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愛
序 在我活著的二十年，我看了也算多的愛 情小說，對於那些王子公主最後過著幸 福快樂的生活不以為然，總覺得那不就 是既定的結局嗎？所以我年紀越大，越 喜歡看悲劇的愛情，總覺得那才是真正 的刻苦銘心。但是我一直到最近才了解 我最親愛的人的愛情故事，雖然結局不 知道算是開心還是不幸，但是我真的很 喜歡，這是我近年來，不！應該是我這 輩子最愛的一則故事了。故事的主角我 不透漏，但是和我很親密的人，我也很 開心她願意跟我分享這樣的一段故事， 也願意讓我把她變成作業的題材。
第一章 回想起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二十年前 了吧？她的純樸樣子是最吸引我的。那天我 很東旭到公司外面的小麵攤吃午餐，實在不 想再熱得半死的天氣坐在路邊吃燙呼呼的湯 麵，但是附近好吃的餐館不是在整修就是本 日公休，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間小 麵攤的陳設舊舊的，茶杯也好像沒洗乾淨一 樣，沾著油漬。我自然而然地離桌子保持一 兩公分的距離，害怕我的衣服黏到什麼，或 沾到未到。但事後，我卻慶幸我今天吃的是 這家我原先完全不想踏進的地方。 ﹁ㄟ你們也來吃飯啊？！﹂小惠望這著旭東 問，她的眼神掃過我，就那一秒鐘。她不是 那種特別美的女人，頂多就算順眼，但是她 純樸的氣質就是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跟她不 算熟，因為部門不同。她跟旭東都是在行政 部門，我是隸屬業務部門，旭東是我大學的 同窗，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分，居然又在 同一家公司上班，但今天真的好險有他，我 才能跟小惠認識。 他一身深藍及膝裙，露出白白的兩節手 臂，這應該是我最喜歡她的樣子了吧？我一 邊和他跟旭東聊天一邊默默關注著她，突然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該不會旭東有喜歡 她吧？畢竟他這個人的桃花也是不錯，加上 能言善道，我一直覺得他再行政組太可惜， 當個業務應該會蠻賺的，該不會小惠也對他 有那個意思吧？我突然茶不思飯不想的，開 始繞著這個問題打轉。
整頓飯我幾乎沒說什麼話，我默默的看 著小惠和東旭，可能因為他們已經認識 ，才特別聊得來吧？就這樣，淡淡的草 率地解決了一頓。 事後我們三個人常常一起吃飯，有 時還會有小惠的朋友淑美一同加入，比 起小惠的嫻靜，淑美是很外向的女子， 第一次見面就能對我們侃侃而談，但又 不招人討厭，大家都很喜歡他的加入， 讓我們的友情迅速加溫。我跟小惠的交 談不多，有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問好，從 不深談。建立起第一次深談的契機也是 托東旭何淑美的福。那天，大家說好要 去大肚山上看夜景，但是不知道是什麼 默契，淑美和東都突然有了事情，不能 去了，原本我們也想就此作罷，但有不 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衝動，﹁要不我們 自己去吧？﹂我淡淡地問小惠，一開始 他先為露出驚訝的神色，但就短短一秒 ，隨後就露出我嘴喜歡的那個笑容說﹁ 好啊！我也蠻想去的﹂
一開始，還真是尷尬阿，我都有點後悔邀約她 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她這樣的坐在我身邊， 我們開始聊天，我問她幾歲開始出來工作的， ﹁二時初吧？我大學才讀一半就被家人逼著出 來上班賺錢，因為是女孩子，家裡重男輕女， 覺得女生學歷太高也沒用﹂ ﹁那你想繼續念書嗎？﹂我問她 ﹁也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家庭比較傳統，又 沒什麼錢。﹂她笑著說 ﹁沒關係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自己養活自 己。我很滿意﹂ 我覺得小惠很滿意於現在的生活，卻不知她心 中的野心。山上很冷，黑黑的夜飄著幾處微亮 的燈火，我並肩坐在一起。無語。 小惠的頭像是從層層疊疊的圍巾裡冒出來，她 今天把頭髮豎起來，跟平常的樣子我最喜歡的 樣子不太一樣。但我的手卻情不自禁地想觸摸 她的鬢邊的頭髮，她突然轉過來，我的手停滯 在空中，她的兩顆眼睛直盯著我，臉不知是不 是因為太冷而紅。 我們兩個的眼神交流大概有一分鐘，她的黑眼 球直直看進我眼裡，我知道，是時候我該做些 什麼了，但是我一片空白，動也不動。 ﹁我們該走了﹂她終於這麼說。 ﹁不！﹂我腦子裡充滿後悔，我要留住她。 我拉住她白皙冰冷的手腕，愛撫她的臉，我吻 了她。 在黑暗中，我們的嘴唇相碰，我的心停滯在她 溫柔的嘴上。
小惠的下班時間通常比我晚，為了等他一起下班 ，每天都要想很多理由向我同事解釋我為什麼還 不走，這是比較麻煩的部分 ﹁其實你不用每天等我啦﹂﹁我喜歡等你﹂我更 喜歡她那害羞又甜蜜的笑容。 我輕輕拉起她的手，散步在人行道上，只希望我 們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幸福。 大概過了幾個月，我們終於又有機會四個人一起 吃飯，其他兩人顯然是已經知道我跟小惠的事， 看著我們總是笑。 就這樣又過好幾個月，原本以為的平靜日子突然 跳出了從此改變我和小惠關係的 事情。我從小在台中長大，因為工作才來到高雄 ，但最近因為父親的肝病又更嚴重，我必須回去 照顧，我父親是個商人，田有幾片、房子有幾幢 ，但就是因為年太過拼命，邁入老年後，肝臟一 直不好，如今又更加嚴重，都進醫院了。 我必須回去一趟，我告訴小惠，我要回家探親， 我媽說好久沒看見我了。 我沒把真正的理由說出來，一來是怕她擔心，二 來是我們好像還沒聊過關於家裡的事，我們兩個 之間，一直都只有我們兩個。此時也不是深聊家 庭的好時機。
﹁你衣服有帶夠嗎?公司納編需要我幫你請假 嗎?不然被記曠職蠻不好的。﹂ ﹁別擔心，我都處理好了。﹂我知道她是想陪 我一起去的，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但我也沒想邀她，畢竟是父親生病，家裡狀況 一定不好，給她看到也蠻奇怪。 我閃躲她小惠眼神中的隱隱期待，她可能覺得 我會在最後一瞬間邀請她吧？ 終於，她期待落空。﹁一切小心喔！我買給伯 父伯母的禮物要記得幫我轉交喔！﹂左一句叮 囑，右一句叮囑，最後她踮起腳尖吻了我。 至從我開始出來上班後，我就很少回家。從小 我的家庭就不溫暖，爸爸在外風光，回到家對 妻子、小孩時常看也不看，他不知道我上哪所 小學，哪所國中，但他還是個望子成龍的父親 。時不時的問我最近功課如何。 我爸爸在外面有好幾次外遇，對一個成功的中 年男子，這也不是什麼怪事，只是長年看著母 親在背後默默的淚，我對他也莫名多了些恨意 。但是這些都是從前不懂事的想法，現在都二 十幾說歲了，還能恨爸爸媽媽嗎？儘管我是沒 事不回家的不肖子，我還是關心著他們。
難得一次回家，媽媽做了滿桌子菜，家 裡氣氛完全不像是有個病人臥榻在床。 ﹁哥，你回來啦！爸很惦記你，最近常 念到你。﹂我這個小我五歲的妹妹今年 剛滿２０，還在念書，待在家中當不闇 世事的小姐，我跟麗惠並不是太親近的 兄妹，但我記得在我還在學生時期時， 他也是常愛黏著我的，反而大了，越來 越疏遠。果然是那句話，兄弟姊妹市越 吵感情越好，我跟麗惠從小就不吵架， 長大自然冷淡了。 ﹁先把東西拿去你房間放好再來吃飯。 ﹂母親一臉的笑，在我印象中，母親從 來不是開心的，他就算笑，眉間也有無 法舒展的結。 但是，他跟爸都老了，他反而常笑了， 是因為年歲讓他看開很多事，還是他盼 著孩子長大了，能為她打算了？
總之，看到這樣的她，我很開心。 爸爸的房間從二樓主臥房搬到一樓中聽 房間，為了行走方便。 我看床的旁邊架著一張躺椅，大概是媽 媽晚上要照顧爸爸，睡這比較方便吧！ ﹁爸！﹂我輕輕喊著。 ﹁喔回來啦﹂她真的虛弱了很多，我記 得他之前罵我的聲音，中氣十足。完全 不是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老人。 ﹁你媽準備很多，一知道你要回來，前 兩天就去市場吩咐賣雞的陳嫂，要一隻 大雞，說要給你進補。﹂﹁我知道。﹂ 我靜靜地回答他，我知道我現在的聲音 像是不帶任何情感的，但是我心中的情 緒其實很複雜。 小時候，從來也沒聽過父親說這種話， 也只有我們去打擾他時，他才會問﹁你 媽在哪？﹂ 應該是覺得有點可笑吧！ 在餐桌上，母親給我夾了一筷又一筷， 深怕我吃不飽。氣氛是好的，麗惠偶爾 說說他學校的趣事，爸爸問她交男朋友 沒？交代他一堆事情。這是我沒想到的 畫面，難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就是 這樣相處了？
晚上，爸爸叫我去他房間陪他說說話﹁民 榮阿，爸老了啦！半隻腳都踩進棺材裡了 ，你要不要回來幫忙爸爸？﹂﹁你要我做 什麼？﹂我緊張的問。﹁回來接管爸爸的 工廠好嗎？你媽媽以後的日子都要靠你了 ，你一直在外面，他每天都不放心，你帶 在家做事，是幫了我，也幫了你媽啊！﹂ 我其實早有預料到這件事的到來，並非我 不想回來接管，之前，對爸爸的印象太差 ，對家裡氣氛反感，所以趁著大學能出外 念書，就一股作氣跑遠一點，跑遠了，自 尊突然高了，不想再靠家裡，不想要做家 裡的事，更不想讓外人知道家裡的背景， 尤其是小惠。但現在爸爸病了，我是否要 考慮回來，但是這就表示我必須辭掉高雄 的工作，還必須離開小惠身邊。對遠距離 的愛情，我是沒什麼把握的。 我猶豫。
﹁我知道你從小就無法原諒我，我 很少在家裡，家裡的大小事都丟給 你媽媽處理。你氣我也是應該的， 但是你還是要想想你媽媽啊！他也 老了。﹂ 我告訴爸爸，我願意先去工廠做幾 天，在看看是不是要回來做。爸爸 媽媽都很開心。 爸爸所指的工廠是一間製造不鏽鋼 的工廠，當然，我不是要去做不鏽 鋼的，我是以老闆的兒子身份去學 習看帳務。
我做的其實很順手，在高雄，我是業 務部的助理，但是跑業務不是我的專 長，我不太會說話討顧客開心，我的 客戶大多都是因為的的老實︵客戶曾 跟我說過的︶才留下的。但是這種大 家自動會來跟你匯報的工作，我完全 不需多說什麼，我只需要提出問題讓 他們回答。爸爸看我做的順，並交代 李廠長：一個資歷很深，我小時侯就 看過的叔叔，教我更多場內的事物， 場外的人情世故，誰是真心的合作夥 伴，誰的訂單藥效新之類的事。 爸爸信任我，而我也想待著。但是我 還沒告訴小惠。
媽媽看我每天都去爸爸工廠上班，每 天都笑的眼尾碰到嘴角，我知道，他 一定以為我要回來接班。 最讓我頭痛的是，他居然還幫我物色 相親對象。 ﹁你看這個怎麼樣？是在國小教的老 師柳怡婷。﹂媽興高采烈地問我。 ﹁什麼怎麼樣啦！我又不認識他，媽 你不要再幫我安排相親了啦！﹂我 懇求他。 我跟小惠都已經好幾天沒聯絡，因為 我最近總是早出晚歸，沒什麼機會打 給她。 我真想念她，想念她的笑容，她藏青 色的裙子。
第二章 ﹁他幾天沒打給你了？﹂淑美最近老是問 我這個問題。 ﹁三天。﹂我回答。 ﹁肯定有別人了。﹂﹁他才不會！！﹂我 不知道我是在騙自己還是騙淑美。 民榮這個男人，我第一眼就喜歡他了。 那天他和東旭一起走進麵攤，我看見他的 眼神，我喜歡他的眼睛。 這間小麵攤的陳設舊舊的，茶杯也好像沒 洗乾淨一樣，沾著油漬。我一邊擔心衣服 沾到氣味，一邊還要假裝不擔心。當女人 真辛苦啊！ 我們除了打了招呼沒多說什麼話，但我知 道他有在注意我，我很努力的不看他，總 是要有些矜持啊！ 但是，他會不會以為我跟東旭？被誤會了 該怎麼辦啊？ 我整頓飯的心思都葬給它了。 之後，我們三個人常常一起吃飯，我們雖 然不同部門，但也還聊得來。東旭是個風 趣的人，常常說話逗著我們笑。
有幾次我帶我的朋友淑美一起吃飯，原以 為會不自在的，沒想到淑美居然跟他們兩 個那麼合得來。我很開心，像有了盟友一 樣，但也擔心她會不會也喜歡上民榮。 沒幾天，我的煩惱就消失了，因為淑美跟 我說她喜歡東旭。 ﹁ㄟ，你覺得東旭跟我是合得來的嗎？﹂ 淑美冷不防地問我。 ﹁你們不是一直都蠻合拍的？﹂我沒認真 回答她。 ﹁我覺得我有點喜歡東旭。﹂完全是淑美 的性子，直接了當。 ﹁真的嗎？你真心的？﹂雖然有點驚訝， 但我心中也是竊喜。雖然有些壞心眼，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我跟淑美說好，約男生們一起去大肚山看 夜景，四個人一起至少也不會覺得很尷尬 。但是我沒料到我被放鴿子，但是卻又給 我帶來幸福的轉機。 不知道為什麼，東旭和淑美都突然不能去 了，只剩我跟民榮，我在心中大叫，這到 底是天意還是什麼？也太突然了，我還沒 準備好耶！ 本來決心想取消的，畢竟我們兩個去也太 奇怪了吧！ 但是民榮卻說她蠻想看的，問我願不願意 同行？
我當然是願意的。只是我沒想到他 會問我，一路上還真是無語，直到 他問我關於學歷跟家庭。 其實我是不太願意提起家庭的，尤 其在民榮面前，我知道他是有學歷 的，感覺得出來家裡也有些錢跟背 景。 應該是自卑感作祟，我隨意的呼攏 他，說只是因為重男輕女罷了。 小時候，我的家庭就很破碎，年紀 還小的時候還好，但因為爸爸酗酒 ，對家人好時很好，壞時就大聲叫 罵。
後來爸爸因為沒了工作心情更糟了， 每天就是在家裡喝悶酒，等媽媽下班 後在罵她，到後期甚至還打她，要趕 她出家門。我每天都活在恐懼裡，我 姊姊是我唯一的依靠。因為我們的母 親是個軟弱的女人，經常爸爸一趕她 ，她就想順水推舟離開我們，每次都 是因為我的哭鬧才留住她。姊姊是堅 強的人，小時候她是會哭的，但漸漸 地不再見到她流眼淚，她對爸媽的爭 執視若無睹，每天回家就是進房間念 書，我曾經怨恨姊姊，不來幫我一起 留住媽媽，覺得她好自私。但現在我 知道他心中苦，只有在書的世界裡， 她才能躲避現實的可怕。 我高中的時候，我爸爸就因為酗酒而 過世了，雖然這樣說很不孝，但對我 們家來說，何嘗不是種解脫？媽媽再 也不用擔心睡覺睡到一半爸爸要趕她 出家門。我跟姊姊放學回家不用戰戰 兢兢，姊姊不用一回家就躲進書裡， 直到爸爸過世，我們家才有家的感覺 。
但是爸爸過世後，我們搬出了那個 原本的家，到外面租房子。 對媽媽來說，這負擔實在太大，所 以我決定高中畢業就開始工作，姊 姊書念得好，媽媽也想栽培她，我 也願意做犧牲小我的人，所以我開 始賺錢。 我並不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因為我 遇到民榮，我才擔心我配不上她， 我沒學歷，家裡也沒錢。我也有點 後悔沒繼續念書。 我們盯著黑夜，沒有任何交談了， 我憶起我的往事總是這樣子的，因 為我怕我一說話，眼淚會潰堤。山 上真好冷啊！我的臉被風吹的好痛 、好乾，我感覺到有東西在接近我 ，是他的手。
該如何是好呢？要躲嗎 ？但是我明明不想躲阿 ！但是我要怎麼反應？ 我轉過頭去，我一直盯 著他的眼睛，看著那個 我最喜歡的眼睛，黑黑 的瞳孔，清楚乾淨的眼 白，我想看進去，看進 他心裡。 他慢慢接近我，我知道 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我 的心裡不斷的說，我願 意。
幾個月的平靜，被突然其來的號召令 打破。 民榮的爸媽要他回去家裡看看，我內 心其實有小小期待著他會帶我一起回 去， 期望落空。 他完全沒察覺我的心情，東西收拾收 拾就要走了，真可惡！ 但是不捨的心情還是大於失望，我叮 嚀他一些事後，踮起腳，吻他。 到今天已經三天了，他完全失去音訊 。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盡量不往壞 處想，但是焦急的心情表露無遺，﹁ 別緊張啦！他會回來啦！他的工作在 這，你也在這。﹂東旭安慰我說，﹁ 我又沒怎樣﹂我逞能的說，﹁臉都黑 了來說沒怎樣，是都沒睡好喔？你這 樣民榮回來會怪我啦！怪我沒好好照 顧你。﹂﹁他最好是不要給我回來！ ﹂ 我知道東旭是好心想安慰我，但是反 而他一安慰，我心情更糟了。 可是人真的是奸詐阿！一友人安慰， 就開始耍任性了，反正會有人護著我 ，我這麼想。 但是我還是很擔心他，擔心他出事， 擔心他就此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