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班作品集

他們的故事 智齡聯盟 寫作班 成果發表

主辦單位：智齡聯盟 協助指導：雙連安養中心

他們的故事

目錄 她為我上一堂生命的課（陳莊素香） ......................................... 2 平凡中的不平凡（王梅） ............................................................. 7 台灣首位氣象官（周明德） ....................................................... 12 我每週上的課比大學生還多（陳阮素蘭） ................................15 特稿 我心目中的怪醫黑傑克（黃嘉欣）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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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我上⼀一堂

生命的課 口述/陳莊素香 採訪、撰文/林祖祺(台大農化所） 「妳好妳好，歡迎歡迎，很高興認識妳呀！」素香奶奶握住我的手，

⼀一股暖意從掌心傳了上來。這是我第⼀一次與素香奶奶碰面，相較於我的客 氣與含蓄，奶奶大方、熱情地將我招呼進她的小天地裡，映入眼簾的是滿 牆的畫作與相片，⼀一只獎盃和獎狀，書桌旁還立了個畫架。「我目前在製 作我第六版的回憶錄，我可以送妳第五版的噢！」素香奶奶笑著說，回憶 錄啊，我在心中有點驚訝地想著，奶奶走過的這八十五個年頭，歷經日據 時代和國民政府來台，現在即使頭髮花白了，聲音仍然宏亮，看著她⼀一雙 仍然清澈的眼睛，很好奇她看過什麼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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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女孩奇遇記 素香奶奶房間擺滿了她的畫作，都是奶奶自美返台後，回憶兒時情景畫 出來的。她指著其中⼀一幅畫，說：「這是我，這是我爸爸，家裡有田， 我帶著三個妹妹。」畫中的小女孩身穿和服，那是奶奶國小時候，大約 民國二十幾年，當時家裡務農，身為老大的她，底下還有十五個弟妹。 在她畫裡，幼時的自己時常都是身上背著、手裡牽著、籃子裡推著弟弟 妹妹們，⼀一邊照顧他們、⼀一邊幫忙農事。 「因為要照顧弟妹，所以在國小四年級時我媽就不讓我上學了。」素香 奶奶說，她非常喜歡念書，小學成績也很好，但因為要照顧弟妹所以沒 辦法上課，「可是我真的太想讀書了，只好帶著妹妹到教室外的樹下， ⼀一邊陪妹妹玩，還能夠⼀一邊聽課。」不過就連奶奶也沒想到，這樣的情 形很快就有了奇蹟式的轉變。 那天，素香奶奶⼀一如往常帶著妹妹在樹下聽課，日本校長恰巧經過教室 發現到她們，校長突然站住問說：「小朋友，你怎麼不進去上課？」素 香奶奶怯生生地說：「我得照顧妹妹，沒辦法上課。」校長看她⼀一臉很 想學習的樣子，便問他，「你喜歡什麼？將來想做什麼？」素香奶奶 說：「我很喜歡念書，將來想當老師。」於是校長請社工代替她照顧妹 妹，讓她進教室與其他同學⼀一起上課、⼀一起考試。素香奶奶提起這位幫 助她的日本校長時，仍是滿滿的感激與懷念。 素香奶奶念到小學六年級畢業時，恰逢許多男老師被征召赴戰場，「校 長知道我想當老師，那時候學校也缺，所以他讓我在國小裡當起了代課 老師。」十三歲的她，抓緊機會，走上教學之路。「那時候，校長要我 每星期到他家報到，他親自教我怎麼當⼀一個好老師，教我怎麼教書，也 讓我把教育書籍借回家看。」在日本校長協助之下，素香奶奶如願當了 幾年老師，並在廿歲時得以進入師範學校就讀，因有實際教學經驗，也 讓她順利取得教師資格，開啟往後數十年的教學生涯。 我在腦海中勾勒當時景象，那樣⼀一個動盪年代，是我們這世代的年輕人 完全無法想像的生活，教室外的大樹和日本校長的照顧，好似電影或小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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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才會出現的場景與劇情。那種環境，感覺上離我們好遙遠，但看著素 香奶奶的笑容，讓我深深感受無論生活在什麼時代，都要好好努力。

我是這樣努力的 握著奶奶的手，繼續聆聽著關於她另⼀一半的故事。「我和我先生從小就 認識啦！他大我⼀一屆，我們兩個人都當班長，排隊也常常排在旁邊，那 時也沒有什麼偷偷喜歡啦，很自然的國小時就天天在⼀一起了。」 關於先生的事情，奶奶甜甜地說著。到素香奶奶大約是廿⼀一歲時，他們 結婚了。兩人從師範學校畢業之後，繼續在同⼀一間學校裡教書，先生當 校長，她當老師。他們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女兒，特別的是，在這個學 校分配的宿舍裡，還住了兩個素香奶奶的親妹妹。 「原本我媽媽把兩個妹妹分給別人養，但我捨不得，就去把她們抱了回 來，我媽說，那以後我結婚了誰來照顧她們？我說，結婚了之後，我也會 負責把她們帶大。」所以奶奶和先生結婚之後，不但⼀一邊帶自己的小孩， 也同時照顧著兩個與自己孩子年齡相仿的妹妹，她們喊奶奶⼀一聲「姊姊媽 媽」，國小時，還是奶奶自己班上的學生呢！ 卅年轉眼過去，由於先生當校長又身兼多職的緣故，過勞的生活讓他先走 ⼀一步，於是奶奶⼀一肩扛起撫養兒女的責任，承諾先生會好好教育這六個孩 子。後來，四個孩子大學畢業、兩個孩子高中畢業後，素香奶奶應著孩子 出國念書的願望，全家移民美國，那時她已經六十歲了。 素香奶奶的堅強和勇氣，言語中表露無遺，也間接鼓勵了我，尤其令我佩 服的是，奶奶移居美國後考取了室內設計師證書，他笑笑說：「有⼀一次， 老闆問我，為什麼顧客都指定你去幫他們設計？」我說：「因為我語言通 啊，語言通才會賺錢。」原來，奶奶除了中文、日文和英語之外，好學不 倦的她又多學了西班牙文和韓文，五種語言都能夠通，在美國這多元民族 的國家更吃得開了！ 漸漸的，兒女在美國都有了很好的發展，也各自成家立業。素香奶奶帶我 走到美國地圖前，指給我看，上面標著六個孩子與孫子們居住的城市，遍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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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東、西岸，我看著這些小點、人名、還有不甚熟識的州名，想像著這樣 ⼀一個婦人，拉拔全家飄洋過海展開新生活，那時，奶奶是用什麼樣的決 心、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舉家搬到太平洋另⼀一端，畢竟真的好遠哪。

落葉歸根 民國九十三年，素香奶奶回來了，她說：「年紀大了，真的會很想自己的 國家、想念家鄉。」素香奶奶逐漸無法過著獨自開車去兒女家的生活，便 隻身搬回台灣，選擇住在三芝的雙連安養中心，雖然不像以前常有兒女、 孫子陪伴，但奶奶仍能用自己的方式讓生活充實又精彩，就像她的畫作⼀一 樣，充滿了各種顏色和美好回憶。 素香奶奶回台灣之後才開始學繪畫，她畫幼年時家中的鳳梨園、稻田和倉 庫，也畫家人、畫自己、畫三代同堂的溫馨故事，國小情景仍歷歷在目， 她細細刻劃磨年糕、捉迷藏、推竹車、種番薯的景象。這是奶奶的童年， 也是我們每個人最想回去的快樂時光，畫布和畫筆像時光機，讓我們⼀一窺 那個美好的回憶。 看完奶奶房間的畫作之後，書桌旁的大獎盃也有著精采的故事。那是奶奶 於民國八十四年在美國參加南加州民俗舞蹈的優勝獎盃，相片裡的她穿著 自製的傳統服飾，看起來很有自信，她用⼀一首四季紅拿下優勝，「我很勇 敢，我往前衝，我喜歡的工作我⼀一定要做到！」素香奶奶對我說。

活躍暮齡 我們在房間繞了⼀一圈，素香奶奶向我⼀一⼀一介紹收藏品，她的好精神也令我 好奇，「我已經八十五歲，但我管理我自己，也嚴格管理自己的時間。」 從早起五點開始，先做⼀一小時的宇宙操和⼀一小時的太極拳，用完早飯休息 ⼀一下，畫畫圖，累了就出門散步曬太陽，中午和孫子通電話教他日文，晚 上吃完飯後，再散步四十分鐘，洗完澡按摩身體，九點上床睡覺，每天都 過著規律的生活。奶奶健康情形也維持得很好，她笑著說：「我天天都喜 樂，常喜常樂！」 「常喜常樂」，我在心中默念這四個字，素香奶奶走過的人生是不是因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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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常喜常樂，而將困難的高牆化成腳下的石階，用毅力帶著弟妹、帶著 孩子，也帶著自己，⼀一步步地往上邁進呢？這位嬌小親切、講起話來生動 活潑的素香奶奶，握著我的手、與我說了⼀一個巨人般的故事。她因愛而堅 強，也因愛而快樂，數十年過去了，奶奶曾教導自己的弟妹、自己的孩 子，直至現在她也繼續教自己的孫子，甚至教更多人如何增進健康。⼀一直 以來，都是⼀一位好老師。就像奶奶說的，「喜歡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一 般，十三歲發願做老師，至今仍是。 離去前，奶奶祝我平安，在我手心塞了⼀一顆金色糖果，取代這幾十分鐘裡 給我溫暖的那雙手，於是我帶走了⼀一顆糖果、⼀一段故事，還有幾分挑戰人 生的勇氣。儘管我們知道面對未來要勇敢，不要害怕，不過素香奶奶教會 我的，就是往前衝吧，⼀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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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中的

不平凡 口述/王梅奶奶 採訪、撰文/林怡廷（台大農推所）

日治時期出生的王梅奶奶，跟許許多多同時期出生的台灣女人⼀一樣，見 證了大時代下的變化。不過，她的堅毅、她的樂觀，為⼀一個平凡女人，增 添了不平凡。

敦厚溫暖背後的堅毅 陰雨綿綿，又寒風陣陣，是北海岸冬天的最佳寫照。在這個時節，我來到 雙連安養院，準備拜訪素昧平生的王梅奶奶。機構人員領著我，搭上電 梯，緊張的情緒隨著電梯的升起而提高。當打開房門的剎那，迎接我們的 是位滿臉笑容的奶奶，用敦厚的台語說著，「今阿日真寒，你們還從那麼 遠跑來，趕緊坐著。」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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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卻像看見熟悉的孫女般，熱情地招呼我。讓我原 先的緊張情緒徹底瓦解。她緩慢地移動腳步，向我走近，拍拍我的肩膀， 突然又說，「唉唷，怎麼穿那麼少，應該會冷吧！」這時，她急地請看護 關上窗子，怕我受寒。頓時間，北海岸的天寒地凍都不算什麼，只知道心 裡很是溫暖。 這麼⼀一個讓人溫暖的王梅奶奶，幾年前，突然中風住院治療，康復後，便 安排至此療養。從她說話的精神，絲毫看不出曾大病⼀一場。更特別的是， 從她嬌小的個子中，難以想像，她的人生曾經歷各種大風大浪。

當人養女的酸甜 年逾九十高齡的她，生於日治時期。聊起童年往事，依舊記憶猶新，其中 最讓她難以忘懷的是成為養女的那段過去。 「小時候常回外婆家玩，我長得白白胖胖，又總是笑嘻嘻，誰看了都喜 歡。剛好外婆家隔壁住了⼀一對沒生小孩的夫妻，看我很可愛，就請我舅媽 說情，讓我當他們的養女。」奶奶平實地述說著。 「養父母很疼我，買皮鞋讓我穿去上學，養母還會幫我做洋裝，每天都打 扮得很可愛！」奶奶驕傲地向我描述她當時的穿著。的確，在物質相對匱 乏的日治時代，能擁有漂亮的洋裝、皮鞋，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 童年的天真無憂，在逐漸長大成人後，仍舊得向現實生活壓力屈服。「養 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長大後還是要賺錢啊，就去酒家當陪酒女侍。」當 時的她正值青春年華，也在這裡，遇見了她的戀情，認識她丈夫。

散步醞釀出愛情 談起那段感情，王梅奶奶露出靦腆的微笑。那是她初踏入社會時的記憶， 「那時的我啊，每天都穿著漂亮的長洋裝、配著高跟鞋，而我先生那時在 附近的西裝店上班，我想他就是這樣注意到我，偷偷喜歡上我！他每天都 會等我下班，再陪我走回家，走著、走著，就走出感情了。我還記得，他 會趁沒人的時候，偷偷牽起我的手，就這樣走了好幾年，最後我們就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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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在那個民風純樸的年代，這樣的接送情顯得可愛又單純。

痛苦後的堅毅 婚後，他們陸續生了六個孩子，組成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先生繼續在西裝 店工作，她則換轉換跑道，到織布會社工作，「我從熨斗女工開始學起， 成天就是與各種布料生活，從不會到⼀一路做到熨斗部長。下了班後，還會 幫小孩們熨學校制服，他們小時候就是愛漂亮啊！」 她原本以為，這樣的美滿生活會⼀一直過下去。想不到，先生竟背著她將所 有積蓄花在酒店女人身上，她的人生旋律開始變調，讓她憤而將先生趕出 家門，「那時，我真的很生氣，不想再看到他！」憤怒之後，就開始現實 地面對⼀一個女人該怎麼撐起⼀一個家的恐懼與擔憂。不過，她轉念⼀一想， 「不管怎樣，還是得繼續生活下去，還是得養活六個孩子。」這份堅毅， 讓她停止胡思亂想，咬緊牙根，堅強地繼續生活，經過幾番輾轉，她開始 了酒店經理的工作。 王梅奶奶緩緩道出那段艱辛歲月，「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當經理。只 是那時剛好有間旅社舉辦經理培訓課程，我很認真學習。裡面的人看我認 真，學得又快，就介紹我到新店的酒家面談。老闆覺得我做事穩當，就叫 我隔天去上班。」 為了生活，為了孩子，奶奶以認真的態度，克服她對新工作的陌生感， 「⼀一開始很緊張啊，但也漸漸熟練。這工作有時候也會面對⼀一些很不合理 的客人，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客人要對小姐卡油（毛手毛腳），我就站出 來保護她，還跟著小姐⼀一起跑，跑過新店的吊橋，幫小姐攔計程車。」 看奶奶嬌小的個子，講話語氣也相當溫柔，很難想像，當時的她竟能管理 ⼀一間龍蛇雜處的酒店，甚至還得處理客人種種問題。這是身為女人，為生 活、為家庭而有的堅毅。

信仰，讓她選擇放下 雖已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可是在她心裡，仍對這段婚姻感到遺憾、不捨， 甚至是憤怒，「那時，我還是會怨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愈想愈難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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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整天就是哭啊！」三女兒感到心疼，便興起⼀一個念頭，這逐漸改變了 她對人生的態度。奶奶緩緩道出這段往事，「三女婿家信仰基督教，女兒 嫁給他後，也開始接觸。有⼀一天，女兒突然對我說：『媽，我帶你去教 堂！』後來每個禮拜天，三女兒都會搭計程車來找我，⼀一起到七號公園 （大安森林公園）對面的靈糧堂做禮拜。」 從那時起，奶奶開始信耶穌。為了想讀懂中文聖經，讓受日本教育的她， 興起了學中文的念頭，「每個月我會找⼀一天晚上讀聖經給牧師聽，遇到不 會念的字，牧師就會教我，我就用日文拼音學起來，學完後再邊讀、邊 寫。」奶奶開心地說著她的學習歷程。除了學習語言外，她補充道，「後 來，我還當選靈糧堂的組長。每個禮拜要帶小組，看看大家有沒有遇到什 麼問題，我就幫助他們。」從原先的需要幫助，到幫助別人，奶奶講起信 耶穌的這段經歷時，眼神充滿力量，而這就是改變的開始。她選擇放下， 心中多了快活。

安養生活，平靜而有力量 直到現在，奶奶仍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平常，只要安養院裡有相關課 程，就會拿著聖經，戴上眼鏡去上課。回來之後，再拿起紙筆練習。」這 時，奶奶起身，走到衣櫃旁的小桌子翻閱聖經，拿出夾在其間的⼀一張張手 稿。她的字跡整齊、有力量，紙張都快被她抄寫的力道劃破了，可見奶奶 認真抄寫聖經的態度。 除了上課之外，週末仍維持到教堂做禮拜的習慣，還會呼朋引伴招呼大家 ⼀一起去，她希望能將這份心靈的寧靜分享給他人。「我會找安養院裡面兩 個阿公⼀一起去。他們是我之前聊天認識的朋友，我覺得信主很好，而且我 住在這裡比較久，就會想帶著他們認識。剛開始他們沒這個習慣，但我常 請他們吃東西，常聯絡他們，現在他們都會跟我⼀一起去了！」就算已邁入 九十高齡，奶奶仍有著過去擔任教會小組長時的熱情，關心新住進來的朋 友，並試著帶他們認識信仰。 信仰，為奶奶後半段的人生，帶來無窮的力量，讓她在回顧⼀一生時，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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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六個孩子現在都有不錯的發展，也都成家立業了。」奶奶興 奮地拿起書桌上的照片跟我分享，「我還有兩個女兒在美國生活，這是他 們的全家福照片。再過幾天，他們會帶著我的孫女從美國回來台灣看 我。」 這是王梅奶奶的人生故事。這裡頭發生的每件事，好似⼀一個大時代下的小 小拼圖，可是她的堅毅，為這小小塊的拼圖，帶來了不平凡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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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首位

氣象官 口述/周明德 採訪、撰文/廖蕙農(長庚工設所）

他，周明德老先生是前總統登輝先生中學同窗、也是台灣第⼀一位台籍氣 象官專員。 當他聽到我們要去採訪，早已準備好照片、資料，端坐在公共空間的沙發 椅上等我們。周老先生，身材高高瘦瘦，應該有180公分左右，衣著整齊 端莊，安靜的坐在沙發上閱覽書報，氣色紅潤，頭髮斑白，眼眸閃耀，專 注認真，說起話來鏗鏘有力。他給人的整體印象，我想不出還有哪個詞比 「松柏」更適合來形容這位高齡88歲的長者，堅韌不拔，散發著君子謙卑 之德，讓我油然好生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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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景 周明德是台灣第⼀一位台籍氣象官。1924年12月24日平安夜誕生，那年正逢 聖嬰年，打從出生那刻起，便與「氣象」結下不解之緣。他生於日據時期 ⼀一般家庭裡，從小並沒有感受到特別不公平的待遇，直到就讀淡水中學 （淡江中學前身）時，才感受到自己是次等公民，也是第⼀一次強烈感受到 被日本統治的不平等待遇。周明德說：「國小時候不懂事，人家怎麼教就 怎麼說，只會喊日本天皇萬歲！日本天皇萬歲！到了中學，懂事了點， 那時日本人非常嚴格的管控學校。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升學機會也 被限制住，漸漸才開始體會自己是被殖民者」。 由於求學之路被限制，無法繼續升學的他，畢業後只好往自己有興趣的氣 象領域發展，成功考進第6期「臺灣總督府測候技術官養成所」，開始展 開他不平凡的人生。說到與氣象結緣，是因小學五年級時，臺灣北部出現 日全蝕，因淡水位於日全蝕帶的南緣界線上，「日本通信省電氣試驗所」 遂借用淡水中學學校教室，設置臨時日蝕觀測試驗所觀察「地磁暴」 （註：從太陽飛散出來成波帶電質點，日蝕時會擾亂地球磁場，使無線電受干擾而中 斷。） 當時周明德被理化老師派去實驗所觀察氣象，因而對氣象產生興

趣。 訓練班到最後只剩下他與另外⼀一位台籍人士，畢業後，周明德被派遣到 「花蓮測候所」。然後⼀一路從臺灣總督府氣象臺的雇員升為技術員，接著 接任臺東「新港測候所所長」。後來，到了國民政府時期，「臺灣總督府 氣象臺」改制為「臺灣省氣象局」，他的身份從「日本臺灣總督府氣象 官」變成「中華民國臺灣省氣象局職員」，正式成為臺灣人氣象學中的先 輩。他在民國46年時轉職至「交通部民航局航空氣象臺」（民航局氣象中 心） ，到民國70年退休。結束39年氣象生涯之後，便移民美國。旅美期

間，周明德開始學電腦、搜集史料，專注於臺灣氣象史和鄉土史寫作。 大多數書籍都以日文撰寫。

他的學習 說到在求學過程中，「學習」二字在周明德的眼裡等同於「努力」。只要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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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努力、肯打拼，就算學位再低，也可以出人頭地。周明德本身就是活招 牌，他不只在專業上成就非凡，還因應環境所需，自學國語與英語兩種語 言，他打趣的譬喻自己的國語是半路出師學來的。他慈祥的鼓勵我們這些 後輩，勉勵我們成為新世代的棟樑。 目前，他與妻子落葉歸根，返回淡水，子女和孫子留在美國生活。因身體 健康狀況，先到長庚養生村居住，但因妻子關係，輾轉來到雙連安養中 心。在雙連安養中心生活已經三年多，周明德仍繼續撰寫鄉土相關史料， 以及氣象史等等書籍。他主要撰寫淡水的歷史。從他的轉述中得知，淡水 曾經是個寧靜的小鎮，有⼀一次他陪日籍友人到淡水市區走走，遠在紅毛城 邊賣土豆的吆喝聲，都可以傳到那位日本人的耳裡，後來兩人就去買土 豆。 周明德在鄉土史料寫作上，透過自我學習，累積許多寫作經驗，讓周明德 從門外漢到書籍被收入淡水紅毛城中，周明德對學習執著的態度，讓他⼀一 生成就非凡。 談話過程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說：「我很感恩，感謝上天」，說 話的同時眼眸中透露出⼀一股滿足神情，流露出⼀一股幸福暖意。他說：「我 很感恩，晚年可以過閒雲野鶴般的生活，而且身體安泰。」他感恩且知足 常樂。」聽到前輩如此感謝生命的心聲，當下感動萬分。最後，他用三個 國旗並列的照片，來闡述自己的⼀一生，三個國家，三種文化，⼀一種態度。

後記 我從周明德爺爺身上學到：態度與高度，來自自身的謙卑。越飽滿的稻 穗，垂得越低。我期待自己能像周明德老先生⼀一樣，懷著「感恩的心」。 對於生命來說，我們真的很渺小，轉瞬間，就走完大半路程。而反觀許多 人還在錙銖必較些雞毛蒜皮小事，為個人慾望在那爾虞我詐，不知道當他 們回首人生時，會如何為自己下⼀一個總結？仰望著天際的人，心胸如天⼀一 樣寬，這也是周明德在學習與大自然、氣象相處下，所領悟的生命真諦。 這個訪談，也給自己多⼀一層對生命的反思，很開心在年紀輕輕時可以聽聽 耆老的生命故事，增加自己內在的涵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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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週上的課 比大學生還多 口述/陳阮素蘭 採訪、撰文/吳鈺渟（長庚工設所）

三 芝 雙連安養中心是我生平第⼀一次參訪的老人安養機構，接待我們的 解說員介紹說，園區建築物是分三期逐⼀一擴建的，分別命名為「信、望、 愛」。這裡不僅提供老人安養照顧，也收納失智症老人，給予專業的療 護。園區內，有遼闊的花園，約佔總面積的百分之八十，讓住在這裡的老 人家，隨時可以散步、伸展，有助於身心健康的調劑。 安養中心的行政人員幫我們聯繫好受訪者，初次當採訪記者，看著手中的 牌子「陳阮素蘭」是我此次要訪問的對象，邁著忐忑的步伐前往受訪者的 房間。當房門打開，迎接我們的是位戴著墨鏡，打扮時髦的奶奶，親切的 招呼我入座，且海派的答應讓我們拍攝。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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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逢 在入座同時，看著奶奶需要依靠攙扶器來移動，問後才得知，她曾因跌倒 摔斷腿，而開刀裝入人工關節。除了事後復健工作不好受之外，天氣寒冷 時也特別覺得痠痛；另外，隨著年紀增長，眼睛也罹患白內障，動了兩次 手術。 坐定後，發現茶几上放置⼀一本日文拼布雜誌，原來，奶奶對拼布超級感興 趣，他在安養中心裡學了八年時間，笑說自己已是高級班生了。她⼀一邊展 示作品、⼀一邊神采奕奕的解說著，從桌巾、椅墊到包包，甚至衣服，每件 作品的布料、圖案都是奶奶細心的構思與編排，而選用的圖案和花色都具 濃厚的日式風格，做這些事對她來說，最讓她感到快樂的是，當孫子從美 國回來時，可以親手為他穿上親手縫製的圍巾，讓當老師的孫子上課寫黑 板時不會弄髒衣服。另外，奶奶還做了十八件棉被，她笑著說：「這數量 足夠讓孫子用到當阿祖的年紀了！」 陳奶奶育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以及三個孫子。除了兒子住在國內之外， 其於的皆在美國定居。望著陳奶奶眼中的笑，可以感受到她對孫子的疼 愛。她除了上拼布與衣服縫製課程之外，也參與安養中心所開設的手語課 程，她說：「我⼀一個禮拜有十三節課，可能比唸大學還忙！」

年輕往事 當問及奶奶年輕時是否有從事過任何工作時？她開朗的大笑說：「我是總 舖（台語）！」）原來婆家是個大家庭，包括先生診所裡的員工，⼀一家大 小二、三十人，大夥們的伙食都由身為大媳婦的她⼀一手包辦。在古早時還 需要挑水燒飯的年代，她獨自⼀一人擔了很重的水在溝渠與廚房之間來來回 回奔波好幾回，才夠煮⼀一家人的飯。她自豪的說，她先生都不願去外面 吃，只愛吃她做的料理。我好奇問說：「菜要做得好吃的秘訣是什麼？」 奶奶說：「練習，我已經練習了四十年了。」 順著剛剛的對話，我們想更深入了解她與先生的故事。她說：「我先生很 聰明，他1955年畢業於日本的公立學校，後來接受公費贊助前往美國接受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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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訓練，學成後成為外科醫生。」陳奶奶娘家原本即為醫生世家，家境 富裕，家有六十甲田，在日據時代，即擁有⼀一台私家轎車。陳奶奶說： 「我父親是中醫，收入還可以，像我叔叔是西醫，賺的就很多了！他幫人 打⼀一根針的費用，就可以抵⼀一個禮拜的菜錢。看三次門診，便可買⼀一艘船 或⼀一甲地了。」雖然收入高，但他們並不浪費，原因在於她父親堅守所立 的家訓「勤、儉」。 陳奶奶與她先生之間的緣份，並沒有時下司空見慣的戀愛情節。奶奶笑著 細說：「那時都靠媒人介紹。我記得第⼀一次看到我先生，是有天早晨，我 在庭院裡打掃，正好瞧見先生和他的父親正趴在圍牆邊上偷看她，隔天便 登門提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由於當時還是父母主婚的年 代，於是婚事就這樣定了。 陳奶奶說，他們剛結婚時，由於先生還在讀書，只好靠寫信互相聯絡，等 到他放寒、暑假回來時，兩人才正式見面。接著，我們又繼續追問：「奶 奶，你先生對你好不好？」她爽朗的回答：「哪會不好，他是賺錢機器， 他忙我也忙，沒有時間相處，所以也沒有時間吵架。」 陳奶奶的先生原本在台灣自己開業，忙碌了⼀一輩子退休後，跟著孩子全家 移民美國，但熱愛工作的他，到美國後仍閒不住，在醫院重操舊業。陳奶 奶在美國住了廿多年，直到先生過世才回到台灣。

豐富的暮年 言談中發現奶奶會很多國語言，包括中、日、美。她在十個兄弟姊妹中排 行老六。由於前五位皆為兄長，父親渴望有個女兒，所以當她出生時就倍 受寵愛。說到此，奶奶突然提及排行第五的兄長在去年過世了，最後⼀一個 長兄也不在了，現在不論是她家還是夫家皆為她最年長。訴說的同時，似 乎有點感傷，聲音微微哽咽，墨鏡背後的眼睛不知是否也帶著淡淡的愁， 使得我有點不捨得讓奶奶繼續說這段故事。在此刻，門外傳來呼喚聲： 「素蘭，吃飯摟！」奶奶說：「現在只要⼀一到吃飯時間，左鄰右舍就會相 約⼀一起去七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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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奶奶的親人⼀一⼀一過世，心中難掩不捨與感傷無奈。但她在雙連安養中 心裡，結交了新朋友、學習新才藝，使她可以淡忘悲傷。在這裡有了同 好、可以學習、相約吃飯與參與活動，使她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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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的

怪醫黑傑克 口述/黃嘉欣 採訪、撰文/羅威麟(臺大土研所）

小時候我⼀一直嚮往小說裡⼀一劍闖江湖的俠客。彷彿⼀一技在身，便可橫行 天下。可惜羅某資質駑鈍，念了二十幾年的書，依然⼀一事無成。莫說在某 個領域稱雄，連要立足都力有未逮。因此我家附近的黃醫生成為我崇敬的 對象。 「在我看來，你之前的治療根本不算治療！」診斷完我的症狀後，黃醫生 這麼說。這是我跟醫生第⼀一次見面，我到他診所治療我長期的肩頸痠痛。 誰知這位醫生⼀一開口就讓我感到訝異：怎麼這位醫生....這麼有自信啊？ 「拖了⼀一年了，裡面已經很糟了....先扎針看看好了。你可以針灸嗎？」黃 醫生嘀咕幾句後問我。 我沒試過針灸，但我信任我看人的直覺。眼前的這位長者，雖然白髮蒼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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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但是自信的眼神完全不輸給少年人。果決的聲音，說明了他已經掌握 了所有狀況。我當下決定接受他的治療。果不其然，疼痛很快地得到緩 解。由於我的狀況比較嚴重、治療期間較長，也因此有機會側面了解這 位，呃......跟別人不太⼀一樣的醫生。 黃醫生問診很有自己的原則。他大概是在自己的腦海中已經建立起⼀一套系 統了，因此只根據自己腦內的系統詢問需要的資訊。比方說：鼻涕的顏色 是清的嗎？⼀一天大便幾次？有沒有嘔吐、發燒的症狀？ 如果這個時候你回答： 「好像沒有，可是醫生，最近我常常覺疲倦、沒有食慾。」 醫生很可能就會這樣回應： 「來，我再問你⼀一次：『有沒有嘔吐、發燒的症狀？』你只要回答我 『有』或『沒有』就可以了。」 然後他就會在你回答之後陷入⼀一陣沉思。 你試圖再多描述自己的狀況，他會說： 「不好意思，我現在在想怎麼給你開藥，你可以先到外面等⼀一下，我馬上 就好。」 如果症狀比較複雜，醫生便會起身到診所後面的小陽台思考，然後再回來 開藥。看到這⼀一幕，不知道該為他的用心診斷感激，還是剛剛無禮地切斷 你的話而生氣。不過以結果來看，病患們還是感激的居多。診所裡經常高 朋滿座不說，從病人之間的口耳相傳以及護士小姐的言談中，我知道這位 黃醫生透過他卓越的醫術救不少人脫離絕望的生活。 來這邊看診的，很多都是長年求醫未果，受病痛折磨多年的病人。有不良 於行的、有雙目不能正常視物的、有長期失眠的。由於黃醫生的妙手，讓 他們得以恢復正常的生活。我自己身邊就發生⼀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有⼀一位在美國念博士班的學姐，在學期間出現乾嘔以及膽部位疼痛的症 狀。疼痛之劇，有時候連晚上都無法睡覺。由於學姐長期作息不正常，人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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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說肝膽相連，膽部位疼痛不禁讓學姐聯想到肝臟是否也出了問題？想到 許多過勞猝死的案例讓學姊心裡⼀一直蒙著⼀一股陰影。然而美國的醫院卻檢 查不出什麼問題，只是回報出現膽沙，要多休息。這樣的檢查報告不僅無 助治療她的疼痛反而讓學姊更加擔心自己的病因。是不是自己過去太拼 命，把身體搞壞了？要中斷學業嗎？以後還能夠繼續做研究嗎？可是好不 容易歷經許多波折才走到這邊，實現夢想的第⼀一步，現在放棄實在是太不 甘心了。在家人的支持下，學姊下定決心跟學校請了三個月的病假回台灣 治療。然而看了幾家醫院，⼀一樣怎麼都找不出原因。就在學姐失望之餘準 備返美之際，我強烈建議她去找黃醫生。 「他是少數讓我敬佩的人物，妳可以試試看。」我對學姐說。 在半信半疑的情況下，學姐去見了黃醫生。第⼀一次診斷，黃醫生就找出病 因，並且在施以針灸之後令學姐的症狀大減。學姐大為驚喜，隔天就接受 黃醫生拿手的「小針刀」治療。我接受過「小針刀」治療。進刀定位後， 針刀立刻在骨面上移動，同時切除組織鈣化點。刀進刀出，前後不到3分 鐘。然而中間伴隨的劇痛或強酸卻會讓你覺得，真是天殺的3分鐘！有⼀一 次醫生在我肩胛骨進刀，那劇烈的酸感居然穿透到我前胸！如果你曾經敬 佩關公的刮骨療傷，那麼你的行為大概也有他老人家⼀一半的英勇，差別只 是關公是坐在椅子上看《春秋》，而你是被醫生壓制在病床上而已。然而 神奇的是，當刀子離開身體的當下，立刻可以感受到療效，原本氣血不順 的感覺突然解除了，或者原本活動不良的部位突然可以動的比較順暢了。 療效之速，讓我甘受過程中的種種酸痛而⼀一再地接受這樣的治療。 然而我沒想到學姐第⼀一次見過醫生就這麼爽快地答應了，果然無知有時是 幸福的，我可是累積了將近⼀一年對醫生的信任才敢嘗試哪。果不其然，學 姐第⼀一天治療完後就在診所內狂Call我，等我趕到「案發現場」時，她指 著我又哭又笑。哭的當然是治療過程的「不舒服」（據護士小姐說，那是 ⼀一段可歌可泣的過程），笑的則是原本憂心的病症得到了治療。 幾天後，學姐帶著微笑回美國了。我很高興能這樣間接地幫助到她。但我 更訝異的是，⼀一位中醫師居然能夠治癒這麼多西醫束手無策的症狀，完全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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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我對傳統中醫的看法。甚至連⼀一般常見的流感或腸炎，黃醫生都治得 比我見過的任何西醫還快，也沒有任何副作用。 「這就跟燒牛肉麵⼀一樣，」黃醫生若無其事地說，「有的人燒得好吃，有 的人燒的難吃。材料都差不多，功力問題罷了。」 其實黃醫生能有這麼卓越的醫術是因為他經歷了⼀一段非常辛苦的過程。醫 生本名叫黃嘉欣，民國42年出生，兄弟姐妹各個都是高學歷。然而偏偏黃 嘉欣喜歡機械和畫畫，而且認為文憑不能保障什麼，專業執照才是可靠 的，因此讓家人很頭疼。大專聯考名落孫山，從此發誓再也不考聯考的黃 嘉欣受盡親人的奚落。他立志將來要做⼀一份有尊嚴、不求人的工作。然而 眾多的職業中為何會選擇中醫這條路？學習的過程又有何特殊之處，造就 他今日不凡的醫術？我很榮幸有這個機會，親自採訪這位我心中景仰已久 的黃醫生。

請問您當初為什麼會選擇以一名中醫師為志業？ 「我從民國64年就開始跟⼀一位中醫老師學習，因為從小就喜歡武術，所以 對於處理傷科感到興趣。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的外婆。我外婆晚年得了癌 症。⼀一開始由我的中醫老師為他治療了三年，三年間行動如常，外人根本 看不出她有癌症。可是後來我那些長輩們就說不行啊，⼀一定要看西醫啊。 結果我記得很清楚，外婆10月進醫院，隔年2月就去世了。那個時候我就 跟自己說，我⼀一定要當⼀一名中醫師。我民國64年退伍，65年通過檢定考 試，68年考上特考，成為⼀一名有執照的中醫師。」 據我側面的瞭解，家人當初對您選擇考醫師執照這件事並不支持？ 「我們家的小孩都是高學歷，有清大、成大，最差也是輔大。因此當他們 知道我決定放棄重考大學時，你知道嗎？我突然發現我在家裡學會了隱身 術，彷彿家人都看不見我似的。我完全和空氣⼀一樣，真是難受啊！我不知 道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好像教育孩子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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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退伍到考上執照這段期間，家人都沒有給您經濟上的支持嗎？ 「生活費是有啦，就是從⼀一公尺外就丟到你桌子上的那種方式。那段期間 我還去人家工廠幫忙刷鐵鏽、幫瓦斯行扛瓦斯，打打零工之類的。」 聽說那個時候您白天的時間都待在圖書館？ 「對，那個時候⼀一大早我就從和平東路三段開始走，⼀一直走到台北工專旁 的中央圖書館。⼀一方面為了省錢，因為沒錢搭公車，⼀一方面我⼀一邊走⼀一邊 可以背書。我的記憶力很好，就是那段期間訓練出來的。」 在那段辛苦的日子裡，黃嘉欣⼀一天只吃⼀一餐，而且是簡單的麵包或限定15 元以內的自助餐。再餓了，就喝圖書館裡的白開水。沒錢的時候就去給人 家打零工。這樣的日子過了四年，民國68年終於如願考上中醫師執照。在 中國醫藥學院的中醫研究班結業後，民國70年黃嘉欣開始執業，同時在補 習班以及東吳和政大的社團教書，為期8年。 「那個時候到補習班上課的學生都是已經下了班、很累的社會人士。有的 年紀都大了，而當年我才27歲。」黃嘉欣回憶，「⼀一般的補習班老師為了 維持學生的上課興致，都會講黃色笑話。我堅持不要。講笑話是會啦，學 生都這麼累了，但是講黃色笑話就太失格了。我認為身為⼀一名老師，還是 要有⼀一定的格調。」 但是後來您卻放棄了台灣的工作跑去美國？ 「那大概是民國七十幾年的事情，那時候台灣的中醫環境太讓我失望了， 很多中醫師都在用西藥，特別是類固醇，讓我覺得很丟臉、很可恥。怎麼 我辛辛苦苦、拼掉大半條命考上了中醫執照，卻要與這種人為伍呢？你知 道當年中醫特考要考4天嗎？考完之後⼀一放鬆，當晚我就發高燒，還出現 血尿。結果呢？成為中醫師之後，大家卻把我和那些用西藥的中醫師當成 同⼀一類的人。我覺得太丟臉了。」 到了美國之後，黃嘉欣考取了加州的針灸師執照。不僅如此，在美期間黃 嘉欣還學習了物理治療，使他對人體的骨骼經絡的知識不同於當時台灣傳 統的中醫師。原本黃嘉欣打算就此在美國執業的，可是台灣老病人們不停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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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來的信件打動了他。外表冷酷、不可⼀一世的黃嘉欣，其實有著⼀一顆相當 溫暖的心。 在您執業這麼多年裡，治癒了這麼多的病人，有沒有哪個案例是您最得意 的？ 關於這點，黃嘉欣稍微想了⼀一下，然後開口：「沒有什麼好得意的，治癒 病人是份內的事，是應該的。」 您覺得您的醫術這麼卓越，主要的原因在哪裡？ 「這沒什麼，多念點書就可以了。就別人在睡覺的時候你不要睡覺，別人 在玩的時候你不要玩，別人在休閒時你不要休閒，就可以了。」 最後想請問您，目前最大的希望、願望是什麼？ 「大概就是退休吧。累了。」 黃醫生⼀一直希望能夠早⼀一點退休，他⼀一直有⼀一個夢想：騎著重型機車在大 馬路上奔馳。可是又怕出意外，傷到他靈敏的手指，無法在工作上維持他 ⼀一流的水準。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退休。至於讓他⼀一直延遲退休的理由是 什麼？我來不及問他。但我知道絕對不是因為錢。 「那是什麼原因讓你無法退休呢？」曾經有⼀一個老病人問。 黃醫生沒有回答。雖然他不會承認，但我相信裡由之⼀一是：這個工作是他 安身立命的所在。從每⼀一次解除病人痛楚的成就感中，從每⼀一句病人感激 的言詞中，他獲得了存在這紛擾俗世的意義感。就好像他和台灣這塊土地 的情感⼀一樣。雖然口中不斷地咒罵這塊土地的人有多糟，但他終究還是為 了這塊土地的人而放棄美國的工作。 「台灣就好像⼀一個有痲瘋病的母親⼀一樣，」有⼀一次黃醫生說，「雖然糟透 了，但她還是我們的母親。」 儘管言詞犀利、桀傲不遜，骨子裡黃醫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是因為太 重視了，所以不輕易顯露在外。他的尊嚴不容許他重視的情義被濫用、被 嘲笑，因此將他深深的關懷藏在那些鋒利的言語背後。這是我個人對他的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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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見。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我最喜歡的漫畫人物──怪醫黑傑克。 我試著想像黃醫生少年時代的遭遇：被家人完全地輕視，把生活費從⼀一公 尺外丟到桌子上；整天窩在圖書館，⼀一天只吃⼀一餐麵包配白開水。這麼辛 苦的歷程，憑著⼀一副傲骨，少年黃嘉欣硬是挺了過來。沒有正規科班的文 憑，成敗只在⼀一張執照的考取。⼀一段猶如走鋼絲的過程，叫黃嘉欣不得不 比任何人專注、比任何人認真。我想起黃醫生診所裡，他椅子背後的字 畫：「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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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班成果分享

報導、寫作群：林怡廷、林祖 祺、廖蕙農、吳鈺婷渟、羅威麟 教師、顧問群：邵正宏、王品 涵、郭旭棋、陳淑英 總策劃：陳淑英

智齡聯盟寫作班，為了訓練助理們採訪與寫作技巧，好將聯盟內的特色課程與 Ｔ型人才工作坊課程做更好的記錄，聯盟特別邀請資深編輯、小說評論家、新 聞研究領域的講師，來分享各類文章的寫作技巧。 完整而精彩的報導，不單要有練達的文字表達能力、同時也必須訓練觀察與訪 談技巧，有好的問題，問到精彩內容，報導就成功⼀一大半了！因此，為了不讓 寫作課只是紙上談兵，智齡聯盟與聯盟夥伴的雙連安養中心接洽，安排學員與 爺爺、奶奶們進行訪問，讓學員們有機會操作演練。 每位學員將訪談稿整理完成後，再由老師群⼀一⼀一針對每位學員文章結構問題， 提出建議，再做調整。大部份修改回來的文章，都進步非常多，顯見學員的專 注與用心。因此，特出此成果集以茲紀念、鼓勵！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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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齡聯盟 教育部智慧生活人才培育計畫 計畫主持人 劉佩玲 教授 （國立臺灣大學應用力學所） 共同主持人 王秀槐 教授（國立臺灣大學師資培育中心） 康仕仲 副教授 （國立臺灣大學土木系） 專案助理 葉湘如、彭靖文、陳淑英 聯絡電話：(02)3366-­‐3366#55201 ．電子信箱：silverstaff@caece.net ．郵寄地址：北市中正區羅斯福路4段1號 (臺大土木研究大樓電輔組610室) ．聯絡地址：北市大安區辛亥路3段188號610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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