已经喝得烂醉，能不能对他注射酒精，让 他丧命？这种杀人手法是不是毫无纰漏？ 这样让人瞠目结舌又觉好玩的问题还有很多，同时也不乏看似合 理却实施可能性很小的手法，比如我们都知道空气注入静脉就能 导致死亡，那有没有可能一个连环杀手利用护士的职业身份，让 谋杀看起来像是心脏病发作？首先，空气进入动脉是不会有任何 影响的，而进入静脉就会导致死亡，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故，通常 会进行验尸，如此一来，右心室的一团空气就让谋杀这一事实显 得昭然若揭了。 虽然这些知识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派上用场，但因为兴趣而学习本 身就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也让我发现推理作品的诞生并没有那么 简单，它真实涉及到的领域更广、更复杂，也更有趣。看这本书 的体验很不同，一面新建认知，一面推翻重来，简单来说，就是 不时交错着两种感觉，“居然是这样”和“居然不是这样”，简 直妙趣横生。
61
书•途
书得起书店
编辑 | 曹真 美编 | 刘旭芳
香港
香港店地址：铜锣湾轩尼诗道429-441号香岛大厦1楼A座 书得起总部在新加坡，英文叫“basheer”。它是一家受到设计人青睐的设计类书店，出售 设计类图书及期刊杂志，内容包括平面设计、室内设计、建筑设计、时装、广告设计等。
62
书得起：低调地“贩卖”设计 文 / 蓝雪平
图片由书得起书店提供
身边有喜欢看书的朋友，每每去一趟香港，就必去书 得起书店当上一整天的“打书钉”（指在书店只看书
设计师的天堂
不买书的人）。我曾讪笑：就为了看书，哪里看不
重新装修过的书店，不似之前那么杂乱，而是乱中有
得，何必劳民伤财地跑到那么老远去？他则投以我一
序，别具风格。将店面拆掉一半，空出中间部分，分
脸鄙夷，连解释都懒得。
隔成各领域。由于书得起的书籍皆是以设计创意类为 主，大多读者在选购时都要看封面，因此书得起的书
书要让人看得起
籍摆放形式独具一格，并不像一般的实体书店，把书
书得起是一家连锁书店，总部在新加坡，英文叫
的侧面示人，而是正面朝上，一本一本铺排开来，方
“basheer”，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
便读者挑选。把书籍在中间的灵活区域里摆成各种形
泰国等国家随处可见，但中文名“书得起”仅此一
状。创意十足又合理利用空间，活动更是灵便。
本规规矩矩地一摞摞摆在书架上。每一本书都不以书
家。因为店主人Joey的设计师情怀，又因着要同香 港文化风俗相契合，遂将开在香港的书店取名“书得
书得起不仅在装修上富有创意，销售的图书本身就是
起”，意在容易让人记住之余又体现出香港人坚毅隐
一件件艺术品，书本的设计精巧有趣，很多读者纷纷
忍、不怕输的性格特点。
慕名而来选购收藏，书本有文件夹式样的，有牛仔裤 式样的，有礼物袋式样的。你能想象你手上提着的袋
走文艺路线的书得起，很有点文人随性不羈的性情，
子实则上就是一本书吗！
早年的书店陈设极为不讲究。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设 计类图书洋洋洒洒地堆放在一起，没有包装，没有分
然而，如果你同我一样，天生方向感迟钝，那你将很
类。每一本书都拆了封套，供读者随意阅读。初次来
难在扎眼的港岛主干道轩尼诗道上找到书得起书店。
访的读者会被琳琅满目的书本弄得无所适从，他们很
原因在于，你很难在马路上看到书店的招牌，它低调
难从形形色色的书海中很快地选出自己想要的。这时
地被贴在路口侧面，俨然就是一张小小的海报，上了
候你便可寻求店员的帮助，因为他们几乎对店里的情
楼，索性连标识也销声匿迹，待你看到一扇白色大
况了如指掌，很清楚每一本书的位置。书得起很欢迎
门。推开它，你才来到了设计师的天堂。
“打书钉”，他们终日流连于书得起，不正是对书的 执迷热爱？既然都是同道中人，又岂有不欢喜的道
如果你想在浮躁的城市里择一地休憩静心，如果你并
理。所以，和“打书钉”们畅聊也成了店员的工作之
不急于奔走赶时间，如果你也想开启你的创意源泉，
一，他们需要知道读者的口味，以便备出更加可口的
何不来书得起徜徉于设计之海。它在低调地贩卖着设
菜肴。书得起要传递的正是这样一种态度：书是给人
计，你在尽情地吸收着知识。如果你够运气，碰到了
看的，就要让人看得起。
和书得起一样随意不羁的店主Joey，随意地给你打 个折，岂不是个意外收获。（本文转载自《海峡文 创》）
63
艺述现场 ON-THE-SPOT
编辑 | 米拉拉
美编 | 小野
GALA乐队和嘉宾尚雯婕
跳出围栏
红牛新能量音乐计划“巅峰之夜” 2015年1月31日 | 北京•工人体育馆 记者 / 万士圆
64
图片由乐童音乐提供
赵雷和嘉宾袁惟仁
1月26日，赵雷发了一条微博：
这网站的承受能力真是有待提高
来之前，我是抱着要哭一场的心态
“每次经过工体，会幻想。每次坐
啊！”我酸溜溜地跟朋友吐槽，得
的，还七拐八拐地专门买了纸巾，
在工体看台，会幻想。这一次不
了便宜后的卖乖。
是幻想！工体，1.31。记得穿帅 点！”
以免哭得太忘我，花了妆。我无比 期待赵雷，但心底默默祈祷他千万
7点进了场，几乎每个座位上都已
不要唱《画》和《南方姑娘》。我
经放好了荧光棒和歌单海报。五颜
也期待GALA，因为今年他们出了
对于这场演出，我在心里打了10分
六色的荧光棒让我哭笑不得，这是
一首我非常喜欢的单曲，《我绝对
的期待。赵雷、GALA、反光镜、
摇滚现场该有的配备？先减0.5。
不能失去你》。而我的期待，此刻 全都落空了。赵雷只唱三首歌，其
莫西子诗、布衣乐队，全场不售 票，全凭抢。这是一场冬日里，专
工体座位实在狭窄，坐下站立都太
中就包含了我最不想他唱的两首。
属摇滚和民谣的巅峰之夜。1月26
费劲，一落座就已经想象得到这场
GALA呢，却不会唱我最期待的那
日公布演出消息，28日上午10点
摇滚爬梯，怕是都要坐着看？这是
首。
抢票，乐童音乐的官方网站就显露
摇滚现场该有的姿态？再减0.5。
崩溃的迹象。10：25，我抢到了
黑灯后，莫西子诗开场了。一如他
双人套票。“过了25分钟我竟然还
打开歌单海报，稀碎的心已经无力
的风格，先是两首吟唱。看台上的
是能抢到，他们还是小众的，且，
再想减分这件事儿了。
人们还自顾自地交头接耳，面对这
65
艺述现场 ON-THE-SPOT
莫西子诗
布衣乐队和嘉宾赵牧阳
听不懂的语言，大多数人还是选择
GALA第二个出场。乐队全体都是
上来一首《我们的时光》不算大
象征性地鼓两下掌。
海盗装，苏朵的眼睛边上涂着类似
众，但绝对被赵雷铁粉熟悉。中国
“这人谁啊？”
忍者神龟的金黄色。他投入得左摇
好歌曲后，《画》就像是《董小
“莫西子诗，就中国好歌曲唱《要
右晃地唱，观众们静静地看着他耍
姐》一样被主流唱烂，我小众心理
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那
宝。尚雯婕一袭红裙加入他们的表
太难治愈，所以这也成了赵雷所有
个。”
演，半首歌后就说了再见。GALA
的歌里我爱得最少的。雷子和袁惟
从后排传来对话间，明显感到，不
的车祸现场是众所周知，不足为奇
仁合唱的《南方姑娘》别有味道，
唱《要死》的莫西，就不是莫西。
了，这也是他们独特的标志，表演
他声音低沉浑厚，而袁惟仁老师嗓
《要死》的前奏响起，场子才冒起
里带着随意、任性和放肆，不受桎
音细腻轻柔，两人在间奏中对话，
了一丝热气，稀稀拉拉的有妹子汉
梏也不管非议，反正就这么吊儿郎
袁惟仁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
子的欢呼。莫西的声音很稳，穿透
当地唱下去，反正有人听有人爱，
调皮地说，我喜欢姑娘，是姑娘就
力毋庸置疑。声音从耳膜穿进心
就是任性到底。
好。台下的姑娘们又连连尖叫，喊 着我要嫁给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里，闭上眼睛，像是只有你和莫西 两个人，在空旷的山间原野，月明
有太多次机缘可以见到赵雷，今年
雷子太坏了！他在女孩子中是有市
星稀，心突然大了许多，壮阔了很
他的专辑在糖果首发，我狠了狠心
场的。总像是我们小时候喜欢的男
多，极致享受。
没去。《文周》在14年底对赵雷进
孩，不爱说话，又带着痞痞的坏
只匆匆三首，莫西挨个感谢了主办
行了专访，我还是没去。因为赵雷
笑，单纯朴实，又时常不正经。
方红牛、乐视、飞行者、乐童，没
在我心里太不一样，我笑称听他的
多说话，退了场。
声音会怀孕，所以轻易见面很大程
1月31号是布衣乐队成立20周年。
度上意味着见光死。有些人只需活
这个有足足二十年摇滚经历的乐
在耳机里。
队真的太辣太够味儿了！全场的气
换场的过程中，大屏幕放着各式各 样的VCR宣传片。前一组歌手好不
氛被他们的激情调动，后排的男生
容易炒起的气氛被龟速的换场晾得
赵雷穿着带有红白色的机车夹克出
们高喊着“牛逼！布衣牛逼！”赵
断了热乎劲儿。
场了，姑娘们按捺不住了，都扯着
牧阳出场，全场再次沸腾。销声匿
嗓子喊着赵雷，赵小雷，雷子……
迹了二十来年的鼓手上台来说一声
66
反光镜
“多年未见”，不知多少老朋友的
工男们。他们几乎把过道占满，相
歌单海报的右下角有一个二维码，
泪腺都失了控。他们合唱着浓浓乡
互勾着肩搭着背，像极了校园时代
又是出于职业习惯，我激动地拿出
愁的《羊肉面》：“你回家吧，困
一起起哄热闹的热血少年。
手机扫码，却无奈地发现印刷损失
难的时候，回家妈妈给你做最喜欢
像素，根本无法识别。欣喜之余，
的呀……”这一组的演出开始把全
没有安可，所有演出人员上台合影
场带入高潮，摇滚青年们终于体味
后，人们就散了。
到了一点摇滚味儿，随着兴致呐喊
只剩一声叹息。 原创音乐来工体了，很多人在帮原
摇头打拍子吹口哨——这才仿佛进
没人会记得刚才热血的那些青年
创音乐走出livehouse，他们也确
入了状态。
吧，他们又裹上外套，背上双肩
实在贴近市场，在商业化，在不断
包，消失在人群里了。他们的老板
走出小众领域。他们在努力了。
反光镜压轴出场。《还我蔚蓝》
同事，大概不会知道他们今晚的狂
《只有音乐才是我的解药》两首耳
欢有多精彩，多酣畅。他们也不会
跳出围栏，不止是对青年们说，也
熟能详的被放在开始，被布衣乐队
让人知道，这个夜里，他们无视规
是对原创音乐人，更是对主办方，
带躁的青年们还没褪去激情，场子
范，翻过围栏的狂欢。
对赞助商，对整个音乐市场。像那
彻底被点燃。
些不管不顾的热血青年一样，根本 走出场馆想起赵雷发的那条微博，
不理那么多，往前走一步，跳出
演出将近结尾，几个姑娘在二层看
很想问问他，“你如愿来工体了，
去，世界就不一样了。
台的过道POGO，安保赶来把她们
你开心么？”工体这种演唱会的场
赶走，不一会儿，她们再次回来，
地，今天被几个不是主流音乐的地
希望今晚他们在工体喊出的，全世
搭着火车蹦来蹦去。压轴曲《晚安
下歌手占了，燃了。可这里不是
界都听见了。
北京》响起了，青年们再也忍不了
livehouse，这里有规矩。观众摸
跳出围栏。
站不起身的狭小座位，他们一个接
不到你们，他们只能看大屏幕上的
一个，一波接一波，无视安保，翻
你们，他们也没办法跟你们一起摇
过围栏，加入姑娘们的狂欢，这其
摆一起跳，因为安保不允许。
中不乏架着近视眼镜留着板寸的理
67
花粥音乐专场（童畅 摄）
2015/02/15 总第128期 每月逢1、15日出刊
www.zhouk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