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大诗歌·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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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

【2 0 1 1 卷 】

PROSE POEM


爱斐儿

爱斐儿,本名王慧琴,曾用笔名:小雪。1966年5月生于河南许 昌,现居北京。作品见于《诗刊》《诗选刊》等刊物。部分作品入选 《2008—2009年中国最佳诗歌选》等选本。出版诗集《燃烧的冰》散 文诗集《非处方用药》等。

曹 操(外三章)

注定一个天大的谎言会被重复多次, 用谩骂吸干你沸腾的热血,在你的脸谱贴

一 你东临沧海,北踏碣石的时候,一座 禅让台已由黄土筑就,等待一个真正的君 王领受神圣的旨意。只是你踉跄的步履, 总是被脚下生长一茬茬稻菽,也同样生长 一茬茬傀儡的土地埋下的伏笔绊住 无人懂得一个英雄的寂寞,即使那寂 寞比一千年还难消解。 酒煮沸了,青梅枯干如哽在喉间的那 枚硬核。 仍然没人敢大声说出事实的真相:你 是英雄! 二 谁在你的头颅埋下乱臣贼子的病根? 谁又颠倒“宁让我负人,不让人负我”那 个关键词。 让你的每一次胜利都伴随一阵剧痛, 即使华佗在世也不能让你起死回生。 我听到了天姥的哭声。 比赤壁那场大火哭得还要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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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上奸臣苍白失血的标签。 如同神授的使命感被唾沫星淹没,仿 佛骂声越高,那四处飞溅的唾液就越纯洁。 让历史蒙羞的是挤满时间每一道缝隙 中那些悲哀的尘土。 谁懂你用一只手捂住心口的苍凉,一 只手挥舞长鞭,指向一个不燃战火的太平 世界。 三 为何我会在灵魂深处时常想起你,隔 着一生的尘土默默地对你遥望和注视? 看清你端着一盏耗尽灯油的灯台,拖 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在帐幕中踱步。 然后,坐在一声叹息上,一会儿试试 宝剑的锋刃,一会儿听听剑鞘的啸鸣,彻 夜听着三国的呜咽擂响魏都的城门…… 看着你不眠的焦灼,被长夜高高挂 起,心痛找到了难忍这两个字一起陪着你。 注定自己会被一颗英雄的情怀挟持, 逃不出你装满悲风的营帐。


即使小乔选择嫁给周瑜,即使铜雀台 上歌舞的长袖,最终寂寞如泥土中沉重的

这三个字,从那场大火开始,从此与 美好无关。

瓦砾。

再见它,就是再见一片狼藉。就是从

我还是不能改变用一颗诗意的心,环 绕一位英雄的悲歌飞翔。 四

万念俱灰中辨认废墟,从一堆石头中重温 凉透的心,向永不再说流动的大水法,讨 还水源。 然后,和它们站在一起,在万箭穿心

如果能看见你放下手中的杜康酒,展

的剧痛中保持缄默……

眉一笑,笑容舒展如滔滔东逝的江水。 我多愿意去向来生赎回我的前生,做 你帐前为你洗尘的那碗清水。

其实,痛一次,和痛一万次一样,可 以忍。

把你沉重的心啊,放在每一滴月色里 清洗百遍。

从火海中涅槃,和在刀尖上跳舞一 样,可以再生。

直到你的泪水回到眼眶,热血找到心 室。从厚厚的尘埃中翻身坐起,回到一个 赤子。 然后,告别江山社稷,告别跃马扬 鞭,告别阴谋诡计和蒋干的心。 只剩你不输于任何人的文采,站在三

为何它只给我一眼的功夫,就让我遍 历劫后余生,把我心中的某些信念碾为齑 粉。 不但打翻了我的五味瓶,刺痛了我的 每一根神经,还彻底打碎了我对人类抱有 的信心。

国中心最高的位置,把酒临风! 仅靠爱自己的家园、爱自己的祖国

圆明园 这三个字已被烧焦多年——圆。明。 园。 重提它,就是在灰烬里重新翻检伤 痛!耻辱!荒诞! 就是用解剖刀再次割开一个王朝腐烂 的尸体,让帝国衰朽的尸臭再次弥漫,就

是不够的。仅靠纪念、唤醒仇隙、团结起 来,再次战斗也不够! 因为,只要还有贪婪,还有欲念,它 们就能一次次重组八国联军。 你要消灭的远不止一个强盗组合。 你要消灭的还有它们不散的阴魂,一 个还不断造就强盗的世界!

是让人类的良知再次承受强暴与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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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让我在爱上你的英雄盖世之时,

虞美人

绕不开生离死别的伏笔? 只给我这毒药般的美,却不能跃马

站在前世的血泊中想你。红色的记忆 里还闪着剑光的冷,热血的暖。 虞只等你打马来到今生,斩断那段 不堪回首的历史,还我一段美如神话的爱

扬鞭,陪你突出重围,于乌江边上重整旗 鼓,唤回你的英雄气概和八万江东子弟, 让你轰轰烈烈地回到自己高贵的血统里, 再去扫平乱世。

情。

眼见一个乱世与你一同出场,帷幄里

逍遥散

尽是带给你光荣和耻辱的流氓勾当与无赖

等我把猛虎放归山林,唤醒二月草木。

心机。

我不管苏醒的桃花争不争春。

——你的“兄弟”早已在卑贱的出身 上沾贴神授的鳞片,他随时准备让刘姓子

独自举杯一笑,也不想醉得太深,好 肝胆要留给英雄末路。

孙去世袭你手中的江山。 君不见手中的宝剑时常舞蹈在忧伤之 上,楚歌声里早已埋伏好十面杀机。

此时,正是月朗风清时候,天地一片 空明,适宜且行且吟,抽刀断水。 扁舟抛开万里浮云,你偏行往低处,

时间与命运一定有一次历史的合谋,

不载长歌短哭。

在一条鸿沟里暗藏了背信弃义。 让你的乌骓马追不上坐失的良机,让 遗恨的废墟劫走了宫阙的华丽,让将士的 冤魂飘荡在无处葬身之地。 ——如同高贵带给带给我牺牲般的情 意,也带给你短暂的盲视。让这段罂粟般

路经竹林,碧水丹青只顾写意。 你先用贤士气韵,治疗七情内伤。再按 下弦而虚的脉象,用广陵散音绝六淫外束。 白芍研细,平方刚之气,再借柴胡薄 荷一点凉意,驱散虚浮躁乱之郁。

的爱情,成为垓下的断肠之地,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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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血染的花朵里,煎熬在一副苦寒的药

好了,让我松开死亡禁忌,折一枝青

剂里,却不能屏蔽你坐在苍老中心生的倦

枝在手,放任那闲云野鹤,再把生死那点闲

意。

事抛向爪哇之国,只管看无处不在的美。

■大诗歌 ● 散文诗


安 琪,本名黄江嫔,1969年2月出生,福建漳州人,现居北 京。中国作协会员,中间代概念首倡者及代表诗人。曾获第四届柔刚 诗歌奖。参加过诗刊社第16届青春诗会。2006年4月获诗刊社、中国 妇女报等联合评选的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 全集》。出版有诗集六种。

感观2号(外二章)

它们像太阳排泄的废物,有着太阳的 神性,和废物的暴戾,与肮脏,本性。

暗色背景游荡的这些断裂光速同样

—— “ 我 有 生 命 力 旺 盛 的 阴 影 覆 盖

游荡在我昏沉发涨的左右太阳穴,我病

你,我有硬度和时间,我有陌生的快意。”

了,所以看见秋天被施与酷刑后的疲惫自

——“你有!”

语:这是无人可诉的时刻……这是……无 人……可诉的时……刻。遍地金黄的落叶

4月13日

金黄的金黄的多么干净的情欲就这样在北 方高远的秋阳下翻滚,或安静地被疾驶而

这一天你有地中海一样的阳光和蔚蓝

过的小轿车碾压而逝,这致命的看见,使

梦幻这一天你有好心情,这一天你像联合

我头疼更甚,一闭眼,就有形状各异的七

国一样忙乱思绪纷纷,你与世界有了无边

彩线条说它们是眼睛它们是齿轮它们是,

的纠葛这纠葛蹦蹦跳跳拉来一车又一车的

益虫,和蛆虫。

线条,这些缤纷的线条迈着华尔滋的舞步

它们说它们说,它们说:这是无人可

或摆出款式狐媚的造型随着时针的一格一

诉的时刻,我们愿意在你的躯体驻扎,请

格走动或停或止。这一天一对恋人从斑白

把我们视为你的药片化开,溶解,我们就

白发回归青春时代,青春是青春的玩具,

是化开,溶解的过程。

和欢喜心。

意识。无意识。潜意识。下意识…… 都揉成一团了,都丢进垃圾堆了,都 曝光了,都公共了……

这一天疾病死去而死亡复活,泪水摔 倒了而种子发芽,空气中弥漫着情爱的芬 芳而精神之子在野地繁殖多么好。这一天

它们说它们说,它们说:我们是你的

林肯骑着澳大利亚绵羊而郭莲娜像一棵清

思维病菌,我们要吃掉你的想念,你睡梦

脆的嫩草有着青草的气息和嫩绿。这一天

中匀称的鼻息。

林肯和郭莲娜自我流放到生命这一块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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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土地因为生命唯一的温情之地被他们找

的心蒸腾而出,世界将摊开它毫无遮拦的

到了。

躯体,这是山,川,大地,这是林,泉,

这一天我看见了我祝福他们!

沙漠,这是你,这是我!这是调皮的风吹

这一天一具女人的躯体开始膨胀膨

开的怪诞的痕迹,丢下一个石子就能荡起

胀,长成万物的形状。万物花开,骨骼当

骚动的星月,啊,“星光星月夜,我愿这

然还是最原始的。为了吻到幸福的幻想之

样死去。”

唇我紧张激烈以至发抖,我驱赶了全部不

我愿将自己粉碎以便飞鸟可以叼住我

纯之念狭小之怨我发誓从此刻起心怀坦荡

的残骸飞越千里去找你,愿我在梦境里遇

因为我还在爱。我从这一天里学会了微笑

到你焦急的寻找,愿歌舞厅的五色不曾迷

虽然微笑后面尚有暗影。亲爱 的,如果我

离你智慧的大脑。多么混乱的“愿”充斥

曾经饱尝失败那就给我那句俗语,失败是

我阅读的写字的行走的瞬刻。像这些破碎

成功他妈妈。

的颜色的杂糅铺展成树枝的模样,叶,紫

——“一切将如你所愿。事情已经发 生了就像其他好事情一样发生了。” ——“谢谢你!”

得多么卓越多么美丽多么光辉!日子带来 多么繁复而不可预知的变化而这,正是我 所想望的。 永远不在一个点上生活也永远,不为

似水流年

某个记忆停留。人的一生说到底“是由一 个一个点构成”,最主要的“也就那么几

当蓝花一朵一朵破碎黄花一朵一朵 破碎黑色的花朵红色的花朵也跟着,破碎 了。春天充满饱和的尖叫,欢乐以外,那 些欢乐的人总能找到他们的狂欢处,亲爱 的,我跋山涉水在孤独的夜晚暗绿的床单 上呼吸你时而单纯时而迷乱时而邪恶时而 无辜的眼光和笑容。梦想在握,一个世纪 前你给我的梦想冒死突围而来如今就在我 的案头肆无忌惮地怂恿我,人生短促,及 时激励奔涌的海浪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世界在黄昏和晨起都那么 安静,但安静是假象,一待日头衔着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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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个点”。 ——“你是我现在的点,类似于我生 命版图上的首都。” ——“哦……买噶……”


白 月,1975年生,贵州人,现居重庆。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 《诗林》《九月诗刊》《开诗刊》《重庆时代信报》等刊物。入选2008年诗选 刊《中国诗歌年代大展》《中国当代汉诗年鉴》等,著有诗集《白色》。

刀的想法(外一章) 说真的,蘑菇长得太故意了。很难叙 述它一条腿的意思和永远戴着高帽子的心 情…… 这些动植物,它们,和我从未有过往

的想法呢?饥饿一到就有了? 应该还要早,饥饿到来之前?不对, 还要早。 对了。在早上,那时我比校清醒。我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天的……

来的它们,案板上的它们…… 将在我的引导下作出让人敬畏的事情, 它们将在沉睡中苏醒,接受现实的洗礼。 它们将变成段和片或是粉末…… 不,它们已经变成段和片了。在我看 到它们的时候…… 我将用力地看着它们。用我全身力气 和精神。

虽然我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那 没心没肺的样子。我那副只作为工具而存 在的样子…… 我的样子就是让它们变成段和粉末的 样子。我 在早上,更早时,甚至梦里…… 不不不,我没有梦。如果有过梦,我 可能会改变想法。

我守在这里的目的,寸步不离的目 的,睡和吃都在这里的目的……

即使不能改变我也会因为梦的存在而 不乐意那么清醒:我是刀。

就是等待它们。不,应该是等待段 和粉末的成立。我渴望速度。我不喜欢停 留、观望和折磨。 尽管我这样的存在就是一种折磨。

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么无论我做什么 都是对的。而我怎么就只能做“破坏”的 事呢? 锅里的油啪啪啪地响着,嘲笑起来:

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段”和“粉末”

刀啊刀,多情的刀啊,应该自豪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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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无表情,像冰块那样躺着。假装 与它不认识。它懂什么呢? 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被我处理过了。

里,总有不甘心的。总有红的,迟钝的, 一时没能烧尽的。 我胸无成竹。我胸空洞。 我心无所谓:那就一起燃烧吧。

她说:深有体会 我打心眼里看不起那煤炭似的心情。 打心底看不起的自己,转了两圈,想 飞又飞不起。 我想她是内心并无真的螺旋浆——没 有鼓励啊,没有专一的目光,比如那着火

燃烧是对的,而煤炭的黑不对。不, 煤炭的黑是对的,心模仿它的黑不对。 对,还是不对。我打心眼里看不起问 题重重。

点。 那着火点是属于她的么。 那着火点不是她的。

那湖周围,黄昏,纯粹一把剪刀,慢 慢的剪过去,慢慢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忍耐吧,风景,忍耐一个晚上。

周围,到处 风光之美,人之狂,男的女的。是人 不是人的。是物也不是物。

打心底里看不起的自己,女不起,也 男不起。在人物之间不人不物。 她无法辨认。

忍耐吧,我,那个我,忍耐一个错 误:兴许对起来后就会有所发现。 对起来吧,发现她吧。

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抱着双臂或夹 着自已身体的身体,旋转。 那旋转,那不了解,那无法了解,那 戒备。

你们说我什么?什么的什么? 看起来好像她没有耳朵,没有自知之 明。 多么天真,却不忘我。

那湖水尽了,在见不到底的那个底 里,自己,像一团醉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刻啊,打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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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白 灵,本名庄祖煌,原籍福建惠安,1951年生于台北万华。美国新泽西 州史蒂文斯理工学院硕士,现任台北科技大学副教授、台湾《年度诗选》编 委、耕莘青年写作会顾问。出版有诗集《后裔》《大黄河》《没有一朵云需要 国界》《白灵短诗选》《白灵世纪诗选》等十种,诗论集《一首诗的诞生》 《一首诗的诱惑》等,还有童诗集、散文集等多部,编选诗集多部。 1973年夏天的复兴文艺营,于铭传的山上。他的凸

散文诗教主(外一章) ——歪公商禽

眼与特殊思维方式与其或是四川三星堆及金沙遗址 的后裔(僰(音博)人)有关。

我的朋友杜十三 1973年仲夏那个早晨,你坐在台阶 上,一坐近四十年,而台阶下众小子滚动

没事时他会在门前小公园的树顶上

的眼珠正发动引擎,呼啸一声四面八方去

绕圈子奔跑,喝了酒就从酒瓶口钻出头来

了。之后无一不落在山下那面大网中,到

闻一闻春天的味道,这一回他跑进一株树

今天还没有自梦或者黎明中醒来。

中,钻入枝丫,把头颅削得锐利,挤身到

到了中午,你的话语才环佩玉珠般地

了顶尖,才发现那是一条电话线,他跑了

自台阶上滚了下来,那时还没有人知道什

回头,露出一张发绿的猫脸,对我说:糟

么是三星堆,而你正比划着僰人后代外星

了,那一头原来被镁光灯烧熔了。我的朋

族群纵目大耳才有的歪想歪理,你的眼珠

友杜十三有三星期窝在一根桌脚内,不发

子像戴了金质面具那么凸,你滔滔地说着

一语,任新闻记者把他的门敲烂。

古文明早已消失的银亮咒语。

有事时他会站在违章建筑顶楼十公分

到了黄昏,我们这才终于听懂了台阶下

不到的护栏上叫喊,我在十几公里外的木

方潺潺滚滚的流水声,也才明白三千里路云

栅就听到了,他急于把自己的身体写成草

和月不能不用脚思想的玄秘,只因你的头脑

书,但找不到握住他灵魂的笔,我双手一

奔突的基因是古国你构不到的悬棺,是金沙

摊,不知怎么告诉他飞翔也可以飞成空中

遗址你拦不住的万头大象冲闯出的秘图。

一行无人能懂的狂草。隔着一座坟场一样

原来,悬棺和秘图是属于教主的,而

的台北,我的朋友杜十三纵身一跃,竟撞

教主是属于黑夜的,而黑夜是属于逃亡的

在各大传声筒几百万份油墨纸张上,吐出

天空和遥远的催眠的。

一句血,那是他一生最红的诗句,那晚他

注:第一次见到商禽(外号“歪公”)是参加

拿着酒瓶把自己的梦敲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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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 北 野,本名马长岭,1965年生于河北承德市,满族,现居北

京。八十年代起在《诗刊》《人民日报》《人民文学》《星星诗刊》 《诗歌报》等发表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有诗集 《普通的幸福》《北野诗选》《在黑夜里飞行》、散文集《落雪的声 音》《边飞边想》等。

我是农民(外一章) 太阳照见家门,白色的炊烟下互相 看见的身影。我是农民。你也是农民。我 们说不出长在心里的疤痕。令人敬畏的贫 穷在命运的轮回中化成泪水,这正是你所 鄙视的。像一只箩卜,拔出根也带出泥。 我所认识的乡亲还扎根在乡下,像一棵钉 子钉进我心里,这连铁也要生锈的事实, 使我窘迫的汗水散发着土腥儿味,像腐植 土,像山泉中流动的芒硝,需要你掩鼻而 过,需要你奉献虚假的宽容,来接纳我的 羞涩和拘谨,需要你像指挥盲人一样,指 给我陌生的街头。 夕阳西下,我看不出一座城市要比 田野开阔,并且可以容纳更多的赞美。但 我热爱城里的工作,迷恋内心的诗歌、吃 喝拉撒睡,像大地上和谐的四季为我所必 需。但唯一不需要的是:你不要像欺骗命 运一样骗走我口袋里仅有的积蓄,留下我 一个人空荡荡地,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无 家可归……我是农民,你也是农民,我们 不需要再次揭开心里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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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涂鸦与断想 请刷白那些孤独的肉体,刷白那些嘴 唇和烟尘中渐渐变硬的心。请刷白这个刺 骨的冬天,和冬天后边向前滚动的春风, 如同搬空大地上的阴影一样,搬空身体内 那一片漆黑的石头。 留下这双无辜的手,让它始终感受到 汹涌的沟壑和天空那些虚无的炊烟。明天 是那么虚幻,昨天已如此陈旧;而冲上斜 坡的马却突然把草原踢翻,在开阔的大地 上,没有人能阻止这双手,春天像坍塌的 染坊,让人如此晕眩。 我似乎闻到了黎明的腥味。我似乎听 到雨声降下来,野花通过泥土表达她心中 的冲动。而母亲的旅程还没有开始,母亲 在初春陷入了穷途末路。我荒凉的心越出 身体,在颤抖的月光下,也无法把白发苍 苍的母亲在风中扶稳。我在这一刻改变了 主意,包括用沉默替换了激动的心。


彼 岸,本名杨晓静,1969年4月生于山东,现居山东寿光。喜欢 心情文字,跟随性情写作,在文字里享受率性、自由与纯粹。作品散 见《青年文学》《诗潮》《香港散文诗》等。

读 枭

气,然后获得他。 管他所有的痕迹是不是恒久,管他 枭,枭雄之枭。

枭雄,骁悍雄杰之人,难以被制服的英雄。 ——题记

所有的隐忍是不是自己触摸自己的苍白怀 想。就这样孤独而寂寥地,以一种幻觉消 解着对这个字的惦念。

1 2 真正称得上活着的证据,必须从一种

枭,与她离得很远,带着邪的倾向。 只能远观,怀想。一直远离着,一直以一

快感中领取。 读书获得的快感往往清雅;音乐获

种无法摆脱的魅惑,在文字里观望或感受 这个字。 喜欢枭这个字,莫名的喜欢。这个 字,一直深藏心底,沉浸其间无法自拔。

得的快感恣肆尽情;征服的快感来自于神 秘,不知不觉;被征服的快感应当是一种 甘愿臣服的幸福。 快感需要敏感的抚触,无论身体,无

枭,一种阴森的力量,带着肃杀之 气,又处处留有春光。 一次一次的野心,一道一道的伤痕, 一滩一滩的血迹。再偶尔,对于异性,也 泄露一寸一寸的温情。这就是枭的意象。 枭,奔跑在战乱年代的一个字,在满 是绚烂熙攘的红尘中很难与其相遇。 因为无风无浪,枭,无法浮出水面,

论灵魂,要有热烈的反应,和迎合,需要 在彻骨销魂中尽情。如果迟钝,快感则寡 淡。 可是,谁会拥有这样的快感?时而, 细微,如尘,肝肠寸断,又那么千回百 转;时而,粗烈,狂野,步步紧逼,又那 么英雄侠义。

多少跌宕都深藏着。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划

谁会?谁会这样铁骨柔情?

出一道一道血痕,在深处营造一种枭的霸

这世上只有一个字会给你这样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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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枭。

感觉;于她,就只是一个瞬间的幻念。无 法触摸,只可以远远地看着,如同隔着透

3

明的玻璃窗看耀眼的太阳。

以一棵枯树的姿态想念他,明知绝 望,却依旧向往,向往一种传奇。 一种桀骜氤氲,枭隐含的英雄气需要

可是,获得的渴望,无论经历怎样的 疏离,依然蛰伏,暗自澎湃着每一个无语 的黄昏。

剥离或者等待。所以,必须走出枭的邪气

这多么像是一脉不想回头的江河,遇

来看他的邪气,这是一种生命最纯粹的信

冰结冰,遇水流水,遇惊涛就拍岸,遇波

仰。

浪就汹涌。 喜欢枭,喜欢枭的叛乱和忤逆;喜欢

有一种澎湃一生都在,或暗或明,或

枭的力量和霸气;喜欢那种不可一世的英

静或动。有一种磅礴的心意,一直在等待

雄气。

着一种什么的到来。

一个女子如果能够靠近性情里的枭 气。然后,慢慢欣赏。这是一种怎样的快

她知道,枭合了她这磅礴的心意。这 旁若无人的姿态啊,怎么如此迷恋?

感?

迷恋什么? 在这和平的年代,等待一个枭字的到

来,不知要多久?等待一种征服的到来,

迷恋枭所带来的刀影?破坏?还是桀 骜?

亦不知要多久?这样的年代应该也有枭, 只是藏而不露,他在一种情怀里。 用尽一生,甘愿为一个字而等待,为

难道是喜欢他如同文字一样,可以 以绝望的方式获得一种倔强不败的征服情 结?

一种情怀而等待,等待一种控制的到来。

是枭,用文字隐藏着一种无法解脱的

然后,对抗,然后,倾服。一定要惊心动

悲情。一样的执迷,一样的无解;一样的

魄,且心潮澎湃。

自己给自己放置野心,一样的用一种激烈

你,如果有一天甘愿被控制,记得, 那一定是因为爱。

恣肆的方式解救自己。 这情结,这迷乱的情结,亦不知始于 何时?止于何时?亦不知始于灵魂?还是

4 枭,因为强横,凶猛,所以,注定一 般无法靠近,无法获得。 于她,怎识得这滋味?这快意恩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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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世事? 而她就是要这样毫无节制地不可救药 地爱着文字和文字里的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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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若有一天,抵达枭,纵然对枭的激情

因为,枭,就只是一个字,一个来自

会因抵达而趋于消解,却仍想着突破一点

战乱年代的字;因为,她,就只是一个温

什么?

婉怀想的女子,她清澈的风情怎消磨得了

那一刻,必须突破那一瞬一瞬获得的

这刀剑如影的英雄之气?

美好,以一种悲情终结,这才是枭。 枭,终其一生,都携带着这样的悲 情,无法解脱。这是枭的宿命。

普天之下,所有的月光都是一样的, 冷、烈、偶尔清,偶尔凄;原来,枭,和 所有的文字都是一样的,随着读他的人写

所以,每一个到达枭的人,在越过之

他的人爱他的人的心意而辗转;原来,所

时,在获得之时,必须留下自己的伤痕,

有的情怀啊,都只是自己摇曳着自己,自

必须留下以伤痕获得的荣耀。

己消瘦着自己。

以伤痕获得一种吞噬般的荣耀,是 悲,是枭。

忘了这个字吧!忘了那份心意,仰头 看这冬日漫天的雪花。

这里,有疆域的气味,骏马的气味; 这里,有森林的味道,有香烟的味道;这

再看这风情万种的满地情怀,都在这 一刻弥漫成蔚蓝的风。

里,有男人的气味,有灰尘的气味…… 这里,有一盏红色的台灯,她在那盏 红色的台灯下日日怀想。

那些蔚蓝蔚蓝的忧伤啊,且沉浸其 中,且沉浸着寻找并仰望遗失在蔚蓝里的 那个字,枭!

所有隐藏的渴望都苍白如月。可是, 怀想的幸福,依旧此起彼伏着。 那么,就暂将枭安放在文字里,让它 同文字相拥吟诵一曲千古绝唱。再将这绝

且不管是她迷恋了枭,还是枭渗透了 她。 枭,都只是一个字,一个辽阔而霸气 的字,仅此而已。

唱隐于她最隐秘的灵魂深处,日日以绝望 的姿态怀想。 枭,在哪里?她,又在哪里?为何? 这里,那里,有着一样的柔情;这里,那 里,有着一样的不羁。 可是,这里,那里,却始终无法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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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 曼,原名䑵ङ文,1963生,土家族,六级公残,现居重庆。 从小生在长江三峡上游,上过九年学,当过农民、码头搬运工、机关 干部、报纸副刊编辑。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诗刊》《青年文学》 等,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巴国翅膀》《西沱烟雨染红尘》。

满着罂粟。

当生命穿越过一片阴湿的芒地 (外一章)

当我只身穿过这片茫茫的青草地,独 自徘徊在一片摇曳的风雨之中。 风中的舞者。直指我心空。纤纤十

幽闭,且闲静如风,也许,这就是你 原始的本真。还我于世,我的一袭红颜。 独自面对着山下的鹿群,你已展开洁静 的身子,纤纤十指,轻轻地拂过暖暖微风。 那般裸露的程度,直抵珍珠和玉。

指,直指我灵魂。此时的我已两手空空。 我的灵魂里,响起一阵羊皮的鼓点。 在一片片雨水中,传来了婴儿的啼 哭,远方的钟声响起,那就是我的一袭红 颜,和万般宿命。

森林里隐藏着许多故事,恰好,就发 生在此地。风沙骤起,平滑的草地,闪露 出一束束微芒的光线。 我的眼眸挤满沙子;我的呼吸携带着 羊腥;我的肉体百般地疼痛。 这里正值生育的岁月,空旷的天体下 是一片茫茫的海水,把整个世界都变得空 荡无比。 海水翻覆,湿地之上草长鹰飞。 海水里,拥挤着别样的鱼群。一滴滴 眼泪,打湿在透明的羊胎上。襁褓里裹满 青春的气息。就像那玉米地的苞蕾,飘动 起长长的缨须。 这里,有我拥有的一袭红颜;一袭你 看不见的飘渺的身影。 只不过是另外的一个风情的女人。珍 珠如玉。珍珠,掉落在草地的缝隙里,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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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如果让我在诗歌的被褥下熟睡 火炬,在黑暗中燃烧,夜色里走来天 使与魔鬼。 可我无法走出那个古老国度。 步出文字以外我便是个俗人。 阳光和着粮食支撑着我的骨头,握 紧着语言,想象着爱情。站在一片阳光之 下,雕刻自己也雕刻别人。 泱泱大国,诗歌,这个被时代变卖已 久的东西,躺倒在一片高贵与卑贱之中, 宛若小村中的一支瘦竹。 现实多风又多雨。虽然气候晦暗,那 般语境难以企及的高度,依然闪耀着昨日 的光焰。


成 路,1968年6月生于陕西省洛川县石头街。著诗集四部。诗集 《母水》入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终评备选作品、荣获第二届“柳青文 学奖”、第十九届“文化杯”全国鲁藜诗歌奖、“中国首届地域诗歌 创作奖”等。出席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

我这个旁观者,陪同圣战的勇士和一

幻 境 1 在近旁,我看见了一张脸,后来是若干 张脸。我看见的脸们像石头垒成了一面墙。 这就是我和三姐的背景。 我不能确定墙体的颜色是小彤点燃的 火,还是夜鸽子吐下的血。而墙体的红确 实让我的灵魂惊悸。 那我在日常里手持的打火石,这时候也 应该会挤进来,和墙体上的石头称作兄弟。 三姐在右边,只顾把往常的细节一点 一点地归拢,也把我的血归拢,堆放在海 的高处。她的血往地心灌注。 其实,我也可以把这些脸们当成能琢 磨的玉石,放在刀和斧的利刃上让成为镂 空的玩件。送给恶少,或者恶婆。污血沾 染着脸们。 2 蚂蚁在一片兽皮的四周撕扯着。借 着蜡烛的光亮,我看见了每匹蚂蚁的筋骨 都突起——奋力的筋骨,但我没有看见汗 珠,没有看见它们脸部的表情。

片慢慢地变成碎块的兽皮把时光消磨。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段里,世界 上消失了一片兽皮的生命,而在蚂蚁的群 落里,老的在给少的讲传说——杀戮的荣 光,也许是在说那日我们饱餐了一顿。 天空游荡的血腥压碎了炊烟。

3 血腥也压碎了我看见的脸。 三姐,她寂静地走进了一座村庄。她 走进去村庄就着火了。 我用口吹灭村庄的木头房,一座,一 座。掠过城垛的金色蛇和银色蛇消隐了。 护城河里的五色光芒消隐了。 这时城池外的旷野里出现了雪,村庄 寒冷。 可我说,四月了,冷不到哪去。 4 在这里,小彤哭泣。 而我看见了一棵树的根弯曲成棚子, 棚子下的石磨、石碾在自转,白色的丝线 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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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卷风里三姐比划着什么。 这时候我才想起,三姐是我把大姐和

正堂上横挂着一根黑色和白色相间的 大木棍。

二姐幻化成的人物。

在这里,我温暖地想到了尘根。

这时候我才想起,蜂群已经把树冠笼 罩。

7 又回到城堡里,我和孕妇叠一匹红 那麦积山上石窟里和佛在一起傲慢的

供养人会把蜂群驱赶吗?

布。 长者把我唤到城墙上,指着一条没有 延伸的铁轨说,前边要改浮桥了。这时,南

5 这样的问话注定没有回答。 我家族的长者们聚在一起观看从天边 飞来的鸟群。我也观看着。

偏东的城门打开,太阳一下子就挤满了。 我看到孕妇怀里的红布在河上铺开, 我看到红布上有火车开过。 其实我看到的是旌旗。

头鸟俯冲下来啄我的拳头。这只鸟和 我们村庄一样大,我就把它和村庄一起叫 石头。 但我拳头上的血开始流淌,不是往脚

可是城池里的众人说,孕妇怀里抱的 是我前世的骨骸。 我相信这一切。

下流,是向帽子上流。 我能看到血是直立的。 小彤说,是红莲花。

8 像我来这里以前,在地下的大溶洞里 看见睡下的众多白衣少女。

三姐,她用双手扶着直立的血等待时 间把头鸟还给苍穹。 我的帽子像湖泊让帆船航行。当然, 红莲花在湖泊里也盛开着。

我的伴友说,她们有的眼睛非常狰狞。 这时候,小彤点燃蜡烛。 在烛光里两个女人站立起来,高大得 我只能看见她们穿的蓝裤子。 其它女人还熟睡着,又像是婴儿。

6 有人说,台阶断了,你爬梯子。

我把小彤的烛光遗弃在黑暗里。

我在声音的援引下攀着绳索上到石龛 里。这里是一个庞大的祭祀坛,我和早到 的兄弟面对滚沸的大锅进行蒸祭。

198

■大诗歌 ● 散文诗

9 水,在往上溢。


像要把我能看见的天空掩埋掉。

个人,很孤独。 其实大野里唯有我和一通石碑——在

那我就在大水的底下观察它流动时的

恶,在善的界碑。

姿态,观察它胸怀里暗藏的利刃是怎么样 把土地切割。石头在和水打斗着,石头丢

12

失了棱角,石头像一尊狮子。三姐盖起的

往远处看,大海里的灯塔引导着航船

房子是水和狮子栖息的宅地。

抵达黄金海岸。

我只能透过三姐的房顶用眼睛迎接红 光。

欲望从我的脚下向灯塔搭建了一座便 桥,诱惑我去触摸燃烧的灯芯子。可是我 明白,便桥是把我葬身进海水里的道具。

10

这时,守候在鼠国城池下的猫,它淡

这红,是落日渐变的颜色。

黄的眼球给了夜晚一些光亮。我是在从它

我记忆里另一种红在泛滥。一条黑

的眼光里分拣出眯成一条线的瞳孔。

色的虫子游动在我左大腿的皮下,它时常 伸出头窥视我挤压它的手。有时虫子晃晃

13

头。我看见了一条向恶的途径,这时小彤

三姐和小彤就是用猫的瞳孔线搓绳索。

递过来剪刀——我就把虫子的头剪断了。

这是在给我补充纤绳。我啊,总是把

暗红的血在我皮肤下漫开。 在恶的路口,我在善。

灵魂系在纤绳上行走。正因为如此,我的 脚下总是洪荒时代悲伤的大水。 正因为如此,我的幻境里把海的高处

11

和旷野上的山峰混淆在一起,筑下自己的

可我分明看见挣扎的灵魂。

城池。也把2008年5月8日的梦境悼念—— 用鞭炮摆成一座盛大的城堡燃放,三姐引

向海岸线奔跑,取回明目的胎菊敷在 灵魂上,让其安静。

着我奔跑,路在我的脚后断裂。四天后, 我和小彤在长安城行走,汶川在地震。

小老鼠精微笑着拦住我说,成先生, 我们的国王请您。 简陋的窑洞——鼠国的城池里,鼠王 踩着谷物和麦粒恭迎我。鼠王对我耳语, 在一天晚上它回家时看见我在草地里,一

——王女,隐身的王女,给在善者说 出明日的事体。但我依然在混沌里一无所 知。 ——我自己城池里的众人盲目地流下 热泪,涨成汪洋的海,或者盐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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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疏影 曹疏影,哈尔滨人,曾居北京,现居香港。为北京大学文学 学士、硕士。著有诗集《拉线木偶》《茱萸箱》《金雪》,散文集 《虚齿记》,童话小说集《和呼咪一起钓鱼》,编辑《是她也是你和 我——准来港女性访谈录》。曾获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时报文学奖散 文奖、香港中文文学奖等。

抱所有曲线,但不聚集视线,这是图像也

曲线逆它而行(外一章)

不能及,她踏在光的一处空档。 4

1

线的外形。直线是白色的一圈形状,那种

扬,或下落。色彩为力学忽略,因为它们

无关感觉的白色,图像锁自己在它里面。

总是眩目的,它们只在最抽象的处境中抵

白色之外,再度处处是曲线,因为那是一

达真理,而图像并非如此。力学可以论证

整个因时间而运动的世界。图像是一道屏

一副图像,色彩自顾自,比如这里,你看

幕,想象在那里僵死,视线被时间重新捉

见非常漂亮的灰蓝色,但它或许只是一种

回去;而它外部,世界本身也是想象本

前方的浮腻。是曲线在言说,语言是力学

身。当她拿起一幅图像。

的产物,你看那近处的,将要贴紧肉体最

5

靠近大地的地方;远处的,就是大地。

于是她放下,因为那没有用。而世

2 换过一重灰蓝色,曲线换成小腿,

200

当图像被操控,它有曲线的内容和直

首先是一些曲线,在最底的部位,上

界,并不希求用处。 6

水,连接土地和水的经过敲打的石头,铁

男人出现了。他有四分之一脸和二分

栏沟通这一切。仍然看到植物,在灰色更

之一肩膀,就像如此掰出来的一块不完整

深处,毛茸茸的一团,曲线在那里乱了套。

的饼。男人画出的女童头在更后方,眼角

3

分离,她越过他然后凝视。而凝视也是一

色彩的惯性的引诱。这样的作用下,

种曲线运动,因为说到底,谁让你并不要

曲线的主角现身。她好象一个人用光了所

求直视?如果你不要求,便只有如此。因

有曲线。大海用光了所有曲线,分泌出海

为你从没要求。凝视,就是不衡量。

平线,海就用它来分析世界。从海的角度

7

分析世界,她也是被分析的一部分:她怀

然后是手,碎花,然后,一盆完整的

■大诗歌 ● 散文诗


花被摆在完整的家庭的地板上——所谓完

11

整家庭,即其中各元素都成就一个「家」

当她回家,那总是曲线的故事应当告

字。然后是大象,可乐招牌,房顶,烟

一段落的时候。光芒应当出现,从一扇干

囱,各种一不小心便大而无当的事物……

脆流利的窗口。当她的曲线朝向光,时间

然后,她还在地平线那里跳绳,运动也可

告一段落,因为曲线逆它而行,世界默许

以是一种对验证的反应。

她如此。默许。

8

一个豁达人的游戏

她坐在白色的直线上,椅子倾倒在 地——它曾经谄媚于她的曲线。她的蓝裙 子像是非常小的一块海洋,她满不在乎的

这种后院是用来彻底放假的。大庭

姿势就是一处小世界。裙的曲线解释/揭

大树,全都是宽阔的空间,和用者的心思

示着大腿的曲线,这曾是古希腊雕塑家着

相称。这是一种大地行走者的后院——在

重学习的一部分。那时候还没有今日意义

大地上行走不倦的人,额头顶着火光,心

上的图像,雕塑是一种需要「摸索」的直

中是闪电,眼见千百万人的叹息、泪水和

觉。

血。苦难。她或他的后院是最坚硬的石 9

头垒成的,那里的树只可能是一种拼尽

她又转过身坐在白格子地板上。由直

全力钻入云层的大树,有风吹过,树叶

线搭构出的花样,不止拥有一种结局。它

便齐鸣。行走者在她或他的后院里见识、

们欺骗过艾丽丝,当它们在镜中出现。宽

感受天地,云层和风,直到所有这一切幻

阔的一头却在远方,狭窄的倒在脚下,它

入内心,后院幻入内心,行走者便启程,

们在世界中并不如此,它们在图像中欺骗

那时,宇宙已在她或他的心中,而她或他

过所有艾丽丝。

在其间行走的,也便是她或他的内心最坚

10

硬、粗砾、但也最血肉相见的一层外壳,

有一些东西可以呼应曲线,比如远

在那里,全世界的人站在一起,他们的容

处看上去邮票大小的蓝房子,比如墙尽头

光仿佛久逝的亲眷,面对宇宙,彼此顾

的收音机……它们沉浸在光线里,偷取时

惜。

间,它们无声,却仿佛正在进行一些小小 的呐喊。曲线也愉快地和它们打招呼,辨 认出它们身上人手的痕迹,那是世上最灵 巧的一种曲线。

201


轩 尘 轩,本名谭广超,1988年生于吉林松原。2002年开始诗歌创

作,现为《后时代诗刊》主编、《诗风雨》副主编、吉林省首届80后 诗会发起人兼总策划。作品散见《新世纪文学选刊》《当代文学》 等。著有诗集《左手村庄右手爱人》《从你的呼吸中路过》《穿梭城 市》,长篇小说《寂夏》,中篇小说《众目睽睽》等。

11月19日:我最先离开 磁的触觉(外一章) 阳光再长高三寸,就能镀亮橱窗的器 立于黄土切开磁铁,像切开的一条蚯 蚓,还安静,还躁动。

漪的孤独感。撩开来往和凌乱的杂音,零

磁场里的江山,一半阴,一半阳。

下七度的街衢,人潮涌动。拆开两个方向

打开两极,用无数触须建构的弧,包

的来路与归途,像极了涣散的修辞。

裹河水也包裹短刀。在灵魂的弯道里打开 两极,生四象,生八卦,生诅咒。 拆开肉身与影子的距离,缝补归来的 魂魄。 遗失让丢掉的存在,落地生灰,形成 被呼吼、嚎叫、呐喊磁化的胎。 在灵魂的凹凸处,劈开声腺的阻膜, 一半盛水,一半盛火。

看不见久别的巢,摸不清诗的根须, 成为我揪出疼的前提。遗失成为被遗失, 存在的被不存在的打开,烫手的青春终会 被时间漂白。包括你、我、他,包括黄皮 肤、黑皮肤、白皮肤的子民;包括一生中 不得不建构的谎言。 在寂静的内陆我不想拓宽孤独,我 会最先离开。躲进别人的屋子和游走的巴

知觉依然存在,在磁场里埋下自己的

士,穿过几十条相似柏油路,于翻涌人群

往事,让空气里的磷,抓起纸屑、木屑、

中敲碎内心的空虚;用杂沓的声音,碾压

铁屑,连通远古的旧照一起燃烧。 放一盏孔明灯,在一张铺开几亿年的 地图上空,照亮黑与白的修辞,照亮大于 等于自己的历史。 抽一丝欲望出来,关上门,掩掉多余 的触须,隔开半人半鬼的空话,选择蜗居 抑或盘踞。 留下未来的磁场,连同两个可以继续 衍生的端点。

202

皿。在城市落地的玻璃墙中,荡开布满涟

■大诗歌 ● 散文诗

临别前的狂欢,把灯举高,照亮立场。 我要最先澄清不会离开自己,我不是 身份不明的孩子。不必点燃铭文,为一张 纸上写满的虚伪人性超度。 我会最先离开,当词语被诗磨得锋 利,像一枚箭镞,可以准确地射入我的灵 魂。我会打开身体的孔洞。放进空气和 水,重新寻找生命的觉醒与回归。 在此之前,不想让人知道。我与诗的 缘分,只能与虚伪的影子相忘于江湖。


曹 尼,本名曹志田,1979年出生于台湾台北,现居台湾宜兰, 高中教师。作品散见诗刊、报纸、网络等。

掘坟者

这是…… 而这是,虚位的墓,适合他裸身看彩

月光的碎片就这么插进侧脸,他举起 头盖骨擦出的磷火。腐朽的左手,眼泪成 萤,一闪一闪,未干的血书字迹: “喔遗产,一副狼心狗肺

虹倾斜,流质的夜空。他竟裹足不前,用 回形针别起那枚福尔马林味的心脏,企图 等待黎明,等待浮肿的夜瞳。 最后在提起一支还黏着肉屑的腿骨,

刚换的假牙及露珠

奋力一掘、再掘,他正创作一首子夜的单

偷来的一对义乳

歌,耳道没有喘息,直到有意识前:“请

足够半生享用,全致

叫醒我,别打扰我”。一只夜鸮披着过重

吾爱”

的黑发,盘旋凹陷的穴里,飞不出。

从肉身抽出成双的琵琶骨,血色雾

一股卸下钝锈的躯干,试着把手臂交

中,他剧烈感到一阵迷茫,眼光依赖尽

叉逆十字,他将自己的头盖骨放正,收下

头!手下得不痛快!轻盈的逃亡又仅仅

颚,沈眠的绝佳状态,摆放在旁的皮囊,

是,一道形式,一道围墙。血液流窜的原

连一滴泪也无法拧出。

罪,星星抓不到,空旷的横尸遍野啊!少 了一点野火放肆。

他也想过就这么躺下守着,爱抚这完 美的雕塑,顿时烟灰袅袅,如数条黑蛇流

就这样一个人,罗列的

窜,引来往生的友人,齐声朗诵自己立下

这是病死的墓。

的墓志铭:

这是嗜杀的墓。 这是疯癫

来我异端的坟前祷告 我们有的是时间 够你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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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 宇,本名马浩瑜,回族,生于1974年9月,系甘肃天水张家川 回族自治县人。出版散文诗集《一棵不该开花的树》,作品散见于各 种报刊杂志。主张用心灵写作,让文字回归心灵。与散文诗相遇,找 到了贴近自己心灵的文字朝向。

南下的桃花(外一章)

我不知道天堂有多美,我只知道桃花 的模样很惹人,她低头一笑,我的心也开

一 桃花,你让我想起了那个浪漫的三 月,桃花河畔,一位身穿粉色衣裳的姑 娘,她在我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那时,我是多么想看清她的容颜,然 后邀她一起看桃花。 可是她啊,只留给我一袭背影,还有 一抹淡淡的清香。

始咚咚作响,不听使唤。 桃花在江南,我在西北一个偏僻的小 镇上,我的心已随桃花而去,在江南那个 美丽的小镇上安家落户。 柳浪闻莺,软声细语,我与桃花一起 泛舟西湖,漫步云海。 之后,我们一起打渔,一起回家,一 起慢慢变老。 三

她走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惆 怅若失,所有的桃花在那一刻尽失颜色。 我看着河中飘落的桃花,我看着河畔

思江南,忆江南, 我站在黄土高原上 想我的桃花,那个水一样的姑娘。

飘落的桃花,我给那个姑娘起名叫桃花。 桃花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思念。 二 桃花从三月启程,星夜南下,直抵乌 镇。 她说,她要看看江南的水乡,看看 小桥流水,看看苏堤和白堤,看看人间天 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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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水,是江南的魂。水,摄取了我的 魄。 草船借箭,水漫金山,化蝶而飞,西 子传说,这些都与水有关。 与水有关的还有山,山总是围着水 立,水总是绕着山转,他们遥相辉映。 在江南,桃花潜入了水中,不再出 来。我看到的只是她残留的一丝红晕,还


有她淡淡的香。 我看着我的桃花,我看着她水中的背 影,眼中满是怜爱。

我只想静静地坐着

我决定带一点江南的水回去,洒在我 庭院的那株桃树下,让来年的桃花不再落

这个午后,我只想静静地坐着,坐在 一缕阳光中,晾晒心情。

下。 四 桃花,盛开,凋谢;桃花,凋谢,盛 开。

有风在吹,柔柔的,细细的,穿过打 开的窗,吹动我的黑发。 沉默是我唯一的代词。我只想静静地 坐下来,坐在某一个别人的午后,直到忘

一年的岁月,一季的轮回,在一张一 合间悄然进行。 像西北的豪放,江南的温婉,这都是 自然的个性,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而我的桃花,她是安静的,她从不懂 得说话,她只懂得在荷包上绣一朵待开的 莲。

记自己。 那跳跃着的,精灵般的音符,从某一 个人的指尖穿越时空。有一个人从音乐中 飘出,他双耳失聪。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他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用音 符如是说。 我们听到了地动山摇,听到了天崩地

她,不显山,不露水;她,是内敛 的。

裂,听到了痛苦与挣扎,听到了黎明的召 唤,然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块石头的

她从不懂得表达,如同我不懂得姑苏 桥下那暗藏的浮雕。 现在,是我该收回神思的时候了,是 我该静下来的时候了。 我要用我的目光带着那南下的桃花, 飞越万水千山,回到我的高原。

心跳。 倾听,或者沉默,都是心跳。我只有 安静地、安静地坐着。 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阳光里,坐在一 首音乐中。 坐着,午后在恍惚中成了一块化石。

再回首,我的眼睛里有千万朵桃花, 朵朵都是我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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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 狷,本名李南亮。1986年出生,台南人,目前入伍服役中。 作品散见于《吹鼓吹诗论坛》诗刊。

你走进画里,一去不回,却没有忘记。

给彼方004(外一章) 今天是第四天了。你已经离开,却没 有忘记叫我起来。

给彼方002 今天是第二天。隔了许多,反覆在柔

我起来了,纸上有你留下的答案:生

嫩的阳台熄灭后,捻熄菸灰,模糊了夜的

命的价值。你说,飘浮于意义的,和尊严

颜色。但有心绪如灯,如灯下的虫,与天

类似的,回归到仅属于自己没有别人的。

空拉拉扯扯。

是你脚下的路我的雾。

风从哪里来,他是如何切换自己的行 径,让退缩的门窗,微微浮起不可视的记

深深了解彼此的我们,了解到真有不 可解的部分。沉默 等待着国王的归来,平举着人生,单 脚屈膝向前,犹豫 是否将痛作为加冕的仪式。你说 :起来。

忆。这些都不是我想问的问题。 但是哪里没有天空呢。情人睡在一 侧,可预期天亮,就有个还过得去的目 标,使移动,到她在边际的一个定点上, 编织生活。但是哪里没有天空。我的离去 睡在一侧,开启几个锁打开几道门以后, 新闻告诉我,天空沉积的心情开始松动,

你在一个叫做远方的星球,你点燃某 些星球。走掉了我的狐狸,玫瑰在想着重 新命名……你说着可爱的故事,就像那个 以前友善的,掬起小土堆的女孩。

如岩层压扁一张张事件,让自己更咸更多 杂质了。我该相信吗? 你无法原谅我在你不知情的天空下愧 疚。我也无法得到 你藏在不知何处的谅解。只是所有的

我看着你的朋友,我听。我得了信仰的 病,相信未曾提起的誓言,相信孤独。我活 在将自己涂掉的几块碎屑的几个动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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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期望与信任,我们 如何忍心的放进每一天都避免沉没的 天空。晚安。


陈劲松 陈劲松,1977年6月生于安徽省砀山县。笔名无花果(所发作品 有时也署名陈义苏)。1996年公开发表诗歌。作品散见于《星星》 《散文》《诗潮》等一百多家报刊。作品收入多种选本。有作品收入 全国幼儿师范学校语文课本。著有散文诗集《五种颜色的春天》(合 著)《白纸上的风景》等。

它孤傲,孤独,是自己的王。

圆明园短章(三章)

像一粒把自己从大海里析出的盐那 样,那只低飞的乌鸦,它用沉默,把自己

圆明园·养雀笼 那些养尊处优的鸟儿歌声柔软,啁啾 鸣啭,回荡在一个王朝溃烂的咽喉部位。

从喧嚣的天空上析出。 是的,在晴朗的天空里,那只乌鸦, 就是唯一的一朵乌云。

仪态万方,它们都有着雍容的步履。 蹁跹于华贵的天空, 它们都不属于民间。 宫闱幽深,哪一只鸟雀在我耳边打开 了胸中的喟叹。 鸟雀散尽。 羽翅已零落为冰冷的石头。 在石头上坐下,谁依稀听到滴落的冰 凉的鸟鸣,谁就能抚摸到一个王朝还未消 散的隐隐的痛。 圆明园·那只低飞的乌鸦 是废墟上飞起的一粒灰烬,还是一百 多年前剪下的一小块黑夜? 沉默的黑巫师,怀抱咒语。 像怀抱着火星的一块黑木炭。 一袭黑衣,是晴朗天空里唯一的一朵 乌云。 它低飞,徘徊,胸中是否有一方破碎 的河山。

火,依然在烧 像岩熔,低语着。 一百多年了,那场火依然在烧。 石头咬紧牙关。 参差林立的乱石,是累累的白骨, 抑或是一粒粒耻辱里无法焚化的舍利? 火,依然在烧。 草色青青,是从那场大火不曾熄灭的 灰烬下射出的绿色火焰么? 废墟上的花朵,还能否说出一百多 年前最初那粒丑陋的火种、仓皇出逃的背 影,以及倾斜的天空? 七月的京城,风燥热的胸膛里,有火 在烧。 火,依然在烧。 人流如织,那些没有把自己用火苗擦 亮的人,他们只是 一粒粒黯淡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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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国发

崔国发,1964年生于安徽。现居铜陵,大学教师,作品散见 多种报刊杂志,被多种选集收入。出版散文诗集和诗论集3部,获 奖多次。

矿工日志(选二) 一、卯时:黎明的铜镜

二、辰时:通往井巷的路 我注意到采铜人这种上岗的方式:通 往井巷的路,是何等的沉重与艰难?

乳白的晨曦,在蜿蜒起伏的铜官山 巅,擦拭黎明的铜镜。 铜草花开。太阳在它的血管里,亘古 不息地脉动着,火焰的热情。 拂尽天边的斑斑铜绿,在孔雀石收 藏了无数的能量之后,它不动声色地昭示 着,地层深处赤褐色的辉煌。

下来。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急剧地下降,在 掌子面上充分地释放,生命的激情。 寻找:“隐藏的矿脉,把钢铁沉没到 黑暗的深处。” 你只有更深地进入到岩层坚硬的黑暗

总是在地平线上瞭望,所有的玫瑰和

之中,才有可能得到它的秘密:从一个地

光芒,划开了词语的光亮,抱紧曙色,那

方开始,你永远把一首诗写下去,也许挖

些从阴影中分娩出的灵魂,再一次加强了

掘到最后,也只能是“未完成”——穿过

它自身的重量。

无尽的漆黑和石头的合唱,在铜的碎片或

一颗又一颗昨夜的星辰,落进松林 里。

矿渣里窥见,闪电的痉挛。 一辈子都在拷问,井巷的深度。你终

披着青草的矿山,被潮湿的露珠,一 点一滴地洗过。写在草叶上的谣辞,在风 的标题下呈现,时间在东方之既白的颜色 中渗透出,新鲜的汁液。 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像矿工那样期待 阳光的沐浴,或是觊觎头顶上的亮色?

208

在罐笼的加速度中,你无法使自己慢

■大诗歌 ● 散文诗

于让我们懂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其实地下本没有路,开采的人多了, 开采的时间长了,也便有了路。 这是一条用怎样的意志凝成的路啊! 寂静与喧嚣:矿石在一片混沌与洪荒 里,渐次初开,金属的花瓣。


丹 菲,本名王桂红,1966年生,山西人。现为某杂志副主编。 出版作品集多部,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

坤 曲(组章) 向日葵的专注,使伟大的太阳难以逃

因为我血液的所有指标不同于你,或 许它们只差0.01;我骨骼的长度、厚度、

脱。

弧度与你的不一样;还有我的肌肉、淋

谁是谁的俘虏?

巴、激素等等;这一切,构成了我。

我们无计可施时,退入文字场,这坟

这一切是容器,再高尚宽广的情怀也 注定在此容器里诞生。 漏 雕

墓一样的收容所,以更宽广的胸怀抱住了 最后的温情。 不要再向我刺来一把刀,我早已浑然 忘我,时刻立于绝望的悬崖边。我不是雄

如果阴刻是我留给你的一小片仁慈, 一个温柔的暗示,一切还来得及。 但你落下了最后的花刀。

鹰,我就是一株普普通通的向日葵,一丝 不苟地遵照上帝布置的密码,实践自己这 一世的生命。

我一次次退却,终难抵御不依不饶的

我用金黄色和饰以花边的圆形,表达

时间,直到疼痛的碎屑凋零殆尽。一副干

自己的理解和热爱。太阳,说不定是另一

净利落的骨架,深藏起血肉和神经真相,

株巨大的向日葵。他燃烧起来的模样,与

洞开自己。

我被风吹乱时一样。

谁的技巧超拔,还是谁放下了流言蜚 语。

大大小小的向日葵,旋转,缠绕,以 各自坚定的目光,最终融入黑暗深处。

海水退去,大地裸露,我再无担忧。 运城死海 向日葵或星空 葬我于盐。 是,没错,我喜欢你这样亲切地指着 我说,看,你这颗向日葵的头颅。

不如让我漂浮于海。 我喜欢用四肢作桨,躯干为舟。头

209


枕着死亡的肚皮,仰望蓝天,直到黑夜降

决不是投降。

临。

种种风姿,似乎柔软无骨,却一定不 没什么比这死亡更加令人心安,它波

是你认为的。

澜不起,一副素面,有足够的涵养和力量 承载我。除非我不再坚持,内心一点点坍

大地为了仰望天空,她将身体放得越 来越低。

塌。

天空因为大地的退缩,更加澄明辽 一份无需言语诠释的协议书,澄澈透

明的默契。爱恨分明。

远。 多想让他们互为臣民,从不言爱恨。

原来靠近死亡,是如此平静而温暖。 可以闭目养神,可以读书、交谈、冥想。

黑 子

生活还在继续,如常发生。 但是啊,我们终于握手言欢。

无法支取的大奖,使我成为一个隐姓 埋名的中奖者。 在岁月的底色上,我是其中一点,陷

溶 洞 如果还嫌不够,我可以更低。

幸运拆分的表达。所有颜色,集聚在一起

流成暗河,化作蚀骨水,以溶洞的姿

成为黑,厚重到不可外泄的幸福。

态,盛放时间的马群。 一百年不足为道,万年现出雏形,

我被击中,无法闪耀。只能将一切锁 定在心,死寂,或永恒。

我的眼泪钙质丰富,不是普通的水。它呈

可是,无论你旅行到哪里,请将我带

白色、黄色、粉色,以无限的妖娆展示脉

上吧。我依然是一颗星辰,即使在风的背

动。

面,也可以留下能量的轨迹。它会像个隐 关我禁闭,让风自由翻飞,直到它从

一个人的内心穿越,温柔且疲惫。 时光幽静,唯水流不息,回声响亮。

风 姿 仰身,脚心相对,双膝着地,两手像 仙人掌一样放在头两侧。臣服。

210

入巨大的拥有和虚无里。所有忧伤,都是

■大诗歌 ● 散文诗

形人,伴在你身边。


额鲁特·珊丹

额鲁特·珊丹,蒙古族。1964年出生,现居吉林松原。创作从散 文起步,长篇小说《宫廷情猎》2000年1月出版,同月再版,进入全 国二十八部畅销书之列。

爽洁的月。

魂的短歌(选二)

甜蜜的心。 我们也在其间畅游。花朵,想着雨

你想要的都在这里 那么近。 在耳边,在绣花的枕畔上,在展开的 梅枝里。 谁的手,能摘走你的声音。 梅花在一朵一朵的绽放着,一如我沉

季,紫藤蔓上廊桥! 一生一世 她坐了一整夜。 在一首乐曲里。 在风涛的尖头,海水的咸味里,在怒 潮翻涌的浪花之上。

缅于午夜的倾听。 除了你的眼波,没有任何光亮。 香味,在手上。 声音,在手上。 爱情,也在我的手掌上,在我微醉

除了你的鞭影,心中再无追忆。 她空空的想着,在子夜的深处,找见 了空静之后的释然。

的、闭合的眼睑里。 封在嘴巴里的,已经赠给黑夜。 沉缅于我睡梦中的王!

尚未送出去的,被黄卷所掩埋。

夜色,妖绕清丽。

已经那么久了。一天一夜的想,一月

月亮,在碧绿的树冠之上熟睡,你想 要的,都在这里。 石头、剪子,布。 鹿棋、石马,羊。 还有我们的童年,你的少年,一段青 梅竹马的好光阴。

一年一生一世的想。 多少回她入睡,枕着碎柳残花。 多少次她醒来,在泼墨的水中,漂洗 着枯瘦干黄的发丝。 容留你的一切。 那是你的靴迹。那么长的影子,在青 灯之下,难逃劫运。 ■

211


方文竹

方文竹,60年代出生,安徽怀宁县人。哲学硕士。出版散文诗 集《东方海贝》《美人香草》《深夜的耳朵》《隐身人之歌》,散文 诗理论集《建构与超越》,长篇小说《黑影》,学术论集《自由游戏 的时代》等各类著作16部,获奖多次。

他就像蚂蚁一样(外一章)

入 伙

他就像蚂蚁一样,就像蚂蚁一样呵。

燕子入伙春风。溪流入伙大海。叛

像蚂蚁一样,细小地活着 细小得人 家看不见,不小心就会被踩死。 像蚂蚁一样,爬行地活着 慢啊慢慢 慢地爬(只是误入热锅时你才急),不知 爬行到何年何月何日,直到坟墓。

徒入伙敌国。肉体入伙泥土。现实入伙虚 无。心灵入伙心灵。陈旧入伙霉斑。机密 入伙消失。思考入伙寂寞。祖国入伙母 亲……在欲望与罪恶纠缠的城市,我见惯 了 形 形 色 色 的 入 伙 , 入 —— 黑 社 会 。 作

他就像蚂蚁一样,善于搬迁,在一座

弊。牌友。传销组织。卖淫团伙。贩毒集

小城里 一年搬三次家。那些凌乱堆积的

团。腐败派系。学术流派。房价哄抬者。

家什,有些搬得动有些搬不动。搬啊搬,

上访告状帮……

拿走一些秘密,留下一些秘密。 当然,你有你的秘密洞穴。 他就像蚂蚁一样,一只蚂蚁离不开另 一只蚂蚁,轻微的叹息只有蚂蚁听到。 他就像蚂蚁一样,别人爬他就爬,别 人停他就停。 他就像蚂蚁一样,吃遍天下的壮阳

在一个春夜,我手提灯笼入伙古典意 境。 “你为何不入伙我们?”夜半,一个 恶狠狠的声音唤醒了我,定睛一看,对方 又离去了,是夜茑,邻居老魏,刑满犯, 魔鬼,天使,还是身体内的另一个我? 世界,是一部相互入伙的活剧。

药,也不敢搬大象。 我抓了一把老虎的黄金。 他就像蚂蚁一样,走进了我笔下蚂蚁 一样的汉字。 幸亏,你遇上了一个纸上谈兵的人。

212

■大诗歌 ● 散文诗

像水入伙火。这一次我真的入了伙, 我不是我了,却在不停地冶炼,冶炼,决 不做时代机器上的次品。


耿林莽 耿林莽:1926生,原籍江苏省如皋市,现居青岛。1939年起开始写作,曾作 文学编辑多年。1980年起以散文诗写作和研究为主。已出版散文诗集《草鞋抒情》 《散文诗六重奏》等十部,散文集《人间有青鸟》等二部,文学评论集《散文诗评 品录》,2007年纪念中国散文诗90周年活动中,被授予“中国散文诗终生艺术成就 奖”,2009年获中国作家协会颁发的从事文学创作60周年荣誉证书及纪念章。

“我怕”:一个关键词(外一章)

强者:皇权,霸主,独夫王侯,他们 的词典里,这两个字被颠倒过来。

成为:“怕我”。

“我怕”。我说。

这便是人的世界截然的分野:

那一年,我四岁,躺在墨黑墨黑夜的

“怕我”和“我怕”:奴隶和奴隶主

最深处,听钟声响起,悠悠地,低缓而沉

有天壤之别。

郁。

三 钟声坠落如黄昏里黑蝙蝠的翅羽,如

风吹落叶,满山里漂泊。 我仿佛看见一个披长发的女鬼,悲怆 地呼号着,从我面前走过…… “我怕,我怕:”我说。 睡在我身边的母亲伸过手来。拍着我 的身子轻轻地说:“不怕,不怕!” 我却感到了她瘦长的手指,在抖。

改朝换代,一些弱者的肩上,又多了 一重负荷。 社会新了,而你依然是“旧”的, 仿佛,旧社会的垃圾,全都在你脑袋 里装着,怎么掏也掏不完。 要脱胎换骨! 人们告诉我:“做一条老黄牛”! 眼象被蒙上了一层布,转呀转呀转,

二 “我怕!”我说, 弱者的词典里,一个关键词,追踪了 我的一生。 自卑感是与生俱来的么? 负罪感是与生俱来的么? 在强者的词典里,便不同,

小心翼翼,围绕着那个硕大的磨盘。 从人到“牛”,再到物,我对我自己 的拼斗,持久而残酷。 “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吧”,人 们说, 能安安稳稳成为驯服的工具,有多么 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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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中小虫子们走动的声音,不管它 四

来自那一座坟丘。 一只鸟儿飞过来了,低低地盘旋,盘

然而,一场大风暴扑面而来,恐怖感

旋。

骤然升级。

是来寻一处遗址,寻一个亡灵的么?

这时候,我成了弱不禁风的草,小草。

乱葬岗上,一堆堆黄土,没有墓碑。

哦,不是草,是“牛鬼”。 (这是个被剥夺了“人籍”的命名) 是“鬼”!

(那些奴隶的骸骨,屈死的鬼,大饥 荒年月“批量生产”的一簇簇饿殍,哪有 那么多讲

于是,人人怕我,我怕人人。

究!)

那一回,门牙被打落一棵,低下头悄 悄拣起,我把它连血吞了。 (这样做较为安全) 五 噩梦终于过去,阳光重新照临大地, 而我,已经两鬓俱白,垂垂老矣, 照一照镜子,我还是我么? 终于从“我怕”的阴影中走脱,这时 候,想起了四岁时妈妈的嘱咐。 现在,该是我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 对自己说了。 两个字,展示出一个人坦然无忌的站 立。

有碑又如何?碑石无言,能告诉你什 么? 生时为奴,一生跪度。死而成鬼,在 地下还是跪着的么? (欲知究竟,挖出来看看) 呵,刨一下,便是一把碎骨! 一位诗人言道:“一将成名万骨枯”。 一部二十四史,洋洋洒洒,排满了帝 王将相的名字,哪里有一根战死沙场无名 士卒的枯 骨! “万岁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来自哪一座坟丘?

“不怕,不怕!” 妈妈,我长大了。

天上浮云, 空中飞鸟, 地下骨殖。

逝 者 喜欢到郊外的野坟边走走, 不是凭吊,也不是追思。 不过想站下来,听一听

214

■大诗歌 ● 散文诗

各守着自己命定的领地不变,成一种 秩序。 “逝者如斯夫!”这一声叹息,也是 多余的了。


胡 弦,1966年生,江苏铜山人,现居南京。曾获《诗刊》“新世 纪(2000~2009)十佳青年诗人”称号,《芳草》第二届“汉语诗歌双 年(2008~2009)十佳”奖。出版诗集《谛听与倾诉》《十年灯》,散 文集《菜蔬小语》《爱,刚刚来过》《菜书》(台湾繁体版)等。

凝 视(二章)

己;你望着一个熟悉的人,却不知道他是 谁。 “你走吧,因为你不可能再回来。” 镜子里的空间说。

镜 中

那空间也是时间。 墙上的影子,把它巨大的手搭到你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是因 为天天看见自己,还是很长时间没有认真

肩上。你看见自己的眼睛。你想看看它看 见了什么,或者,想想它看见了什么。 你的声音——有个人在你内心叹息。

看一下自己了? 镜子只提供现在。

学校的广播声,学生在操场上的喧闹。更

文字仿佛变了。你亲手写下的文字。

强大的声音,你从中把自己的声音过滤出

又说不清变在哪里。异样的感觉,来自遗

来。 一直有两个空间重叠:阶梯,音乐。

忘的句子被看到,还是新的理解力?

“都过去了。”“不,尚未到来。”

你看着一张照片,它转眼变成了一面 从前的镜子。

想象是不真实的,而开口类似说谎。 变形的镜子,仍然是忠实的。

太静了。时间反对这样的寂静。你察

你一直在变,周围的一切也在变:

觉到时间的贪婪性,和它对空旷的敌意。 你心神不定时,真相才出现。

你一直都在走向陌生的世界。仿佛有许多

许多事已悄然改变,包括光,包括你

陌生人在前方等你,一个,又被另一个盯

在光中的轮廓,你对光无意间的使用。 门廊。你看见自己的身影。实际那里 空空如也。 你望见一个陌生人,知道他就是自

上。 窗外还是樟树,雪。天暗了下去, 所有的玻璃都变成了镜子。“你没事 吧?”“没事。”室内的陈设,静静悬浮

215


于四楼窗外的空气中。 幻觉。你要说服自己一且都好。恐 怖,美好之物的拼接,自我的拼接,遗忘

蚊 子

拼进了现实中来,许多张脸拼在一起。 幻觉。你要说服自己,有些事没有也 “你同情蚊子吗?”“不!”“你同

很好,就像没有幻觉。 你流泪了,但没有悲伤。

情被拍死的蚊子吗?” 你已无法回答。你看见了道德的墙,

道路在镜子里奔跑。跑在车轮与车轮 之间,跑在车灯里。

你从蚊子之死中摸到自己的血。 有人醉了,无数蚊子在他脑袋里嗡嗡

你再次需要镜子,因为声音很乱,因 为路在到处乱跑。 你记得吗?你记得吗?那些记不起来 的,才被迫叫做遗忘。 你朝向它们呼喊,实际是另一个你在 呼喊,因为你看上去是安静的。 他朝向远方呼喊,但只给你一个人听

响。 有人在下棋,一只蚊子伏在他腿上, 他对此毫无察觉。 在同一空间中,蚊子还是蚊子,蚊子 不知道自己曾被谈论,它飞,吸食。历史 在诞生,问题和事件诞生。没人再发问, 蚊子经过,巴掌一直在啪啪响着。

到。 你曾是另一个人,那是时间之中的时 间。你遇见一个人,他认识你,却害怕看 到你。有什么事发生并且属于那里? 有什么人从远方朝此处眺望?你终于 发现,照片里有不相干的人,镜子里有过 其它的脸。 有人打开门,问你怎么了?原来他们 一直就在那里,在一扇门后。 有些奇怪的东西,在镜子里看不到。 记忆是不可靠的。你已不在那里,那 里,只有衣服在飞。 生活,像为不存在的自己在做事。

拍在任何部位的巴掌都饱含激情。蚊 子比你更清楚那些部位,它像人类激情的 引导者。 蚊子嗡嗡叫,生活必须如是。所谓想 象力,有时是对蚊子翅膀的追随能力。 蚊子在叫,生死在置换,空气摸到自 己的关节。 当蚊子不动,一个小黑点,小,清 晰。当它飞,翅膀像是虚构的。——有目 的的生活都在虚构中:脆弱的虚构,稍一 用力就变形的虚构,恍如错觉的虚构,被 作为事实呈现的虚构。有种真诚在那虚构 中,隐身于变形之物和时间之后,它思索

216

■大诗歌 ● 散文诗


并辨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

蚊子不动,棋谱在睡眠。蚊子醒来,

“被注视的蚊子有灵魂的属性。”但

每个人心中的刀叉都在闪光。“不是规则

蚊子从不曾变成经验或知识,像傍着它的

在起作用,是饥饿。所谓礼仪,来自腹腔

玻璃杯,透明,但不能被真正认识。

的物理性需求。” 雨一直下。蚊子伏在墙上不动。雨不

蚊子扮演蚊子。蚊子被嗡嗡声构成的 东西。

是理由,但它使蚊子的静止看上去是正确 的。 蚊子不动。一切尚未结束,且有什么 已悄悄重新开始。 钟表挥霍时间,珐琅壳挥霍它的光, 牌局在继续,被杀掉的棋子在下一盘里完 好如初,蚊子敛好它微小的黑。 那第二次出现的蚊子,与第一次的完 全相同——它把变化交给世界去处理。 它不承担什么,它只需要一点血。然 后它笨重了许多,笨重地飞,在杀招、陷 阱和举棋不定之间。——所谓负担,从来 都是可以吃的的东西。 当蚊子离我们稍远——比如听不到声 音——的时候,它像一种哀伤。它唤起听 觉的追寻,像某种曲子正在远处得到护理 和运送。 蚊子被逼到了墙角。没有什么东西能 像蚊子那样,有用不完的空间。 蚊子不在的时候,要证明存在是困 难的,要证明胜负是困难的,这时需要信 仰,需要倾听寂静的耐心。 一张牌有无辜的梦,有垂危的手,有 个悼词般隐秘而幽深的夹层,蚊子不在那

217


黄恩鹏

黄恩鹏,1967年生于辽宁,现居北京,供职某艺术学院文艺研究 所。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有多部文集出版,获得文学奖多次。

雨 殇(外二章)

见了江畔的诗人与内心的顽敌对答:有哪 些花草在山谷里抚摸宁静的溪水?有哪些

从江河里淘出多少黄金才能点亮你

鱼儿在江水中找到永生的浪花?有哪群鸟

内心那盏欲望的灯?面对割裂的群山、剥

儿在山林深处找回嫩绿的鸣啼?有哪些森

去肌肤的江河湖泊,聋子与哑吧诉说内心

林在高山顶上聆听清风安详的吹拂?有哪

的愤懑。我也与硕鼠进行一场关于粮食歉

些水光在清风的明空里羽化成虹?天亮了

收的无意义对话。雨季的南方却无雨。大

风静了,我无法看见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

地皲裂,谷禾不生。我只能把传说放在天

衣的渔人在斜风细雨里将一川鲜活打捞,

上,把仁慈放在脚下,听所有的声音跌入

我无法看见一群鸟儿在青山碧水的背景里

深谷。天空一低再低,低得让祈雨的巫师

展开灵捷的翅翎上下翩飞……我只能看见

无处安身。但是那些雨集体失踪,它们依

一盏又一盏喷吐毒舌的灯火在眼前不停嗥

然无法到南方来,凉爽依然无法到达大江

叫。我的山河呀,那些丑陋的虫豸在公然

两岸。囚于冰牢中的潜流,不敢冒犯大地

抢劫!它们噬尽了柔软的水流又在啃食坚

的烈火。烈火熊熊,榨干了水的流脉,它

硬的岩石。而我无力阻止!

们失去了流向。一些水在更低处发出喘息 与呻吟。往昔诡秘的大山,现如今掩埋

与什么样的雨相遇

了多少蠢蠢欲动的石头?什么能让水在绝

218

望中诞生?大地崩坼,始乱终弃者把什么

北方的雨,洗亮了西山的薄暮。当我

样的废墟留下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人摒

抬头看那一溪云时,那些鸟鸣已经抵达。

弃了水,还是水摒弃了人?风孤独,雨孤

不朽的目光,青草向月色举起了狂傲的大

独。蝴蝶和野兽同床狂欢。谁给山林以静

狼。大狼,多年未见的兽中狂者,现在已

谧?谁给江岸以月明?谁给脚步以悠远的

没有一座完整的青山供它栖身。但我仍憧

蜿蜒?终老的红尘不能够。喧声盈庭的蚊

想它激情的一跃。好让复苏了的记忆穿山

蚋不能够。坚硬荒芜的钢铁不能够。垂钓

越涧,再次把我的梦境坚守。我看见一颗

翁和竹篁里弹琴长啸的诗人不能够。我听

清露在贿赂一株草木。一道山岭柔曼于一

■大诗歌 ● 散文诗


缕风的独白。我的目光穿越了重重阻隔来

又矮的小山村就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低伏。

到时间最深处。山逶迤,水绵延,它们带

卑琐的人民,纯净了一世的灵魂,就在月

走了白天的喧噪,覆灭了重叠的足迹。这

光的青霜里烁闪它微不足道的光芒。我听

个季节,我会与什么样的雨相遇?阳光向

见雨在天上漂泊。最初的歌声闪亮。碎裂

上,砾石与青草四处游荡。明净的原野,野

的命运,在不远处等待我的到来。苍苍大

牦牛和蒿草凝聚一抹重墨。水光把月的秘密

地,谁逐轻波而活?漭漭大雨,谁枕息壤

彻底披露。天苍苍,野茫茫,我祖先的大河

而生?浑沌的时空,迷濛的蝴蝶,谁还有

不再浩荡流淌。这一天或者那一天,我从河

心境辨析到底是谁梦见了谁?鸟踏花香从微

畔归来,但我不能空手而归。我要把灵境的

弱走向明亮。一条河流明晃晃弯成了一根月

月光像收割青草一样装满我心灵的筐篓。山

光管子。梦在静谧里蜿蜒流淌。这个八月

风吹来。我在风中接住了一粒雨水。一粒雨

或那个八月,我骑着大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

足够让我的梦境清醒。牛羊在山坡上世代生

跃,我把一些风甩在了身后。几粒鸟鸣纷扬

存,它们咀嚼生活的声音犹在耳畔。那些经

着从月光里坠落。声音玲珑、悦耳。四面燃

年不歇的风,吹皱了涟涟水光,却不能吹皱

烧的草色围攻我、粉碎我。青枫浦上,谁家

我内心的沧桑。大寺的钟磬敲响,沉默的鱼

的少年还在诗歌的江岸徘徊?举酒欲饮,管

群结满了菩提的树枝。大风来临,没有稼穑

弦何在?信仰随时出售,理想何以立约?我

之美的大河两岸,何人在唱一条大河波浪宽

没有力量再去反驳什么。我爱着、恨着,身

风吹稻花香两岸?苦海觅渡,谁把我南方自

心疲惫;我说着、唱着,怨忧丛生。我的时

由来去的雨水掳夺?天地在变,可在天地间

光啊,这是怎么了?在时间就要走到尽头

站立的不是山岭,也不是滔滔江河,更不是

时,我能不能把一些逝去的往事再重复一

英雄了一世的祖先!我听不见任何脚步的声

次。哪怕一点点也好。翅膀与青天重叠。山

音,我的记忆断绝了与昨天的往来。在花与

岭之外,黄昏逐渐来临。那是谁的时光,如

草之间,我听不见秘密的解读者到底是谁?

此恢弘?那是谁的梦境,如此绝伦?多年来

我在哪里,与什么样的雨相遇?是意识的雨

我一直在路上。披满身尘泥、冰雪和雷电。

还是物质的雨?是幸福的雨还是苦难的雨?

我轻盈无比,像一朵花,携着花梗花瓣花蕊

那些雨后干净的月光照见了的千古花林,能

花香和令人叹嘘的大地一起飞。和我爱的人

否再给诗人张若虚一次赋吟春江的机会和江

腮边的清泪一起飞。浪迹天涯的人,我已听

月永恒的纯美预言?

见了你疾行的脚步。你如今是否还在远村徘 徊?是否还去踏破征靴,一遍遍寻找生命的

雨里,谁的时光

意义?太阳和大海分道扬镳,长路上我与自 己的影子作战。现实飘坠,我无法逃遁那些

骑马。赶羊。放牧时光。一座座又小

光的追赶。

219


烛 洪 烛,原名王军,1967年生于南京,现居北京,出版社任职。

出版诗集《蓝色的初恋》《南方音乐》《你是一张旧照片》《我的西 域》,长篇小说,散文集,评论集,文化专著等数十部。另有《中国 美味礼赞》《千年一梦紫禁城》《北京AtoZ》等在日本、新加坡、中 国台湾出有日文版、英文版、繁体字版。获各种文学奖多次。

九歌,把九首歌都唱了一遍,还是把

屈 原(节选)

一首歌唱了九遍?九歌,把九首歌唱了九 遍,还准备把更多的歌唱更多遍。这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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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是至高无上的帽子,我头顶楚

样的一种孤独啊?直到变成更多的孤独。

国的青天走了一辈子,直到上面被镶满钻

九歌是一个人唱了九首歌,还是九个人唱

石。你看不见我,却能看见我的桂冠所发

着同一首歌?唱歌的人都是听歌的人,听

出的光。这一颗恒星叫《离骚》,那一颗

歌的人也学会唱了,听歌的人更多了,唱

行星叫《天问》,《九歌》与《九章》,

歌的人也就更多了。更多的孤独使你忘掉

次第升起的星座,都比北斗七星还多了

孤独。谁赋予了你歌唱的使命?不是国

两颗……一想起祖国的事情,我的头就大

王,不是巫师,甚至也不是你的母亲。你

了,像昆仑山一样大了。我就忘掉自己仅

是第一个唱歌的人,无师自通。你是第一

仅是千万人之一。再重的担子总得有人扛

个唱歌的人,原本唱给自己听的。唱了九

啊,那么就让我来吧。流星划过,它是没

首,还没唱够。听了九遍,还没听够。唱

有名字的,构成帽子上闪耀的一枝红缨。

着唱着,更多的人围过来听了。听着听

我拿沧浪之水洗了一千遍,越洗越亮,越

着,更多的人跟着你唱了。湘君、湘夫

洗越干净。也许那才是真正的我。活了一

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云中

辈子,就为了留下这么个影子:把自已烧

君、山鬼……都是你歌唱的对象啊。即使

得干干净净,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风吹

国王、巫师、母亲都抛弃你了,他们仍然

掉我头顶的星空,水就涨起来了。河流是

是最忠实的听众,鼓励你无休无止地唱下

另一顶帽子,我头顶汨罗江继续行走,直

去。你的歌原本唱给不存在的人听的,不

到波涛像雕塑一样凝固,我却停不下来,

存在的人却因为你的歌唱而存在。

越走越深,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我不

“ 蒹 葭 苍 苍 , 白 露 为 霜 …… ” 诗 经

是一条沉船。江水也没把我压垮。拨开水

时代,在水一方的是一位佳人。“袅袅兮

面,你就能看见我的满头白发。

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时代,

■大诗歌 ● 散文诗


在水一方的是一位诗人。不,仍然是一位

印,越洗越清晰……大浪淘我,淘我眼里

佳人,叫作湘夫人。只不过画面里多了一

的沙,淘我心中的沙。淘每一个人,淘万

位诗人,在远远地把她守望。诗人也在

丈红尘。大浪淘你,大浪淘我,没有把你

水一方,在洞庭湖一方,在湘水一方,

变成我,我却梦想着:能把我变成你。

在汨罗江一方,追随着香草美人,越走越

那个写了《国殇》的人,也为国捐躯

远,越走越孤单。是的,他在走,湘夫人

了,随身带着无用的宝剑。当他感到宝剑

也在走啊,就像月亮一样,怎么追也追不

无用的时候,就让宝剑为自己陪葬了。当

上。他越走越远,忘掉了累,也忘掉了孤

他感到自己无用的时候,就让自己为祖国

单。“唉,可怜的诗人,美女只给了他一

殉葬了。那个报国无门的人,只能用头颅

个依稀的背影,他就很满足,希望路永远

撞开江水,撞开城门的倒影。毕竟,水中

不要走完……”他看见了湘夫人,却没看

还有一个祖国,在等待他去歌颂。死,有

见我,没看见我在身后远远地跟着。我看

时候也是一项伟大的任务。他阵亡在汨罗

见了他,却没看见湘夫人,我只怕他走丢

江上。

了:“诗人啊,你还不明白吗?你追着的

烧毁了那么多城池,战死了那么多武

是一个幻影啊!”诗人在水一方。我在诗

士,似乎只是为了:培养一个诗人,使他

人一方。湘夫人没有回头看他一下。他也

的诗篇经受血与火的洗礼。战国时代,至

没有回头看我一下。 诗人啊,你是跟着湘

少有七个国王,还有百万大军,却只有一

夫人的背影走进水里的。我呢,我是读着

个诗人。他降生在哪里,并不能保证那个

你的背影长大的。

国家获得胜利,却能使他的祖国,最不容

大浪淘沙,淘沙里的金子,淘金子

易被忘记。七个国王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的光,淘光与影,淘两千年乃至更长的光

一个诗人。秦始皇横扫六国,把它们从地

阴。大浪淘宝,淘洗出让金子黯然失色的

图上抹掉,却无法抹掉楚辞。只要楚辞还

一个名字。大浪淘你,淘你生锈的剑,

在传唱,楚国就若隐若现,倒下的城墙还

淘你若断若续的呼吸,淘带有你指纹的竹

会重新站起来。

简,淘刻在竹简上缺字少句的楚辞,直

一念之差,他就由首都沦落到外省,

至它恢复完整。大浪淘沙,淘你怀抱的

由城市流浪到乡村,乃至由乡村迷失于荒

沙,淘你指缝间流逝的沙,淘你脚下越堆

野,周围再没有一个人。他甚至还忘掉了

越高的沙,淘你搁浅在沙滩上的影子。沧

自己。一念之差,他就由岸上掉进水里,

浪之水清兮,淘你帽子上的红缨,越洗越

由水面沉入水底。他还在继续下沉:沉入

干净。沧浪之水浊兮,淘你踩在沙上的脚

沙,沉入泥,生根发芽。一念之差,他的

221


手臂变成枝叶,还在拼命挣扎,他的脸变

为幸存的诗人,我们至今仍在吃着你那声

成花,有时候红润,有时候苍白。唉,你

长叹的利息。唉,连你的一个零头都比不

知道他刚刚哭过吗?沧浪之水清啊,一念

上。

之差,又变得混浊了。即使在污水中,他

别人的路你是走不通的,你只能选

也站得笔直,似乎还踮起脚,往天上够啊

择水路回家:把水当成水,把水当船,把

够啊,越是够不着,他越着急呀。水仙的

水当成岸……你一边哭着一边游着,披头

影子,若断若续,随波荡漾,令我想起他

散发,在自己的泪水里游了一个又一个来

的百结愁肠。一念之差,心里的结不仅没

回,还是没有找到故乡的小码头。它原来

解开,反而系得更紧了。你们觉得那个人

就在长江边啊,你是错过了,还是没有到

变成了水仙,我却觉得水仙还会变成那个

达?在长江里游了一个又一个来回,你没

人。

有认出故乡,因为故乡也认不出你了。你 明明只死了你一个人,我却觉得自己

在想,岸上的一溜茅草屋,怎么会变成几

是幸存者,所有活着的诗人都是幸存者。

十层的高楼呢?故乡也在想:那个人怎

你以死换来了我们的生,在你的树荫下王

么会变成一条鱼呢?虽然这条鱼,跟别

子一样骄傲地活着,谈情说爱,招兵买

的鱼还是有点不一样,一边游着,一边哭

马。你栽下的那棵树叫《离骚》。果实累

着……

累。命运把亏欠你的全补偿给我们了。有

你的宝剑该已经生锈了?生了厚厚

人还不领你的情,还弄不懂:“你干嘛要

的一层锈,又一层锈……青铜会生锈,锈

苦了自个儿呢?”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说

也会生锈,锈了的锈还会继续生锈。我认

话也不腰疼啊。而你,明明是站在水里、

不出这把剑本来的面目了。它彻底被苔藓

站在火里呀。连拉你一把的人都没有。

覆盖,被落叶覆盖。让人忘掉它原先做什

明明只是你一个人跳水了,我却觉得自

么用的。正如你仗剑远游的那个秋天,被

己的衣裳被溅湿。我庆幸自己站在岸上,

忧愁覆盖,忧愁又被更深的忧愁覆盖。你

不,我抱住了那棵叫作《离骚》的大树,

佩的剑已旧得不能再旧了。佩剑的人,也

才没有被激流卷走啊。我要感谢你给了我

忘掉了忧愁。你可能已忘掉了,我却一直

爱美的力量、求生的力量。你即使被淹

替你记着——这把剑的名字叫《离骚》。

没,也是我的根呀。有根的诗人才可能幸

“它失去了锋芒?”“不,当锋芒也生锈

免于难。明明只少了你一个人,楚国就变

的时候,锈就是新的锋芒。锈同样让人疼

得空空荡荡,国王还在,可在也跟不在了

痛。”

一样。你是楚国吐出的最后一声长叹。作

222

■大诗歌 ● 散文诗

九嶷山是舜帝的葬身之处,他留下


两位如花似玉的妃子。九嶷山是湘水的发

是为你烧的纸钱。你什么都没有,又什么

源地,娥皇、女英走到这里,痛哭流涕。

都有。在你之后,所有走在路上的诗人,

她们留下一片泪水浇灌的竹林。我来到

都不由自主地寻找你。即使没把自己当成

竹林中,找那消失了的身影。也许很久以

你,却把你当成了另一个自己。你离他们

后,还会有人来找我,找我刻在竹简上的

越来越远,他们却离你越来越近。在你

诗句。九嶷山妙就妙在这里,就像月亮,

之后,所有读诗的人,都在读你。读懂了

一半在消失,另一半在闪烁。湘夫人是湘

诗,等于读懂了你。在你之后,江水依然

君的另一半,湘妃竹是美人的另一半。你

在流,忧愁变成永恒的诗,诗变成千古的

好好看看这竹子上刻着什么?泪水,是最

忧愁。在你之后,写诗成为一件壮烈的事

古老的象形文字。它应该比我的诗句更难

情;诗可以解忧,也可以使忧愁更加忧

懂,我的诗句,应该比湘水更难懂。我带

愁。在你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还会

走一半的忧伤,给你留下忧伤的另一半。

有更多的人走。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没有

屈原,读来读去,我还是有点读不

白来,也不会空着手走。

懂你。我经常想,你是强者,还是弱者? 如果说你是弱者,可你是楚国最不怕强秦 的一个人,骨头很硬。如果说你是强者, 可你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楚王的态 度),那最后一根稻草轻而易举地把你压 垮。即使一个乞丐、一个渔父,似乎也比 你这三闾大夫坚强啊。我不该忘记,你还 是诗人。诗人可能都这样:比弱者更弱, 比强者更强。诗人的骨头很硬,可心太 软。你恨强敌,恨小人,恨只会使你充 满力量。你最怕的是爱呀,你爱楚王,你 爱祖国,你爱的对象才可能带来最大的伤 害,爱使你遍体鳞伤。可惜,这是一种无 法转变成恨的爱。所以,你没救了。那个 写了《国殇》的人,也为国捐躯了。那个 最热爱生命的人,活不下去了。 在你之后,所有写在纸上的诗,都

223


黄曙辉

黄曙辉,生于湖南,现居益阳。作品散见《文艺报》《人民日 报》《中国诗人》《诗潮》《星星》《诗歌月刊》《散文诗》《上海 诗人》等。出版过散文集《四季情缘》,报告文学集《枪魂》《先锋 之歌》,诗集《荒原深处》《中国九人诗选》《空镜子》等。

花儿朵朵(外一章)

来穿去,有时站在窗前看对面屋顶上的飞 鸟,有时叉手叉脚地摊在床上,有时又一

鸟总是栖息在高枝。它们的鸣叫,让 一朵又一朵的花绽放。 在五月的天空,那些花越开越高。天 空蓝得实在有些过分,诗人木木说,天蓝 得想叫人自杀。我相信不仅仅只有她才有 这样的感觉,只要灵魂尚未被尘埃污染的 人,都会渴望着蓝色的诱惑与幸福。 鸟声清脆得似乎一切都要沦陷,仿佛有 什么东西即将垮塌,我被圆润的鸟鸣堆埋。 我有些发怵,我恐惧坠入无穷无尽的 蓝。那些失去参照的飞行,将同时让我成 为时间的俘虏。 花儿朵朵开,纷纷扬扬如同一场又一 场的大雪,它们连同鸟鸣,把这个世界喧 腾成一个让人忘却一切的天堂。 风中的花瓣被鸟鸣吵落,幻化成无 法辨识的色彩。此时,我不知道哪些是花 瓣,哪些是鸟鸣,哪些是我坠落的诗句。

原谅我在今天无所事事 原谅我在今天无所事事。 这个半阴半晴的日子,我在房间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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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挺而起,在书房或者客厅,甩手、冲拳、 俯卧撑,仿佛乡间游手好闲的赖汉。 一些酸与痛从脚心穿过小腿,在膝关 节稍稍停留,然后上爬,到达腰椎与肩, 并且在颈部久久不肯离去。仿佛那个地方 风景最好,成为观景的最佳去处。聚集。 久久不散。这些时光的沉淀物,我料定它 们将伴我到老。 太多的书将我围困。它们是敌人,是 朋友,耗去我太多光阴。这一生的喜怒哀 乐和风调雨顺,都为那一粒粒黑蚂蚁一样 的汉字所左右。 我相信那深入骨髓的伤痛,都是黑蚂 蚁构筑的城堡或者工事,能不能赢取最后 的战争,现在还无法判定。 我的悲哀在于我的执着,在汉字的一 撇一捺里藏着我的爱情。我一次又一次卸下 黑蚂蚁的腿脚察看,如同钻入骨节的蚂蚁对 我侦查,互相的打探。这是我今生的遭遇 战,我用白刃剑挑穿所有隐晦的事情。 但是,请允许和原谅我今天无所事 事,不看书,不写诗,只睁开茫然的眼睛。


黄亚洲 黄亚洲,浙江杭州人,现居杭州。出版长篇小说、散文集、诗集等 文学专著25部。作品曾获国家图书奖、鲁迅文学奖、金鸡奖、金鹰奖、 华表奖、飞天奖、百合奖等,在法兰克福、开罗、芝加哥获国际电影节 奖。1998年获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授予“首届中国百佳电视艺术工作者” 称号,2008年获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授予“全国优秀电视剧编剧”称号。

雪的感动(二章) 雪 瓦 在纯洁不能维持的时候,面具也是一种高尚。 ——题记

一辈子的黑头黑脸,一朝纯洁。 还不是一般的纯洁,是有厚度的纯

雪 花

洁。阳光打上去,会发出金子般的佛光。 雪下得很小心。如果树叶不愿意接纳

鸟儿几乎找不到旧窠,檐草已无踪

她,她就知趣地落到草茎;如果草茎不接

影,一切都变化了,印象派统治了世界。

纳她,她就转身黏住泥土;如果土地不希

突如其来的纯洁使房子有了前所未有的精

望碰她的冷面孔,她就马上变作眼泪。

神海拔。

她的腰肢很细,这一路的跋涉很不容

雪瓦们互相反着光,比试着各自的

易;她的心眼比腰肢还细,她一直用人家

忠厚程度,彼此感动;原来改换门庭是一

的脸色决定自己的命运;虽然,她出发的

朝一夕的事,原来洗心革面之后会自然生

时候,对灯火人间充满少女的幻想。

出愉悦的好心情。它们甚至不希望再与旧

她的下凡路程,跟林黛玉的路程长短

日的温度相逢,那样,它们会流好几天的

一致;她的归隐之地,很费李清照的寻寻

眼泪,重新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世

觅觅。

人。

在中国的北方,她就长寿了,有幸做

在纯洁不能维持的时候,悲伤是无可

个贾母。她能够成为孝衣上的一缕经纬,

奈何的选择。泪水可以见证,面具也是一

在“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境界里,守着

种高尚。

寂静。

225


金汝平

金汝平,60年代出生于山西,现居山西太原,大学教师。诗歌 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出版诗集《乌鸦们宣称》《独角兽》《骚动 的黑》等。

碎玻璃

机。一只鸟飞不到低矮的树枝,一个散步 的人,静静吸一支烟吧。 没有一丝声响,那些玻璃就碎了。

没有一丝声响,玻璃就碎了。

谁制造一次车祸扭转迷失方向的方向

制造阴影遮盖自己,制造随风飘散的 格言喂养自己,从梦中醒来又落入另一个 梦中听惯了老鼠磨牙也磨一把剃刀,只为

在骨头上冒充闪光的虎皮。一眨眼天就黑

你总是一个人活着,目光迷离——盯着远

了,万物的空旷是不是会容纳翩翩起舞的

方,也盯着脚下一堆碎玻璃,谁能阻止太

魑魅魍魉?“让它们来吧,来吧,坐在歌

阳的闪光?

厅、酒吧,坐在霓虹灯下”。再听一听,

末代皇帝不过充当了两次傀儡,如

一朵云就散就散了,一朵花说谢就谢了,

今藏到绿叶之后听黄鹂的啼哭,站在高高

还有什么为我们停留?对一汪死水必须倾

的地方往下看,最后的牧马人骑着毛驴狂

注钢铁的血泪,不,制造阴影是为了生出

奔,狂奔,荡起了灰尘又风被剃掉胸脯上

更多阴影穿着丧服,一个用格言喂养自己

的一撮毛。日月之轮击打着铁轨空转,空

的人,听凭肥硕的头昂向太阳更加肥硕

转,碎玻璃必在大屠杀之夜闪耀一片杀

吧。

机!“你懂吗?不,你不懂”。只为社会 的癌细胞越长越多密不透风,有人朝丁香

现在,你带着空荡荡的心,从这里走 过。一切不过是偶尔的停留。

花喷射杀虫剂,红药水,墨水,洗脚水,

没有一丝声响, 玻璃就碎了,碎了。

那些被践踏的个体,以呻吟唱出绝美的歌

一堆大地上的碎玻璃,破碎着以光的

曲。往下看,往下看,但不要伸长脖子。

崩溃光的奄奄一息证明着每个人无限的暗

靠近了,意味着互相伤害;离开了,又含 笑招手,乘坐在乌有之乡的火车上拨打手

226

盘夹在司机的脚里,也制造一件金缕衣穿

■大诗歌 ● 散文诗

淡—— “那是我,那是她,那也是你!”


金铃子

金铃子,原名蒋信琳,曾用笔名信琳君,现居重庆。出版诗集 《奢华倾城》《曲有误》(中英文对照)等,曾参加24届青春诗会, 获得2008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等。作品入选多种诗歌年选。

够生下我。吹号人,快叫一群乌鸦进来啄

忧郁症

食我吧。这永世的怪胎,她在自己的羊水 中独自逝去。

1 半梦半醒的时候,有种奇怪的声音传 来。是刀剑砍向呼啸的狂风,是鬼叫在穿 透一颗黄金一样的心。 她说 : “我知道你们的鬼魂是怎么样的。 ” 鬼魂常常在深夜出现。可是…… 你们算不上一种存在。即便每一个旧 笔记本的角落或前页写满了文字 ……也……缺少真实的永生 2 绝不是荒凉,不是飘落之后的荒 凉……是沉寂。无法表达的沉寂 她向它们说:“让开!让开!”结果 反而多了。它们向她挤来。紧紧地把她裹 挟。它们偷偷地问道:我爱你,你相信吗? 她心里暗笑: 我相信啊,我什么都相 信!相信田野里没有生长的嫉妒;妇人们 的手里没有新配的毒药;裹尸布里的人正 在吹灭焚毁他的烈火。

乌鸦真的来了,每到一个转弯,它 们就兴奋得呼叫,急切地向四周“呱啊” “呱啊”…… 一群忧郁者在两条走廊里游动,所有 的卧室都紧闭。 “窗户在哪里?” “全部的窗户在哪里?” “在天上呢……” 3 她的内心开始摈弃她对整个人类的恶。 那个不愿看到春天,也不愿意看到 光亮的人……她披上粗布长衣,裸露着身 体,走出了囚室。一阵沙沙的树叶声,那 些香樟树长大了许多,她向它们乞求, 皮、躯干、茎脉、枝叶,还是花朵。 她突然想起一只童年的鸟 她割断了它的喉咙,她把它抱在怀 里,哭泣。在宁静的、阳光照耀的村子远 方,一声低沉、凄厉的叫声从夜里传来 “嘘!”她轻轻地嘘了一声“别出声!” “为什么不用一匹马,早日带我回故

她这样说道:没有哪个伟大的子宫能

乡去。” ■

227


“如何走啊!”永远被尘封的今日的 黑夜。无边,无底。

“你要做奴隶吗?”“不!”

4

“明天。”“明天?”

啊,亲人,倾听这声音吧。

强大的……濒临末日的明天。她不愿

她只如自私的儿童与陌生人相互拥 抱,彼此争抢。她还对嫁接,截肢过于着 迷。夜已过半。 她还在深谋远虑,挥舞手中的巨剪, 庇护她的正道和真理。 她只想着,把她的桑枝送给你们—— 图个流芳百世。 “是的,我在夏季咽下无数火红的桑

离开你一步。 她守卫在通往明天的路上,不要让它 给贪婪占有,给非礼侮辱。一群抛弃明天 的人,你们是不值得明天救济的。 她知道了, 一座坟墓就是一个人的明天。 她低首在这里。低首在这里。唉,她 可是种地过日子的安分农民,麦子们互相 尊敬,从不说怪话,而狗总是东游西荡。

椹。希望与荣耀,如同我受伤的幸福……

一只黑狗,够厉害,能咬人脖子。

一饮而尽。”

她说,“我可是露出脖子来了。”

你们看清她全部的血污了。

6

5

看呵。看呵。接着雨水的妇人,在夜

“晚安,上帝!” 晚安,醉心于星空的诗人。晚安,一

晚的微风中,把水珠失落在他们的沙土上。 你们要跳起最新的舞蹈来迎接雨么?

切灵魂的眼睛。晚安,一切珍视的仇恨。

听见淅淅沥沥的响声,你们以为它在

在这怀疑的深夜烦恼使她心绪不宁。

浇灌你们刚刚栽下的花木了,清洗你们早

“上帝啊,有你在一起。每到一处都

日的瘢痕了。

有一片绿茵长成。”她写下这句的时候。

下降的人群,她要指给你们最新的泉水。

起风了,好大的风。没有摘下的苹果被刮

唉,泉水!你葬在哪一片荒漠的腹

得遍地都是,灰尘在大道上摇撼着古树的 躯干。 ……一种古怪的音乐……撞开了她的 窗户。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是认识风的。 吹向天堂或者卷进地狱的风啊! “风啊,你翻越我的高墙而来。你要

228

做我的暴君吗?”“不!”

■大诗歌 ● 散文诗

中,成为文明的障碍… 一群赶路的人,嘴唇干裂。正在饥渴 而死。 她快乐了,真的。她看到无数白骨的 雨……向她倾倒下来。 她抱住属于她的那一具,跟她睡在一 块儿。 她睡了。她睡。


金所军

金所军,1970年生于山西原平市,著有诗集《黑》《尘世之情》 《绝尘之船》《纸上行走的瞬间》《纸上行走的光线》等。有诗歌入 选《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北大年选》《21世纪诗歌精选》《中国当 代汉诗年鉴》等。曾参加青春诗会,获赵树理文学奖。

庄,放慢阳光。

行走如风(选章)

假如阳光照着村庄,村庄变轻,在阳 光下飞起来,我们就可以俯瞰大地,从上 面注视下面的一切。

一首诗中的风越来越大 一首诗中的风越来越大,形容词都 来不及修饰。腿脚慢的动词踉踉跄跄,名 词面无表情。看着其它的字,词在风中变 冷,变成一种声音。 呼啸、奔跑着的速度,文字不再去比 喻,诗句也远离了修辞。 那些表面的浮华瞬间散去。留下深 刻、硬度;留下疼痛、酸楚和回忆。

昨天的风 昨天的风,没了。阳光晒进冷冷的窗 棂,寒气有些浮躁 有些低沉。 多少日子被风吹过,席卷轻的,留下 重的。吹散枯枝败叶,吹干积雪掩藏的角 落,露出地皮。 发冷发硬的皮抖擞着缩紧,缩成一 团,面无表情。心很无奈,风过后的安 静,远比风中的寻找苍茫。

一首诗中的风越来越大。

昨天的风,没了。

当肉体透明起来,当思想空灵起来,

阳光照着万籁,看着蛰伏下来的风,

当文字干净起来。

阳光下的风 阳光下的风 很轻盈。仿佛鼓起透明 的脸庞,把一条条光线挂在树梢上面撑开

裹紧地皮。

低处的风 低处的风仿佛长着眼睛,鼓荡着一颗 急躁的心,很慢很慢地逡巡,

天空,下面拉起大地。风干的木头立在旷

很冷很冷地沉默。这是低处的风。

野,阳光下的风落在上面。

再高一点可以爬上山坡,再高一点可

木头张开眼睛,上下一般轻。仿佛飞

以挂在树梢,再高一点可以吹散云雾。

翔的阳光,拖着一片风,阳光下的风在变

这是低处的风。一直暗暗向上张望,在

轻。变成放慢脚步的思绪,放慢寒冷的村

没有奔跑之前,努力贴紧地面,凝霜成冰。

229


李 耕:原名罗的,1928年生,江西南昌人,现居南昌,散文诗 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曾主编《十年散文诗选》,出版散文诗集 多部,新时期中国散文诗界影响最大的作者之一。

椅 子(外四章)

了,原有的被膜拜的神龛破碎了。 不是寺庙,不是教堂。 也不是前朝书院。

云的椅子,是云自己的。小河渡口的 椅子,是漂泊来去的渡船的。破屋中的旧

我住的,是旧时的记忆的壳。

椅子,是旧时记忆中的半卷古书的。土墙

墓的形状,

角的椅子,是野花野草和一对蟋蟀的。鸟

沧海桑田之一角……

笼中的椅子,是一只忧伤的小鸟的。

乞 丐

半瞎堂瓦檐的鸟笼是空的。 半瞎堂墙角的野花是自开自落的。

凝于朱墙外之一角。伸出落尽叶瓣的

破屋中半卷古籍是前朝一隐士的。 渡边的渡船是自由自在于波浪之上

枯瘦的枝,摆动于冷风之中,若19世纪之 雕塑,让我颇多鄙夷。乞丐,冷笑对我:

的。 有云的椅子,

你,不也是乞丐一个吗? 我惊异并掸去衣冠上若干尘埃,正如

有时是我的梦的。 半瞎堂的椅子,

掸去乞丐对我的不敬:何以有如此偏见,

再苦再累也是我耕子自己的……

再“浪漫”的描叙,再“现代”的杜撰, 再“现实”的逻辑推理,也不至于荒唐如

遗 址

此。 乞丐摇曳枯枝并频频摆头且又冷冷笑

世纪风,淘尽了厚墙重瓦间的灵魂。 留下的,是徒有其形的躯壳。

230

道:你乞讨的,不就是在我身上随落叶飘 去的一种名之谓自由的风或风一样独来独

我,栖宿在这躯壳里。

往的自由的自由之梦吗?我的乞讨,有人

原有的招牌朽了,原有的经典衰落

布施,而“自由”此物,穷尽天涯,通究

■大诗歌 ● 散文诗


史籍,谁是施主? 我,未作辩答,离高墙之门默默走

远,脚步,越走越觉沉闷。

暮秋,见群蛙息了鼓声进入泥的洞

无 题

穴。我问,不再敲击了?蛙答:欲参加明 某年某夜,大雪,欲开门,见某狗

夏奥林匹克国际击鼓赛,休鼓一冬,以利

避风雪于瓦檐,饥寒相迫,甚是狼狈。我

再战。我靠近洞穴一听,蛙族已酣然入

引狗入室,以宾相待,狗甚喜并出感激涕

睡,却见一蛙背着皮鼓默然藏于岩下未

零状。随后,伴之听音乐、看戏曲,读经

眠。我问,汝何以不冬眠?答曰:岩,乃

曲,学弹毖,吹古埙,评莎士比亚及鲁迅

我隐居之地,天下之蛙皆冬眠,我岂能例

的《狗的驳佶》,再后,便衣冠楚楚并与

外,只是此刻未入眠罢了。

之论及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俨然一大学

翌年春,此隐蛙竟在“田野之春”

者。又某一日,我发觉其被褥之下,藏密

的击鼓赛上获金奖,并获奥林匹克花样摇

告材料一叠(其中当然有密告我的),子

滚鼓大奖,随后,检察院便收到一叠叠举

虚乌有,极尽诬陷。

报:此蛙,趁众蛙冬眠之季,佯装冬眠,

再某一日,狗曰:我能否得道,请指 点迷津。我答之曰:外貌,堂堂乎甚佳,

昼夜练鼓,骗取大奖金奖而一鸣惊世,投 机取巧之徒也。

已近人形,惜狗性丝毫未改矣!狗闻之不 悦。

法院判决:此蛙刁顽,获奖无效。 案因:冬眠之蛙,破蛙国惯例,乃叛逆行

又一日,大雪,我外出被劫,褴褛衣 衫,血迹染体。归于家门檐下拍门欲入,

为。 蛙,上诉无门,终生寂默于岩下。

此狗却狂吠:滚开,这家这檐这窗门家什 全是我的! 我欲辩,狗曰:再无理取闹,我报警 了! 我极气愤:我,去法庭告你! 狗曰:钥匙房契均在我手,法庭中亦 有我铁哥们儿,无非是花点钱罢了,尽管 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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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 灵 焚:本名林美茂,1962年初生于福建,现居北京。日本归国

哲学博士(PH.D.),大学教师。已出版散文诗集《情人》《灵焚的 散文诗》《女神》等,哲学论著《灵肉之境——柏拉图哲学人论思想 研究》,译著《欧洲的公与私》等。作品散见国内外各种文学杂志。 与诗人潇潇一起执行主编《大诗歌》。

晚的抚摸,包括此前所有季节的隐忍,都

舞蹈,或者生命现场(未完成) 任何方位,唯一的事实是存在的,那就是中

在这一夜被允许江河般放纵,雨水般自由 进出大地的秘处。 可我们为什么仍然摘不到一颗足够圆

间,我们相遇的地点。 ——题记

满的果实?哪一个清晨,可以完成属于我 们的仅仅一次的献祭? 也许,你需要转换一种春色,准备好

一、相遇的地点

足以掀动一夜大海的丰满;而我也需要重 月亮升起的地方距离太阳一定不远。 火,藏匿在燃烧中等待着,时间用一层水

新调整春临大地的姿势,让一夜的天空足 够剽悍。

的光泽,在夜晚的表面薄薄流动。 我正在向西边望着,东边,请你不要

我们的祭坛,应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 我们从头再来!

动,让我看清自己的方位和剩余的岁月。 那时,你的出现一定从南边开始,欲望成 三、只要能给你的

为一群告密者,向我袒露北边的月色正在 成熟。 任何方位,唯一的事实是存在的,那 就是中间,我们相遇的地点。

也许需要更具体一些,具体到你的每 一个毛孔都能朝着我呼吸,每一个夜晚都 要让梦从我的肩上启程。这是你要的?

中间是一座祭坛,我们的双手圈定

然而你不说,只是躲在文字里羞涩地

一片苏醒的大地。你说,让春天往绿叶使

看着我,在回声里藏着,等待我表态的手

劲,让绿叶往花朵使劲,让花朵往发情的

势。

方 向 使 劲 …… 我 们 的 一 切 努 力 都 逼 近 果 实。

清晨,窗外的天却暗了下来,来自天 一切准备就绪,春风开始整整一个夜

232

■大诗歌 ● 散文诗

边的那朵云已经到达京城。


我知道,此时的霞光在阴云之上,湛

你说:“然后,我们与夜晚和解”。

蓝在霞光之上,云只是为了带上你捎来的 雨。

此时,与夜晚还有整个下午的距离。 我收下你的文字,一笔一划地拆开,一点

打开窗户,让雨进来,你的指尖微

一撇一捺都不遗漏地放入杯中。

凉,比秋天的体温还低,使我明白你已经 在夜幕下站了很久,连雨也动情了,即使

一个下午的手心握着一群滚烫的茶 舞。

跋涉千里的路途,也要捎上你伸向我的 手,好让我用书斋里最干净的文字把你焐 热。

其实,即使远隔千里,你芳香的身体 同样能在我的唇边溶解。

既然来了,你要什么就说吧!只要我能

七、这是最后的答案

给你的都会给你。比如一路的星光,一团 也许爱情是抗拒死亡的唯一仪式,除

取暖的火焰……甚至一座山的慈祥、一条 溪流的童趣、一袭柔嫩洁白的云雨。

此之外,生命不具备完美的秩序。 总让相思面黄肌瘦的时代已经过去

而这一场雨过后,秋色一定会把你的 音域浣洗得比天空还要透蓝、深邃。

了,即使比黄花还要瘦的垂帘深处,倚窗 的女子到了夜晚也能等来她那梦境里的夫

云上的那一片霞光呀!将让你不施脂

婿……

粉也明媚娇艳,凝眸含黛,吐息如兰。 然而,我们的格局仍然不能改变。 世界仍然令人敬畏。 五、最好的取暖方式 总是这样,用一个上午的祝福拥抱自

因为敬畏,渴望成为一座祭坛,时间 是献祭台,情感和肉体是祭品。

己,直到把昨夜降温的那颗心焐热。

思念在此岸的世界播种,只能在彼 岸的土壤里收割。两岸之间没有道路,除

你寄来的拥抱直至中午源源不断地到 达,你说,我们再用整个下午慢慢松开,

了你眼睛里湛蓝的音色、文字里痉挛的波 纹,以及正在积攒的一朵杏花的勇气。

让这个秋天得到足够的温度,补充那些红 叶上不足的暖。

能够给你的,请你都拿去。我这样说 过。

233


不过,还要告诉你,别把远方的风景 想象成路途中正在接近的真实。

远处的灯火,那是一个夜晚向另一个

这也是我对于你唯一的忠告。

夜晚的眺望。当我们各自伸出自己的手,

当然,那并不是因为总有另外的一

音乐把世界徐徐敞开,而我们的眼睛却慢

些人,此时正推开窗,把夜色掀起一角张

慢闭上。

望。

一朵一朵被夜色轻而易举地压碎的 不仅仅只是那些滚烫的音符,还有那些羞 记住,彼岸还很远,此时应该把悬崖

还给星座。

九、抵 达

涩。 还有花,和正在打开的那些芳香。

一群鸟起飞的时候,你的声音只剩下 几根飘浮的羽毛。

不需要天空俯下身子,大地早已踮高 波浪的脚尖。 在天地之间,只要我们不留缝隙地 抱紧,直到时光流出光芒的色彩。然后, 双双以山脉的方式跪下,我捧起大地的双 腮,你把藤蔓一样的手臂缠住肩胛耸立的 峰峦…… 高潮的大水已经不需要等待。

两片嘴唇正在穿越波涛,两个人的背 影只剩下一座悬崖,任遥远的钟声拾级而 上。 江河一段一段开始决堤,湛蓝的水流 追赶着正在逃亡高处的大地。 噢!断断续续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表 情…… 让那些路途中的往事都漂浮起来吧! 我们已经沉入水底。

234

■大诗歌 ● 散文诗

生命浸泡在水中,火的脚印踩在缱绻 的叶片上。


李仕淦

李仕淦,1962年生于福建沙县,现居福州,任职政府部门。20世 纪80年代写诗,偶尔写一些评论,作品散见《诗刊》《诗潮》《青年 文学》等,收入多种诗歌选本。

这场春天让我们流泪不止

水珠从花瓣和叶片上滴下,我的双手 流失在黎明湿漉漉的光芒里……

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 ——杜 甫 我从梦中醒来它即跌入梦境 就这样我们的生命连成一体 难舍难分 ——乔治•塞弗里斯

2 从昨夜孤独走出的人丢失了火把和歌 声,他走在河岸上,单薄如洗的身影象一 张翅膀被夜色穿透,被雨水灼伤。 他走在河岸上,长发飘拂,忧郁目光 随奔腾流逝的河水遁向茫远。 只是一片风,一道影子,没有人知道

1

他是谁,他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

昨夜悄然潜回的是你风一样滑翔而过 的羽翅,还是我遗失于亿万年前荒野中的 足音? 我从梦中醒来,你却再次陷入梦中。 我紧紧怀抱着一个夜晚无数个世纪的一轮 月亮,碎为晨星,随即坠入河面。

太阳再一次升起,屋檐下走进阳光的 人群,从林间走向原野和山冈,从每一条 街巷汇入集市和广场,从每一个站点和港 口出发—— 汽笛长鸣与钟声扩散中,依然把昨夜 欲望青葱的梦境铺展向四面八方。

万物寂静无语,在晨曦中抱紧年轮和 流淌的血液。 而我已耗尽所有气力,紧紧怀抱着 的这一轮虚幻的月亮——这口无限掘进的 井,这块古老面具,这颗沉重的头颅—— 此刻,我要把它停靠在哪里?

3 这场春天有太多风沙灌进喉咙和眼 睛,让我们流泪不止。 半座天空消失,整个海洋急速改变着 颜色,大地抽搐着、嘶吼着,痛楚地撕裂 肌体、折断骨骼……

235


而天气预报女播音甜美如泉的嗓音,

头耸入云霄的四射光芒?

依然准时地穿过我们枯瘦易碎的耳朵。 在这场春天里,谁在两肋间捂住最初 干旱

暴雨

海啸

坠机

沉船

2012

取出的骨头,谁在脊梁尽处追寻失落久远 的尾巴?谁穿过古老传说和寓言,于歌谣

袭击 压

竞选

爆炸

坠楼

欺诈

绑架

破产 谈判

失踪

游行

报复

卖淫

吸毒

中复活我们隐秘伤口的疼痛?

演说

失业 赌

流血

吞并

贿赂

斡旋

制裁

倾销 挑衅

大地之上,面对任意一棵植物的卑微 存在,没有人敢于宣告我们生存的失败!

泡沫

金融风暴

核威胁

鹰啄胸膛的痛楚消失于广大的神经末 梢,我们依然在沙堆上狂欢。 依然熟睡或者争斗。

…… 火 …… 水 …… 风 …… 风 ……

5

水……火…… 翻滚于网络深渊的暗流旋涡里:抽 筋、呕吐、晕眩、失忆、虚脱——

迷失于每个清晨和黄昏的渡口,我们 陷入泥沼,陷入这场春天持续不绝无以抵 抗的浩劫。

这场春天的崩溃和塌陷早已开始,没 有人知道这场春天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有人在昨夜没有回来,有人在今晨来 不及告别;

4 谁在哭?谁在笑?谁又哭又笑?

有人在餐桌前祷告,有人依然在路上 奔走;

这笑声划破天空,这哭声来自大地之

有人被抛弃,有人又把自己抛弃……

心,这又哭又笑之声飘荡于天地之间。 ——然而,没有人听见,没有人愿意 听见。

——时间逃离缺席,泪水和疼痛在哪 里? 我们站立在屋檐外,孤零零地,象原

在这场春天里,有谁想起降雨的巫

野上一茎茎裸露于雨水中的丁香和野菊。

师,射日、治水的英雄?

236

有谁听见奔波于西山和东海之间那只

是什么洗劫了整个大地?那么多的血

小鸟的鸣叫?有谁看见天涯四极那五色石

和骨头用以偿还,那么多的盐和泪水用以

■大诗歌 ● 散文诗


清洗,在这场春天里,我们还要承受多少

衰流转重演,而灾难永劫回归……

债孽和罪恶? ——我的祈祷是如此乏力、孱弱,在 在这场春天里,我们究竟失去了什 么?

这场危机四起的春天里。 7

在这场春天里,还有什么没有失去, 我们骨骼松动的体内,究竟还有什么未曾

我无法说出,诗人的痛苦,孤独者如 何走过黑暗大地。

破碎? 6 这场春天危机四起呵,而我的祈祷是 如此乏力、孱弱——

——那黎明前沉沦水中的灵魂,青青 河岸上举火把我们寻找了千年; ——那黄昏后潜入酒中的游侠儿,月 光里抽刀断水而给予我们多少宏伟的帝国

我怎么说出那瞬间的坍塌和陷落,那 突然折断的时辰;

之梦; —— 那 春 望 中 、 秋 风 里 , 百 年 多 病

黎明光影中一个母亲的泪水,午夜

独登台的枯瘦身影,犀利目光穿透朱门酒

深渊里一个孩子的啼哭,还有那些背过去

肉、路上尸骨,穿透落木无边潇潇、长江

的脸、埋下的头颅、失去光亮和深度的眼

不尽滚滚……

睛…… 我无法说出,夜晚何以如此黑暗,星 我怎么说出那起自我们内心的更大风 暴和惊恐;

光何以如此暗淡; 无法说出,那黑夜里游遍整个大地的

那些锋利的爪子、饥饿的胃,那些朽

幽魂,地平线上琴声忧伤远去的吟唱,那

腐的肉体、空荡荡的灵魂,那些扭曲、游

行走于地狱、凡间和天堂的魔法师发出的

移、飘荡的影子嘶喊呼啸着充斥于整个大

秘密恐怖的咒语……

地和天空…… 欲望的血腥弥漫、淹没、埋葬一切, 我怎么说出,斗转星移,时光的马匹 穿越沧海和桑田;

理智与信仰的头颅纷纷落地。 在这场英雄末日和众神死亡的春天

落日长河奔腾而来,滚滚而去,我们

里,我无法说出,我紧紧怀抱着的这一轮

在历史的板块上漂移,季节荣枯与岁月兴

虚幻的月亮,是我们一起青涩地咬在嘴里

237


的一枚果实,是我们共同痛苦地含在眼眶

的豁口上呐喊,在时间闭合的岩石深处低

里的一粒盐。

吟。

8 洪流和飓风裹挟着巨大阴谋越境而 来,悄无声息、从容不迫。

而我为何总是看见闪电的光芒,总是 听见雷的回声?

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我们丧失了

废墟下,那些扭曲的躯体紧紧地拥抱

警觉与恐惧;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我

在一起,那些从死亡中站立起来的身影昂

们无端地死去,或者姑妄地存活下来。

起头擦去血迹和泪痕。 阳光和水依然秘密抵达每一片草叶的

——我们被遗弃,我们被自己遗弃。

嘴唇和眼睛,花朵依然火焰一样盛开在大 地的每一个角落。

天空苍茫无边,大地荒凉无尽。 浓稠夜色自原野深处升起,吞噬了大 地之上最后一抹亮光。 而风从遥远来,又去向遥远。落日 的马车坠落黄昏断涯,赶马人早已沉睡昏 迷,来路无法回首,前路毫无踪迹。

我不止一次看见闪烁的翅膀飞越河流 和山脉,一群又一群候鸟越境而来,离境 而去。 我不止一次听见蹄声踏破滚滚烟尘, 一支又一支角牛、野马和牡鹿的家族在大 草原上迁徙,前赴后继,连绵不绝。

——我们被遗弃,我们被自己遗弃。 而这个清晨,谁把一枝玫瑰插在门 此刻,此刻我被惊醒,而你却陷入梦 境—— 告诉我,我们何以存在?何以生?

扉,把一茎野菊种在窗台? 在这个清晨,谁放飞第一只鸽子,谁 推窗、开门,谁把庭院打扫得象天空一样

何以死?何以逃离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洗

干干净净?

劫、毁灭,何以阻止这场春天的彻底滑落

10

和崩溃?

这场春天危机四起,这场春天的呐喊

9

起自骨头的断裂,这场春天的低吟源于血

夜晚紧紧咬着星光,清晨噙着露珠不

的喷溅。而我为何总是看见你?

放。 这场春天危机四起,这场春天在撕裂

238

■大诗歌 ● 散文诗

看见你,在雪山、在湖泊、在月光弥


漫波澜寂静的遥远海域;

呢?

看见你,在渡头、在路口、在马蹄沓 沓涉水而过的倾斜广场;

那些洞穴中的灰烬、那些废墟下的碎 片、那些塔尖上的灯盏呢?

看见你,在黄昏、在黎明、在午夜七 颗星下北方高高的山巅……

那只狮身人面兽、那只羊羔、那只 鹰、那条蛇、那只鸽子……在哪里?

是你,以水孕育我们,以火沐浴我 们;

为什么此刻我又见十字星,那木匠之 子何以再次走向高高的木架?

是你,让我们越过旷野第一场雨季, 举星光引领我们穿越古老岩洞和大地幽昧

为什么此刻我又闻菩提香,那静坐千 年纹丝不动的身影何以奔赴滚滚热浪?

子宫; 是你,我们咬住第一枚果实,睁开双 眼,不相信仅仅是蛇的诱惑——

为什么此刻我才想起每日餐前的祷 告,才想起“日乎三省吾身“的千年古 训?

阳光照亮我的影子,如此透明、清 澈, 我醒来,而你为何又重陷梦境?

告诉我,哪是耻辱、哪是荣耀?哪是 罪、哪是罚?哪是沉沦、哪是拯救……?

告诉我,你在那里,我又在哪里?在

12

这场无法凿开时间缺口的春天里,我们怎 样才能找到你?

有太多风沙灌进喉咙和眼睛,这场春 天让我们流泪不止。

11 那些光亮中的黑影在哪里?那些黑暗 中的光芒在哪里?

而昨夜随风潜入的是你滑翔而过的 羽翅,还是我遗失于亿万年前荒野中的足 音?

那五色的石块在哪里?

我从梦中醒来,你却再次陷入梦中。

那抟为骨肉的泥土在哪里?

告诉我,我耗尽所有气力,紧紧怀抱

那追赶日影的木杖在哪里?

着无数个世纪的这一轮虚幻月亮——这口

那飞天的长袖和遨游于云端之上的翅

无限掘进的井,这块古老面具,这颗沉重

膀在哪里?

那些滚动的石头呢?那些静止的雕像

的头颅——

此刻,此刻我要把它停靠在哪里?……

239


李金佳 李金佳,1973年生,哈尔滨市人。法国巴黎大学文学博士,现任教 于巴黎东方语言文化学院。从事诗歌、短篇小说创作,作品发表在《大 家》《北方文学》《小说林》《诗林》《读诗》等刊物上。出版诗集《黑 障》。巴黎著名诗歌杂志Po&sie通讯员(曾为该杂志翻译于坚《零档案》和 《飞行》),法语小说《平沙落雁》获法国青年法语作家一等奖。

白 马(外二章)

二母亲。 与此同时,甚至稍早一些,有个孩

过隙时白马变成隙的一部分,自

子——我,还是我的梦?——拿着半截粉

我阻塞着,自我藓化着,在这堵标满

笔 , 在 阴 暗 潮 湿 的 墙 上 —— 请 不 要 设 想

“ 拆 ” —— 其 中 几 个 写 成 “ 折 ” 甚 至

这堵墙与那堵墙有什么关系,或者没有

“析”——的墙中,度过整整一个夏季。

关 系 —— 画 出 另 一 个 孩 子 , 几 乎 与 他 一

有一天,与建设与分隔都完全无关

样高,一样单薄。画到尖细入钩的下唇

的一个群体,在向阳的一侧团聚而成,开

时,——这几乎是最后的点睛之笔——,

始用身体猛烈地冲击墙。在灰尘四扬的摇

粉笔头在他的挤压中碎散了。孩子——象

撼中、拍打中,在拼命挤进砖缝来的黑头

我一样固执,象我的梦一样不洁净——想

蚰蜒一样的词语中,白马忽然意识到它为

继续画一笔,用残留在食指尖上的那层白

之奔跑又为之凝结于此地的时间,不过是

灰,把这张正在酝酿脏话的嘴画完,或者

一个梭形隐喻,笨拙而执拗地串连着生与

起码给它添上一层阴影,些许厚度。可他

死、南方与中央、变易与漏洞,把本来无

凶狠的手指按到墙上时,也带着灰碎散

关的各个虚妄编织成同一张愤怒的脸。得

了。

到这种意识的下一个瞬间,它发现自己已 经站在秋风披拂的缤纷之野上,而夜正带

破 裂

着一层层野花和星星缓缓升起来。从那以

240

后,白马每次回想起这段经历,都要礼节

我咬了他的手,白色的光做的手。

性 地 —— 咴 咴 地 —— 表 达 它 对 禁 锢 的 留

果子让我害怕,血红的鼓胀的智慧让

恋,并与缤纷之野上的别的白马——其实

我害怕。在那棵灯台树前,我退缩,裸露

应该叫红马,因为它们身上浸透着墙,布

的器官退缩,一直退进黑黢黢草中,伏下

满了整齐规则的垒砖纹——一起称隙为第

来。

■大诗歌 ● 散文诗


“吃,快吃!然后再吃,然后捂住,

身走进舱篷里。弯下腰,搬起压舱的石磨

然后滚出去!”白色的光做的声音,在时

盘,撑过头顶,嗨一声砸下去,黑暗中就

间之前响起来。我的脖子被猛地捉住、提

出现一个莲花样的洞。河水漫上来,黑而

起,挤压、摇振。我的嘴被掰开,凶狠地

且冷,漫过舱底板,刺痛我们赤裸的惊慌

向两边拉,拉向呜嚎和语言。拉向碎,如

的脚面。

同钳嘴中坚果的壳儿。 就是那一刻,我下颚一挺,借绝望给

一个孩子在哭,恒河沙数卷经都念完 了。

我的力,把那只伸进我喉咙开始搅弄的指

揭 谛 …… 波 罗 …… 波 罗 僧 …… 菩 提

头,咬住了。凶狠,如刚生出的门牙;疯

萨婆……佛敞开慈悲胸怀,抱进开始涡旋

狂,如猛烈摆着头的狗。咬,往死里咬,

盘转的众生,抱进头发丝丝如泥的女人,

直到咔一声,咬断。右手食指,创造或推

抱进白灯笼和十万大千世界,慢慢在水里

动的源头。

沉。揭谛……揭谛……他的右肩已开始随

我咬了他的手,我跑向门,由无数纠

着激流倾斜了。

缠着的白色的光做的手做的门。我闭着眼 跑过这大门了,跑出这随开随合的园地,

“岸在底下。”佛说,随后变成一些 上升的泡。

跌跌撞撞跑向一条不敢回顾的路。

船没了,水上只剩破碎月光。佛没

两公里外,第一个红灯对面,停下喘

有独自漂上来,他不象其他救世者那样,

息时,我把着电线杆,完下腰,哕着,咳

事先暗暗通知天意,让它备好一根浮木或

着,扣者,把鲠在我喉头的那截手指吐出

者忠实的狗。“在这一点上,他是个实在

来,吐在手心里,反复端详:上面裹着的

人!”河水想道,原谅并接纳了这一轮拯

我的唾液,正在凝固,变成乳色大理石,

救。

中间夹有美丽血丝。

天终于亮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被水冲

灯变了。我一边跑过街,一边把指头

回这一边,给下游的河镶了一道小花边,

放回口中,咬碎了,咽下去,作为奸污的

把它装点得比昨天还要美丽。而锚象风筝

纪念,或者方向的种子。

一样,扯着长长的弧形的链,在蓝天上一 抖一抖,升上去,升上去。

大 乘 船到河心,佛说:“好,就这里吧。” 说完,他把白灯笼插在桅杆上,转

241


李松璋

李松璋,1959年生,现定居深圳。出版有《愤怒的蝴蝶》等多部 散文诗集。作品被多种选集收入,部分被译成俄文、日文等。

短章:无伴奏独唱(节选)

子,带着几十年不见的狂热神情,瞬间, 舞台上就变幻出一群模样相近得几乎难以

一只虫子在春天的某个上午醒来,小 心翼翼地钻出地面。它睡眼惺忪。还好,

分辨的小矮人:红色衣装红色肌肤。舞台 下却是黑暗的,座席间或站立的人群里发

经过这样 一个多事的冬天,头上没有被无所不

出一阵嘲讽的笑,而不是魔术师所盼望的

在的水泥和钢铁覆盖,虽然它们已巍巍然

掌声。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于是,气

逼近眼前, 身处之地也已不是去年的模样。它带 来泥土深处的消息。 —— 题记

急败坏地将红毯朝台下扔甩过去。 红毯在短暂且意外的飞行中,变成一 只丑陋的乌鸦。一群丑陋的乌鸦。 台下掌声雷动!

1 蚯蚓在泥土深处访问真相的根须。

3

它们盘根错节,只能沉默着向下生

暗夜。城市尽头突然升起一缕金色

长,并以纠结和缠绕的方式相互慰藉。真

如圣灵显迹似的弧光!交错分岔的小街如

相从不在阳光下显露,不是不敢,那是它

同人们在掘金或寻找一切财富时胡乱挖掘

们必须承担的宿命。当地面上钢铁焊接的

的巷道。来不及清理和支撑。到处都在塌

一切看上去坚固无比,但最后总是敌不过

陷,地上流淌着气味怪异的污水。

时间的嘲弄,次第速朽成垃圾之时,根须 们却坚忍地活着。 可爱的蚯蚓对真相们说:我会记住!

找不到回头路径的人们是多么慌张 啊!多像是去某处争抢库存积压的打折商 品,或是盲然奔向革命的路上啊! 圣光消失。走在路上的人们发出恶毒

2 魔术师舞弄着一块巨大而鲜红的毯

242

■大诗歌 ● 散文诗

的咒骂和抱怨。


我们必须要先穿透面前那张惨白的 4

纸,上面有许多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他仿

半明半暗的阶梯通向传说中的圣坛。

佛被藏在纸的背面。一捅即破的纸。那不

举着火把试探前行,不得不踢开脚下

是他的捉迷藏游戏,是别人的。此时此

仍在呻吟或歌唱的骷髅。它们心愿未了。

刻,他是一个无家可归、无处躲避的孩

还有患白化病的蝙蝠,倒挂于千年的蛛网

子,他是游戏的一部分,是被玩游戏的人

上面,双眼血红。他看见了高处的一张石

们恐惧的部分。

桌,一本书,一只烟丝还在燃烧的雕花烟

但你不要怕,我们已经上路!

斗。 还没看清书上的名字,火把突然熄

7

灭!

为了彻底清静,他抛弃一切,睡进城 市边缘一处简陋的墓园。 5

为此,他甚至委托生者将自己铁一样

蟑螂们也终于厌倦了收集并啃食人类

的骨头和不羁的思想烧成一捧看上去没有

的那些陈年旧梦,那些已经不再华丽的破

任何威胁的灰。经由寓言的火焰。那是消

烂哀愁。

失或以另一种形式现身的魔术。一个如苦

它们开始清仓了!它们要弃暗投明,

难般漫长的瞬间。

过清洁的日子了! 它们爬出角落,来到阳光下重新寻找 住所。但意想不到的是,当街之上遭遇人

但永久的黑夜仍然令他无法安睡。 他听见,墓园之外,灰衣人的脚步无止无 休。

类正互相发射子弹。那可不是游戏。天空 上,飞机引擎的轰鸣震耳欲聋,它们投下 炸弹,让蟑螂们无比向往的世界变成无边 的废墟。 逃回的途中,蟑螂们必须绕过视它们 如仇敌的人类的残肢断体。

6 我和一群人上路,去寻找一位失踪多 天的朋友。

243


李明月

李明月,写诗、写文章、画画。现居广州。出版诗集《明月四 弦琴》,文集《寻找与困惑》,出版漫画绘本《美丽心机》,等。曾 在《诗刊》《诗选刊》等发表作品,入选多种年选。在《中国漫画》 等上百家报刊开漫画专栏。

一场词语的雪 一场词语的大雪,在这个夜晚,纷纷

笑声,四周发出的声音在向我围拢:“哈 哈……”“嘻嘻……”它们的笑一声高过 一声,一步步靠近,它们在逗弄…… 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所有的

扬扬地落满了我的四周。 我对这个我渴望多年夜晚却感到有

词语都不出声,个别胆子大的词,踩着别

些无奈和无助,这么多的词语一下子从天

的词的肩,探出头来,我一把抓住了“调

空飘落,从我不可及的高处降临,让我居

皮”的这个词。当我想到“所有的词语

高临下地看见它们。我感到了白茫茫的耀

都联合起来和我藏猫猫,逗我玩啊!”,

眼,感到了不可言说虚无。

身子突然感到热烘烘的,原来是“温

一场铺天盖地的词语雪花让我猝不及

暖”“关心”“美好”“善良”“热情”

访,让我近乎麻木和苍白。让我一阵阵寒

站在我的身边。很多对我感到好奇的词,

冷透骨。我想找到和温暖有关的词,可我

我一一拉它们出来,顺便一组合,就是一

看不到它,我想找关于力量的词,我也找

首诗!“顽劣”一词对我的做法不满,为

不到它,只有白茫茫的雪在雪上。我甚至

我设置了一个黑暗“陷阱”,被我揪出

要找恐怖的词,借助它表现恐怖。平时它

来,带上花环示众。

总是让我在夜晚惊醒,现在找不到它,没

那些美好的词舞之蹈之。

有。它不再恐怖了,它像一只把头缩在壳

那些中性的词到是坦然,暂时不漏声

里的小蜗牛。 那些名词、动词、形容词、感叹词一 个也不肯走出来。我渴望多年的夜晚的到 来好像是世界的第一天,一个人,和一片 白茫茫的雪,孤独,干净。 突然,暗中传来了一阵阵“嘿嘿”的

244

■大诗歌 ● 散文诗

色。 那些动词形容词自动组合着。 那些阴暗的词,退到我的身后,我装 作看不见它们。 感叹词一声长啸“啊——”太阳冲出 了山顶。


李见心 李见心,1968年11月生于抚顺,现居锦州。1987年起先后在《诗 刊》《诗选刊》《人民文学》等刊发诗作,作品收入2003一2010年度 《中国最佳诗歌》等多种选本。参加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获奖多 次。著有诗集《初吻献给谁》《比火焰更高》《李见心诗歌》《五瓣 丁香》《重新羞涩》,长篇小说《心灵捕手》《有字天书》等。

雅 歌(节选) 男: 第一支歌

亲 爱 的 , 请 你 不 要 告 诉 我 —— 初 识

女:

你的过去,让我怜惜,那时我还没有走进

汽笛的声音是玻璃做的,碾过来总能

你的眼里,相处时你的周围让我烦扰,尽

唤醒新鲜的暗伤。

管我表面笑着,与你的几次相聚让我崇高

而你的名字是火焰做的,响在空中就

又卑下,清醒与糊涂,尊重与强求上下翻

化为灰烬。爱,这亦如我们的爱里有一种

腾 。 亲 爱 的 , 请 你 不 要 告 诉 我 —— 在 我

洁癖,干净得不沾一丝人的指纹,也亦如

的心中你永远清清爽爽的,我知道我不相

我们的爱里有一种痛苦,与灵魂相仿佛。

配,但总想自己欺骗自己,欺骗到你在我

爱,请把我们的爱带向高空,天空之 上,白云模仿山的形状;白云之上,梦与

心中永远站在洁白的珠峰之上,用飘逸的 长发触摸日月星辰。

太阳等高。 爱,认识你之前,我吃饭,却仍然饥

女:

饿。我喝水,却仍然口渴。你藏进我身体

你的到来刺穿了我高傲的空虚,让我

的深处,又退到远方以远,为我们的灵魂

在低处找到天堂,尘埃般富有,尘埃般年

制造离别和伤口。你难道不知道,我快乐

轻。

的秘密藏在你的身体中,我幸福的秘诀藏

你的到来点燃了我体内未遂的激情,

在你的灵魂里。你不在我身旁,我的快乐

让浆果提前落地,染红晚熟的天真与羞

和痛苦发泄得不够痛快。

涩。

你是值得我爱的人,正像我值得两个 你疯上两场。

你的到来取代了天使,你制造的色彩 取代了光。而上帝说:有光,就有了光。

245


男:

女:

我喜欢白天作画,我怕失去每一块

爱,我爱上你像爱上爱情本身,你爱

色彩,日光总是比灯光好,因为我画的不

上我,就是爱上全人类。在没有信仰的年

是黑白画,我喜欢色彩就像我喜欢生活一

代,你成了我的神,在没有爱情的时代,

样,美好的生活从色彩开始,美好的爱情

我愿为爱献身。

已经开始。 看到你的诗就像看到了青藏高原上的 四姑娘山,而我就是登山的人,我和其他 登山者所不同的是我希望发生雪崩,把我 永远葬在你和你诗的怀抱。

女: 你在灵魂的染房里描红涂绿,你的行 为与春天如此押韵,似乎春天是从你指尖 流出来的,如火的炎症,如荼的病,时间 也止不住。 以后我们将面对剪裁每一块时间,时 间就会变成一匹匹色彩斑斓的锦锻披在我 们的身上,心上。 就像我对你的爱,怀着月亮般不倦 的忠贞。它像飘向夜空的头发,缱绻又绝 决,比时间更忍耐。

男: 看来星星之火已点燃了你的心,连夜 来香也自愧不如。亲爱的,没有你,我依 然还要孤独,没有你,我依然还要漂泊, 你给了我家的感觉,我归心似箭,所以我 不停地画港湾,家乡有我们栖息的爱。

246

■大诗歌 ● 散文诗


李长青 李长青,出生于台湾高雄,现居台湾台中。中兴大学台湾文学 研究所毕业。曾任台湾现代诗人协会理事,台湾儿童文学学会监事。 现为静宜大学台湾文学系兼任讲师,《笠》诗刊编辑委员,《台文战 线》同仁,《中市青年》主编。诗作被翻译成英、日、韩等文,并选 入选集多种,获奖多次。著有诗集《落叶集》《陪你回高雄》等。

建 筑(外一章) 当我醒来,一切将明而未明,陌生的

里飞逝,烟雾消散,车流不断涤洗远去的 梦境。

自己似乎经历过许多熟识的自己。迷茫的

风 沙

风,在彩色的雾里飞逝,山岚消散,溪流 不断涤洗淡去的梦境。

这个世界的风沙,层层迭迭,不停堆

水泥墙,玻璃墙,铜或铁铸造的墙, 人墙……墙上爬满藤蔓,墙里窜满血管,

累,不停回旋。 世界就在层层迭迭不停堆累不停回旋

墙是砖头,墙是钢筋,墙是动脉与静脉, 镇日在我们体内噗通噗通号叫。安静的橱

的山水中,照见自己。 通往日出的路上,草木雀跃,散乱的

窗,灰暗的号志,无人的街口,失去音阶 的声响……它们共同成立,崭新的国度。 我在丛林里寻找曾经孤独的天空;

碎石彼此愉悦地碰撞,这个世界的风沙, 如此兴盛,如此华丽。 回返黄昏,雁群的翅膀已经涂满此

不安的建筑热切讨论着关于自由的去向, 有时候,几乎已经碰触了曾经真实的谜 底。它们说:“只要在丛林里不断寻找曾 经孤独的天空,不放弃讨论关于自由的去 向,有时候,几乎就能碰触曾经真实的谜

生。这个世界的风沙,途经许多未知的路 径。山水层层迭迭,不停堆累,不停回 旋。这个世界的风沙,仍继续推挤,驰 行,转身、变形…… 悲伤的风沙,耀眼的风沙,狂放的风

题。” 当内心的建筑一一苏醒,这一切,似

沙,静止的风沙…… 这个世界的风沙,始终没有任何语

乎将明而未明,陌生的风景似乎经历了许 多熟识的家园。迷茫的风,在彩色的城市

言。

247


廖伟棠 廖伟棠,1975年出生于广东,后移居香港,现为自由作家、摄影师。出 版诗集《苦天使》《少年游》《黑雨将至》《和幽灵一起的香港漫游》等,小 说集《十八条小巷的战争游戏》,散文集《衣锦夜行》,杂文及摄影集《我们 从此撤离,只留下光》《波希香港•嬉皮中国》,摄影集《孤独的中国》《巴 黎无题剧照》。获文学奖等多次。

续《野草》(二章)

我和一个骑着马骸的孩子说了这个 寓言,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寓言,踢着我的 头骨,他又邀四周的小鸮们开始了新的游

影的告别

戏。

“在支离的树影上,我看见一个少 年的影子前行。他的两肩宽阔,腰板坚 直,像穿了宇宙船驾驶员的制服,遨游于 一九九一年,不知道宇宙将凝结为一浑浊 磨花的玻璃球、众星压迭如湿重的枯叶。 “他摆动双臂仿佛有阿童木的猛 力,把十多年的淤泥哗啦啦拨开,如剑 鱼劈开血海,他劈开一九九三年的囚狱、 一九九七年的流放、一九九九年的疯癫、 二零零三年的窒息、二零零五年的二零零 八年的二零一零年的死亡。他一握若脆的 手腕,竟绑了一艘油轮的驽重。 “树影划过那些轧轧作响的骨骼,黑 暗为我们身边一切蒙上一张巨大的驴皮, 冰凉且腥。我们在全然看不见对方的时候 握手道别,我为他点了一根烟,顺势把他 背上全部的负荷挟为己有。在如银河一样 熄灭的火雨之路上,他有他的、我有我的 一叶舟。”

248

■大诗歌 ● 散文诗

这样的战士 虚无在擂鼓了,我将何言?我想写一 部更支离突兀的《山海经》,来隐藏我们 寻找到的义人,用鳍和角隐藏他们的剑, 用狂笑隐藏他们的泪,用呼啸的镰鼬风隐 藏他们的伤。 但是义人拒绝了我的隐藏。他们说 让虚无擂鼓吧!我将尽张我的残翼与它共 振!我将从鼓中呐喊出雷、从雷中追溯出 电,我们将在一无所有中击掌而行,在死 谷中掘茵陈、血水中坦荡

我们的清明。

他们是这样的战士! 有一部更璀璨秀丽的《山海经》, 如细布包裹他们的裸足,如凉风轻拂他们 的赤目,并有更多刑天和灵兽,作他们的 后卫与前导。我想写一部这样的《山海 经》。 告慰这样的战士。


刘 虹,国家一级作家,供职新闻媒体。生长于北京军队大院。七七级大学本 科。1987年参加诗刊社第七届全国青春诗会。已出版6部诗集和1部文集。曾获第三届 中国女性文学奖、第七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等。现任深圳新诗研究会副会长、香港散 文诗学会和香港风雅颂诗词学会顾问、台湾《紫丁香》诗刊编委。

向大海(外一章)

又执著于一点: 除朝圣之路你无从挥霍,那因抑郁

面对你,所有不真实的,都仿佛存 在。

而勃奋的剽悍之体,但——不苟且。你因 此成为精血充盈的男人,成为东方的性

夕阳自焚的气息自深渊弥漫。你柔

征——一页补白。

滑的掌上,耸动一个粗野的世界:断裂之

我,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当船

光,劈开一片片跑马场;月亮,在我狂欢

舶的犁尖与雷电之鞭,在你肌肤上书写暴

的发梢备下金鞍。待一声口令,自宇宙之

虐;当午后阳光扼你声带成史诗的碎片,

外:倾听你深沉的叹息,像倾听英雄的独

和那从陌路涌来的惯于膜拜的面孔,都被

白。

你一次性曝光—— 而我此时,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

以不动声色的一瞥!

视 —— 这 一 刻 , 上 苍 疏 忽 了 某 个 传 统 安

你不羁的自由,是对纤绳的拒绝。

排。也许我指尖走漏过,一叶白帆的潇

于是,我得以从全方位包抄而来。

洒;而信念,恪守于高高把位,淌低音弦

被波涛托举为开花的时辰渲染葬礼;在我

上你嘶吼的男性血,和你礁渚郁结的深重

辉煌的伤口,敷你咸味的体贴;在死亡之

苦难!

上,部署切肤之痛的——爱!

这使我顿感卑微。从此缄口,静如一 条偈语。

我因而成为最蛮傲的情人,用凋落的 泪光踩响格律,横贯多变奏主题,我飘逸

从此我满怀莫名的心酸:不似江河,

如云;又时时为你雄浑的幽思所注满。驭

你没有分支或歧路作为排泄;也不随手涂

饕餮之谷、抖野性的缰绳,跨越整世纪情

些沟沟汊汊的调情小令,不企望青苔的传

感的断层——我只臣服于你的麾下,以女

说顾盼于两岸,诱你流连。在深谙世事的

王临渊的姿态。

掌纹,种植绝世孤独;狂蹈于飓风之上,

此刻,我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视——

249


有谁知道:你的浩瀚,只是我灵魂的一次

致茨维塔耶娃

宣泄;一行诗的剪影,一句箴言。 我们是天生的不肖之徒,据守阴阳两

……兀自燃烧。梵高向日葵一样狂蹈

极。不忍,却又只能拒绝陆地的挽留;正 如你以博大的沉默,拒绝人类语言。命运

韵律。 苛于自审才活得热烈。反过来也一

将我封闭为一座礁石,却被你永恒的骚动 宣布为另一种浪花:

样。热烈 所以相信。所以不恨。所以纯粹。

每一次扑向你,都是向你诀别…… 那么,把我剥光于你容纳的目光吧!

可是姿态欺骗了你。像太阳在水中的

在晚霞不屑于披露天空的时刻,我恰如裸 体的精灵,丰腴的美人鱼,以细润小手,

倒影

把幸福抚得粗糙难辨。曾在嶙峋的浪峰宣

红煎煎着。但没有温度。冷。硬。

誓反抗,又于谷底隐忍了一切——这是你

——一切。一切都在向这个有力量热

我共有的高贵,抑或悲哀?

烈着的 绝望女人索要最后一口哈气。要温暖

是的,我只能作为一个女人和你对 视 —— 当 风 暴 撩 起 你 旺 盛 的 情 欲 如 潮 涌 来,以岸之臂高扬雄性的召抚,我颤栗

的太多: 丈夫。祖国。诗歌……那早已背叛你 的一切呵!

着,以空前的驯顺,卧成从不爽约的沙 滩。把莹洁之躯展开为情书的段落:我青 春的线条如月光滑翔,被你细细认读,或 是节选。之后,又全部注入我的细节。 而你此后将成为痴迷的浪游者, 毕生行吟于我繁枝虬结的血管。惟你知 道,如果不是这样,将是我一生的——惨

为了尊严你用一生来拒绝*。用脖子试 圈套的体温 依然热烈。洗碗工却高不可及。能垫 脚的只有 你自己的身体。和半个世纪后,我的 疼痛。

败!…… *注:茨维塔耶娃诗句:“面对你疯狂的世界/

哦,大海!我作为女人和你对视—— 面对你,所有真实的,都不复存在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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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只有一个回答——拒绝”


刘 虔,湖南武冈人,现居北京。原《人民日报》高级编辑。获奖 多次,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著有散文诗集《春天,燃烧的花朵》 《大地与梦想》等五部,另有报告文学集《拒绝平庸的年代》等。

袭胸臆,走马今古。昨天的故事又从昨天

新会四韵

回到眼前。那无声的凝视中便有了思考的 烈焰与气血!

人之韵: 梁启超故居 榕根苍劲。榴花嫣红。蒲葵树飒爽 飘香。南风吹拂的云彩上有海的浪声海的 回荡。雨打芭蕉夜深人静时的禅意已成往 事。但那芭蕉叶上跳跃着的月光与日光, 却依然不时激荡起过往的寂寥和那寂寥里 绵延着的大地苦难的伤痛!谁能让逝去的 岁月成为永恒? 惟有历史能够点燃那些不 灭的炬火!这里的怀想与纪念一扫人去楼 空的哀痛。从凌云塔下茶坑村走出的孩子 早已回到梦中故里。一尊铜像昂然而立, 低首沉思于时间的基座上。深邃的目光深 如“公车上书”时万民抱憾的忧愤,眉宇 间却是江河翻腾奔突的狂澜, 日日夜夜 守护着眼前这片土地最初的觉醒最初的荣 耀最初血色朗朗的啸嗷……但这决不是最 后的叮咛:“少年中国,少年中国,中国 呵……”这游弋了一个世纪的呼喊依旧在 晨曦夕照间传唤。我们走过他的身旁。一 代一代的人们走進他的沉思。滚滚风烟直

心之韵:陈白沙故园 高过云天的星光摇曳着十万锋芒, 或已沉入大海?他从遮天蔽日的沙尘里走 来。在与世俗争斗的生命奋進的苦旅中, 走向仕途的梦想接连撞得复水难收。风 雨中一个转身,他绝然回程故里归隐乡 野,驻足于母亲的深院。潮起潮落旋涡接 天,却也雍容满怀,淡定如秋之深夜轻 抚烦恼人生的风清月白。白沙故园白沙 魂!这里沉积着五百年来不曾歇息的一位 思想者关于心学的宣告。那是倡言着主体 性灵,超越尘俗,呼唤出了真率的天籁: 学贵自得。行贵自然。思贵自静。天地我 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我是我自己的 主宰……这是程朱理学之后,把心之活力 与定力张扬在人的旗帜上的第一声!世间 迷茫,被纯粹语言的呼告照亮。思想的地 平线,又一次被拓展到山外青山山外天。 按照心跳的节拍起舞,沿着血性的长路前 行。“洗之以长风,荡之以大波,求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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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得道。”手操古琴“沧海龙吟”,赋

有约,年年有春风与秋光平和的交响。那

得“高山流水一声弦……”自得自悟自立

场海战的血浪或许依然灼热?但也只能在

自在如水上飘流的日子在心的高地奏响人

夕阳的余晖里伴着渔人的唱晚传送到人们纪

生乐章。想必他是在某个风静的夜晚,从

念与忆念的心坎上。这是历史为失败的英雄

枯寂的过往回到故园的。如苍松屹立,那

留存的碑刻,礼赞人性的精彩:信仰。忠

座手捋美髯的铜像高过所有后来者的目 光。我仰望着,心自呢喃:敬礼,我的神! 你早已把历史禁锢的一角洞穿。向往自由 与尊严的人格将人的魂魄高举,只为冲决 利锁名缰的羁绊!瞬刻入怀的,是那深海 一样钟声的星光在摇荡…… 殇之韵:崖门古战场 这是南中国天宇下纠结着千古幽魂

绿之韵:小鸟天堂 土地。无处不在的土地。无处不在的 土地上的诗意与诗情呵!谁见过独木成林 的水上风景地上秘境?这里竟是一棵树的 绿岛,一棵树的城邦。这是一棵古榕树生 发不息绵延不绝而成的郁郁葱葱的林莽。 “这里是小鸟的天堂!”巴金老人二十世纪

游走不息的土地。崖门,屏蔽在老祖父皱

三十年代的赞叹早已使这座林莽城邦名扬四

褶里流播至今的旷古传奇……踏上原上草

海。那是三百年的沧桑之果,但是拒绝了苍

野铺展的小路,仿佛走进连天接地云雾茫

老。三百年时光把自己的消逝全部交付给大

茫的迷阵。天地有约,人心有约。遥想的

自然的贞洁守望。三百年铸就的翠绿是如此

思绪如梦蝶之狂舞,寒蝉之长吟。唯一不

浓郁而华贵,动情且动听:一点点一滴滴,

能忘怀的,是沉潜在时光深处的风暴——

凝定如玉,落地有声。飘摇于风雨之上,潜

那苍劲而鲜活的历史更迭演绎喷涌而出的

溢在碧水之中。高扬着所有日子不曾弃绝的

血光与火光呵!七百多年前,南宋大臣陆

拥有。生命的渴望一展繁华,歇息在这里的

秀夫背负着八岁的幼帝赵昺投海自沉。绝

每一片翠绿的枝叶上。从此,蓝天之野,滩

望岂只是绝望者的坟场?一场海战,沉船

涂之上,便有了永远的飞翔与鸣唱。一只只

两千,浮尸十万。元军的追剿与围捕彻底

飞鹭,千百只飞鹭,上万只飞鹭……结巢于

终结了一个王朝的挣扎。被捕拒降的文天

此,捕鱼觅食,生子繁衍着绵延不绝的啁啾

祥眼睁睁目睹着家国的倾亡。末路英雄因

与温暖。俯瞰人寰,叩问天宫,但引诗情到

有悲愤满腔而气韵如虹:“人生自古谁无

碧霄。决裂了罗网,让荒芜往事的伤痛退到

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镌写在劝降书 上的誓语和箴言已是泪薄长天。而今,如 注的飞光早已流徙了哀伤。崖门大地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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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灵魂不屈生命不败的坚守呵……

■大诗歌 ● 散文诗

绝处。在阳光的风雨中,蓬勃着的生命自由 而欢畅。小鸟在天堂,就有风从天堂徐徐吹 送。小鸟有风,开启着久存于大地的我们心 底的梦……


蓝 星,本名杜艳春,博客昵称炫舞之姿,70后。现居辽宁阜新 彰武,教师。出版有诗集《爱,不言高度》。作品散见《诗潮》《长 江文艺》《文学部落》等。

文字里的一场美人计

礼。

尺可以短,寸可以长,马匹可以慌 张。

种树,养草,盘点一些植物。在天高 地阔的庄园里。做着与生活无关痛痒的事

你驭长风而来,呼云唤雨,你让山体

情。

潜移,你重叠为山体,我重叠为你。 鬼魅的花朵在崖畔盛开,开到繁复, 开到琐碎,开到窒息。

撤换掉有棱角的阳光,只留斜风细雨 和温软的籽实,我要确保它们都开花,确 保你毫无保留地微笑。

还是要开。

花开:清浅,伶俜,怜惜。 花开了:忠诚,欢喜,矜持,有味

掌控花朵的是花朵。花朵是你复仇的

道。

火焰,为了上个世纪的失约和下个世纪的 错过,你注入一生的精力点燃。 你占山为王,算准了子时一刻的路 口。

战争持久,你还不足以成为帐下大 将。高举着令牌,你说。 被我盯上,因为你有上好的马匹和粮

我看风景,玩弄小伎俩,制造一点迟 到的小麻烦。 我躲在暗处看你焦灼,剑拔弩张。 看你冲动,血性,但野的不够彻底。

草。你说。 我知道犯了大忌,只种了桃花。 从明天起,我置一座岛屿,再养一大 批美人。

我要磨磨你的性子。 我选择席地而坐的位置就在你若隐若 无的视线里。我要让你明白,我是一个多 么适合的女子,抵得过你三千里江山的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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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 霆,1963年出生,现居山西原平,在政府部门工作。在《人 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绿风》 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作品多数。选入各种选本,获诗奖 多次,参加 诗刊社第十二届青春诗会。出版个人诗集多部。

官道梁旧事(选三)

去。它们都是世间的好东西,许多时候给 我苍凉的心带来瞬间的安慰。 官道梁啊,我不是说你有多么完美,

早年,我在山冈上

在中年之际,我选择你其实很简单,因你

早年我在山冈上,等你从远方回来。

越来越远了,而我越来越苍老了。这一生

冷风足够饱满时,梁上无事可做。烟筒里

说起你来,总是踏实的。草木留香,山峦

有移动的炊烟,懒散的冬日。我们的经验

静默,牛羊欢歌。

是:天阴有雨雪要来。 马车从山路上不停地拐弯,一会儿就

为它们感动的人是有故乡的人,把山 榆树的根部当成大地的经络。

浮起一抹尘土。村庄被风吹着有些斜了。

这几年,我说了不少的话语,许多

就连旷野上的葵花秆也阻挡不了接下来的

时候感到没有说好。我想啊,其实我也离

衰老。

你遥远了。你,比如现在,天阴得像黑铁

天阴的像黑铁片,仿佛大雪的翅膀隐

片,我不知道雪还来不来了?我在远方像

入其中。一片雪花的薄,一场大雪的厚,

过冬的麦苗,为了那一点点绿,我得把想

就连世俗也花花绿绿起来。羊群是流动的

哭的心情置于来年的春天。

黄昏! 这些年我习惯于官道梁平稳的年景。

矮下来的心事

因为它,我一次次看见远山的静谧,和远 山之上悬浮的一抹夕阳,久了,有时候 想,早年的山丹花总是开在雨后。而萝卜 缨子往往在秋后最绿。丛中的蚂蚱叫得心 里燥热,溪水边蝴蝶总是在头顶飞来飞

官道梁的初冬是忧郁的。大风吹过 后,苍天瓦蓝。祖屋的泥墙,暗藏斑驳的 记忆。 其中的麦秸依稀保留着浅黄,风扫过 旷野,能听到落叶飘零的响。

254

■大诗歌 ● 散文诗


我看见的村野像祖先反复操持的家 业。

们会早一点出发,比如阳光一竿子高时。 现在起风了,旧树叶飞起又落下。

早年,我们是有山有水的好孩子。需

父亲说,歇晌后进山!好久了雪花

要的话,五谷会横过来犹如逼面的福气。

还没有飘下来,天冷是冷了,但向阳处仍

如果风吹得不急,请减去被墒情忽略的草

有薄纱般的暖和。一根麻绳,一片镰刃,

根。

要么纵横山野,要么深入到汗水,不管怎 没有秘密可言,初冬的田野上有玉米

秆四散的骨骼。马车的影子时隐时现,像 在云端里。饲养处的牲畜,把青草含在心 底取暖。 什么瞬间照亮了植物的背面,家谱的 荣光?

样,一捆山柴,虽然不是我们的命,至少 它能够点燃。 有时候想一想生活,学一学山柴的 韧。回忆一把柴火送往炉膛的距离多远? 在火中留存的湿度。 在十二月的官道梁,山柴挺立,就有

整个冬天,官道梁有风吹不塌的窗

人间的温暖悉心相传。

户。我不说出苍茫的北国,只因有黄天在

我已深入到旧时光了,却依然两手

上,原谅我走得远了,离官道梁的平静远

空空,我说出的老屋,只剩一面向阳的土

了。如果不在砖墙上刻下类似于山川的话

墙。炕围画依稀可现古戏曲主角在舞袖,

题。

我是说这梁上原本是苦中有乐的,宿命 四海无边,五湖有家,接下来雪花要

的,根的坚守,坡上的歌谣。这些走远的

落下,我用整个童年望一场大雪,和它碎

事物连风也懒得去吹了,尘世伏在一群麻

尽的念想。靠矮下来的谷垛存储阳光,暗

雀的背上不多不少。

下来的时光,是冰河之下昔日的流水,两 岸轻轻启开的虫 鸣。不为人知的深啊,刚好弥漫你柔 情浩荡的东风。

我甚至也是多余的那点冷,捂不热看 起来有用的声名功利。你瞧一瞧,消失的 是不是就是得到的,在十二月,我经过冰 河时,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

在十二月 我是说冰河的固执。砍山柴的时候, 我们得小心地经过它,在它的上面,有日 月的安静,河谷的悠远。要是在往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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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松

林柏松,1947年生于山东,现居东北,曾为军人,为国伤残,从 此戏言自己:“此生,我的职业就是生病”。30余载除了生病,就是 写作。发表作品多数,散见《人民文学》《诗刊》等各种杂志。已出 版作品集6部。

黄昏里走过一个跛者

街灯闪闪忽忽,明明灭灭,一个跛者

森森的黄昏深处,谁也没有注意这个

把黄昏踩得七高八低。人与人,皆被迷蒙

跛者(也用不着注意他),谁也没能识破

暗淡阻隔。天地间,呈现一片难于戳穿的

他的勾当。为此,他也好像十分庆幸,仍

混沌。

然板着巫师一样的面孔,一头黑发野草般

他的眸光电波一样扫描,穿透高大 建筑物的屏蔽。路边豪华的宴会厅里,一

他,一个走进黄昏里的跛者,一点都

切握手、干杯,一切媚笑、假笑,一切拥

不招人怜爱。他继续向夜的深处走去。他

抱、亲吻……统统被那黑眼睛摄入储存。

的头上是深夜,他的脚下是深夜,他的前

还有那森严的没有灯光的门洞里的交易,

边是深夜,他的后边是深夜,他的左边是

幽暗如迷宫的灵魂深处的丝丝缕缕的微

深夜,他的右边也是深夜……

波……收藏这些到底派什么用场,谁也猜 不透他的心术。 他的幽灵般的眸光,也曾出入于艺术 家的沙龙,刺探些紫红色帷幔内笼罩着温 文尔雅的“艺术”氛围。离去前,他终于 吐出一句不无恶毒的语言:在这儿嗅到了赌 场和屠宰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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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招摇……

■大诗歌 ● 散文诗

唯独他的心不是深夜!


栾承舟

栾承舟,1963年10月生,现居山东省即墨市,从1981年以来,在 全国各大报刊、杂志都有作品发表,获得各种征文奖50余次,出版专 集6种。

从故乡出发(外一章)

听 雪

荠菜豌豆草莓睁开惊蛰,醒了,它们,

那是会飞的花,抒情的花,掩住了夜

悄然潜入农历,用柔情与因果创造生活。 纤瘦的草,偷偷地绿了一下,沽河最 为柔软的部分,便成繁荣的序曲。 月影依稀。老家肩上有两只翅膀,却 只能用脚,与原野、桥梁、国道交谈,然 后,走进闹市。

的燃烧。 心,听到了歌如利刃;盛水之岸,有 入心透髓的悲悯,隐然发端。 原野处在瑞雪那凌厉的攻势下,任由 缄默与沉静、飞翔或失眠一天天强大。隼 和猛禽,如一道灵魂之虹,正在衔走—— 另一番沉重。

从故乡出发,留在梦中的夜,便成一 只守门的老狗,意味深长地叫上几声。它的

村落牛羊知道自己的慵懒之姿。它们 明白,每一片雪都是干净的桃花流苏,宋 瓷青花。

心中,城市就是天上星辰,怎么也搞不懂。 一种摇曳生辉的心旌啊,分蘖了再分 蘖,移植了再移植,但血液亲情总能准时 听到土灶泥壶中的乡居气息,如若爹娘的 缄默咳嗽,在我们的心坎上悠久回旋。 在宗族和时代面前,门,打开很久了。

在灵与肉的边缘,一片雪,持久地绽 放,坚持着不肯融化。 整个原野整个春天,一波三折,用八 个长月读懂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热烈。 雪白雪白的天籁落下来,一场细密的 质感音波,使今夜有了禅意,使所有的倾

把城乡两只翅膀连接起来,不时回望 或仰望。 血,渐渐温暖起来,像香水百合的花 瓣,清洗着迷乱与法则。

听啊,愈加辽远。 午夜照着,多少次的夜阑梦回,江湖 之远。 夜声心声光阴之声合成一把利刃,一 苇渡江,直抵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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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雪,本名张玉宏,兼用笔名:凌玉、齐公、古原、宫阔尔, 1966年生于黑龙江林口县林口镇,现居林口。作品散见《星星诗刊》 《诗潮》《青年文学》《诗刊》等,入选《2000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 《大诗歌2010》等,著有诗集《驿站》、散文诗集《暖阳如雪》。

爱 人(外一章) 我触摸到了生命的温度。

个名字,我就知道,您已经将太阳和月亮

我是说床头那对燃得正旺的红烛,它

一并植入我的身体。

的羞色,它面对爱情浅浅的痛,如我的脉 动。

我在北风中玉立的身体,以及翅膀, 甚至比门牌号码还要清晰。

我离月色很近,我是说温柔的你如盛

我所说的门牌号码,并没有泛出太多

开的百合,它的绽放,它喜极的泪如烛,

的光泽,一块并不鲜亮的岩石上,被泪水

一滴一滴地被阳光珍藏。

浸透的文字,将我的生命,照耀得有声有

我还有什么奢望?整个世界都是吉祥 的颜色。 我是说我的心跳曾多次被人赞美,它 的颤动,它的幸福被红反复点燃。

色。 在太阳与月亮间行走,我其实不是纸 做的风筝,我更愿意走在北风的前面,手 持着花园的暗香,倾听雪下隐隐的水声, 就像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倾听您轻轻、

是春天的风在吹。

轻轻地呼唤我的乳名。

我是说,我的呼吸在暗香中弥漫,

一定是对您情有独钟,一定是对您满

曾经被谁深深地伤害?从前世风尘仆仆地

怀愧疚,我才要把家安放在驿站的前方,

赶来,我是说:扶肩而泣的你,你流浪的

那里会比来世远,那里一定比今生近。

心,将在今夜,找到永远的故乡……

其实,我并没有飞翔在空中,我一 直行走在博大的海上,那是一片怎样的海

父 亲

啊,任凭您我融会贯通的血液,浩浩荡 荡、澎湃汹涌……

当我从前世匆匆飞来,当我叫出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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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冷 子,本名李萍,曾用笔名茉栅,1975年生于甘肃积石山县, 现供职甘肃省临夏州《民族日报》社。新诗、散文诗、散文作品散见 《散文选刊》《散文诗世界》《散文诗》《北方作家》《飞天》等。 入选多种选集。出版散文集《爱有多深》《积石山漫笔》。

西 行(外一章)

啁啾的鸟儿

风穿透我的意念,在西行的火车上打

我被一只啁啾的鸟声吸引,我蹑手蹑

了寒噤后,把一只藏狐似乎哀怨又怅惘的

脚的举着内心的喜悦,向那鸟声靠近。

身影抒写成一卷宋词。

啁啾,啁啾。

扭头回望的,是一位名叫文成公主的 女子。 她深藏心海的乡愁,此刻正被雪域高 原的眷恋溶化。

我周身的空间溢满喜悦,啁啾荡漾 着的欢喜浮云,也吸引着我的灵魂忐忑不 安。 那啁啾,是对伴侣的呼唤吗?是对爱情 的渴望吗?

一声叹息,在风里,在皑皑白雪的山 顶,在藏羚羊卷起的疾尘中 叹息,直到呼吸困难! 缄默了千年的神话,只在飞鸟掠过时 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旋即沉入夜色中。 一个藏族男孩腼腆的微笑加深了西行 的速度。 或许,那经幡上的一角,已在高原的 风中呢喃。 或许是一只高原的蜜蜂,正走进湖边 油菜花的艳丽中。 但诗人的布达拉宫是一个人的。他终

抑或是孤寂的吟唱? 我依旧蹑手蹑脚,不管不顾踩疼那些 啁啾声,在阳光下找寻一片慰藉,让骚动 不安的心,且随阳光的背影渐行渐远,做 一次短暂地流浪。 …… 突然,啁啾声没有了,我拨开花丛, 试图让啁啾再度响起。 啊,那些啁啾,是我人生中一片别人 无法进驻的风景。 不,捕捉啁啾的鸟儿只不过是个幌 子,我在沿着你来的方向追寻!

将独自走进那片圣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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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60年代末生,籍贯上海,现居乌鲁木齐,在政府教育

部门任职。平静的诗歌写作者,作品散见《诗刊》《青年文学》《西 部》等各种文学刊物,著有诗集《无词歌》。

那些低于视线的声音(选章) 履犹疑,被过剩的历史牵扯着,毁坏着。 我只要你静静地听,以洁净之心。 我只要战栗着,住进你的海底。 ——题记

我的蹒跚,离你的居所那么远。而我不能 确定的方向被你的磁场反复擦拭,径直的 坚韧的身影正被一道光芒认领。当阳光反 复铺设的城市殆尽所有淤积的阴霾,我奔

我 们 我必定和你相遇。我必定于夏日的枝

在这座洁净的桃园,果实犹如云端

头隐匿着,被你犀利的视线经过、停留,

的点点梦想。我仰望的目光高过尘埃,却

然后坚定地摘取。我必定生长你多年熟知

无法高过天阶的露台。我看不见露台上存

的密码,供你识破一间暗室的全局,一个

放的辽阔,那被我的浅唱抚摸过无数次的

词语深藏的笔画和读音。

神迹。而降落于我的水域多么蓝。我的唱

七月,涌动的不仅仅是高温。我小

词,音阶里排列的音符,被水流划伤的节

心翼翼存储的忐忑并不能封锁一场文字的

奏,都只能躲藏于你的视线里。我愿意是

盛宴。不能阻止一滴水多年的理想——那

你布局的景色,在不远处成为一面崭新的

倾泻。那奔涌。那静默中的浓烈。隔着远

旗帜,被吹拂,被伸展,被瞩目。我愿意

山,我能看见你虚拟的手势,缝隙间那饱

是旗帜上不变的色彩。

满的光芒。当我的蓝调再度奏响,那慵倦

我擅自更换着你的身份。擅自添加

的空寂,已蜕变成一个人眼中一枚清亮的

了亲人的数目。我必须将白昼拉长,将夜

早晨。

晚的灯盏拖动至远方。我必须真实地靠近

于是我从雾霭中出走,倾尽全力一 遍遍点击一个异址,交付尘封的心灵包 裹——这低音区的小声歌唱。只是我的步

260

赴的姿势是这个夏天最坚定最持续的热。

■大诗歌 ● 散文诗

你,以文字的名义抵达远方,另一个禁 地。 此后,我要启用一个代词。我要说:


我们。

上最早的跋涉者。我要赶在雪落之前,捡 起最后一片秋天的痕迹。 我要成为每一个凌晨最初的景色,席

凌 晨

卷你全部的足音。 更多的时候,我习惯这样独坐,陷入 一把橘色的软椅,陷入一点点深下去的岑 回 声

寂之夜。玻璃辉煌,以一座空城的辽阔照 耀我素朴的心事。那没有褶皱的白色。它

我还是不能写出昨天的雨。那一整天

们被抑制的悸动,胜过海水汹涌时一朵蓝

的倾斜和潮湿。阴霾的雾气。九月的小忧

色的惊慌,和不知所措。

伤。我不能说尽屋檐下游离的光线,怎样

我不再追究泪水的缘由。倾泻的不

被远方的山峦遮蔽,再覆盖。

仅仅是忧伤,我深知自己坠落时的愉悦和 肆意。那久违的蛊惑。一枚词语惟一的出

那些光线里的绽放和疼,我不能说出 来。

口。灯光里,我斑驳的视线隐藏着的异

“任你多么小心推开夜晚,心情的

乡,正渐渐抵入九月的风束。秋天,是潮

每一道缝隙都是回声。”你这样说着秋

湿的。我的泪中,存放着一个异址温热的

天——你体内的一串银铃。此时,星星是

弥香。

窗外的事,我厮守的秋天盛满了夜半的每

让我滂沱吧。让我释放白露之后蓝山

一页栅栏。这寂寞手心里堆积着的凉下来

的音色。一颗寄居的荒野之果。让我撤离

的秋声。这些蝉鸣。外省一棵苦楝树下隐

古旧的旗帜,交出一场风,风中摇曳的答

蔽的衰落。

案。凌晨,当我拆封的信笺上落满暖暖的

我从未停止的咏叹滴落着,氤氲着昨

霓虹,当文字里的光线拥抱我,我分明看

夜,和昨夜被露水惊醒的窒息。我只有七

见了神袛的指纹。指纹中被皈依的水。

个音符,

凌晨,我于滂沱中进入九月的异址。

一副音区。我只能唱出这一个调式里

我不敢侧目遥望窗外——那通往对岸的路

的单音节。只能裸露我羸弱的被秋风经过

途。一点一点变白的帝国。肃然冷寂的归

的声带。我敞开的空洞,仅是白露之后远

宿。浸透我余生汁液的完美深渊。我不敢

山的一个补丁。

偷窥她的华美和高贵。凌晨,我仅是单薄 的旅人,携带整夜的空阔。 “秋天,世界是一堆落叶。”这个凌

微凉,适合流水居住,被一个名字濯 洗,再轻轻点燃。 这灰烬多么干净。它弥漫,散尽,轮

晨,我裹挟你的声音启程。我要做你的路 ■

261


回。

只要你的正面,高于25度的体温。 在一个人九月的谷底。

我只要一个掌纹,刻有我的名字,我 的江山。

唱 词 夜幕再次铺展开来。这厚重的屏障。 那些白昼里强烈的光线、清冽的树影和来 不及辨认的风向,都被挡在另一面。此 时,钟表古旧的步履是书房惟一的走动。 我关闭的哼唱,躲在发光的玻璃身后,等 待走失的修辞跋涉过窗棂的一面露水,回 归子夜前这一声惊雷。 此时,我依然失语。依然被一个章 节紧密地堵塞。这巨大的窒息。来自云端 的雨水。我手捧的惊慌,掠过跌碎的旧尘 埃,找不到降落的姿势。我遥望的视线, 正被九月淋湿,被失重的雨水压弯。这将 至的颠覆,无以挽救的淹没。 这惊慌里遍野的幸福。一滴雨水坠落 的肆虐,和疼痛。 而夜色太明亮了,我不敢打开身体的 缺口。我还不能交出九月的阴影。一面镜 子的局部。 我要在夜半之时,移动一枚心底的书 页,我要以它为天,涂抹海的颜色。 我只想唱出我们的柔软。那被抚摸、 被切割的云翳于桃园里的情节。我只想 紧紧怀抱一枚青果,这云梯上跌落的秋 声——完整的危险。我只想踏歌而行,在 我们的路上。 我只要你静静地听,以洁净之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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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白日梦 必须是一个多云的午后,雪洒落在城 市的局部。车窗上有轻轻晃动的风,那是 因你的到来而泄露的小小惊慌。远方正一 路狂奔,越过季节的边界和江山之间扬起 的尘土。 天涯成为十二月的虚词,被命名为 “太阳”的传说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冬 天的居所里盛放着被秋声磨损的音符,桌 上停留着两个城市相逢的局促。 往事的汁液 太稀薄了,一段一段紧迫 的空停在空中。 而我肌肤干净。潮水就要漫过眼底。 无需再躲避了,此生就在我的视线里。现 在,我需要使出全身的气力,将对面的光 芒收进眼中,再轻轻存入深谷。我需要保 持最完整的惯性,让汹涌着的冬季以行板 的节奏流淌。我要取出寓言中最危险的部 分,把一束错落有序的盛开放在你的手 心。我还必须准确无误地说破一枚介词, 然后聆听 那些一错再错的美丽被你的笔误 颠覆的声音。 我的肌肤干净,不携带一滴雨水。像 你始终不肯裸露的忧伤——空气中被遮蔽 的叹息。我能听见几个文字的笔画断裂后


的呼救,我们的呼吸是它们无法站立的薄

从秋天,到秋天。

冰。世界窒息着,居所过于拥挤,我们不 能转身,也无法分离!

哑 语

我肌肤干净,足以涤荡寒冷。此刻, 不能喊出的声音,我揉进字里。而笔

花朵无关于春天,红尘只是远古的事件。 我只需交出掌纹,交出季节的底牌。 我只需战栗着,住进你的海底。

画太细了,盛放你的缝隙被蓝色遮蔽。这 些带响声的字符,每一个都生长着远山的 骨骼。我听得见一个人的名字被它们流淌 的声音。

借 口

你也一定能看见水,那虔诚的流向,

只能借文字的名义,潜入一个人的

低处之怆。你冻结过的一个词语从没停止

夜半。那肃然的云端,紧闭的海水,寒露

过挣扎。北方,一场、一场的雪就要来

之后沉默的火山。我只能借一枚夜晚的书

了。

页,排列白昼里未尽的修辞,排列这一场 噤声的暴动。 我汹涌的潮水,在你的岸边搁浅着。 彻夜不眠。

宛如你怀中的此刻,无以忽略的夜晚 的泡沫。 此刻,我多像一个抽象的长句子, 依然居住于一张不适合修辞的白纸里,缺

天涯太远了。而我还在十月的深渊辗

失标点,占用过长的空洞。只是我的手上

转着,沉迷于一棵苦楝树的苦难。一片叶

有风。你和冬天经过时,必须按住我的手

子。又一片叶子。每一枚叶片上陌生的纹

臂。这手臂间的铁轨、手背上的星辰,手

路,都记载着你多汁的过往,我无以聆听

心里的轰鸣都是你的,你必须取回风中的

的雷声。枝桠上的风瘦了,树下的滴落正

这些云朵。这些被你俘获了的唱词。

成全着我的怆然。我使用过的一个介词,

我不能说出水。

刚刚自掌间飞离。

当更慢的光线在我的身体里折断,当

惟 有 剩 余 的 笔 画 —— 这 些 相 似 的 忧 伤,才能再一次通往你,才能趁着夜半, 为我打开一面蓝色的局部。我不再掀动风

旧丝绸上的一段时光沾满止疼的光芒,当 我咽下的春天藏起此时的星光。 当一只蛾复活,还没有再次绝望。

声,不再惊醒变凉的露水。 于你的谷底,我只做失声的歌者。 从夜半,到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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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nis Mair(梅丹理) Denis Mair(梅丹理),美国诗人,中英文翻译者,俄亥俄州立大学中文硕士。译作包 括冯友兰的《三松堂全集自序》、真华法师的《参学琐谭》、朱朱的《一幅画的诞生》 (2010)。诗歌翻译包括《麦城诗选》(Shearsman Books,2009)、《台湾新诗选》、《当 代中文诗歌选》。其个人的英文诗集Man Cut in Wood于2004年由洛杉矶Valley Contemporary Poets 出版。喜欢探讨《周易》中的文化符号,相关的文章贴在:www.yijingpoetics.net

坤德颂

点那样。但你的雪花是看不到的,因为你 体内的小点彼此跟随。你已经完成了内部

称呼你并不容易。你体内变化万千, 但你没有外形。你是事物脚下的大地。你 并不只是平淡无奇的地面。事物生长的地 面必定肥沃。肥沃意味着你拥有内循环的 秘密。你有鬈须般的毛根,你有马鬃毯般 缠结的毡布。你有相互联结的代谢圈,你 让千百万种酶反应保持平衡。我怎样才能 开始讲述已经完成的事情——我们启程时 认为毋庸置疑的事物?你不是同质、黑 暗、消极的东西。你因所获得的平台而变 化。你是一百块布头缝成的被子,但我们 在睡梦中只能感觉到你的温暖。你以不 同的方式给予我们母爱。有时你是形式矩 阵,我们在其中用雅致的定理解答新的公 式或者假设。当我们理解了新的定理,我 们认为它一开始就内在于你的系列规则。 有时你把我们装进孵化箱,用你的丰富喂 养我们的胚胎酵素,把我们和外界的风雨 和震荡隔离开。如果我们逗留得太长,并 不总是件好事。 你体内繁忙,就像电视屏幕上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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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执行因子的群落,你已经把一股股的流动 束起来,你已经把一个个结连在一起让我 们双脚踩踏。 你存在,正如用活生生的纤维打成 的凯尔特结。你的迷宫来到一起的时刻必 然伴随着光的突破,但我们看不透你的 “暗”。 按《易经》那种极为浓缩的说法,你 被形容为一种善于凝结的“简易”事物。 这种简易表明你编织精美,我们走到你跟 前,却把你简单地用作一块织物。你“凝 结”,因为你永远给予的是事物的结合。 生命的花边结原本不易编织。在我 们浮华、肉感的意识剧场里,一般只能看 到三两缕丝线结在一起。从我们的进化理 论来看,我们说他们被结在一起是因为它 们彼此为用。但生命基本的新陈代谢由几 千缕丝线结成。每一缕线都是一个酶的循 环——一个从代谢物中汲取能量或者制造 蛋白的反馈圈。每一缕线都依赖其他线, 但如果某一个圈还没有完全闭合,或者只


完成了95%的循环,对其它线毫无用处。一

作为。我们在世界树高耸的平台这头观看

旦它们被结在一起,就会成为物种发展谱

抚育的过程。我们感到枝干在暴风雨中摇

系中可靠的种质。原生质的结合是悄无声

动。我们向下看不到太深的地方。在我们

息的序曲,后面跟着填补生态位、展露无

的社群里,往往在抚育我们的纽带中感受

数形态的全面进化。它聚拢的瞬间必定伴

到她的存在。我们看到她被接二连三的新

随着光的辉煌闪耀!所以或许有人会说生

发展打断、切碎,因为事物在我们的平台

命的织物是创造者乾所孕育的。但是细看

上煮开了锅。我们与突破、闪光和偶发事

源头,在光闪之下,必定形成了聚合的深

件周旋。我们的意识只关注99%的稳定背

层基质,让大自然的洞察力闪现出来!每

景下出现的1%的变化。但不论在哪个层次

次突破之下都有坤的三昧深层基质。三昧

上,坤始终在把转瞬即逝的事物编织到一

是直觉、一种想象中的编造,孕育了线最

起,为能历经风雨的事物筑实根基,为突

终的真实编织。

破建起苗床,让它们不致在初试锋芒时耗

三昧等持深不可测。个人思想的整合 之下是大自然的整合,可以让有智慧的人

尽自身。 (王浩 译)

升起。在这之下是宇宙伟大的三昧,它孕 育了物质的法则。 事物的基底不是一堆中性的积木,它 充满了无数助动的诀窍。元素的连锁设计 是一个突破,为生命的出现铺平了道路。 物质的法则孕生之时必然存在很深的一层 缠结。空间的真空充满看似相互抵消的能 量波动。弦理论家相信要两万层整合才能 把弦变成物质。给超级对称加上一层对 称,直到出现某种奇点, 并把物质从单纯的能量和数学中孵化 出来。但是在坤眼里,抚育世界的深三昧 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不论历史是否出现 突变。坤始终走得更远,不仅为下一个突 破而且为将来所有突破铺路。 当然,我们无法真正认识和赞赏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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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 月,1976年出生,浙江绍兴人,现定居成都,《散文诗世 界》杂志主编。出版有散文诗集、诗集、长篇小说多部。

云岗石窟(外一章)

实与虚幻,都像在进出洞窟的一步之间。 而我,一次又一次在虚幻和真实中迈进迈

这是晋北的早晨。

出,以至于分不清哪个世界应该更真实?

阳光最先醒来,照耀着一个个洞窟,

众神在上,芸芸众生在下。

沐浴着一座座佛像。于是,他们便开始微 笑,向我们走来。 无论是不经意的抬头或者回眸,都可 能与某个大佛撞个正着;无论是停留或者

我们拖着长长的影子行走。如果没有 信仰,影子最终将吞没我们,并且抹去我 们留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痕迹。我们也将 在萎缩中无法轻盈起来……

行走,他们都温暖地望着你。 你也许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你已 开始相信,有人知道你的前世今生,有人

很难相信,这些雕刻在岩石上的神 灵,一直在那里,从五世纪中叶开始,无 论白天还是黑夜。

认识你的灵魂。 感谢阳光,为我们打开了看见诸神的

即使笑容风化了,绚丽的衣衫褪尽了 色泽,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姿式。

一道门。 望不到尽头的立体画卷,在广袤的大

我想,他们本来就是在洞窟中坐化的 一代又一代信徒高僧吧?

地上隆起。 众神在翩跹起舞。大慈大悲的菩萨, 轻拈指尖,仿佛在指点迷津。

他们也让我想起那些为梦想而奋斗的 人,哪怕最后变成岩石,成了一座浮雕, 依然举着信念的火炬。

高高禅坐的佛祖,笑容可掬。 从一个洞窟到另一个洞窟,在 一千五百多年的岁月里穿梭,会在哪一座 佛龛里遇见自己? 洞窟外的阳光太明亮了。明与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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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在云岗石窟,我曾试图站得足够远, 远到能够达到与佛平视的地方。但几,我 的肉眼凡胎只能看见千疮百孔的岩层断 面。 而在那千疮百孔中,却有无数双眼睛


正洞视着我的灵魂。 我知道,云岗石窟不可能仅仅作为某 张相片的背景存在我的记忆中了。 在我的梦里,还会常常响起丁丁当

不会寂寞到只剩下身体。哪怕爱到只剩下 荒漠一片,也要头顶星空,奏出一曲壮丽 无比的交响乐…… 即使悲痛,也要痛得壮怀激烈。

当的凿石之声,一个又一个高僧,在岩壁 上,用尽一生,雕刻着日月金身……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绘 制壁画的工匠。

敦 煌

幸福洋溢在脸上,欢乐奔腾在色彩 里,豪情飞扬在天空中……

携着豪情与悲壮,我一路走来。

一个盛大辉煌的敦煌,在我的心里。

这注定不是一趟平常的旅行。

我不在乎是否有人记得我的名字,我

一道沙梁又一道沙梁,连绵成磅礴的 沙海。 阳关早已被砾石沙土掩埋,它再也守 不住什么,也不需要去守候什么了。 风起时,沙尘飞扬。朦胧中,我尽可 以把自己想象成莫高窟壁画里的某个飞天。 只是心灵深处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掏 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让呼吸也变得 如此艰难。 春风不度玉门关。贪婪的眼睛却不会 留下任何一个盲点,哪怕是这大漠深处。 佛像还端坐着,头顶的天空已被掳 去。目睹这一块块疮疤一样的空白,谁能 无动于衷? 请给我一个穿越时空的机会,我要回 到唐朝。 我会从一个读书人做起,时刻怀揣报 效祖国的理想。 如果爱,一定要爱得缠绵悱恻,永远

的呼吸已在繁花中舒展,我的爱已在色彩 的漩涡中漫卷,我的生命已在行云流水般 的描画中涅槃。 看,千百年的流沙侵袭,月牙泉依然 碧如翡翠。 敦煌,当它从沙漠中屹立起来的那一 刻,就已注定,没有哪只劫掠的手能够将 它真正夺去。 它可以沉睡,被人遗忘,历经沧桑, 甚至有一天被流沙吞噬,可没有哪一种力 量能够消弥它的光芒。 形色各异的游客,在莫高窟前来来往 往,在洞窟中进进出出。直到黄昏降临, 人群散去,我突然想,我们不就是那壁画 上剥蚀的色彩,那一块块残损的塑像? 敦煌,积聚了太多的智慧和生命,它 是如此宏阔而浩荡。 我们可以膜拜,可以缅怀,甚至可以 细细探究追寻,但它已不再归属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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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本名刘艳,江苏盐城人,生于1977年,现居盐城阜宁,从 事市政工程管理工作。诗作散见于《诗刊》《绿风》《散文诗》《青 年文学》《诗潮》《草原》等刊物,作品入选《大诗歌》《中国年度 散文诗》《诗探索年度诗选》等选本。

暖,让我安心。现在,您树皮一样粗糙的

妈妈,今夜风大 妈妈,今夜风大。 我无法安稳住我的身形,每一个踉 跄,都会踩出很深很深的痛。 逝去的年岁,您头顶的那层雪渐厚又 至渐薄。 今夕,只是一个瞬间,那层雪直下至 我的发间,并且生出无法抑制的疼。 三十三年,三十三年里,有盏灯一直 亮着,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在被忽略的一直不被提起的故乡,我 知道,总有一个人,在她抬头的瞬间,做 家务活偶尔的停顿里,端起饭碗时的恍惚 中,想起她最小的女儿,唇角就会浮起一 抹会心的微笑。 可是,今夜,谁把我推入沉重的黑 暗?谁欲移走我最后的灯盏? 又是谁,让我的天空在刹那间倾斜? 刹那间倾斜哦! 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无法流泪。 甚至无法用我的目光接住您的,妈 妈,因为我有着一双无法说谎的眼睛呀! 幼小的时候,您牵着我走,那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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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手紧紧攥着我的,我们相依而不可分离。 我挽着您,抱着您虚弱的身子,抱 着您的惊惧不安,抱着您身体里那份微微 的颤动与恐惧,我的曾经无比坚强的妈妈 哦,现在,她只是一片叶子,在风中摇 晃,我多么怕一转眼,她就被一场更大的 风带走。 妈妈,今夜风大。 它卷走大地上的一切,但没卷走最后 的希望! 我深信我会是一艘船,带您,驶离今 生最深重的——一场黑!


毛国聪

毛国聪,四川成都双流人,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现 已出版诗集《流浪归来》、长篇小说《生命之门》、思想随笔《与上 帝对话》等。

我们常常看到麻雀在飞,却很少看到

麻雀与老鹰(外三章)

老鹰的飞翔。 在笼子里,麻雀也能欢快地飞。谁见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麻雀,也有老鹰。

过在笼子里飞翔的老鹰?

它们最大的共同点,都会飞;它们最 大的不同,也是飞。麻雀的飞,快速,着

老鹰的生活是在天空中,麻雀的生活 是在地面上。

急,仿佛不胜自己的重量,一下子就过去 了。在树枝上,它的姿势僵硬,不停地扑

麻雀就像有些人,只是想飞,而不像 老鹰一样会飞翔。

棱着翅膀,害怕掉下来似的。它飞的是直 线,路线短促,好像一掠而过的影子。我 总是担心,一不小心它就会像一颗石子, 砸在树枝上、窝里、草地上。 麻雀在飞的过程中,总要叽叽喳喳地 叫,好像背负着胆怯、恐惧。

可麻雀不这样认为,它望了望天上 的老鹰,又看了看地上的母鸡。母鸡“咯 咯”地说,我也能飞;一只鸵鸟也叫道, 我也有一对翅膀,比你们的都大……我也 忍不住了,我说,我也会在梦中飞翔,比 你们都飞得高……

老鹰是在需要我们仰望的空间里飞, 是飞翔,轻盈、优美、安详、平静。它穿

苍 蝇

云破雾,自由翱翔。雷,打不中它的飞 翔;雨,淋不湿它的飞翔。我们听不到它 的声音,看不见它飞过的路。老鹰累了, 想休息了,就歇在高树上,悬崖绝壁上。 我经常看见掉在地上的麻雀,从未见 过从空中摔下来的老鹰。 老鹰飞得很高,经常飞出我们的视 野;麻雀飞得很低,总在我们眼前晃荡。

走过整整一个冬季,我又与苍蝇相遇 了。 温暖的太阳像一颗熟透的苹果。风, 疏剪着浓密的树枝。各种味道凑合成了一 种巨大的诱惑。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们无 法拒绝苍蝇的光临。即使在有空调的房间 里,也会听到它们嘤嘤嗡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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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是一个舞蹈家,它绝不放过任

校。

何翩翩起舞的机会;苍蝇是一个行为艺术

我很骄傲。

家,它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画一幅令人啧啧

我嫉恶如仇,一旦发现强盗小偷,我

围观的作品; 苍蝇还是一个医生,它治愈了我的失

就愤怒地狂叫;我特别讲卫生,看见衣衫 褴褛,我就会呲牙咧嘴地表示厌恶。

忆症。 我想起了冬天里那些洁白的雪花,刀

我羞于与猫为伍。我讨厌那些昼伏夜 出的老鼠。

枪一样的寒冷,以及我放飞的可爱幻想。

我很骄傲。

我还想起了不知藏在哪里的苍蝇拍。我非

我像某些人一样高贵地生活。

常明白,我仍然生活在一个有苍蝇的世界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发觉,我

里。

是一条狗,真正的狗。 但我相信,苍蝇不是一个卑鄙的家

一只雄鸡

伙,谁见过卑鄙会飞翔? 苍蝇也不是一个肮脏的东西,谁见过 生有翅膀的肮脏?

雄鸡是一位歌唱家,它每天都在唱同 一首歌:白天是我叫出来的。

苍蝇从来都是一个模样,我刚刚看见

所有的母鸡都相信了它,还有一些人。

的那只苍蝇,跟我小时候追逐的那只一模

雄鸡抖抖翅膀,说:我能飞上屋顶。

一样。

所有的母鸡都相信了它,还有一些人。

我更坚信,所有的苍蝇都会重生,去年 我拍死的那只苍蝇,又跟着我飞进了夏季。

雄鸡唤来母鸡,向它们纷纷表示了亲 热,发誓说:我爱你们。 所有的母鸡都相信了它,还有一些

我很骄傲 人。 我很骄傲。 我拥有人们最爱唠叨的品性:忠诚, 良好的习惯。 我喜欢漂亮的衣服。我每天都要沐 浴。我只在床上睡觉。 我很骄傲。 我只吃专门为我配制的食物。我只去 为我开设的专科医院。我只上那些特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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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雄鸡走进鸡窝,指着一堆鸡蛋,说: 这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所有的母鸡都相信了它,还有一些人。 雄鸡从鸡窝里踱出来,在院坝里,突 然遇到了另一只雄鸡,于是,它们昂起脖 子,耸动翅膀,斗了起来。 主人从屋里走出来,挥动竹杆,吆喝 着把它们打开了。


曼 畅,名侯满昌,1963年5月出生,河南西华人,供职于西华文 化局,著有散文诗集《心之树》《五种颜色的春天》(合著)、《走 进乡野》,民艺文论集《问俗乡里》《女娲传说故事》等,曾参加第 六届(香港)全国散文诗笔会。

的感受,一只鸟儿去寻找另一只鸟儿,一

觉 悟(外二章)

缕风可以带动另一缕风。

夕阳坐在霞光之侧,端详着落日没落

叹天空的高度,其实不仅仅是风,偶尔也

不可众口一词,一些倒影在真实里感

的心境,小小停顿,践破花朵惊慌的面孔。 时光很快跃越面前,河那边那棵树告 诉我,花朵曾经是一个名词,一场细雨, 刚刚粘湿了枝桠和赶路的春风。 一片云彩轻扬,在河水之上,云朵有 些孤单,这是一片稚嫩的鸣唱,细腻的语

有花朵,生出密密麻麻的甜蜜。 一群黑蚁,翻过生活的痕迹,沿着树 荫爬行,一些细而小的凋零,于秋之疲惫 的身后,落入沉寂。 天,似乎又空阔了一些。

放 下

言,延伸着季节的溺爱。 还有一些过程涉水而来。游鱼沿着厚

秋水来了,一弯新月抱着苍茫,还有虚静。

土和远水,把一些波浪推过来,心灵变成

一切词汇中最纤微的,一粒凉,横

了思考,鱼的沉默比我更加深沉,假如我

在风中,去年或更远的地方。一颗孤独之

用记忆纠正错觉,而平静的水面让我和你

树,和我同样的心情。

一样感受痛疼。 风儿阵阵,掠过玄隐之处。

不敢回避,周围景色很美,有云、有风 还有心事重重,看我,风吹而一叶知秋。 弃置内心,会闭在时光之外,一些果

错 觉

披挂在树背之上,莫大的幸福,一些词语 的裸露,三只斑鸠停在树上,一只在左,

与我一样静谧的,是身旁这棵老槐, 不是刻意阐述,一粒尘埃和一线光的距 离,并非遥不可及。

两只在右,风儿轻轻吹着,哪些听得见, 抑或听不见的声音,在暗里细吟。 空旷啊,寒露沿着夜籁滴下来,无人

时间踌躇不前,我却在遥远的方向上

注意这些,流水在下,浮云在上,仿佛很

延伸,也许诱惑是距离的结果,风在眺望

近,落叶把落托付给自己,疲了、浅了、

之外,使劲的吹。

一些寂静,在霜露之上,聚聚散散。

没有人知道一片叶子经过另一片叶子

尖锐的疼,放下,也许就意味着轻松。 ■

271


欧逸舟

欧逸舟,1985年生长于福州,现居北京。吃宋词与泰戈尔诗长 大,2006年10月开始写作,鲁迅文学院第十一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 员。作品散见《诗刊》《诗潮》《青年文学》《黄河诗报》等各种刊 物,出版诗集《橙花村三十八号》。

一千里的沙 穿过雪,流过结冻的土地,走在冰 男人们躺着、坐着、站着被框在一张 唱片封面,那是Oasis,某一种经典。我喜

上,抚着结痂的历史与落光叶子的树,低 声饱满,高声激昂,就这样走过,唱过。

欢看CD封面来买歌听,喜欢那些张牙舞爪

这些日子一直是恍惚的。我躲在屋子

的触须般从一个星球长到另一个星球的树

里,一直告诉人们和自己,我只有在这里

枝开在水里的眼睛花园里的花,其实总是

才能做得更多。

误读。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清醒却盲从。

冬天就在窗外,我的窗外是冬天被风 吹透了的蓝,近处是红房子,这种配色很

回家的路上是一路的井盖。这是第一 次发现。只有车轮读井盖。

美。去年这时候它们身上叠着厚厚的雪, 我想念那日子,喝饱了水,就站在窗前愣

沙被吹起浮在蓝之下,回到回忆里是 老去的体征。

怔地看着,脑子里也叠满了雪,冷冷清清 静静。 有些厌倦自己。懒惰的神经被风填上

生活里并不只有蔓枝玫瑰,还有玫瑰 的刺。不只有玫瑰的刺,还有针筒的刺, 轮胎的刺,各种各样的刺。

了一千里的沙。 去年的秋天,大概是秋天,或者是夏 末,我在小屋里听红红传给我的俄罗斯小 调,单曲循环三天三夜,终于听哭了。 姐姐总是跟我说你要写你就要看,你 要看俄罗斯文学,你要看那种忧伤与悲悯 的光线,你要看那些大气而高贵的浮尘。 歌声也是一样。

272

■大诗歌 ● 散文诗

风一直把夜吹来,灯光闪透这座城 像足一只珠宝匣子,使我想哪一枚是最珍 贵。 是戒指,是项链,是胸针,是耳坠? 是良心,是正义,是勇敢,是执着? 风如果吹了一千里,沙就不止一千 里。蒙着一千里的沙,叫人如何也望不 清,只想起四月桐花飞身落地的决绝。


潘云贵

潘云贵,1990年12月生于福建。大学生,就读于黑龙江佳木斯 大学。诗歌发表于《诗刊》《诗林》《延河》《中国诗歌》《青年文 学》《儿童文学》《福建文学》等刊物。获得第六届“雨花杯”全国 十佳文学少年奖等各种文学奖多次。

兰亭序

白,张皇,笃定。倾泻纸上的思绪,凝在 一方碧湖里,有是非,有生死,有冷暖。 黑白周旋,人世,一个谜。

01 水上书,一切太匆匆。

02

或许只有那刻,一座会稽山才能背下

崇山巍巍,如虹穿梭,时光细织的卷

一首千年诗。 千年之诗,余味千年。风月太薄, 墨香太浓,刺得一纸乾坤甘愿留出一方云

轴,一摊开:流水桃花,一行一香,抖落 而下,浸染峰岚。 暮春里,她们长成最柔情的女人。

水,浸润众生,明朗万世。 行笔刚劲,松柏的骨头坚硬。

婉约盛开,与墨摇摆,并随新燕,裁剪笔

行笔柔韧,江河的肌肤水嫩。

画。

刚柔并济,砚台涌露清流,宣纸腾出 青龙。天光散开。

羊毫已悄然挥动山河的神经。所有的 方块字成为尤物。

悠远的山水,是桃李蜂蝶无法言说

《兰亭集序》,站在无数目光中,

的意境。信手携梦来,风一吹,成了横、

锤炼成型,拥有骨架和信仰。那舞动的姿

竖、点、捺…… 还有一折,来自灵魂摆

态,若飞天的神女。那扬起的水袖,若江

动。

南的烟雨。 只轻轻一挥,烟霞之下鱼群游开。解

不破的人生,有了各自去向: 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生死中央,浓 浓淡淡。

流觞曲水,古筝和鸣。那一个早上的 芭蕉,全绿了。 苍翠岩伫立的孤独,被茂林和修竹遮 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那么多的人举

《兰亭集序》,成就了永和九年。一

起酒杯,喏,趁着好天气、好风景、好字

个节日,开始拥有自己的归属:盛大,浅

画,干了,这一杯的山水!饮出一个东晋

273


的风骨,虚掷苍茫。

月。一俯一河山。

琴、瑟、萧、笛,一一弹落生活。一 只白马在心智的细缝里经过。

砚台与水雾重叠,云散的目光,轻轻 浅浅。

时光成为透明的鱼,从酒中游过,挟 带走深浅人生,不着痕迹。

一只羊毫只能摘取一个视野,而不是 一个世界。

干了便彻底饮尽,岁月不会为一杯酒 而回头。

04 兰花盛开,亭亭玉立。一千七百年单

03

薄的转身,人雁南飞。

在风中,抚慰苍白的柔嫩。那绽在纸 上的深渊,是哲学的头颅,临崖垂思。 以炎黄为起点,人活于世,沧海一

生死系在风月里,只一眼相望,断 了车马红尘。芭叶萧萧,又能被雨湿打几 回?

粟。无法称量的青史,太重,人的个体,

《兰亭集序》,每一笔噙着透明的泪。

太轻。一笔墨下,人世便添萤火新霜。

时光慢慢地蘸,金钩银画,拥有兰草

夏商周如烟出岫,子规的叫声啼破春 晓,青铜从炉火中涅槃,铿锵的打造声,

的品质。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在空谷中 藏匿遗世的独立。

远了。 轻盈之字一一悬空,用即将降落的方 式断定,无为只是短暂的漂浮。梦里走失

临溪而生,望春而开,弯折的躯体却 一定要笔直挺立。如傲世玉石,不迎合, 不奉承谁哭谁笑。

的蝴蝶,最终还是归于泥土。任何一朵木 槿花叶不能颠覆宿命,说开就要一直开,

心事密缝纸上,背对人间案几,随墨 悄然轻滑向背影和远方。

说美就要永远不谢。 昂贵奢侈所寄予的遥远,终究无法抵

古今延伸开,人世旖旎绮丽。人面桃 花,净瓶杨柳,终抵不过虚诞妄作。

达任何一个春天和岛屿, 这是思想的精致,从水墨的根部,生 长出冷静的植物。

这是神明空空的恩赐。若百鸟的羽翼 纷纷而下,却在半空消失踪迹。求索信仰 的人,空等一世,终期于尽。

一株株蔓延—— 宇宙之大,人类的脚步始终走在弦上。

墨里,他们写一生起承转合、悲欢离 愁,却在水里灼伤了黑。

品类之盛,争夺生存的战争从无止尽。 一脚一高空。一步一悬崖。一仰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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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命途修短随化,而墨香不退,空留余 味。


一个人字,要誊写多少遍才算究竟?

一卷长书,静思。 一个人,要用最黑的墨在最白的纸上

05

写一遍自己。

云白,天蓝。

世事无常,得失莫计,宠辱皆忘。

长纸游弋出人生浮华。一尾尾清秀的

无名的日子,在落款的一刻,有了永

黑锦鲤,跟进羲之的目光。在山水间做一 回停顿,忘了龙门的方向。 终于还是起风了。竹动,云开。

远的命名。 《兰亭集序》,写在水上的书。只相 看一眼,一生便有灵魂芳踪。

兰花摇摆着身子,那飘出的素白,莹 润中的青绿,解答了全部的疑问: 无声便是有声,默然亦是回答。 人心应如白纸,洁净单纯,没有高 墙、密林、深渊、汪洋。它只应是清澈的 溪流,钴蓝的天空,与自然的内涵,平静 地交流。 一死生,齐彭殇。 酒醉今朝,墨写今日。此刻只属于此 刻。昨夜星辰、明日黄花,是生活在别处 的影子。虚伪的表象,离现实还要进行漫 长的认证。 行云流水的笔墨是一壶恬静的月光, 发酵出的醇香,又凝成风中骨架: 柔弱的笔画有了方块的形状。生命的 形状。灵魂的形状。 缘字来回,只清欢才有味。鸟语和晨 露,不比丝竹和参茶逊色。 临摹过的山水,剥落成云烟。淡雅的 心,如清净的莲。无嗔无痴,无欲无求。 一岚青峰,静观。 一座兰亭,静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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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 白,本名庞华坚,1969年12月生于广西合浦,现居北海。作 品散见国内各种文学期刊、杂志,出版有诗集《跋涉者》(与人合 集),单著《水星街24号》《天边:世间的事》,随笔集《北海民风 民俗民菜》等。

为什么中秋又来了(外四章) 月亮在我们中间升起,透明划破悲伤。 天上那些光亮,搓目光成影子,磊

你太远,一抬头就去到天堂了。 也不必张望,所有悲苦和快乐,根源 不在于此。

落,神秘。 中秋之夜,我没有听到月光呻吟的瑟 瑟声,更没有听到桂花树叶子飒飒作响的

你的肉体在复活,你的翅膀开始轻 灵,你的灵魂早已出窍。

碰撞声。 但是听到陌生的声音,熟悉的呼叫,

无论你飞向哪里,哪里都是你的家。

高低不一,长短各异,把握不住、似是而

飞吧,在飞翔中分拆、撕碎;

非……

飞吧,在飞翔中激活、整合;

好像有一些暗物,在潮湿中,微微颤

飞吧,飞到广阔和僻静中去,也飞回 偏执和狭隘中来。

栗。

穿越生命的全部世俗审美,不永恒, 不伤悲。

鸽 子 ——题一幅画

喔,前世今生,烟波浩瀚,飞吧,此 地和彼地,此人和彼人,两不相忘……

飞吧,飞吧,亡命一样飞! 死板的墙壁上,禁锢的空间里,你是

秋林无语

一枚箭,一道光,你是一块穿透时光的石 头,在空气中呼啸而过…… 请不要低头,人世间离你太近,一低 头,就返回人世间了;不要抬头,天堂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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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所有名字都不需要再次确认。 它们何其相似。 它们相似,它们仿似合一:鸟儿在


低头觅食,蚂蚁正穿过树皮,杂草四处漫

开天地,向前埋头种植辽阔。

延……

飞流直下,漫过山川。

温暖的和燃烧的相依相伴,寒冷的和

奔流和淹没中的柔情,这光——

死亡的比肩而立。

毕竟遮不住!

这集体无意识的原野,是个人英雄主

雨在远方

义的山峰! 这里,无明亮,无黑暗,无邂逅,无

如果此时,天地间只剩下盲目的单

错过,无悲悯,无欣喜,无惊讶。 这里千年不动,这里又瞬息万变。

纯和天然的黑白,只剩下塌陷的咒语和衰

天翻地覆,在此山林小道中,等同微

老的命运,只剩下大风独自来临,洪荒四

风吹过高矮不一的树林,等同于一片树叶 在微风中随意落下。

起。 那么我们的获赠将甚于付出,时间流

等同于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逝,人将像一株秋草立在坡上,看深渊日

那一声低沉的呼唤,胜过惊天鸣嘶!

渐平复,看河流依然绕过后村……看数千 年的沧海桑田,仅仅只是些许微调。

河 流

如果此时看到旅者归来,我们会看 到,天在近处,雨在远方,他的脚步如一

闭上眼睛的同时,旦古不变的荣耀向

条鞭痕,沿着道路的初始,一路抽过来!

我笼罩下来。 那来自天堂的声音,敲动墙壁,唤醒 四面八方。 它们让所有事物都一目了然了。 当然,颤抖是必要的,那怕事与愿 违。 流动中的颤抖,如风吹草低,如延绵 孱弱的生命,或者可长久。 正是如此,对视的眼睛,没有因为颤 抖而流露出些许惊慌。 颤抖中的混沌和苦痛,像大河溯源, 一边携带时光,从身后滚滚而来,一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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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槐,本名袁青怀,1970年生于湖南新化,现居天津,在央属 国企从事电子商务工作。1992年开始与文字结缘,作品散见各种报 刊,民刊《部落》编辑。

动物群落(选二)

我的掌握被刺洞穿,血流的痕迹象极 了母亲的皱纹。

1 想,就说出来,不要让沉默湮灭真 实,麻雀说。 语言只是生活的碎片,大小圆润如一 粒怀孕的种子。发芽且长出色彩,是种子 最虔诚的宿愿,至于结局,并不比裹腹这 事更为重要。 前因还是前缘无所谓,这些无法溯 源,正如日子,在父辈的左掌蹦了一下, 落在我的右掌,依旧是水的模样。 麻雀说:亦幻亦真是水的本质,正如 种子,亦喜亦悲。

然而水是困惑的,麻雀不知道。 一些人拥抱水,水就成了云,飘在阳 光之上,成天空里仰视的图腾。 一些人拥抱水,水就成了冰,它透明 的刺隐藏在微笑之后,翻阅沮丧与寒冷。 种子其实有刺,麻雀也不知道。

278

■大诗歌 ● 散文诗

谁能相信?所有的皱纹都生长张望, 张望里有生活在踏实,有家笑盈盈。 2 我知道,麻雀的语言很碎,找不出一 个形容词的完整。 它说飞翔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的翅 膀,都能占据整个天空。 它说天空属于鹰,他们脚下是江河, 掌中是风云。他们滴下一滴唾沫,可以使 江河泛滥,或者风调雨顺;他们一个招 呼,就能冬眠一个着火的夏,或者唤醒一 个冬眠的春;他们把背影投进江山,任人 们种花,或者浇粪…… 它说嗓子是一朵花,它可以开放在一 粒谷壳上,或者超渡一只虫子的快乐中。 它说聒噪有时就是爱,封住了短暂的 快乐,却掘开了思念的河流。 它说繁华与简陋、闹市与荒郊,都抵 不上一次自由挥翅的生动。 它说满足就是现实。生活有病,何须 较真。


它说…… 它说……

燃夜空; 小甲虫的长胡子,能熟谙绿色的娇

3

嫩,能读懂果实的青春,能用不懈的努力

它说聒噪,就是为了把自己倒空。

攀爬,精细出春秋的尺寸;

倒空眼睛,给阳光腾出着陆的河床。

晨露的眼睛晶莹,深藏黑夜秘密。面

倒空嘴角,给微笑腾出生长的土壤。

对阳光的拥抱,它偷偷地将陈年旧事埋入

倒空胸腔,给天空腾出踱步的方向。

泥土,只做来世的备份;

倒空脚印,给小草腾出开花的家乡。 倒空语言,给心灵腾出填满的梦想。 …… 倒空世界吧,那样你就能找到丰满。

一些藉着泥土活泼的生灵,擅长用文 雅粗暴鸡的生存环境。 他们的思想像午夜的城市灯火,在天 空里渴望着根,对脚下的泥土,却有着潮

湿的憎恶。 这些憎恶来自于天空的理想,有着云

坦然地说,我并不知晓光明的秘密。 我唯一的特长,就是在黑夜里,看见 光明的脚步。 我把脚步,简单地称作生活,且把日 子生活成本能

彩的绚丽,天堂的远景。 他们不用也不会喔喔,他们擅长用哲 学歌唱。用远景,覆盖现实的丑恶。 谁能告诉我?远景能抱窝,能孵出小 鸡的叽叽声?

本能告诉我,辛劳是尘世存活的唯一 途径。

无须答案! 我且热爱泥土,热爱有泥土的光明,

从本源上说,所有的途径,都生长于 泥土。对于泥土,应保持最虔诚的注目。 这些注目洞悉生活的深义: 田野的收获比炊烟单薄。农人手里的 茧子,轻了又轻,而儿女的梦想,重了又 重;

热爱有泥土的生活。 面对光明,我把呐喊叠起来,一丝一 丝的靠近; 面对生活,我把头低下来,用叩拜耕 种生存: 面对泥土,我确信献出感恩,就能收

小白花的细脖子,能摇落清爽的风,

获了如花的脚印。

能捞起如丝的雨,能扛起深邃的隐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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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铃子 清荷铃子,原名祁宏玲,1973年11月出生,教师,现居中国江 苏连云港。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选刊》《绿风》《诗潮》 等报刊。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年度散文诗》《大诗歌》 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清荷铃子诗选》和散文诗集《豆娘》,其中 《清荷铃子诗选》入选江苏省作协“壹丛书”文学工程。

总有一天(外二章)

胆,生怕有一天它绷不住我,让我最先掉 进江里……

总有一天,沅江也将读懂我,他将不 用任何言语,就能将我带回家乡。

总有一天,再没有什么遗憾了,终于 和沅江抱在了一起——

总有一天,沅江将我迎娶,我们微笑 着看着对方,时光象一把青嫩的刷子,将

循 环

我们再次染上青春。 海水离开以后,天地之间有了海的深

总有一天,我和沅江将有个女儿,她 一定要在江心洲出生,她的出生将会让世

度和广度 黎明和黑暗分别从两个终极世界向中

界看到火与水诚实而没有限度的结合。 总有一天,我和沅江也会吵架,但我 会赖在江边不走,直到江水漫上来,将一 片阴影吞没,并为我轻轻擦去胭痕 总有一天,我将和沅江一起老去, 象两条并列的河流,流着流着,各自进入 了对方,我们互为生命,互为身体的一部 分。 总有一天,夕阳照着我,也照着他, 江水又像镜子一样将我们的过去回放,那 时,你是白马,我是妖精。 总有一天,我浑然不知,江水竟然已 经爬到了他的额头,成为一道深深的老虎 的斑纹,像一根绷紧的弓弦,让我提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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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间靠拢,光以水的形式,抚摸了大地的子 宫 经过阵痛,挣扎之后,第一声哭泣叫 醒了生命之门 你醒来了,你终于从一棵树的内心逃 了出来 你听到了篱笆晨曲,看到了自己的影 子覆盖在月光之上 作为一个失去灵魂太久,一直将身躯 拥抱在自己的怀中,不懂得如何生活的人 你将多日的郁闷吐了出来,呸—— 从月色返回到夕阳,你拒绝所有的提


问,开始仔细观看身边玫瑰的长势。 你终于能分辨出花朵的颜色了, “哦,我终于找到了爱,你们谁也没有遇

往往因为两个人的温度不够,就算在 水中,也只能隔墙相望,因为两个人的内 心需要一段阳光的梳理

见过” 你站在花丛伸出双手,似乎将大地的 爱向天空无限漫延 这时,夕阳金黄的发丝,轻轻地缠绕 你的脖子上

若绝对没有距离,就干脆一个当H2, 一个当O,靠在一起就是一滴水,就是不能 再分割的水 再不需寻找和离开,再不需要寂寞和 眼泪,一起朝朝与暮暮,一起数星星,看

玫瑰和翅膀突然隐入黑暗,恍惚间, 海水又一次漫延过来

人间的繁华与落寞 这最小的组合,也是最完美的组合

你发现自己刚从地狱逃脱出来,又被 一把拉进鬼门关,这倒立的世界—— 你穿着明暗相间的衣服,无可奈何徘 徊在黑暗和黎明之间的路上。

最小的结合 有雨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向相反的方 向寻找对方,寻找湿淋淋的那部分 天晴了,两个人又背靠着背,把对方 幻想成阳光,似乎永远都在伞内 其实一个人永远在另一个人的伞外。 像球与球拍,力越大,距离越远

其实若想真正的拥有,不如都向一滴 水相撞 两个人都成了水,就有了无限度的结 合和重组,只要内心没有太多的黑和冷, 张开身子拥抱对方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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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 华,本名唐玲。祖籍四川,生于新疆,长于湖南,现居上 海。国际儒商联会文化部副部长、《蓝调儿散文诗画》副总编、《原 野》杂志及晨曦诗社等顾问。作品散见各种报刊杂志及选本。著有散 文诗集《春天的玉兰》和诗歌集《生活的轨迹》。

当春天来临,每一滴泪水都将演变成

一滴泪,在春天里发芽(外一章)

一滴露,沾湿了眺望。 一把春风点燃空虚,供诗歌写意。

一滴泪,轻叩着大地的门扉,一下一 下,爱的浮影在春天里发芽。 生界运转,那吱声消匿于冰裂的树干 后,打破沉寂的时空。 曙光驾驶季节的风筝,像一朵漂泊的 云,一直窜入天空,抚摸灵魂。 重获新生的青枝绽蕾,不能断定遥握 的夏雨秋意。 飞鸟带着内心的滚烫,所有的遐想, 开始享受春的轻盈。 流浪的词汇,从一个朝代穿越另一个朝 代,唯有冷暖深浅,可以抵达柔软与坚挺。

一帘淡墨浅韵,卷起我生命的潮汐。 烟雨回眸一把油纸伞。泪眼问花,你 的影子一袭的白净。 江南的堤坝蓬勃,心在牵挂。 所有我颗粒般的韵律,把夜浓缩成水 的摸样。爱情不定式,踏上惩罚的里程。 所有的原则逐渐靠近不华丽的语言。 无须海誓山盟,碰撞即逝。 刺穿我泪珠的眼神,在安谧中付出全 部的真诚。

流逝的河流纠结一生的沦陷,缥缈

那些流散的往事依稀如昨,灵犀温柔。

了许多足迹。命运的诗歌,汲取渡口的潋

绊牵的思雨,化做远方的湿,千山万

滟。借水的呼吸,呐喊。 水动有声,埋下一个个春秋冬夏;埋 下所有傲骨肉身。 吟唱时间的荒野,开始漫谈。 大海的思念,借用某种风雅淋湿气 息,从远方到远方,抵达完整。 沉默萍踪夜的距离。一生的浊清,穿 透灵魂。掌的心思慢慢散开,散成一种迷 恋的磅礴,是一种情怀的四溢。四周,是 其他国度,听得到词的另一个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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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惩罚

■大诗歌 ● 散文诗

水携带今生的缱绻。 藤蔓,缠绕着爱,从底蕴出发。一缕 千年的淡香已抵达思念的内核。 一种心情一种风景,生活的一团蓝焰 晃悠着。穿行身体的那只彩蝶,重叠在光 影里而后分离,迎面飞来期待。 笼罩的绿阴,孤单,跌入虚构不能自拔。 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思念中,伤感凋谢 与红尘相逢相拥的伤痛,慢慢地老去。 谁与谁演绎了浴火重生的爱情?


荣光启 荣光启,1974年1月生于安徽省枞阳,现居武汉,文学博士,武 汉大学副教授。著有《“自由”的年代与困难的诗歌——六十、七十 年代出生的中国诗人论》《“现代汉诗”的发生:晚清至五四》。 编著《快乐的卧谈会》《〈小站〉:海子第一本诗集》《海子最美的 100首抒情短诗+名家朗诵CD》等。

越 狱(外四章) 我越狱的理由不是没有自由,而是监 狱的空间太小;不是监狱太脏太臭,而是 警察太臭。我是越狱之王,目前最大的想 法是筹划一场地震。

宝贝,你看失去肉体,他的灵魂多么 孤单,只好握住这把油亮的梳子,像爸爸 有时站在镜子前一样。 宝贝,很羡慕你的浪漫。抽着海螺烟 斗,鱼美人坐在岩石上发呆。

这是最大的冒险。地啊,你不是和我 们多年一起叹息吗,我知道你对我们失望 已久。 连累了你兄弟。我即将筹划一场地 震,你翻转,我亦翻转,在此翻转中,我 死亡。 没人帮助我。最后帮助我的,是末 日。

你 城 你城公园很少,人头多过树木。你城 没有城堡,但有卡拉OK。男人饮酒不归, 女人喂奶劈柴。 你城窗外人均绿地少得可怜,把脖子 酸点,仰望仰望,也许还可分一点天空。 我就是你城的人,我们不需要天空,

鱼 骨 宝贝,你看鱼,这是他的梳子呢。 呸,什么梳子,那是他的牙齿。 宝贝,你看这条鱼抽烟呢,他的牙齿 是黑色的。呸,什么抽烟,抽什么烟呐。 抽水烟呐,鱼不是在水里么。哈哈, 那他的烟斗就是海螺喽。

天空太遥远,也不能变成啤酒和熏肉。 听,小学生在唱:有面旗帜,比我们 的生命更重要。大人们在唱,庸俗到,卡 拉OK也在唱。 有把刀替我们收割,给我们食粮;有 副锤子替我们成长,矫正我们的枝蔓;你 城的人,住在高处的笼子里,和一只雄鸟 共同俯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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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站

江 河

前邻剪径道,背靠杀人堽。长堽岭,

这条熟悉的江,流淌着我们的脸色,

一个小站,不再有岭,更没有断路的英

但心胸比我们宽阔,它长久地奔流,也长

雄。白色的站牌,黑色的正楷,风雨在上

久地沉默。当我来到这里,我愿停下一

面,已经剥落了很多。车来时,绿衣服的

切,只是为了观望,观望,就可以让我饱

叔叔,手执小旗,吹着口哨。

足。

这个可怜的,弄脏了校服的小学生,

平常的流淌,端出万千风景,更牵

已经落后了城市很多。寂寞之所。在书房

万千惆怅。在拐弯处,她现出深厚的曲线

的窗口凝望它,我常常可以得到休息。

和久远的光芒,那一刻,我的火车停顿

我承认,我爱看火车,坐火车的人 是孤独的。我喜欢辨别火车的声音,猜它

光芒中船舶像从水底升起,白帆是水

行驶的方向,我知道火车来到这个城市和

面上的鸽子,仿佛圣灵降临。白帆在说:

离开这个城市,所发出的呜咽,是不一样

真理在这里,永远也在这里,你还要去哪

的。

里。 夜晚的时候,疾驰的车厢如流星,这

流星让我悲伤。灯光里的人,似乎有我。 当它远去,我的眼神揪不住它的尾 巴,途中的人啊,你们多保重。 在我的住所,有三个窗口可以看到 它,无论从哪个角度,小站都不是静止 的,

草丛里飞出的水鸟,一个精彩的脚 注,这个文本是有传统的,它飞出了一个 美好的文化。我在火车上飞驰,岸边有个 人在那里静止,他似乎是在眺望,也许这 里只是他的家,别无深意。 他的背影,让我心里传出哭声,为什 么要奔跑,为什么不是他。

它总是在奔跑,带走无数人的身影, 其中不乏我爱。 大多数时候它是安静的,像落寞英雄 发黑的胸怀,肋骨一根根,铺在地上的阶 梯不说话,让我沉浸于爬,让我困苦于不 知顶点。

284

了。

■大诗歌 ● 散文诗


染 香,本名李亚利,1966年生,现居河北石家庄藁城市。散文 诗作品散见《诗刊》《诗潮》《诗林》《青年文学》等。

单面人的自语(节选)

影 那个踉跄于画布上不起眼的斑影不是

前 言

我,是死去的面具,是一个日久的谎话。

时间的咒语穿透墙壁。

我只是被投掷的真实;

我陷在白光折射的黑暗中,我迷失

是风中遭受击打的飘蓬,是天意的无

了昨日的我。在正发生和永不发生的日子 里,我摇摇晃晃的躯壳声色戚然,丧尽春

核的空! 是祭品。

光。 而一切苍白的救赎,都被岁月弯折。

我被圣号念诵,被魍魉分尸,被人间

风云变轻,字迹变淡。我从你的诗句里仓

的粗手掰碎面孔,哦,这脖颈上无辜的尊

皇逃出。可是,我的影子呢?我灵肉分离

颜啊,被殉葬。

的影子,把我遗忘在尸骨遍野的红尘,滴 着血。

我长发的悲哀,在于徒劳的长;我胸 衣的苦闷,在于贴近生世的毛空;我悲情 的歌,无谱无词,却声声碎裂,嘶唱着绝

我终于被放在明日的祭坛。我要归

望的雅调。

去,不需要任何仪式。 当着墙堵的面。谁在哭泣?我的死, 浑然不觉。 秋,当时已尽。 墙角的母蜘蛛织起猎情的丝网,它正 经历着尘埃。

我引颈被剖,是火焰里生长别人的来 世,是地狱啜泣我的轮回。 我被倒置,喔人世。 时间之上 把一朵火焰刻在腹部,还原冰的颜色。 时光停驻在一个斜坡。浓稠而无语。 ■

285


那些墓穴的死亡需要被医治,用你小 小的咒语,掀开黄土的脓疮,爱它们,让

穗失衡了! 而季节陶然,青云静若处子。

失语的绝症被柔软的阳光舔舐。这大世界 的轮回,这小舌尖的贪馋。

罩住我们的时光丝丝如扣! 夜灯下,那些暗中捣鬼的虚词,都是

从骨头剥离的红,也许至今还痛着, 那伤感的一劫。尽管虚妄之身发了虚妄之

罂粟花,虚妄而具毒。谁在亲近,远离? 那些暧昧不清的影子。

心。哦,不要说菩提子——我们无法行舟 的里程与到达——一切的到来至结束还是

手腕上,玫瑰香也淡了。

被称为草芥,被埋入遗忘。 终究要归于灰色的烟缕,那些枝叶与

尾 声

草根。 一个世界的尾声里飞着嗡嗡的声音, 即使莲池,即使红藕花开,也是人间 青泥迸溅的血色。

低沉,苍老。我手指反扣,捏住一扇病弱 的尾翼。死期到了最大化边缘,邪恶的音 符不能救赎一滴眼泪,悲哀的苍蝇。 光线如旧沉默,恹恹的绿色把病态滴

失 落

落在每个瞬间,失调的金子菊还在檐下瑟

深处那部分纠缠,一直在。

缩,它暗含着季节嬗变的危机。那种透骨

夏季恳求留下一抹粉红,让回忆找到

的失意流浪得太久了。

失落的字迹。而失言的表情,只是目视着 春天一直老到深秋。

风路过这里,没有带走杂质。只留下 一叶憔悴。 心情乱乱地摊开着,一张空空的大天

那些未被采撷的,你来自暗夜的眼 神,好深好蓝啊,是清潭的水,违背着着 感伤的暮景。那么丰富的深蓝,竟也载不 动,一朵桃花的牵扯。 枝节们参与的轮回,依旧夸张着色 彩,无处安放的是藤的依偎。 当心底的斑斓被更大的沉默推翻,麦

286

■大诗歌 ● 散文诗

睁着红色的眼睛,不知等待什么。


然 灵,本名张苇菱,台湾台中人,静宜大学中国文学系硕士 毕,现为文字工作者和教师。着有台湾第一本女性散文诗集《解散练 习》,个人创作诗集《鸟可以证明我很鸟》。

树(外二章)

十年了,祖父躺过的地方,一直都很

然后我降落在广场的马背上,披着斗

生冷。被祖父养大那条小黄狗,叼出了自

篷的骑士胯上摩托车离开了,狗吠声狂追

己的肋骨,和稻草人交换一个——成熟的

着他!看到这一幕的你请倒转,回到革命

位置。

前夕。

在土地公庙旁跟父亲一起喝酒的榕

昨夜她梦见自己变成法国人

树,醉得吐了父亲浑身的年轮,父亲就这 昨夜她梦见自己变成法国人,坐在塞

么皱了。 你砍下了那棵树。蝉都爬进了耳朵,

纳河畔,想象浊水溪。 “猴早!”这是她学会的第一句台

叫响了你的一生。

语,因为没有鸟,所以天空蹲得很低,阳

日 记

光跑到圣图安门市场跳脚喊价,一本《八 里》的绝版诗集令她心痒。她用艾菲尔铁

温习你。

塔的高度仰望101大楼,在St.Lazare车站

从雪天的祷词一路走冰,穿越地界、

素描台北捷运,偶尔也将圣诞老人幻想成

蓝色果冻海和骆驼湾,把身体当成山陵上

老兵,彷佛只要穿过凯旋门,一生就大捷

的缆车往夏滑(嗯!空气有些崎岖,是不

了!

是绊到你的呼息?),脚下有蹦跳的溪

而她和他的相遇,将是纯洁的画布

流、绵羊(那是一群移动的云)、过换日

上,安置得最美的风景,在左岸一起啜饮

线后的烟火、新年、倒数的晨曦(五秒后

的热Lait(拿铁),被紧张搅拌成豆浆的时

地面的人将全部升空)……

候,玉山正好下雪。

287


若尔·诺尔

若尔·诺尔,原名李凤婷,现为美国西北(西雅图)大学,工商兼 市场管理副教授。青少年时期与诗友合资出版的散文集和诗集,因屡 次搬迁已经失落。未出版个人诗集,台湾吹鼓吹诗论坛分行诗版主。

新 闻(外三章)

纠 缠

一只苍蝇回过头来唤醒睡意,桌上的

她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来缠他,只好

隔夜饭睡足了苦涩的滋味。他把脑子里的

走入他爱看的电视剧,趁夜色披上鬼祟的

苍蝇都赶出来,匆匆把稿写完后禁不住茫

衣裳时,

然苦笑。

从电视机里走出来,与他做爱。

他知道,当人们翻阅报章时,那些无

寂寞的涟漪,在情欲的湖泊上幽然

家可归的苍蝇,很快便会找到新家,盲目

荡漾。谁也没有察觉,其中一个人关上电

地在失去思考能力的脑袋里,滋生和散布

视,让剧情在戏外节外生枝。

没有营养的隔夜消息。

两个人各自搂着自己的影子,就这样 纠缠了一生。

视 力 运动员的告白 她的隐形眼镜掉入他的咖啡里,他还 来不及喝下,她便看穿他的心事。

他绕了半个地球还看不到山水,创造了 一个新世纪,却仍旧走在同一个地平线上。

这些年来,她的近视越来越深,然而 越远的东西,却越看得清楚。

趾老是计算赛绩的尺寸。

那怕记忆只记住了过程,她的视力却

在竞争时代的背景里,他把脚印的深

能够看到记忆的破绽,在发生冲突前把悲

浅踩成一副画,挂在还没有受伤的运动员

剧的焦点聚拢,拌入咖啡里,让他饮尽黑

的心里。

暗的后果。

288

比赛受伤之后,他发现鞋底薄了,脚

■大诗歌 ● 散文诗


三色堇

三色堇,本名郑萍,山东人,现居西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 诗歌散见于《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北京文学》《诗刊》《星 星》《诗歌月刊》等期刊。作品.入选多种文集,年鉴及中学生阅读 选本。出版诗集《南方的痕迹》。现任某刊编辑。

飘渺,梦幻之中。

音乐之旅(四章)

在被某个意念掠过后,倾听内心的颤 动。我杜撰的三千里花香与月光已是一片

大提琴之舞

汪洋。

暮色来临,哀婉的大提琴之音,在拂

“你感觉到了吗?”浪尖上的触角,

过苍穹之后,开始寻找被漫过或被遗忘的

正与大提琴的弦音重叠在一起,轰鸣而下!

生活。 风,开始起航。它用音乐之光折射黑 夜上升的高度。

暮云在湿润的风中沉醉于这些淡蓝的 气息,我愿意躺在大海深处 ,在迷人的蓝 光里缄默不语…… 小提琴之约

我深知这光的锋利与昨日的哀怨之 舞,深知晦暗之后的隐匿,心情渐渐被梦 幻纠缠。 我能感知它心脏的跳动,灵魂深处的

这样的夜晚与命运一起来临,一湖的 心事来不及掩饰,就被你似锦的音韵飘在 高高的星光里。

呼喊。这就够了,其实我无需更多的理由。 无需模拟风的奔跑,与大地上的影子 追逐,我只要暮色四合,云水苍茫。

我急于表白,一些饱满的情节似蝴蝶 的羽翼,在大海透明的轰鸣中跌宕起伏。 他们在苍茫中露出丝丝嫣红。他们从草尖

今夜,我还在延续大海那洁白的言辞

上出发,在血脉里奔涌。

与高音区的魅力,我该如何敬畏这组合D大

在波光潋滟之中舒缓的舞蹈,穿行。

调与E 大调的巴赫?大提琴之音在皮肤下

它的丝弦似峰口的利剑,它的内心涌动着

流动,那甜蜜的颤音,期待,让人陶醉和

火焰。

遐想。 我将更美的设想提起,让思绪奔放在

我分不清这些滑动的颤音,哪一节是 心灵的远钟,哪一段是漂泊的梦境。 ■

289


更多的时候,它将我带入幽深的苍茫

盏,才能让人明亮独对广缈的夜空?

和浩瀚无边的遐想。在映红的天空中,隐

今夜,青铜的诉说让我体内鼓胀。室

秘的翅膀透着光从高处簌簌而下。在近音

内正燃烧着大火。萨克斯之夜啊,一个音

与远音中,在谦卑与宽容里,我赤裸的骨

节一个音节的让你晕眩。这纯洁,低缓,

头感受到了来自维尔瓦第的召唤。它的经

金属的音质正带来天堂的消息。

典与高雅使我身上的暖流像清泉一样让黑

竖琴之吟

夜变得更加明亮…… 早年,我品过你的丝语。今日,你的 音乐的倒影在空气中猎猎飞舞,这灵 魂的舞蹈啊,苍鹰般在时空中穿行。 这短暂的音乐之夜。华丽的天籁之音 已将我颠覆。我还是那样的深爱,深爱此 生这行云流水间的美丽之约。 萨克斯之夜

喧响在明亮的阳光下破空而来,你的深度 抵达,有着血液的自由,欲望的自由,生 与死的自由。 你广阔的音韵正被岁月之手狂欢,带着 一种消弭的状态,歌声正飘在来时的路上。 波昂·杰尼!这灵魂的舞蹈。你的泛 音、震颤、滑奏让欲望与激情无尽释放。

上帝的嘴唇在旷阔的世界里,吹奏一 段流水的天涯,它划出完美的弧线,在温 暖的空气中奔跑。 我饮噬着潮水般轻柔的音韵,所有的 爱怜、悲悯、澜沧、烈马般扬鞭奔腾。 我终于可以获取这无限的快乐,瞬间 的风在指间缓缓流动。满世界都是那着火 的激情。啊!我钟情于这幸福的舞蹈。 “我不青睐玫瑰,只需要一场重要的 约会”。在极尽浪漫的夜晚,时光被渐渐 点亮,目光尽处升起阑珊,而虚掩的门依 然虚掩着忧伤,虚掩着一个个音节远行的 啸响。 一生要吹奏多少金色的乐章,才能 让人内心坚定而从容,一世要擦亮多少灯

290

■大诗歌 ● 散文诗

骤然打开的时空令睡眠在音乐中变得伤 感。想象中的线条和造型,让美人的手指 与丝乐缓慢的在黑暗中充满遐想。 你的空灵清澈,你的思念不分季节, 不论短长。你的和弦被时光弹拨又被雪下 的幸福隐藏。 你的花好月圆,你的清泉潺潺。你的 丰腴的抒情,你古老 的爱尔兰式的滑动, 用千古一绝的姿态,洗尽人间烟火,弥漫 着我的归程。 时间走的飞快,我想在暴雨来临之前 再倾听一次你的吟唱! 想让剩下来的时光恋人一样将你爱 抚,想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把你酝酿成绝美 的华章。


唐 晋,1966年生,现居太原。著有长篇小说《夏天的禁忌》 《宋词的覆灭》《玄奘》《鲛人》《鲛典》《唐朝》;中篇小说集 《天文学者的爱情》;短篇小说集《聊斋时代》《景耀》;诗集《隔 绝与持续》《月壤》《金樽》《侏儒纪》;散文集《飞鸟时代》等。

帕拉—帕拉 ——纪念夏加尔诞辰120周年

那一切里并不包含我的允诺。在比我 们视野更辽阔的地方,生活不见得会高过 一丛蕨耳。

在我的前方,花瓣与花瓣阴影的交辉

……田野上飘飞着你的大裙子,我的

中,一张脸有如气流,气流内部突然冲出

手指间有你的凉爽——仿佛酷暑难耐的彼

的光灿灿的星辰——那是你吗,被博物馆

得堡大建筑金色屋顶上落下的一滴雀屎。

一角的双耳瓶曾经盛满的面庞,现在由晕 斑来编织……我分不清那是骨殖还是恹恹

而你让我复述允诺,在这个比枕头还 要松软的要紧时刻。

的流水…… 你在漂浮。你漂浮在所有的昨天,

……那是一张上帝的脸,给我们的失

(昨天记录着浇了茄汁的土豆片,鱼子

望涂上红晕。(我听到磨坊深处,羊毛一

酱,黑麦,和我们的灵肉)而窗子尚未打

样温顺的水在铁力扇上浮动,欢快的漩涡

开,我们的密语尚未泄漏。

一直打转到母牛的腹部。哦,有时候,骨

于是,空气中暴露了羽蛇的细纹,那

节容易和疯长的秸秆混杂,需要用烟斗来

细纹比你的耳语还要低,带着连绵不断的

区别。另外一些时候,蓝色从教堂顶尖向

光环,以及铺满整个房间的嘴唇。(在这

我们投下,把你的眼睛纳入一片海洋……

些嘴唇上,一张镀铬的脸剃去胡须。)

那海水中留着神的记号。)

于是,我用最小的鼠须笔描绘你的挂

还有雄鸡,过度的蓝色使它像一个

毯。挂毯来自东方,漆黑的夜里,多彩的

神甫。只擅长意会的神甫啊,黄昏的诗篇

羊群收敛起它们的腿脚。(即使如此,天

在你的冠冕上,像怜惜的工匠在象牙的顶

云仍然飞快地流逝。)于是,我用白垩继

端洒下粉末。我的脚步竟然比一只畜牲

续讲述一只蛋壳的复活。

还要轻盈!我的肚腹竟然比一只畜牲还要 饥饿!我的梦幻竟然比一只畜牲还要驯

291


服!——直到喔喔啼的光芒让额头的汗液 闪亮,宛如在雌性的水中受洗。

着的腹股沟的潮热…… 一直等到下一个节日来临。我的允

还有土地,以我祖父的名义赏赐给你

诺变成盐罐中那粒慢慢发黄的晶体,但并

的脚踝。还有灌木以及芒刺上的柞蛾,长

不意味着它是海水的另一处源头。啊,那

着东方面孔的厨娘,她的鼻翼有如所罗门

些,那些都被堵在你肥大的舌头下面,一

王的红铜瓶口。大木桶里的黄油!黄油表

直等到记忆消失。

皮上你扑动的睫毛,仿佛厨娘一双搅拌的 手留下的虚影……

(于是,我的爱,安眠里披上唇纹的 璎珞……)

哦,夜半才开放的花朵,令我们疯狂 的爱欲不值一提。夜猫攀上树巅,牲口棚 墙下的锄刃反射着月光,好似母猫温柔的 瞳孔。蓝色!反复刮掉的蓝色!众多的色 彩偃伏在蓝色下面,如同我对你偃伏的每 一个岁月。 还有你的舞蹈。天真的,在我的鼾声 里走过画布……

而你让我复述允诺,复述我口音里的 异乡……蓝色,哦,不能比喻我的爱,蓝 色只能是围绕着我们的甜美的羊水。 而你让我复述,复述另一个世界—— 巴黎,雄鸡广场的钴蓝与奥特贡布塔楼上 的熹微调子相同,而戈尔苏埃山传出与森 林不和谐的声音。(我带着幻想在这里的 湖水中洗着脸,银鲛的鳞片劈开泥金色的 苇丛。)蓝色的水,蓝色的蔓陀罗因子, 那不停漫游的硝烟中的镇静剂!(我无法 忘记战争。它的后座力尚不如你强大。) ——你知道我复述的是你吗?……黑 色曳地的长裙,颤动的花束,背肌上涌动

292

■大诗歌 ● 散文诗

[注]帕拉是夏加尔的妻子。每年结婚纪念 日,夏加尔都要以帕拉为主角为她画一幅画。


唐朝晖

唐朝晖, 1971年生于湖南湘乡,现居北京,《青年文学》执行 主编。出版有《一个人的工厂》《梦语者》《中国瓷》等。

点胆怯地加入你的队伍。你的眼睛却闭上

声 音

了,向内。 你看见客厅里的书本,看到了汹涌的 黑暗之光——奔逃。

一 鸟轻轻地触及水面,一点,两点,轻 到只发出一个声音。 一簇花的声音爬满了里面的院墙。 背景柔和,颜色朴质,隐隐约约地泛 着月亮的白光……早上的露珠 手,轻轻地点一点,花、叶,植物之外, 突然加上了浓郁的风景,如一位癫狂的画家, 在日光的强烈暴晒下,用十种以上的

整个池子里的机关全部在不经意间打 开,唤醒了? 你的小指挥棒握在右手里,放于腰 旁,没有动。左手齐肩,轻微划动。 从哪里的来的军队?远远的马蹄声, 突然而至,兵临城下,现于营魄的每一个 角落。城堡消失,砖石烟飞堙没。灵魂突 奔,以整体的力量冲出:一个方阵,两个 方阵,五十个方阵,手持长矛,冲出。

颜色砸向画板——战争、硝烟,奔跑的战

你轻抚一群困兽,从容走进它们队伍。

马,和不协调的嘈杂声

石头的声音冶炼成一个音符,长度为

你的手砸向音乐的大海,硬邦邦的岩 石,碎裂。

两秒。 困兽、奔跑。 你虚空的左手轻划。

你不理会这一切,挥着手退场,节奏 果断,斩钉截铁,不留后患 你走了,头发白了,皱纹形成沙滩上 孤意已绝的波纹。 你唤不醒庞大的军队,只有一些低沉沉 的红色大提琴跟着你漂浮于植物繁密的小溪。 小小的鼓点,孩子般自作主张而略带

右手的指挥棒轻到 ——光挪动于湖面…… 二 年轻的孩子,把你请出来。 他幅度较大地从左边直接跳到右边。 钢琴于他也许大了点。 你用意不用力地指挥着。好像一切都 ■

293


不在乎的样子。

你引导着,告诉他:平静地听暴风雨

他是个孩子,动作胆怯,一个指头一

的军队,从历史的尘埃中走出来,淌过故

个指头地按在琴键上,有些犹豫和不果绝。

乡的河流,每一寸山河之上,都飘动着血

他在上演一幕剧景。终于……他,双手紧密

的历史。你想对与诶日本有关的任何人说:

地按在黑白键上,递序细密,节奏分明。

——不允许遗忘!

所有的人都在用眼睛倾听他。

——不允许背叛!

一声脆响,一声混音,一个涵洞里的 回音,一个下午的城市里的尖叫,是孩子

——不允许不道歉! ——不允许乱涂乱改!

细微的呼喊?是灵魂顽童的窥视?从哪里

你这老人也被淹没了,音乐,太多太多。

弄来的这些声音!

孩子指不离键,轻柔的舞者,滑向你,

你这位老者,与顽童光辉同处。渐渐 的,你这位老人,成为旁观者——右手从胸 前划出去,小指微翘:舞蹈者的小情人,赤

清亮的单一之乐,滑向你,继续……不断地 看到你的脸。鼓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你们互相唱和,一起一落。

脚在屋子里笑着奔跑——窗户临山。 孩子小心翼翼地重复地弹奏着两个轻 柔的键。像一次戏弄,和友善的对抗。 孩子又重重地弹出一串音符,他跳动 着,走远,与自己一次次握手。

几声水,小雨,滴落杯中。 你消失,只有孩子在奔走相告。 雨水在暗示我们:坐下来。 你 快 睡 着 了 , 双 手 微 —— 平 举 , 只

你双手抚慰他,走出自己的花园。你

有小指挥棒在动:是早晨,花、虫子、小

的手几乎静止下来,召唤他,注意不要忘记

兽、落叶,田野里的味道;是中午,城市里

了自己的小院子。

的道路、光亮的水帘,落满叶子的水池。

很多优秀的灵魂守护者协助你和孩 子……让道路舒缓…… 你和孩子,走在落叶铺满的道路上, 高大的树木左右相峙。宽阔的红叶。漫步交

小空间的、方形的咖啡、小书吧,几 本童年的小书。孩子坐在最里面,与大他两 岁的姐姐翻着一本画册。不是戈雅的画,为 什么必须是他呢!我来设定为卡洛的画。

谈、遐想,他会跳在你面前,退着走,与你 谈论那个看了你近十次演出的女孩,还有, 住在与你相隔一条小巷的那个孩子,她们家

孩子出门。 转弯, 城市,大道

住在一个拐角的地方,外面,有条小水沟。 你的面前只有这个孩子。群英聚集

高楼最里面,靠近小树林旁,你家亮

于旁,聚于内。孩子真真切切地看了你三

着深夜里的一盏灯。城市,深夜里,亮着

眼:明澈、纯净。

无数的光,有些寂寥。

经过很多山梁和坎,他终于闭上了眼 睛,任手流动成曲。

294

■大诗歌 ● 散文诗

轻的音乐,你不断地砸进来,你的跃 动和消失一样重要……


苏绍连 苏绍连,1949年12月生,台湾台中人。1965年开始写诗,参与创立过三个诗社: “后浪诗社”(后改名 “诗人季刊社”)、“龙族诗社”、“ 台湾诗学季刊社”。致 力于台湾散文诗、超文本数字诗的创作,设立“吹鼓吹诗论坛”网站。主编《台湾诗 学‧论坛》。著有诗集《茫茫集》《惊心散文诗》《隐形或者变形》《双胞胎月亮》 《散文诗自白书》等。获《创世纪》二十周年诗创作奖等多种奖项。

语言在地下的捷运站里失去了组织,

若听着鼓声(外二章) 落入城市的翅膀,被欲望的鸟笼掳 获;我披覆外套遮掩背脊两个伤口窟窿, 汨汨的血水沿着诗行流下。 你在故乡的山上,折迭阴天的云层, 而札记本的页数愈来愈厚,以绵延不绝的文 字书写思念。等待有一天,文字变成雨滴。 曾经你问我:“你的诗怎么不耍心 机?”都市的诗风正流行陷阱,去了都 市,我才知我被读者吃掉,被社长吃掉, 被主编吃掉。 不过,街头上女郎的胸脯,是否像故乡 的鼓,沉而缓的鼓声隐隐,我的心在喊痛。

失散的文字,到处漂浮、拼凑,从他们的 身上出来,再回到他们的身上。我想起一 首诗,却想不起任何一个字。我找到了梦 的入口,却找不到出口。 我经过了他们的身体,以惊悸的影 子,以滚烫的呼吸,却被急驶而过的列车掩 没,我的手伸出车窗,像白鸟的翅膀……

舟的青春 我们年纪的颜色,像新涂上的油彩, 鲜艳夺目;我们身体的声音,像刚念出的 诗篇,悦耳动听。我们的眼睛,读着羞涩 的爱情。这些都是老套的言词。 但是,我们逃离不了水波的流言,几

晨间过捷运月台所见 或许是一群疲惫的兽,或许是一群 迷途的云,或许,都是我年轻时写的诗, 他们现在流浪到一个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车 站,却不知往哪里去。

分之几沉没,几分之几浮出。我们的倒影 被当作诗的意象,被文字汲取,被诗人盗 窃。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悲哀。 当我们之前分离,之后相聚,都是诗 的形式。诗的桨在哪里?把我们划出一道 道生命经过的痕迹。这都是舟子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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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立

苏家立,1983出生于台湾新竹,现居台湾新竹,教师。

了满地打滚的陀螺们。太阳并没有翻转天

没有故事(外四章)

空的义务,而呼吸着酸甜苦辣的人们,遗 留了一堆模糊的故事,在彼此的眼眸里,

太阳并没有翻转天空的义务。云缓

摩擦出一个婴孩的哭声,呜呼。

缓成群旅行而来,雨是它们唯一的资产, 龟裂的褐土上却插着没有告示的牌子,像

发光体

一根驻足玻璃表面的钉子,无依无靠。然 后整片天空年轻地譬如小孩,抬头仰望成 了公开的秘密──所有的颜色包纳了一种 禁忌,在纸船上即将灭顶的,看不见的包

有人在马路上遗失了脸皮,没有人 敢用自己的手捡起。严肃地用水沟盖旁酒 瓶的碎片替自己的足迹上妆,发觉脸颊在 痒,用指甲轻轻一揩,掉落一地冰冷的雪

袱。

屑,在发情的猫鸣助势下,格外单薄,同 在恋人前丢一枚作弊用的骰子充满冒

样的也没有人愿意捡起,任由飞蛾以灰蒙

险意味,每一个点数藏着一片阴郁的幽幽

的翅膀泼洒好不容易收集的人造光,希望

密林,不时流泄的流水呜咽声,或一只暮

能把地面洗干净一些。

蝉颓危的啼鸣,似乎能将一个U字型的深 壑染上虚无主义,置入一个不需感情的程 序,落石飞沙像蛋糕边缘剥落的甜屑,缓 缓的,悄悄的,消失在手抛出的弧线中。

今天我想在十字路口躺着,让车子截 断身躯,令柏油路享受生鱼片的口感,将每 一块躯体浓缩成一个小点,塞进光滑的骰子 表面,反复个六次之后,城市还有可能是暗

没有的,还有肌肤上黏腻的触感,一

的。我的头颅会是一颗袖珍太阳,封在骰子

只蛆虫狂喜地蠕动,一如蓝天贪婪地炫耀

的某一面,希望你们多丢几次,才能燃烧越

着蔚蓝。雨滴滴答答敲起蓦然之语,徐徐

来越冬季的掌心──能够发亮的东西太少了

踏步而来的,不只是没有名字的,即将枯

而被踩上斑驳的鞋印的东西太多了。

折的树形图,没有人有理由向上攀爬,除

296

■大诗歌 ● 散文诗


明天不会有红绿灯或斑马线。马路上

屏幕中盼望浮上的鱼

只留下脚印刺鼻的乡愁,街道两旁是被镂 空的单行道,供无处可归的人流浪、寄宿 或点燃一片脆弱的玻璃取暖。行人不知道

屏幕是面有限的海,没有深度,却平

是快乐还是难过,因为他们没有脸孔,在

板地囚禁了我,而这里没有浪花和海鸥。

太阳光下大家像是滥造的斑点,黑黝黝的,

眼前布满一块块方形的渚州,用尾鳍轻轻

比没开启的电视屏幕更糟。而我不再是我,

碰触,它们便突如其来的脸色发青,再轻

在每个人的瞳孔中无意义地被交换,飞来飞

轻以胸鳍拍击,又是一汪沧桑的白海,怎

去,轻轻一摸就留下了失贞的指纹。

样急游也只能撞上线状的岩壁。 我没有办法浮出海面,身体被一只老

地面好冰凉,眼珠刚渗进一粒沙,

鼠的长尾紧紧捆着,它只要轻轻地甩动,

这是某辆大客车的喇叭声告诉我的,在凌

屏幕就会刮起暴风,而我必须藏匿在某个

晨三点没有啄木鸟伴奏的黑暗时代,我正

悄悄发光,以黑咖啡难以想象的螺旋和混 浊,失眠着这个没有名字的城市。

」中,等待脱困的时机来临。 头颅虽然尖锐如箭,但我没有飞的权

利,只能轻轻地刺穿,一片片被屏幕定锚的 小沙丘,而它们从不流血也不掉落任何沙粒。

键盘里看不见的猫儿 它的脚步比敲击声还轻,瞪大的铃 眸,却锁焦着脚下方形的键盘。越过字与 字狭窄的沟渠,将发情与春天的花留在输 入法里,等意识成形后匆匆离开。那是牠 数字化的骄纵。

躺在桌面总被掌握的老鼠 你奢望的奶酪并不在这儿。你不怎么 老,却必须长年躺卧。 你躺成他们要的样子,被一双双大小 不同的手侵略过,遗留复杂的指纹和黏腻

它要的只有屏幕中游晃的鱼儿,所有

的汗垢。蛰伏背部的滚轮,只为了摇晃潜

设计好的脚步声,看似紧追着鱼儿,却在

藏屏幕之中,生机蔚然的大陆棚。你无法

不知觉中离目标越来越远,而贴拢一个个

以意志奔走,孤单地在黑色影子上滑行,

字体的鱼骨刺,它不想要。

如夏末最后的冰层。

它看透了键盘远方的绿光,它蜷缩成

而你的尾巴终究拉着一条陌生的小

一团棉花,睡在数字5的怀抱里,等待下一

鱼,来来去去,同时提防蹑足踅过键盘的猫

双手温暖地抚摸。而远处的鱼儿正箭形地窃

儿,会不会向屏幕抛出个具体的「喵」,吓

笑。

坏了你,也吓昏了屏幕上唯一的鱼儿。 ■

297


文 旗,1971年6月生于北京,现居北京。2010年开始发表散文 诗,作品散见《青年文学》《诗潮》等。文学既是儿时梦想的延续, 又是未来生活的鉴行。

我,在水的另一方。

因为秋天(五章) 当倾泻的潮水每涨高一寸,岸的意志 只是因为秋天,我多了一个言说的理由。 ——题记

自动抬高三公分。 当白昼的落差被你恒定,一个微妙的 数值,步步惊心。

距 离 远景是你,或者岸。 像一些无名的花草,像油画中的静 物,我被置于近景。

当夜晚,这巨大而无形的黑暗,就是 一条深不可测的银河,这三万里的阻隔。 白色水位线总是系于你腰身的高度, 有时那白,是黑夜里唯一的反光,晃眼。

远和近,共同命名了一段距离。 日日,夜夜……被水围困、漫漶,岸 取景器无意改变秋天的构图。 镜头一再拉近、拉近、再拉近……而 清晰,终究是个位置的问题。 被我面对的风景,同样被你面对,中 庸地带渐渐弓起,被绷紧的是风声。

成为孤岛,或者沦为一座城。 又或者:白天,它是一个人的孤岛; 夜晚,它是另外一个人的空城。 既无限远离,又无限靠近,孤岛与空 城,无法同时分享同一个譬喻。

嗯!除了那些陡峭的风,沉默正替我 们言说:“不远不近,这是我们为我们设 置的位置。 或许,距离刚刚好。”

夏日的情节被搬运到九月,而心情早 已被秋风放牧到天际。 一段距离被键盘敲击成文字的东经、 西经,唯有极点才是两个人日暮的青城。

远景就只剩下你了,岸。 横一条有容乃大的大河。

298

■大诗歌 ● 散文诗

噼啪噼啪地脆响……绵延,乃至成为 秋日的记忆。我们不说追忆一生……


比如,自由的飞鸟,思想的蒹葭, 只是记忆,它无以走出一个孤岛,更 无以接纳一座城。

隐逸的菊花……名词的前缀多么哲学而温 暖。

只是构成记忆的词语,它来来回回、

比如,邀约一些数量词,一只,一

字字分明:“不远不近,这一小段真实而

枚,一朵,一棵……一个人,皆入诗入画

局促的距离”。

啊! 所以,相忘了旧人、旧事、旧天气,

虚 构

相忘了所来之径,相忘了落日江湖。 只是一个旅人啊,我独步天涯。

现在,请忽略一个人曾经的姓氏、性 别、年龄和一切相关。 现在,请将我置于一节断章,一幕独 角戏。一个被虚构的人物,名曰浮云。 现在,更不要向一朵浮云追问起它的 来龙去脉,沉陷于虚设的情节,我忘了所 以。

一个人的天涯呢? 秋水汤汤,唱词刻于水面。野渡无 人,正好安放一朵从夏日私奔的涟漪。 哦,涟漪!倒影,闪电,雷霆……暑 气被我聚拢,夏日被我追忆。 原来众荷喧哗头顶消亡的阴云,原来 风景凋零就像时间一样无情,原来盛大与

我开始转身、回眸、浅笑,像某个倒 装句开始,简洁而美好。

奢华暗藏着巨大的空寂…… 原来……

这虚设的远山近水,恍若真实。所有 的前尘旧事,不露端倪。 以一帧晚秋为背景,银杏叶正在飘 落,一路的长亭短亭。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刚刚 说出一句熟稔的台词,浮云就抛开了虚构 的剧情,跃入了现实的水中。云朵殷勤为 探看啊,谁会在意那些憧憧的倒影,是否

绝尘而去,不说沧桑。 天也苍苍,地也茫茫。天是我的了,

真的动人、虚幻? 除了浮云,我?

地也是! 飞鸟、蒹葭、菊花。 枯藤、老树、昏鸦。 一切秋天的词语将被我重新排列、组

虚构的人物终究无法抽身世外。 我像个旁观者,目送着影子落入现实 之水;又像个陌生人,从虚幻中打捞起自

合。 ■

299


己的肉身。 这红尘啊,还是滚滚碾来!我终将自 己迷失在虚构内外。

夜 色

中写下的病句;允许我交与黑暗的暗,藏 好那些白色的钙,血液的红;允许我叫晚 香玉,从暗夜向黎明递送幽香……

所以,你得相信, 黎明之前,我是黑暗的一部分。

你得原谅,我爱上了夜色,从而爱上

黎明之后,光明更加光明。

了黑暗。 当沉沉的夤夜,像一只大鸟的翅膀, 被漆黑死死地按住。 当一切发光的事物,仿若月亮、星 星、虹霓, 当青灯,镜子,萤火虫……一一被隐 去、被拆解、被静止。 当内心的真实被拧亮,露珠降落于每 一根睫羽之上。 当晶莹为你褪下形容词的灯红酒绿,

退 隐 要不了多久了! 曾经靠近的,现在都要远离。 花叶遁入泥土,草茎褪下蓊郁,蝉鸣 让出夏日。 梵音隐匿于空谷,飞鸟归隐于山林, 浪花微缩于泡沫…… 秋天一再退却,人间一再辽阔。

当一个名词回归纯粹的词根。 当每一处暗疾从风湿的关节爬出,并 开始反照自身。

再辽阔也是你们的事情了。 曾经热爱的,现在都要背弃。 我只说现在,溃败是难敌的悲情,腐

只有此时,黢黑是最奢华的羽衣。 你得允许,一只乌鸦成为飞鸟,它呜 哇呜哇的鸣叫只是一种独特的抒情,与不 祥无关。 允许,灵魂与灵魂相互走动的声响, 允许两个动词浮动暗香; 允许昙花瞬间的灵感绽放,允许永恒

朽是可闻的味道。 以至于我卸下身上的琐细、华丽、 喘 息,爱恨情仇都与我无关了。 就像一朵大丽花的谢幕,它昭然可见 的凋零,只见于霜降时分。 剩下的美,就像未燃透的灰烬,正等 待被秋风宴饮。

诞生于暗夜,也被暗夜所消弭。 允许我染指黑暗的黑,治愈那些光明

300

■大诗歌 ● 散文诗

要不了多久了!


之前,我交出的是影子,体温,盛

成为耿耿星河中最跳跃的韵脚。

年。

当影子与影子对仗,当清辉加重着杯 之后,我要退回暮色,交出一个人

全部的山光水色,隐身于万物,与永恒仿

盏,当孤独的灵魂,在涨满夜露的诗行间 缓缓踱步。

佛。

我们说起明镜,秋霜,故乡。 说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 此时,月色

月。 说起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

清辉,朦胧,白霜……构成了此时月 色,这天上人间的圆满,此景此刻。 千年了,或者更久,仰视的角度总是 一成不变,一壶月光也总是在俯视中酒浆 般垂落。 “前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 人”,一小段月光成了唯一可以回溯的一 小段章节。

名…… 而时间仓皇啊,我无法拴住此刻的 一首绝句、半阕清词,更无法拴住你马匹 急骤的蹄音。纷纷而落的,一如前朝的月 光,急促、光滑、寒凉。 长风万里呵,你把青衫阔袖的背影留 给了今夕的夜色。归去兮,你回到床前的 一段月光,儿时的一枚白玉盘,晚景的一 座敬亭山……

从月色回到月色。 笙歌不响,秋虫呢哝。 银雪倾泻如瀑,世间旁逸斜出的枝桠 再也无法将它支离。水中的圆晕,亦如冰 镜,棱角弥合。 让月华盈手,掬起了浮动的暗香。 让玉碗斟满琥珀,让一滴星辰有了唇的温 热。

相看两不厌啊,唯有此时,月色流 淌…… 连同唐时的雨、宋时的云,连同这亘 古的清寂与空茫, 请一一溅落吧,溅落一身的清辉,朦 胧,白霜。 我影我徘徊,我歌月无眠。

把酒问月啊,光阴中的百代过客,谁 与我对影成双?

过此明月夜,又将是怎样的一种缺 失,悬挂于圆满之后?

白发三千哪,有客取道长安。 青莲居士呵,平平仄仄的斟酌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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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平

王西平,1980年生,宁夏人,至今在《星星》诗刊《诗歌月刊》 (上下半月)《诗选刊》等发表诗歌若干,有诗作入选《中国诗典 (1978~2008)》《非非评论》2009年选本、《2009年中国诗歌年 选》等。《黄河文学》杂志首届签约作家,现为某媒体编辑。

零度抒情,或冷抒情(选章)

家维修器官的医院。旁边是一家生命废弃 厂,有鲜花,有花圈,也有被遗忘的哭

外 省 天越来越冷,我取下大衣。转身,我 的故事开始。 今天是周末,我拆掉栅栏。转身,我 的故事开始。 出了门,向左转,向左转,然后向

声。 还有一家手工拆解美满生活的垃圾中 转站。主人也是一个没有命名的人,他早 年丧偶,现在几乎隐去了大半个面孔。 更远处,是外省的边缘,我想过了外 省,还是外省吧。

右,跨过一座木桥,再向左,往前走百十 米,最后向右一拐,终于到了。 这里是外省。 城墙缓缓开启,闲散人渐渐登场,骡 子,马,牛,羊次第而来,它们代表不同 的耕地,携带不同年代的果子。我掏出硬 钱的一面交换盐份,用另外一面交换它们 田园式的快乐。 没有命名的外省,到处是沉默的人, 它们站在街心,手持工具修葺一场迟来的 大雪。 那样的白,是一种修辞意义上的白, 而最终,将会随着外省人的流逝,慢慢变 黑。 还有一段石子铺就的距离上,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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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一场谋杀案 每天都在杀人,昨天有一个人将另一 个人的形体用黑钱洗掉,然后用刀子一点 一点刮掉他的生殖器。 如今的新闻覆盖着新闻。他采取的办 法也是覆盖,用婴儿的哭声覆盖死亡的呼 救,用一时的冲动覆盖一生的仇恨。 据说警察在凶手的寝室发现了大量的 孤独。 一则追踪报道说:死者临死前正在睡 觉,和一个性别相反的人搂在一起,他们 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词,至死,凶手没有听 明白。


据爆料,凶手曾经接受过一个人双膝 跪地的邀请。他们的孩子在一旁玩积木,

采茶人端坐在火炉旁,那种南方的味 道,让一个北方的人眼馋。

刀子已经提前终结了死亡的期限。

你说:要回家了。很远。

死者最终应声倒地,眼镜片上的时间 秘密是守不住的瓶口

顷刻成像。 一场非虚构谋杀案,发生在一篇没有 署名的头条新闻里。

我不分昼夜创造一枚草茎,然后创造 它的叶子。 一个手持曲线的女子,站在黎明的旁

与友人书 他坐在我对面。我们谈起一本书来。

边,全身涂满了油腻的光阴。我再创造她 的未来。

当谈到唐代仕女的时候,茶突然从时

一摄泥土里,照见了她的少女时

间中惊起。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见识过

代——花朵携手着青涩的果子,越过无数

茶离开时间的面目,现在,通过与他身后

山体。哦,她的暮年,正在低头的暮年,

斑驳不堪的墙面作对比,噢,原来茶,惊

仿佛一棵赤脚弯腰的树,挂满了母语的信

起的形体如水。

号,来自偏远乡村的硕硕母语。

与仕女背对背的是一群武士,他们从 时间深处涌来,手持各种银色的乐器。盛

所有的镜子经过,跪拜在夜里,抽出 它们唐朝的一面,照亮她青丝中的白发。

大的宴请从E调开始,我说,君子们,请喝 茶。

我相信,那一刻她的内心堆满了劣质 的比喻,比如,花非花的花,和雾非雾的

茶,茶,茶,回声在房间响个不停, 给我片刻的欢愉。武士在风雪中半跪,身 体洁白如花。 我告诉他,历史是什么,悲伤就是什 么。

雾。 很多次,我看见的她领衔众女神,站 在某个街头,手里提了一篮子的答案。花 花绿绿的答案,高高低低的答案,总有适 合人类的一款。

我们继续谈起这本书来。书中一个人 杀死了另一个人,案件正在审理中。最后 一页电话声嘟嘟,世界变得好安静。

而真正的主,就在身后,借助路灯给 她指引或警示。 我所理解的黑暗的黑毫无意义。每一

黄昏爬过窗棂,留下了它青铜的皮

个经过红绿灯的事物,都隐含着马赛克的

囊,我们亲手制作囊中的内容:黑暗,星

小亮片。在这个世界上,秘密成为了唯一

星。

守不住的瓶口。

303


而她,始终以深井的方式保护自己。 一个女人,她的一生就在狭长走廊的一

夜晚。过期的命运摆放在黑暗里,还有你 童年的那个自己。

头,或另一头。 没错,我是她的人。我热爱她腋窝里

时间机器停运,星星成为了废弃的螺 帽,吹一口气,纷纷从天花板上坠落。

的湿草。 我以爱情为诱饵,将她骗至一幅秋天

你坐在树林里修理蝙蝠,远处的庄稼 已经上锁,粮食啊高不可攀。

的画里。然后为她制造一条轮回的轨道。

来年的木料已经提前腐烂、变质,新 一轮的生命预约失败。

生命预约失败

唯有黎明,被早起的动物擦得锃亮。

白色木料显得极为浮肿,可以给它们 疯狂的墙

提供一间观察室,或贮藏在苏打水的味道 里。

赤裸的红色之墙。 病到底在哪里,顺着纹理去找,唯有

你看见了吗?狂欢的墙头草,这隐

虫子的尸体——只是由于我们发现了它而

喻的钢筋之花,已经使出了木本之力——

显得惊慌失措。真正的虫子已经撤离,肉

在方向中左右,在画面里黑白,在人间生

体已被摧毁。

死 …… 在 砂 之 锅 里 流 出 黑 色 的 胆 汁 和 旋

然后你掩着鼻息跑出来。退入一个小

律。

镇,撞入一部新出土的大戏。所有的人上

宏大的音乐终于从身后响起。

了妆,你分辨不出谁是王族,谁是平民。

有一种动物在击鼓,有一种动物在鸣

只有你的脸孔,像芝麻跌入豌豆,五官大

笛,幕布缓缓拉开,一条路从尽头显现。

量失踪。 舞台上,阳光是虚伪品,扫射在每一 个细节上,文言文的唱词变得极为婉约。 画家提起笔,旁边就是水果筐,作

灵长目,表演吧,瞧那废弃的砖块跳 起来,在秋天干净的水面上,在神秘的森林 里,在广袤的草原上……一切的一切,像是 风暴的被卷入,或是一种嘶哑的被抵抗。

为道具,筐是有内容的,苹果,梨,葡 萄……瞬间蒸发成干瘦的素描。 他刚刚做完礼拜,现在坐在镜子里修 边幅。 神,从山后的黄昏里托举起一麻袋陈 旧的夜晚,那是昨天的夜晚,惨遭屠杀的

304

■大诗歌 ● 散文诗

灵长目,使出你们浑身的毛发,合唱 吧。 是白鲸,由大海来歌唱,是巨鹰,由 苍穹来歌唱。是人,就该手持锋利之墙, 让山口的风来描述我们的心声吧。 瞧,阳光低头普照,树叶正在消失。


你这堵正在倒下的墙,连同你的形

斩首。

体,在四十五度的斜角里。

开始,我与世界还保持着信息的通

大雨如注啊。

畅,然后就听见头颅滚进了花池。我痛惜

墙,一个人正走在大雨如注的路上。

自己失去了表达的自由,只能借助东风的 身子说一些无力的话:“我要吃那种青涩

妓 女 她接待客人时,把自己演变成一股清

的果子,我要用一双贫手撰写家书,我要 变卖隐私抵顶万金……”。 日渐倾圮的阶梯上,记忆滑进冰冷的

水。老板给她加薪。有时候还伸出手来, 狠狠地舀她一勺。

岩石。 我所看见的蛇,在洞穴深处隆显出

她身上披挂着伤心。泪水不是水,肉 体不是身体。 有一次她撕开一张纸,回到了昨天, 花朵重新绽放,门扉重新开启,她从窗户 处眺望世界,男人很多,楼很杂,拥挤和

野兽派的金色。一只雌鸟的青卵,经过高 空飞翔转译成低空下的象形的圆。或称它 为人间黑色的水珠,顺着大腿内侧滴入脚 踝,且晶莹发亮。 死亡之后,我开始为自己挑选颜色。

堆砌也是一种美。

传统的白色太黑,就选蓝色吧,蓝色

她理解的夜,很白。月亮腾空而起, 有时候像圆形的性暗示,有时候像刀状的 人体器官。

在神话里容易发出鲜红的尖叫,会给我的 平凡涂上浓烈的英雄主义。 一段节选后的地狱图景,被一只沉默

她一个人出行,脚底下遮掩着一个个 小秘密。明亮的事物继而暗淡而去。 在她身后,时间越来越短,酒越来越

的兽踩在脚下,一大堆理性的石子堆砌在 杂草中。 墓之门关闭。神秘的封条上显现出斑

烈,寻麻草瞬间控制了欲望,布满了城市。 交易。 让阳光矮下去。她用鼻腔发出一股浊 音,全身变得瘫软。 今夜,谁来领走她的命运。

斑雨迹,一杆纸做的旗子在灰烬中飘扬, 撑旗人冒着商业时代的大雾,回归汪洋辞 海。 紫色的罂栗之花开在星穹之下,并以 美丽揭示着我的本性。

英雄辞海

我请求,在审判来临之前,让我在死 亡中再次死亡吧。

有时候半夜突然惊醒,被一个人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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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仁 王宗仁,1970年生,彰化县人。现担任大学文学讲师,并从事文化工作。出版散 文诗集《象与像的临界》、诗集《失恋生态》、论文《曹开新诗研究》;编选《给小 数点台湾-曹开数学诗集》,编选导读《悲.怨.火烧岛-白色恐怖受难者曹开狱中诗 集》。2011年获“财团法人国家文化艺术基金会”资助“流形散文诗—《新诗之为流 行歌词的100种必要》”创作计划。曾获香港青年文学奖、台北文学奖等奖多项。

谋(外二章)

我不出去。 每当夜一开口,就又是事件发生的开 始;我孱弱缺残的灵魂,总拭不去黑暗氤 氲纹身的气息。 你不会相信,隔着一道墙,洗衣机就 那样轻轻敲着规律暗号,反复翻转我的思 绪;

一株失眠了千年的古树,叹息着蔓衍 出更多枝丫,想握住那片将落未落的叶。 在天空,轻轻拉扯着我们的孤独。

瞬 灭 那晚,我们携手前去探访魔域,在缓 缓流动的符码间,试图找寻那颗神秘的果 实,填满贫乏已久的生命;但四周霓虹般 谎言涌动如雾,遮掩了整个世代的视线。

不知从何处勃起的小提琴声,拨弄我 心底暗藏的那条弦,持续让肉身松弛、凋 萎;你一定不会相信,直到所有梦的养分 都被蚀尽了,月光还在窗外等着,等着鞭 跶我的头骨。 我绝对不出去。不出去。出不去……

有 神

“山的那一边,怕连一盏灯都没 了……”你说。于是我们用浮夸笑容支撑 自己,执起声音的火炬,泛滥的情爱在谷 间卷了又卷,而后尽落妳散乱发际。 静默流动的时间,张开口吞下许多 假设。临别前,妳伸手擦亮了一根火柴, 欲言又止;而我只望见妳眼瞳间晃动的誓 言,一瞬即灭。

一日将尽,兽群们各自蹒跚前行,寻 找真正能栖止的处所;灰云积卷成一堵堵 暗红高墙,遮掩住昼与夜的方向,鹊鸟忘 了归途。 隐晦的海面上,鲸群时泳时停,像是 与浪涛辩谈生命的辽阔与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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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王志清 王志清,大学教师,中国王维研究会副会长,孟浩然学会理事,中 国辞赋研究会特邀理事,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主攻唐宋文学及文论,代 表著《纵横论王维》《盛唐生态诗学》《中国诗学的德本精神研究》等, 论文见诸《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核心期刊,近有辞赋研究专著《大 风起兮》出版,并在《中华辞赋》《中国辞赋》杂志发表诗、赋作品。

韶山三唱(选二)

依稀是朵向日葵 我就是那追逐太阳的向日葵吗?

别一种乡愁

那就是我。 终于没有能够抗拒神奇的向心引力,

我不是来朝圣的。

我站到了韶山冲里,根植于那朴实的红土

我是还乡。

里,相伴有无数茁壮生长的神话。

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人来朝圣,据说每 天每天都是这么多的人,中国人,外国人。 我是一种乡愁,别一样的乡愁,漂泊 已久,飘逸无着。 我来迟了,在春天过了,夏天过了, 秋天来到的时候。 然而,注定了我要来!要走向你,走 向韶山,走着还乡的步子与感觉。 我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在什么对我 来说已经很难形成特别的诱惑的时候,却 还是痴情地飘落,飘落于我精神的家园。 我排在朝圣的队伍里,如一片流浪的云, 依恋着山岫宽厚的肩胛,享受神圣的热灼。 我被善良的风梳理成信仰的模样,平 常之心漾满涟漪,全是还乡的幸福。

这里的阳光很真实。 葵花也不弃不离的真实,华丽而缤纷 地运转着我的七彩遐想。 我被阳光点燃,我被阳光灼痛,恰如 像洗礼一样的庄严与沉着,在真实的阳光 里摇曳着我儿时的梦幻,摇曳着我饱沾恩 惠的面庞,仿佛已然繁荣与丰满。 我不是来挥霍我廉价的忠贞与虔诚 的,哪怕我理智地枯萎。 我的季节颤栗着阳光的乐音,那是自 天际飘来的韶音吧? 我把折皱的心情,晒成古铜一样的沧 桑与褐黄。 爱也爱过。恨也恨过。我还是那棵追 逐太阳的向日葵。 不论生命是黯淡还是辉煌,我已经被

呵,我是还乡。

彻底地点燃,成为一朵永远爱着也被爱的

呵,我的别一样的乡愁啊。

逐日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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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妃,70后,现居安徽黄山,供职某高校艺术系。曾在多个报 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评论、诗歌及报告文学等。

梦 境(外三章)

死去的会悄然复活,而活着的会突然 死去。

你坚信,梦境就是轮回的开始,在那 里,可以回到自己的前世。

在这样的生死场里,你悲欣交集,又 死去活来。你拒绝,却又沉溺。

也许你是一只鸟。但没有翅膀,奇怪 的是,你却常常悬浮在空中,以鸟瞰的姿

镜 子

势,俯视人生最玄幻的舞台——过去的, 现在的,也许还有未来的——一切荒诞的 演出皆有可能。

但你不能回避每天醒来面对的。

那个你仇恨的人走来了,原来,他

你为什么要回避镜子呢?事实上,在

是你曾深深爱过的前世的书生。他撕开你

此之前,你一直在歌颂镜子,因为镜子在

记忆的活页,在一个又一个章节里翻找词

歌颂你——

语的缺口,并站立在缺口处对你惬意地微 笑。在他的背后,有远山,有河流,有红

在30岁以前,你是镜子里一朵怒放的 花,一条自由自在游走的鱼

枫招展——那些静穆的、流动的、鲜红的

事实上,也是镜子一直在帮助你——

风景,都是你身体内脱落下来的片段。

很多时候,你所面对着的,并不是真

爱着的人也曾来过。你像一个饥饿

实的自己。也许,你很庆幸自己的隐藏和

的乞丐迫切地伸出双手:“握住吧!请带

伪装,以至于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与你朝

我走!”有什么挤压你的喉咙?你张嘴喊

夕相处的人、与你同床共枕的人,被那个

他,声嘶力竭。静默控制着此时的世界,

强大的、正直的、沉稳的你深深吸引。

你的叫喊化为无声。瞧,他多么绅士!你 所仰视的,是他高昂的头颅。他径直走向 你,又径直绕过你,奔向你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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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回避说年龄,说衰老的话题,

■大诗歌 ● 散文诗

对着虚假的言辞微笑,对着镜子虚假 的微笑,你早已习以为常。 但你为什么要回避镜子呢?当你感到


力不从心的时候,当你看见皱纹爬上额头

在短暂的几十秒内,你们因为短暂的平等

的时候,当你泪流满面的时候……

而获得了安全的距离。

因为镜子洞穿了你破絮般的肉体,那

对于闪烁的绿灯,你是否感受到了和

颗脆弱的、怯懦的、卑微的跳动着的心一

平与安宁?秩序、规则、希望——那些巧

览无余。

借智慧之手赋予这些词语以人性的温暖,

你可以借助镜子找到自己的伤痕,你 还可以借助镜子去医治这些伤痕——清晰 的、准确的,将药棉、纱布、药膏熨帖到 某个部位。 但镜子只是镜子。

在一盏灯的护送下,更多的温暖回馈于 人。 而投向各个路口暧昧和恍惚的黄灯, 才是规则最大的漏洞。总在刀锋上行走 的,都是不安分的灵魂。

不要因为它某一时刻的反光,就把它 视为是上帝来过。

健 康

所以,镜子的存在完全取决于你的需 就像一场单相思,寡情是最彻底的伤

要。 关键是,你有没有勇气,每天去面对 它。

害,它被迫,然后毅然从你的体内出走。 而你浑然不知。鲜衣怒马,觥筹交 错,歌舞升平。

十字路口

你是千万的统帅,而健康不过是一个 走卒。

它提醒你:在路上,所以时刻要保持 警醒。 它让你匆忙的脚步缓下来,你可以选 择前进抑或停顿,但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的 自由。 混乱、碰撞、鲜血——当红灯亮起, 这些敏感的词会在脑中闪回。你环顾身边 的陌生人,在他们的脸上,冷漠和茫然的 表情,暗示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行走都隐 藏潜在的危机。而一根神奇的生命线,将 乞丐和大亨、官员和小贩拴在一个新的起

将一嵌入千万,一便成了千万。千万 和谐共生,又融成了一,这个一就在我们 的身体里站立起来。 一撤走了,千万也跟着倒塌了。 你的身体最终溃不成军。 暮年的光阴,散落在街头巷尾。健康 看着你:佝偻着身子,或舞蹈,或歌唱。 不是一滴变身雨水的泪水,可以换一 种方式重回你的怀抱 她是你永远逝去的,被你所遗弃 的——那个健康的自己。

点。你与他之间,不过都是一个过路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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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迎高

王迎高,祖籍湖南,现居上海。著有诗集《走进心灵》《心灵 牧语》。曾获全国第二届中山图书奖。上海作家协会会员。

香 ——《石之书》之一

在受伤的地方,长出逆境代谢和血痂。

住页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留住片

在风折的路口,一盏灯在夜中修复

的“土沉”,块的“水沉”,粉末的“女

远方,一把伞宁愿折断骨架,张开反向喇 叭;在雷击的焦处,一道闪电凝结成沉檀

他们在枯竭中交出体内的绿之光,金

龙麝和“虫漏”,一座山削去峰,将流水

之色,黄之斑,墨之晶状,他们让真菌感

挑成瀑。

染,用易燃说话,由薄壁的细菌分泌出琼

一只闹钟,在醒的那个时辰拧动关节 里的弦;一段木,用双子叶的枝干祛除材 质里的疏松和轻。

和颜。 他们把“沉”注入自己的姓氏,把 “香”呈现给需要加持的庇佑,他们积三

一块油脂,在火中让沸腾为知己者形

辈子的德,只为了淡淡分享,他们在腐朽

影如荻;一方石,默认青苔爬满步履沧桑

中捉襟坚韧和坚硬,只是化生活为细水柔

和愈合。

长和“十八里相送”。

一架桥,站在凸凹之上,饮鹫之上, 舔舐臂的伸向彼岸;一片雪,用薄和胝肩 茧足将枝条压低再压低。 敬礼,那些被时间熏黄的书籍,那些 在刀齿下被锯开的痛,他们用黑褐的字, 用干涩的胶,留住岁月的烟消云不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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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香”和醇化。

■大诗歌 ● 散文诗


王小忠

王小忠,藏族,甘肃甘南人,现在一偏远小镇教书。散文,小说,诗歌 散见于《大家》《诗刊》《散文》《青年文学》等多家刊物,入选《中国年度 诗歌》(漓江版)《散文精选》(百花文艺版)《中国校园文学精选》(长江 文艺版)等。著有诗集《甘南草原》《小镇上》和散文集《红尘往事》。

树梢。

秋 后(外一章)

母亲言语很少,她留给我们那么多无 法破译的语言,“对于苟活于尘世中的她

秋后,岸边的水草更加张扬——它们

的儿女们来说,秘密日益重要起来。”

直直树立起来,蓄满被时光收割的期待。 马莲花缅怀往昔的美丽青春,蜜蜂爬 在巢里,酿制香甜的日子,一点一滴,从 不歇息。

注:引诗为扎西才让诗作《想起我生命中那些 微光》。

内心的月光

我放学归来,房屋就变得幽暗了许多。 远处的山冈上,晃动的人影渐次消失。

失去的幸福和业已愈合的伤感,月光

巨大落日下,我听见场院里豆子的爆

一般清澈。它们近在眼前,时刻让我想起

响清脆有力。四周安然不语的土墙也开始 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时候,母亲就会回来。她背上的 柴禾沉重。温暖的火苗跳跃着舔舐黑的炉

草原的安谧。 它们远在天涯,模糊着我的视线。 但它们更多的激起我的柔情,又使我 迷醉于凄婉的回忆中。

灶,母亲端坐在矮小的板凳着,像一尊菩

从内心渗出的月光,是巨大的厂房。

萨,给我们祈祷平安和吉祥。

它们聚拢着我的想法,溪水一般渐次进

这种不动声色的安稳,一直到冬雪到

入心怀,生出众多苦难的枝条和花苞,在月

来,一直到那个遥远的山岗,一直到我们

光下开放枯萎,然后进入另一片月光的囹圄。

无法看清的另一个世界。 我不敢说出怀念,或是祈祷。风马 在蓝天上飘飞,山岗上的经幡也在呜呜作

春季的雨水有些轻柔。更多的充满了 亲人一般的问候。失去的伤感和业已莅临 的幸福,再次敲响我的房门。

响。我就是不敢说出内心的伤感,或是一

它们像阳光一样温暖,像阳光一样持久。

种方式对于另一种失去的补偿。

为此,更多的苦难不在回忆中。

人们卸下劳顿,开始入睡,那盏昏黄 的油灯和她一起等待秋后的月亮再次挂上

它们像春季的雨水,让我有着惊喜, 也有着莫名的感动。

311


夏 花,本名王昱华,曾用笔名笑嫣,现居北京,法学硕士,某 大学教师。作品散见《诗刊》《天涯》《诗潮》《中国诗歌》等多家 刊物;2009年出版中国诗歌学会系列丛书个人单行本诗集,2010年出 版自绘插图版诗集《夏娃之夏》。作品入选各诗歌选本。

语(选二)

无须…… 2 写你,想描画一颗明珠,内涵与示意。 她的收纳和折射,思想之光。无期

修,有朝一日,蛇蝎、狐媚、巧慧,奈 按: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何,遗世独立……

——武则天《如意娘》

一颗心,生生吞得天地。 纵有那夜深百般缱绻,终还归白日下

1 这是你的河山,此刻,它酷肖你。

这轮回敢称“万世”的光辉。 硕大,便大过寰宇;

柔媚,又凌厉,一边是冷酷,一边是

微小,小比那个唤做媚娘女子的瞬息

炎靡,如此矛盾,又勃勃生机。烈焰心、 岩石意,

眼神; 往前,一片空。往后,一片空。

一掠鬓发花白,向风,向晴雨。便泄 露了所有弱处,难言,可想而知的隐秘……

与一颗绝世明珠最好的对话是:

这是你的山河,脱不掉改朝换代一袭 长衣,龙纹婉转,像极那多余又必然的纷 争、不甘、无力、忧虑…… 这是你,活脱脱,明丽丽,在属于你 的一页,一册,一朝代,一烟云。 读不透,品不明,理不清,又何必。

举到绝世之光下,瞩望,便胜却千言 万语 3 写你,想造一柄剑。剑绕榴裙舞,裙 下落英山呼万岁。 雌剑指向处,雄剑精血纷……

风光独特在此,能够无限叙说的章回。 其实,历史并非仅此写意,更多的

312

你面向,便是一世画卷,美仑丰盈。

你,在宫闱、奏章、群臣、早朝、黎民、

你转身,一座碑,永生永世,无字亦

边烽中,俯身,蹙眉,提笔,莲步挪移。

■大诗歌 ● 散文诗


那铁腕,偏就与根根兰指相连接。 太宗啊,李唐龙案下,夜观天相中,

在夭亡女婴小身躯下凄惶而自闭,谜 一般冰冷。

或者正是你, 苦心造就的谶语。

生死簿上一张,一张,又一张,翻 去;兰亭序上一点,一点,又一点,瘢离。

那个女孩十四岁,走向“狮子骢”……

感业寺门槛内槛外间,一脚青春磨 砺,一脚我佛慈悲。十年,五年,再十 年,都如隙。

就叫我“则天大圣皇后”[iv]吧——然 后安心躺下去……你赢了?……这漫长牌 局,都是对。

我参不透的花语哦,一瓣残忍撕落, 镂花长几上就凭空多了一个字。

一瓣自行了断凋萎。

上帝没有睡,他扔下了骰子……

多年以后百花开处,也掩饰不了那个 “虚”。

沉香纪

佛啊,怎带走这一颗朝向你又分明特 立孤绝的灵魂。 就把她托付给一方印玺吧,却依旧透

按:大抵西泠寒食路 桃花得气美人中 ——柳如是《西湖八绝》

着隐约抹不掉的水迹。 4

1

写你,又多么单纯,不过是女人吧,

那红绡帐内,含血的闪电。 一根藤骨贯穿千年,散发光芒的艳香。

一颗求生求胜求暖心。

哦。那些活,那些死,那些话儿, 欲望之上,我宁愿看到更广的胸襟。 那两支水袖里的藕臂,一支托起皓

与任何无关。湘翠帐暖

云房歌舞

温软

倚栏 ……

日,一支托起明月;一支托住野心,一支

在流水的世事中,我梦着你的浮生。

托住爱欲,而它们一并举起,便照了这漫 如果可以,想给你点燃一颗烟。

漫女红史最反讽的叛逆。

想象你的身体投入那些烟圈,等它们

武媚才人,明空女尼,宸妃,昭仪, 皇后,并称“二圣,天后,武周则天皇 帝——这人间,哪个最是你? 一步步,一步步,迫近那个字。你毕 生所求,研修的,那个你。 至今,在乾陵里完好无损,在洛佛顶 微笑示意。

散。 那些步入云霄的爱情,或者莫须有, 已经被画卷拉得太长。 尽失浓淡。 “你要把我放到这个国家里”。 好,我听到了,我摸到你的身体袅 ■

313


婷,你的血肉还很热。

一个词,被我擅自收回。它甚至来自 青铜时代。

你的爱。还在无垠里睁着寻寻觅觅的眼。

3

在天边淫淫雾气中,驶过来一只画

是了,亲爱的美人,我宁愿相信,在

舫。沉香之船……

每个女人的心中,都装着一个不安的老年。

2

我看到你也被这老妇驱赶。

我想用诗歌垒砌起教堂,恢复你贞洁

在菁菁岸边趔趄,下南园,上半野,

的容颜。

书我闻,登绛云[i]。青楼红楼间处心积虑, 奔波驾撵……

“切,贞洁”。

“两处相思一处怜 满城风雨妬婵娟” 。

我不得不欢喜,你这天使般的不屑。 你的贞洁是水份充盈的眸子,又像苹果, 半青色,骄傲地张着一只虫洞。 在庙堂之顶的天空,藐望众生。

我在空气里写下那些名字,并向他们 眨眼…… 那些献媚、温存、强求,厌倦,无 奈,盟如山誓如海,拂袖绝情缘……

我佯装你,但怎能无视那些性别后的 玄机。 总是在这把双刃的内侧闪身而过,又 总是还是看到有一滴血,凝固在冷风里。

你会记录在枕边么? 我倾听着,那些玉佩翠钿 你这可人,我不愿看到你的醒来。 我看到无数个你, 从古代, 走到现代……

我 看 不 清 你 了 …… 这 总 归 有 一 点 恐 惧……

擦着才色双绝的脂粉,沾染着史册的

白天任你飞身石榴树上,在普照下放歌。

页角。我原谅一切向生活的妥协,而还是看

夜晚看你进入树屋。从缝隙里挤进的

到一根筋骨,在脂粉下,酥胸间,轻言戏语

月光,会一下子泄露一道伤, 在你无懈可击的肌肤上。

中,宁折不弯。使我为凛然,而凛然。 4 就继续梦吧:博学好古,旷代逸才……

为什么一定要无懈可击呢?误入,离 居,靡乱,词凄曲怨,遭遇宵小,憔悴哪堪 生活的本真与欲望令我迷恋,连同那 隐约的暗伤。你这白昼蛰伏的迷迭。 就在深夜开放吧。去爱黑暗吧!拥抱 它,向这潋滟的夜色,献身。

314

■大诗歌 ● 散文诗

“鸳鸯罗列已成行” 。 “翩翩雁翅独超前”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i] 南园:柳如是和陈子龙同居之所;半野园: 柳男装拜见钱时钱谦益的居所;我闻室:钱柳初见 后钱为柳购置的居所;绛云楼:钱迎娶柳后为这位 河东柳夫人盖的房子,后付之一炬。


徐俊国

徐俊国,1971年生于青岛平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 学2011年—2012年度驻校诗人。曾参加第22届“青春诗会”。著有诗 集《鹅塘村纪事》(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08年获“茅台杯”全 国十佳散文诗人奖,2010年获华文青年诗人奖。现居上海。

自然碑(选章)

大熊猫、白鳍豚、黑颈鹤……为僧海豹、 夏威夷蜗牛、斯比克斯鹦鹉……以及在机

诉 状

器的侵略中殉难的亿万大地平民,立一块 直耸云天的、花岗石和汉白玉雕砌的纪念

一只猴子拄着拐杖来喊冤:“山下的 浓烟熏瞎了几百个同伴的双眼,求诗人帮 我们找回光明!” 还有,在我老家的乡下,一棵被斩 首的云杉哭着从火焰中跪起来,全身窟窿 的大雁背着小红鲤盘旋在我头顶,它们异 口同声地控诉:“森林着火了,河水脏臭 了,天空布满霰弹和阴谋……我们没法活 了。吁请诗人为我们伸张正义!” 我抱着这些大地的好居民泣不成声, 答应代它们写一份血泪斑斑的长篇诉状, 但不知写完之后要交给谁,在一个什么样 的日子,让谁来审判谁?

碑。 我一个人搬运。 一个人刻碑。 一个人主持仪式。 一个人敬献花圈。 念悼词。肃立。致哀。 接受亿万手机用户发来的吊唁短信。 左眼流下黄河的呜咽,右眼流下尼罗 河的悲痛。一切完毕,再深深鞠躬。掩面 离去,一步三后头。 我跑步回到森林中的小木屋,连夜赶 写一封比安第斯山还长的鸡毛信,信中要 提到名不见传的小草小花小虫子……为大 地做过贡献的的春风、阳光和雨露……一

自然碑 冒着被谩骂和质疑的危险,我要在

边哺育幼仔一边用血肉之躯堵住枪眼的母 猿……

每一座城市的每一条繁华街道,在熙熙攘

最后,整长衫,理乱发,在落款处按

攘的人群之中,开辟出一块坟墓大小的空

上血红的手印。趁现在还能走得动,披月

地,我要为濒临灭绝的华南虎、藏羚羊、

色,出柴门,走遍世界上每一个有人的地

315


方,含泪读给他们听,求他们承认错误,

木棉已经变黑,刚刚遭遇过一场大火。

签字,按手印,下保证……

他抱着两棵树抽泣了一会儿,开始倒 退着往回走。几十年之后,终于来到了小

风多么想哭

时候玩耍过的地方。

守着一大堆骨架和羽毛,一大堆被肢

在成堆的煤渣、水泥疙瘩、玻璃和铁

解的汉字和被剥离的符号,风多么想哭,

丝下面,他扒出一个小小的鸟窝:没有鸟

却不知哭给谁听。

蛋。也没有羽毛。只有细碎的骨头、挤扁

它从沙洲的这边吹到沙洲的那边,不 知道昨天曾经发生过什么。

的易拉罐、粘糊糊的橡胶面具和一些死去 的时光。

原来有一万只鹭鸶生活在芦苇之中,

一个打算自杀的人,忽然抱着脑袋蹲

它们结伴散步。弯着脖子恋爱。在清水中

下来,任由虚无的鸟鸣从眼角怆然滑落……

照镜子。现在仅有九只鹭鸶散落在芦苇之 中,就像蓝天之下触目惊心的补丁。 钢铁的脚印在增多。密集的车辙在重 叠。

小 鹿 络腮胡须的司机往左侧的丛林吐了 一口痰,卡车甚至没有任何颠簸感,就从

今天只剩下一只鹭鸶,在大面积的灰

它身上轧过去了,如果不是有一点皮肉相

色中,这个干净的白点,瘸子一样蹦来跳

连,弯瘦的脖颈和肥美的身体几乎被截为

去却找不到伴侣……

两部分。

风多么想哭! 它一头扑进深深的芦苇,呜呜呜不肯 出来……

夜色很快就围过来,给它盖了一层软 软的蓝布。 几分钟之后,从低洼处,她,轻喘 着,来到公路上。

一个人想找个地方结束自己 他站上桥头,仅仅看了一眼就缩回头 来,那里河水腥臭,没有白莲。他怕弄脏 自己,叹了口气,继续往西走。荒凉的小 路如发霉的裤腰带勒紧他的呼吸。一路上 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找到两棵树—— 垂柳枝丫孱弱,承受不了一个人的体 重和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316

■大诗歌 ● 散文诗

在轻轻抱起它之前,她用手电筒反复 照了照它的眼睛,因为被血星遮蔽,看不 清那里面有没有眼泪。 它,只有几个月的模样,应该还没有 从妈妈那里学会哭泣。 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尖铲一样 盯着漆黑的正南方,像要从那里——就那 里,剜出血来。


薛 梅,满族。文学硕士、国内访问学者、河北省作家协会会 员。河北民族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作品散见于《诗林》《诗歌月 刊》《文艺报》《人民日报》等。出版《承德诗歌简论》(独著)、 《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品赏•下》(合著)、《中国现当代文学精 品解读》(上下册)(合著)、《承德满族》(合著)等。

许冷傲。大张着一双胳臂,向前一纵,我

一种气味,被风带着跑(选二)

的双肋就插上了一双翅膀,透明的翅膀。 我看得见云气上升,麦香下沉,而大 地葱茏。

高于一切 我看得见你。

有什么高于一切之上?我听到时间河

在初初相遇的河谷,武烈河水清凌凌

岸的回声。 一波一波盘旋上升,浮起在苍茫之 上,大地之上,稻谷之上,树之上,山巅 之上……这声音让我彻夜失眠,常常陷入 恍惚,疑似是自己在喊破喉咙。然而我真 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在窗前,蜷缩如猫。

唱着,不知疲倦地唱着;远处山峦起伏, 一幅巨大的夜的剪影;家乡的白桦点燃起 明亮的灯盏,红艳的火炬树柔软着初秋的 风。 你在长长的漂泊之后归来。先于我, 站在已然冷寂的戏台之上,油彩遮不住内 心的起伏。但你仍然是安静的,你伸出的

那时,我在梦里,看见我自己。 在一个无法数清数字的楼顶,窗口 叠加着窗口的楼顶,稀奇古怪的声音湮没

双臂是安静的。 你闭着眼睛。用心来听着风声,用心 来听着我无声的呼吸。

的楼顶,我一个人刚刚睡醒的楼顶,可以 触摸到星星的楼顶,可以爬到月亮上的楼

我看得见你。

顶。那里,似乎整个天空都在接纳着我,

我欣慰,你的青春就是我的青春,你

等我顺着窗前伸过来的一扇天梯,到众人

的欢悦就是我的欢悦。我加紧下沉。你的

瞩目的、伟大的、可名状又不可名状的声

归来就是我的归来。我知道,当泥土的气

望里去。

息越来越浓,当我的心跳开始复苏,当我

然而,我的嘴角上扬,甚至,还有些

的眼角终于落下凝结的泪珠。我知道啊, ■

317


你已然接住了我。

白色的浪花变成了紫色的毒液,美丽 的游鱼变成了蚀骨的针剂。

你接住了我。 还有什么高于一切之上,我甘愿下

我们十指相扣。我们紧紧抵住石头。 一尺尺。一寸寸。我们沉到海底。

沉。 从不知道海底是无色的。它不说白, 向下生长

不说蓝,不说清凉,不说暖意。 它是细沙的海底,像一个柔软的眠 床。我蹦跳跳的,像一个刚刚从童年的大

那是一种强烈的好奇。我们十指相 扣,奔跑在海涛之上。

院里跳橡皮筋的孩子,浑身散发着油亮的 汗渍。

远远的白色浪花,忽闪着精灵一般的 眼睛,说着只有云朵才懂的语言。 蓝天丽日,鸥鸟飞翔。 你的笑容在阳光下明媚成整个海面

它也是鹅卵石的海底,像一个自然组 合的按摩椅。我笑出声来,像我在故乡的 草原突然看见那一片又一片野罂粟疯了似 的开放。 那让我们住下来吧,住在海洋的心尖

的金色,在正午,在粼粼荡漾。你低声唤 我:水妖。 水妖在游鱼之中,水妖在细沙之处, 水妖在石头上梳理着长发,黑黑的长发。

上。 让我们就这样坐拥天下。不说白,不 说蓝,不说清凉,不说暖意。

刚刚还摇曳的水草羞走了,白色的浪 花羞走了。黑黑的长发无意说出什么,就 那么黑着,照亮一个自以为是的白昼,照 亮一个道貌岸然的海洋。

让我们成为无色。藏在拥挤的人群。 藏在心灵小小的蜗居。 让生活的海洋继续生活着,让浪花的 歌声只唱给白云。

那些海底奔跑的小兽,突然跳跃而 出,转瞬之间就袭击了海面。 风来了,雨来了,雷声大作。海涛掀 起的巨澜,冲天而起。声势压倒着声势。 气焰纠缠着气焰。我们生存的海洋,开始 吵闹起来。喧嚣着。嘈杂着。

318

■大诗歌 ● 散文诗


箫 风,本名温永东,军旅作家。1962年生于江苏沛县。1982年 开始文学创作。散文诗多次获奖,并入选《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 散文诗精选》等多种选本。著有散文诗集《沉思的花瓣》《思念的花 朵》,编选《叶笛诗韵——郭风与散文诗》(三卷)。

土的过程。

农谚里的节气(选章) 节气,在农谚的枝头花开花落…… ——题 记

抓一把谷粒在手上,就有一种新芽拱 土的感觉,从指尖一直痒到心底! 一枚颗粒饱满的谷子,就是一个美妙 无比的词呀。

谷 雨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搁在案头—— 与我的诗一起,播进春天最后的一个

念叨着“谷雨”的名字,我看见一位

节气里……

灵秀而丰满的女子,站在春的深处,粲然 而笑……

夏 至

这是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呀——

夏至到了。

谷雨,一滴雨就是一粒金色的谷子!

太阳如期赴约,热情地在北回归线上 巡行。阳光下,许多梦想在舒枝展叶,许

一场喜雨过后,谷粒们开始春情萌动 起来。 一阵阵渴望被吻、渴望受孕的颤栗, 自谷粒的心瓣间荡漾开来…… “快快布谷,快快布谷……” 踏着布谷声声的韵脚,和着小麦拔节 的韵律,一群群金灿灿的音符,从一双双 粗糙的手掌挣脱,

多祈盼在滴翠溢彩—— 荷叶与菱盘挤满了池塘,黄瓜与丝瓜 爬满了棚架,枇杷与杨梅挂满了枝头,葡 萄藤与常春藤把碧绿的诗情织满东邻的竹 篱,木槿花与石榴花把火红的祝福题满西 家的庭院…… 已是盛夏时节了。稚嫩的在走向成 熟,酸涩的在走向甜蜜……

带着重逢的喜泪,一头扑进大地温暖 湿润的怀抱里……

夏至与冬至,如同棋盘上的黑白子。 此消彼长,相反相成。“阴极之至,

一粒种子和一首诗,都有从孕育到破

阳气始生。”——说的是冬至。 ■

319


而夏至之日,是阳气最旺的时节,也 是阴气初生、阳气始衰之时。正所谓物极 必反,盛极而衰。

这秋天的眸子,如此圆润,如此晶 莹,如此纯净。 从枝头上滴下来,从竹叶上滑下来,

“吃过夏至面,一天短一线。”

从草尖上滚下来,从金桂银桂流香溢彩的

太阳在南北回归线之间循环往复,推

花蕊上洒下来……每滴露珠,都折射着七

动着阴阳交替,四季轮回。世间万物,哪 个能跳出这相生相克的“阴阳”二字?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心亦如此。

彩的流霞,都闪烁着诗性的光芒。 哦,走进“白露”,便走进这盎然的 诗意里……

不要让它承受太多的东西,无论那些 东西有多么珍贵,多么难舍。 白 露

霜 降 “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 水乡晚秋的霜晨哟,一幅清幽淡雅的

“白露”,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 喜欢“白露”,因为《诗经》中那 首美丽而婉约的诗:“蒹葭苍苍,白露为 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次读它时,心里就十分喜欢:芦 花掩映,伊人轻舞,水乡清秋,妙景天成。

写意画。 一只鹭鸟,从画中的芦荻丛中飞出。 抖落一身霜花,溅起一天霞彩。 无边萧瑟里,一丛笑傲风霜的野菊, 让我记住了“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 舞秋风”的诗句。

那个“宛在水中央”的美丽倩影,从

父亲也是位爱菊的人。站在篱边的老

《诗经》里亭亭走出,一直在我的梦中踏

父,已淡如菊影。让思乡的梦,又多了一些

歌而行。那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因缘,年复

生动的情节……

一年温暖着青春的记忆。 又是白露为霜的日子了。 伊人,我就是水边的蒹葭呀,一颗颤 抖的心,正与你隔水相望……

霜,降的正是时候。 只有这时,才能真正感受到秋天的魅力。 你瞧,昨天还是满世界的绿,今天已 是层林尽染——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白露一到,十五的月亮就要圆了,思 乡的梦儿就要圆了。 离开故乡的日子里,母亲总爱在村头眺 望。团团圆圆,那可是母亲一生的期盼啊! “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

320

■大诗歌 ● 散文诗

山上的野漆树红了,水畔的乌桕树红 了,窗前的三角枫也艳艳地红了…… 村头的银杏树黄了,路旁的无患子黄 了,园中的柿子树也灿灿地黄了…… 真是“霜重色愈浓”啊!色彩斑斓的秋 哟,正以灿烂的笑容,迎候着冬天的降临!


许 淇,1937年生,上海人,现居包头。出版有散文诗集散文诗 集,编选集、画册多部。首先开拓城市系列散文诗,词牌散文诗等探 索性作品。

唉,那荷兰式的Bar,小得仅容几个朋

酒 吧

友的晤面,语音撞击四壁,轻轻地,悄悄 地,如四人室内乐低八度演奏。郁金香好 似酒盏,抿一口那花的唇。

一 我记得那条著名的马路的拐角,曾有 一家“午夜酒吧”。 少年时我每次走过,抑制不住心跳,

用原木装修的英国乡村风味的Bar,你 以为将遇到老哈代和他笔下的苔丝,当英 格兰白色的花边衣裙飞扬,朋友,喝一杯 加冰块的威士忌和琴酒! 有的仿照美国西部牛仔,你走进,心

隐潜的犯罪心理蛇似的爬过我纯洁的灵

便如将燃的爆竹,敲打着空啤酒桶发声咚

魂。 大约在我出生之前,一位颓废的非 左翼的文艺家,刁着烟斗,在那里消磨时

咚。打牌喝酒,吵吵嚷嚷,怕是立刻会殴 打拳击,但多半什么事也不发生。 有的却十分古典,犹如进入贵妇人

光。听白俄流浪者带醉弹奏曼陀铃,用俄 语诵吟叶赛宁和勃洛克的诗句。Bar是一支 放旧了的千古伤感的乐曲──不是丝竹管 弦,而是金发的吉他。

的私家花园,那里弥漫着素花的香气。在 幽暗的树丛,你看不到伪装着的毒枭的面 具。 便衣警察时常要光顾Bar,全世界都一

这罪恶的诗得以孳生的沃土! 我推开雕花的暗玻璃门…… 有一家Bar,满墙张贴30年代的旧报纸 和戏曲广告和擦笔粉画月份牌。古稀年纪 的你,也许在那上面找到记忆,桌面经过 岁月的磨损,刻着一个风雨之夜永诀时呼 唤的名字。

样; 铐走过一个人,不止一个人, 全世界都一样。 二 你走进酒吧,于是有个女人在桌旁 坐下,她的脸盘儿使你想到月亮,仅仅一

321


刹那,转而联想到苹果和杨梅。你拘谨起

如何上树摘果的问题。

来。闪亮的玻璃杯边插一片西西里柠檬, 像摸像样地抿一小口,其实渴得要命。

吧台一盏灯,映照各式瓶和杯似亮闪 的魔眼。

于是她去唱一支歌。她仿佛恨不得把 话筒吞掉。臂部扭动着。(月亮摇晃。)

调酒师摇着手里的玩意儿,配制颜色 还比口感好的诱人的饮品。

像一头弹跳力很强的豹。手指为什么钢叉 似的张开?那老头儿望着她的眼神正是她

单向靠背躺椅,可拉上布帘,像在一 条远洋的船舱里。

要的效果。暗中有一个小伙子望着老头 儿,用同样的眼神。 跳探戈舞使人感到滑稽,那高耸的乳

驶出海去,世界只剩下一男和一女 ──亚当与夏娃。不是伊甸园的陆地而是 欲望的大海。

房在一转身的瞬间挤压你的胸部如滑雪板

彼岸何方?他俩脸对着脸,渐渐凑

从峰顶刷地在空中翻两个跟头飞流直泻。

近;唇与唇相接,而心的距离遥远,仿佛

自贱的快乐你以为是永恒。灯火阑珊处,

隔着重洋,在不同的星球。

一个僵硬的媚笑是枪响以后钉在唇边的。 所有的人都吓愣了。

爱即将沉没。浪峰尖巅探举无力的 臂。呼救声哑然。

警察。血。案件。

翠蓝揉皱了经美容的颜面。灯光像

没有人关心的月亮其实是凶手。

一点洇开的墨,晕晕地,流失在时光的圈

红酒的杯碎了!红色液体毛虫般地

外。

爬。

指甲殷红如同路边的胭脂花,颤摇在 三

淡淡的雾气里。空洞的语言,伪饰纸制的 花。

跌进酒吧像掉落进地窖里, 幽暗,凉爽。苦涩的蜜经岁月发酵。 在欧洲,人们都愿意到酒吧消磨时 光。

一杯白兰地香槟,一杯蓝色夏威夷……” 于是,银质的托盘里,细长娉婷的高 脚杯,盛着橘红和海碧。

我们的老年人上茶楼聊天,称为“摆 龙门阵”。 中国酒吧清一色的年青人,只觉得是 消费的伊甸园。 无数遭逐的亚当与夏娃,来这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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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应生!请来两客草莓圣代,再调

■大诗歌 ● 散文诗

凡跌进酒吧,所有的人都不知姓名, 也没有过去和未来。 而一男一女在接吻,享受蛇魔尚未来 临的瞬间。


谢克强 谢克强,1947年生,湖北黄冈县人。现任《中国诗歌》执行主编。1972年 开始在《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发表作品,已在国内外发表诗歌、散文诗 二千余首(章),作品入选百余部诗选;著有诗集《孤旅》《三峡交响曲》, 散文诗集《断章》,散文集《母亲河》等11部及《谢克强文集》(8卷)。抒 情长诗《三峡交响曲》获《文艺报》2005年度重点关注作家艺术家奖。

沉。

母亲河(节选) 4 1 穿过我的梦境潺潺缓缓缓流着;追踪

水比河还弯,雨后的夕阳把远远近的 蛙声洗亮。

我的歌声淙淙澹澹生生不息流着;沿着我 的诗行在日月交替之间充满激情流着; 我就生在这条河边,长在这条河边, 我爱着这条河,就像爱着生我养我的母亲 一样。 故乡的河,一条古老而年轻的河! 当朝霞从山的那边刚刚升起,站在河 边,浴着霞光,我眺望着远来的河水,飞 溅的浪花浸润我凝神的眼睛。 是从祖先血脉的源头,还是从《诗 经》的深处流来,河水波纹荡漾,跳跃在 一重重岁月的山峦与沟涧之间若隐若现之 后,不经意绕了一个小弯,绕过我们飘着 缕缕炊烟的小村,又如一条银色的琴弦, 弹着一支久远而动听的乐曲,以生命不竭 的活力, 匆匆流向远方—— 一个诗人说曾说: 我了解河流,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

不知是夕阳诱着牧笛还是牧笛诱着夕 阳,晃晃悠悠,老牛踏着夕阳洒落的碎片 和牧笛撒落的音符,放牧归来,我骑在牛 背上,远远望着母亲挑着水桶,到河边吸 水。 在我们山村,就数母亲的日子最长, 似乎没有白天黑夜,从来就是送走了黑夜 又迎来了黎明,亦如村前的河水,日日夜 夜,清清苦苦地流着—— 母亲走近河边。 远来的风,轻轻拂动她有些零乱的鬓 发,拂动有些零乱的鬓发上沾着的一些草 屑,只见她那一双黑眼睛映着半湾的河水 里,显示出母性的温柔与端庄。 看见母亲汲水的木桶击着河水溅起的 水花,那撞击的水声也撞击着我的心壁。 我感到一种渴意袭来—— 5 随遇而安,独自兀立在河流的臂弯 ■

323


里,日日夜夜“咿咿呀呀”唱着,拉长了 风俗与民谣的韵律。 最惹人注目的当是那只又高又大的叶

水,这给了我启示。 明天就要离别故土。

轮,虽然历经岁月的沧桑,如今却依然青春

我的坐落在河边的小村以炊烟般绵

焕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兀自忙碌着,不

绵的情意令我实在不放心离开母亲远走高

知疲倦地转动。转动的叶轮,以浑圆的爱和

飞。然而,我还得走,不得不将一份眷恋

昂扬的力改变着水的流向,而改变流向的水

留下,把一份思念带走。

跃上一个新的高度后,便以透明的旋律伴

临别时,母亲送我上船。母亲上下打

着“咿咿呀呀”的歌声,流进土地干裂的渴

量着我,又紧紧拉着我的手,用她光洁如

望,流进禾苗青青的诗行——

初的声音,从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不安

老水车啊,谁给了你如此不竭的动力 呢?! 6

以及一片深藏的博大的爱细细叮嘱之后, 这才挥动树枝一样粗糙的手,滴落的泪水 落进河里,拉长了我的思念——

光阴走动。

8

光阴里走动的脚步在河岸来来往往,

陌生中有我的熟悉,清晰里有我的

河水打湿了古老的歌谣,又滋生着岸边的

朦胧。抖落旅途的风尘,我走在故乡的路

青草,从此岸绿到彼岸。

上,在回忆中寻找,在寻找中回忆。

就在光阴走动与河水生生不息的流动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子吗?!

中,曾经年轻的父亲鬓角渐渐生出白发,

不见茅屋的炊烟,那曾有气无力传达

腰板也不如先前那么硬朗,走起路来,脚

着生活凝重叹息的炊烟啊,只见一幢幢白

步也少了那股虎虎生风的气韵。

墙红瓦的新房掩映在一层一层绿荫里,而

父亲在河水渐行渐远的流动中老了,

那伸向天空林立的电视天线,仿佛一只只

而我却在河水渐行渐远的流动中骨骼渐渐

深情的手,遥向远天呼唤着什么。这时,

强壮,声音渐渐变粗,身个也渐渐长高。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里,正欢快地唱着《在

雨水洒向干裂的土地,枝头开满渴 望的花朵,河水从一个季节流向另一个季

希望的田野上》,惹得过路的鸟儿也落下 翅膀窃听。

节,当一朵浪花在浪尖悠然凋落的瞬间,

我没有驻足听歌,而是抬眼遥望远

我看见又一朵浪花迅速从浪谷蜂拥而起,

处山坡上那片新栽的果林,只见树叶间挂

以其生命的活力冲越峡谷,流向远方——

满了梦的果实,每一粒果实都在阳光下闪

我在河边不安地走动,听河水喧响。

324

人生也是一条河,望着渐行渐远的河

■大诗歌 ● 散文诗

烁,向我炫耀着丰硕的喜悦。


悄然走向故乡的河边,沿着河流的走 向缓缓走着,脚步应合着心跳,在血管里 撩起一片哗然的颤动。

页远归的帆,暂时泊在港湾之后,又将扬 帆远航。 是的,当又一个黎明照亮我的梦,我

河流的思绪与我的思绪相似么?

还会在母亲深切的期望中踏上又一段艰辛

河还是那条河,而一河两岸的人们

的路,亦如村前的河流,从一个季节流向

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构筑自己的梦想已不

另一个季节——

再是年复一年的重复,而是一年一个新起

10

点,一年一个新变化。

露台上,晚开的郁金香悄悄开了。

我走得有点累了,在河岸找了一块石

如此的夜,深深的寂静落了下来。风

头坐下,让轻柔的风吹走我的疲乏,蓦然

从谁家的黑丝绒的窗口吹来,肖邦的小夜

间,河水缓缓充盈我含泪的眼睛,又缓缓

曲似一股泉水在清清地流。

流进我心灵深处—— 啊,太阳在说着什么?河水在说着什 么?山风在说着什么?! 9 临水而立,所有的心绪随着流水的流 逝而流动。

我想起一支歌,想起歌声里美丽的家 乡,想起歌声里日夜流淌的母亲河。 母亲河—— 我的裸露着水草、漂浮着渡船、推动 着水车的母亲河;我的滋润着土地、丰富 着牧草、茁壮着庄稼、喂养着日子的母亲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远离

河;我的明亮了我的眼睛、强壮了我的体

母亲的时候,你常常会怔怔望着眼地些生活

魄、让我的皮肤闪现青铜色泽又给我留下

在母亲身边的人们,流露出嫉妒与羡慕。

玫瑰色记忆和蔚蓝色想象的母亲河——

现在,我又回到母亲身边,远方和远

岁月已远,当我在这座远离故乡的城

方被思念苦苦折腾的人们,你理解我的幸

市推窗南望,越过一条条灯河,故乡的河

福么?

在我的眼里清晰起来、生动起来。

在孤寂的旅途,我的歌声因思归的激

我将臂膀伸向城市之外,欲掬一片

情而充满盎然生机,而如水的歌声平静了

水声。蓦然间我发现,虽然我已饱尝人间

思归无端的呼吸。可是啊,母亲,当我将

的沧桑,但无论走到那里,一种水一样清

思归的头颅伏在门坎,用一颗远途归来切

澈的东西依然注满我的阅历和诗歌——是

切的心情深切呼唤您的时候,您为什么老

的,在喜悦与痛苦之间,在回忆与向往深

泪纵横?

处,故乡的河,母亲的河,生生不息在

我知道,在您目光的河流中,我是一

流,流成永不枯竭的源头啊!

325


雪 漪,70年代生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汉族,在政府部门任 职。出版有诗集《灵魂交响》,散文诗集《我的心对你说》等,作品 被多种选本收入。

此岸·彼岸(三章)

道,为的是遮住我被红尘干扰得表情复杂 的脸。

都在烟海深处 今天,我双眼锋芒。 随手,可以写下蒹葭苍苍的江南,也

迷津的码头,等待向另外一个方向摆 渡。 无尽处,谁知道我踌躇了多久?

可以写下白雪茫茫的北方。 江南是绿色的,北方还没有变白。

为心灵找一个家

我对白向往已久。 独坐,独思。 用一段一段语言弥补空白,造成一种 覆盖。可是,空白太多了,陌生的数字一 片又一片,已经弥补不过来。 那么多随口说出的话,哪句更有分

问题来自四面八方。 陷落在一类又一类独里,用我跨越 你,用了整整一个季节。就是冬了,你, 还在我的视线之外穿梭。

量?后来,我也不敢轻易说话,也不想期 许。我想选择一种姿势适合于冥想,可我 陷落在阳光下,显得棘手,并且为难。 许多时候,我陷入思考,重度思考, 经常沉思成一幅雕塑大写意。 我只能抽自己的寒,再取自己的暖。 也许是我太需要完满,完满总是离我很远 很远。 于是,我习惯戴无数种凤冠,我知

海誓是属于海的,山盟是属于山的。 我比海提前枯,我比山提前老。我只信有 限时间里的有限,无限时间里的无垠。 我只信融在时间里面的相守和缠绵, 愁苦和承担。时间之外,都是空白。 我知道,想起你时,我再也无法按原 路返回。 外面的夜色包裹着来来去去的人影、 车身、街灯,惹来一身孤寂。

326

■大诗歌 ● 散文诗


我刚刚在凌厉的风中散步,渴望这样

语言探出头来。

质感的渗透。它们来自辽阔,感觉也可以

躲在现实背后,我在等待一场大雪,

给我带来辽阔。而我只是一个身体那么高

覆盖我散落在大地上的苍茫和黑色。最先

的立体面积,我所接受的辽阔就那么多。

迎接我的却是我想择岸而栖的心情,赋予

没有人知道我的背景,我的身世,我

自己没有极限的渺茫。

的心情,我的行走。 我的身后只有霓虹悄悄闪烁。

一个诗意的女子在语言中漂泊,怀抱 着善良和绝尘的清俗,暂时忘记家园的各

独坐,独思。

种颜色。

问题从指尖冲向四面八方,去流浪 吧,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家。

看见一颗最亮的星,又洋溢着期望和 信心,又接近爱,和遗忘。

在烟海深处。 把目光收回来,我是一个人的宇宙, 一个人的宇宙

依托于辽阔的空旷,任满腔热血情怀激 荡。

莫洛亚说,幸福在于爱,在于自我的 遗忘。 如果,想爱,就可以爱,想遗忘的, 都可以遗忘,那就等于随时可以走出旧时 光走进新时光了。 在我的精神版图上,一眼就可以认出 我文字的江湖,我经常习惯性地描绘它, 这也是幸福的一种,那些亲切的回声在耳 际忽远忽近。 可是孤独真静啊,在时光深处受灵感 的启发随了性情兀自缠绵。

以等待的心情写你,我想走出等待。 以告别的心情写你,我想离开告别。凌晨 三点一直在我心里打孔,让所有关于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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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 晓 弦,浙江嘉兴人,现居嘉兴,在文联任职。曾在《诗刊》

《中国诗人》《绿风》《中国诗歌》《上海文学》《星星》、美国 《葡萄园》诗刊《文艺报》《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200 余章,作品被选入漓江版《中国年度散文诗选》,出版个人散文诗集 《初夏的感觉》《一枝红杏出墙来》等多部。

仁,原谅我老去的心,与仁庄一起,深陷于

仁庄的小心眼(外一章)

被十二月的乌鲤鱼死死咬住的枯水期……

我是如此地执著于光线的质量,而

终于说到梿枷

忽视钻石的重量,执著于太阳黑洞的庭院 深深,而忽视月亮莲步的滢光幽幽,执著

终于说到梿枷,说到在阳光不停翻飞

于清新的桔园里地衣的痛痒,而忽视大棚

着的梿枷,多像传说中凄迷的蝴蝶。说到

果园里黄瓜转基因的奢侈;而月亮注定是

麦场,慌乱的麦芒,和空洞的风车。

了无一用的,像被歌唱过的缠过小脚的女

现在是五月,这些刚褪去青涩的麦

妖,冷不防会在深夜,往我家鸡窝,喂一

子,这些在季节里劲走却依然从容的麦

把盐粒和一小撮凄凉。

子,此刻,却屈从于镰刀明晃晃的暴力,

我是如此地执著于布谷泣血的鸣啼,

被按倒在地,被捆绑,被打包,被扁担么

而忽视蝴蝶虚妄的尖叫,执著于甩掉冬天

喝着一路押送回家,死囚样掼在滚烫的晒

尾巴的蝌蚪们,大清早蹦上坚硬的乡村公

场,在明晃晃的烈日下示众。

路,向春天集体示威;而宁可忽视它是大 地震的一个征兆。

从麦粒到麦穗,仿佛屋檐下沉睡过一 个冬季的梿枷,是最合乎时宜的媒娘;仿

我只关注我的家乡,关注仁庄的狗尾

佛不是逼良为娼,不是惨遭蹂躏,不是严

草和落毛风。是的,关注长城昆仑长江黄

拷打;仿佛从麦地到晒场,是真正的脱胎

河的人太多了,我只关注仁庄豆荚大的东

换骨,是莲花绽放喜悦,观音猝然转世;

塔漾和丝瓜长的石佛港,关注仁村西边那 片坡地上,那低矮潮湿的小小石屋里先于

仿佛不是褪除黄色袈裟,换上阳光的 虚拟的囚衣;

春天醒来的祖先,我关注他们,是否惊悚 于打桩机强劲的咳嗽声。 请原谅,原谅我的胸无大志和麻木不

328

■大诗歌 ● 散文诗

仿佛真有三生劳役在等着她,真有 惊世的大爱,需要蝴蝶一生的尖叫才可救 赎。


叶卫平

叶卫平,50年代末生于福建沙县,现居福州。曾作为80年代初朦 胧诗重要诗人之一,作品入选各种诗歌选本,代表作《黄昏,乌鸦和 我》《兵马俑》《梁祝》等。

你很颤抖。

东方,非古典情怀(选章)

但你必须镇定下来。以所有死去的诗 A.关于饮茶

人的名义,沏杯深褐色的茶。 B.关于饮酒

每当脸像苍白的清晨,孤独而执着地

每当摩天大楼引领咆哮的街区,以存

守候在窗和门的后面,等待现代并且古 老的太阳,把新的日子发酵为诗人的

在主义的暴力美学围困你,犹如围困被 时间忘却的一座孤城,关于家园的

面包,你就听见一个叫波普尔的外国人在 书架上自言自语:太阳会升起吗?

梦,迅速崩溃成了海啸中的沙器。 心灵。浴血。风中之耳。四面楚歌。

你很沮丧。悚然想起→ 古往今来所有的驿站和车站上空,新

刀光看见,你已遍体鳞伤。每一道伤口 都诉说着苦涩的盐。

月高悬==船棺,那些被马车和列车呼啸 而来呼啸而去的过客,眼睛冷藏永远

这种时刻→

的睡意。

你总是将头颅昂然升起在雷鸣般的骚

你的内在世界立刻簇拥无数惨败于性 爱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在弥漫天地的

动和喧哗之上,大口大口大口大口大口 大口地喝酒,以三闾大夫的愤怒拷问

落花中,匍匐如葬花的坟。

天空,让狂野的飓风穿越眼眶的空洞。 一群群历史的鱼,自深渊腾跃而出,

你顿时忧伤如一棵苍老的梅树→

从你的肋骨正面登陆,它们麟光闪闪, 默然注视无助的花瓣,在泥泞中被车

慷慨高歌——

轮碾过,化为尘土,而难以掩饰的幽香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

却像一缕曼妙的灵魂,飘渺向万水千 山。

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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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 雪。

贵而脆弱的岁月啊,蝙蝠…水…山巅…花 瓣…风暴和闪电……你骤然醒来……瓷器 内部滂沱着泪雨无边……

然后,你酣然睡去,冰冷的的地板 F.关于书法

上,你用醉醺醺的鼾声 解读→ 东方不死的沧桑。 E.关于瓷器

废墟冲破时空的栅栏,汹涌至你的胸 前。 石狮在瓦砾深处苦苦寻找通向复活的 一扇窗或者一扇门。

(炉火熄灭了。回归大泽的流云,是 消失向天际的幡) 成群蝙蝠穿越时间。 你长眠不醒于瓷器。

许多公寓毫无表情,拥挤着仰望: 候鸟们成群结队去营救夕阳。 【你焚灵魂为香,从山脉到山脉,以 黑夜的纯粹书写天空 】

如果,水滴落最高的山巅,你的容颜 将一次次从岁月的深谷,攀援藤蔓,进 入天空那束最耀眼的光。

雪线如刀切割你的话语,路灯森然监 视荒漠的街区。 最后的田园早已在混凝土的峡谷沦陷。

(陈茶在沸腾的雪水中,低语那个久 远的季节)

还有谁会在众山之外垂钓坚冰?孤独 的身影为一首诗而坚持,让千年的星光 传递冻僵的梦境。

偃臥的风暴正在岩石上苏醒。 闪电之手再一次在记忆深处撰写碑文。 永恒的静默是瓷器的另一种形态,你

【你深入漫天飞雪,以枯枝的姿态雕 刻整个世界的嶙峋】

眼帘上那一片片花瓣,枯萎之后,是否 还能在某个子夜的床榻上醒来。

这是冬季的月圆之夜,炉火在忘川的 另一侧熊熊燃烧。

(我不是江渚上白发的渔樵,一壶浊 酒,就淡然了千年的风霜) 幸存的蝴蝶时时飞进那个经典的传 说,在动人的情节中寻找到了另一只蝴蝶。 惊喜而忧伤的翅膀,飞向瓷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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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你于假寐之际,完成了沧桑对弈。 一片大陆,浮现双眼。 一脉大河自高天狂草而来。 【从涛声到涛声,万籁屏息,你目空


一切如摆渡苍茫的孤旅】 大漠孤烟。残阳浮雕一尊尊黝黑的面 G.关于唐朝

孔。 琵琶如骤雨,鞭策着沉浮于夜光杯的

你梦游。时间失去界限。栅栏和栅 栏在非文本的旷野溃散。丝绸。瓷器。歌

军魂。 殿堂金顶盘踞驾雾腾云的龙蛇,渴望

谣。雕塑。岁月簇拥辉煌的王朝。

把宇宙洪荒漫步为宫廷的花园。 在最接近神的地方,帝王们鬤须飘

正是落英缤纷的季节,白云里衣袂飘 飘,抒情的马蹄踏过长安溅起一路扑鼻的

扬,俯瞰: 驼队和马帮来自天涯海角,屈膝于旗

芳香。 酒肆的小旗指向深入寒山的石径,苍

帜威严的城池之下。 当诗人和帝王分享荣誉,巫师们却没

柏下,仗剑的游侠为情人决斗并且微笑着 死亡。 女人们追随青鸟踏荷而去,落雁沉 鱼,波光盈盈濯洗着绝世容颜。

有从卦象中预见:一对惊世骇俗的乳房, 犹如被神无数次诅咒的岛屿,从温泉诡异 的氤氲中冉冉升起……

日晷旋转。金樽倾倒江河,波涛汹 涌。高天悬挂明镜,三千丈白发镶嵌日月

华清池外面,王朝轰然坍塌。雕龙的 擎天大柱不再支撑如梦如幻的时代。

星辰。你→暮然回首→披发的钟鼓响彻万

暮春疯狂地繁殖荒草。花朵泪水飞溅。

重关山。

雁阵迷失于鼙鼓。烽火切断家书的归

圣人属于石头。箴言属于青铜。 一颗颗饱浸美酒的心灵在天地之间, 舞蹈枫林。舞蹈秋天。舞蹈心情。 红色的霜叶比二月的春花更灿烂,舞 蹈明月。舞蹈霓裳。舞蹈旅途。 诗人醉卧于高楼,烟雨迷蒙的胸膛

路。 世界破碎了。玉玺和诗章颠沛流离。 铜像在寒风中瑟缩。 石碑在乌啼声里迁徙一片片墓地。 僧侣们,从废墟走进深山消失于庙 宇……

上,停泊着收集了千里猿声的客船。 ……暮鼓晨钟。南无阿弥陀佛东方不 你梦游。关山之外还是关山。长河的 落日从来都很圆很圆。铁骑。铁蹄。铁甲。 楼兰吹奏羌笛。干涸的河床热血泛滥。

再有梦,然后你醒来。 醒来之际,东方不再有梦南无阿弥陀 佛。暮鼓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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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筱菲

原筱菲,本名郑迪菲,1993年生于黑龙江省大庆市,现居北京, 大学在校学生。发表文学作品近300篇(首)。出版散文诗集《时间 之伤》,诗集《嬗变的石头》等,曾被多家期刊的封面推介,获得文 学奖多次。

指纹里的真相(选章)

答云朵提出的质疑,却在草叶间徘徊不定。 一滴晨露便可淹没我所有的幻想。

脱去春天

我在露珠里肆意沉浮,与我为伴的, 只是一粒尘埃。

在鸟的高度上回忆。 在回忆里还原一个春天,还原春天 里的那一次鸟语花香。在一对诺言的翅膀 下,花儿开得正好,鸟儿也鸣得正酣。 鸟语与花香的距离,就是你与我的距离。

既然成群的落叶已在飞舞,那么深秋 的到来便确信无疑。是谁抽去了预言?又 是谁掠走了契约?

一切都躲藏在春天的静默中,我们曾

远离飞舞的是一棵孤独的柿子树,干

在无形的气味和声音里寻找依靠,就像在

瘪的枝桠已不堪重负,最后一枚果子却迟

鸟的高度上的回忆,空旷而晕眩。

迟不肯落下。

我不得不脱下记忆的外衣,就像丢弃

其实,我有时愿意独自张望,看蓝到暗

一个春天,丢弃春天里一个空空的皮囊,丢

淡的游云下,我被孤独地挂起。在萧瑟里,

弃一次晕眩的回忆和回忆里的一段距离。

不自觉的与那枚果实完成一次甜美的置换。

而后,花还会开;鸟,还会鸣;春 天,还会一如既往的到来。

与尘埃为伴 弱小而坚强。站立在那里,我是一只 细腰的蚂蚁,攀爬在草径之上。 风,像一个不速之客,寒暄之后就匆 匆离去。 我的体温,在阳光的把握之中逐渐苍 茫。离离草原,谁能听见我淡然的呼唤? 蜜蜂的翅膀已消逝在花香里。我羞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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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置换

■大诗歌 ● 散文诗

指纹里的真相 树枝的手掌摆动着,它执意要摘下无 边的星月。 它拉疼了树干的手臂依然不能如愿, 就在郁闷中褪去了叶子的皮屑。 有时苍老只是一夜间的事情,它被夜 空允许,放弃了所有的奢望。 指纹脱离了手指,它在与秋风的游戏 中改变了初衷。时光在指缝间一再荒芜, 却不敢在印记里说出事件的真相。


叶子鸟

叶子鸟,本名潘亮吟,1961年生于台北市,现居台北,自由职业 者。现任台湾吹鼓吹诗论坛区总版主及编辑群,参与差事剧团市民剧 场演出。曾获喜菡文学网小说佳作奖及风情万种散文评审奖,作品散 见诗刊及报章杂志。

晃(外二章)

信 念

他切风捕云迳往新店北新路飞驰,沿

他骑著机车穿梭在台北市棋盘街道的

途的成长记忆一直被速度模糊,隐隐然熟

红灯下等候。艳阳火焰喷洒,不断地被热

年、青年、青少年、童年……一路尾随。

融成只剩一层发烫的表皮。他倒数秒数望

车行至碧潭时他已经是个小婴孩,哭成一

向小绿人愈来愈疾的步伐,87 86 85 84…

滴泪,落入潭中。

10 9 8 7 6 5 4 3 2 …… ……开始加足油门蓄势待发,俯冲向

一轮夕阳滚滚橘艳,吊桥上人来人往 晃出了,黄昏的漂荡。涟漪抖碎片片,回 到母亲的怀里划著……

前宛若竞技场,千百只猛兽怒吼齐发,倏 然被一只庞然失控的怪兽,横飞撞击,然 后重力下坠,他的皮被夹在巨轮下,整条 马路的炙热持续氤氲蒸腾。

云 彩 一团瘫痪。他继续血肉模糊地追逐他 等待一份下午茶的松饼,等著、等 著……等到不小心把天给烤黑了。

的目的地。尽责地在棋盘道路上,忠孝、 仁爱、信义、和平……达阵。

侍者送来两片烧焦的松饼,说:“对 不起!夕阳脱班,夜已来临,请慢慢享用 伫足的云彩。”

关于四维八德,在地图上他已来回 GOOGLE多次;关于实践,剑及履及的 他,月薪两万多,房价好几趴;他不情愿

于是,那两朵松饼上的奶油是唯一的 品尝。

被趴倒,最后几秒的等待,是他不经意赚 到的生命秒数。

玻璃窗反射著发白的身影,夜并没有 染黑一切。

手机逼逼逼,讯息:你到底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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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伞,本名巫春玉,1977年生于四川,现居上海。1993年开始 发表作品,作品散见《诗刊》《诗潮》《青年文学》等各种杂志,入 选多种选本,著有散文诗集《假若庄子重返人间》。

在庄周的蝶翼上坐忘(节选) 1 疲倦和落叶都已俯身入泥。 我口含银河,以叹息为笑。人类从故 乡流向远方,举起火焰、刀刃和酒杯,甩不 掉的悔恨以及沉重的胃构成了残缺的宴席。 残缺,这种无端的,永恒的美。 正如衰老倒出秋天,孤独的家园堆满 甜美的果实。 天地空旷。 生死,像顿饭,丢下空碗拍肚而去。 2 你曾经在原处,无需羊水的口舌分辨 是非,干净的灵魂,像自由的空气一样轻 松地赤裸。 母亲喊出痛和乳名。 你迫不及待,用哭声尖利的手指和满 溢的幸福彼此相认。 于是,一切都缤纷开来—— 整齐的风景和复杂而矛盾的思想,犹 如无数个平凡的早晨,从黑夜的尾巴里悄然 诞生。 现在,黄昏正在退潮。

受过压迫又拼命反抗过的神经,它们 爱上了舒缓的音乐,它们静静地观赏,花 期里那些繁盛的歌谣,常青藤和昙花,亲 手抚摸过的疾病和冷漠…… 你一遍一遍地清洗。 这一辈子的辛劳,堵塞也好,流畅也好。 包括被否定的快乐,都只是过去式的 玩偶了。 3 佛说:“如何向上,唯有放下。” 越重要的事情越要轻轻放下。 上一代的伤疤和冤仇,下一代的水和 空气,今生所需要的尊重和自足,这丰富 多彩的一和一切,一切和一,把你的肉体 禁闭,同时又成为你精神的牢狱。 你所欠下的因果,就是把它们举得太 高,看得太远,虚构得太完美。 它们扰乱了你心海的层层波澜。 为此透支的时间和健康,倾尽余生也 无法补缺。 那么,从现在开始,从此刻开始—— 在低处,在近处,你要爱惜真实。 5 蝶翅展开五彩的花纹,垂危者破碎的 眼神在暴风雨中飘摇。这其中有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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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和朋友。你在心中惋惜,甚至,你让理智

火,你要懂得私藏宁静。

的词语成群结队地在你的嘴唇上栖居,这

别让他人的鞋带系住了自己的脚。

是你为他人搭建的温暖。

返回心灵,你要为自己自由。

没有谁能预言,即便你有知音。 因此,你要备好坚强的马车,去承载 命运的一切突如其来。

在精神花园里安置竹林和凉亭,挤出 海绵里的时间,摆放虚静和素茶,容纳一 切沙漠和绿洲。

能够简单的就简单,能够省略的就省略。

8

一些冗长的苦闷,要迅速将它们送进

当你再一次从睡眠中醒来。

若无其事的怀中。 没有什么可以扰乱你的心智—— 当你抱着自己的棺材平静地走向墓 地,妖魔鬼怪就只能背着影子四处逃窜。 6 时间,一直转动着沉默的经筒。 庄子在两千多年前已从心斋抵达坐忘。 现在,世事繁杂。你所要遗弃的,不 仅仅是自己的耳和目;你所要忘掉的,不 仅仅是自己的肝和胆。 最紧要的是,你要挣脱捆绑在手腕和 心上的绳子。 生存这副担子,每个人挑着每个人的重。 你的祖辈和父辈,曾经踩着太阳在 人群中激情四溢地轮换角色。他们有过他 们的辛酸和疼痛,他们也有过他们的精彩 和骄傲。一辈子的好心肠,一辈子的小心

窗外又降落下亿万吨鸟鸣,海洋一样 辽阔的路途,挤在门前。 你可以起身,跨出一个季节的身体; 你也可以眼神如雪,平静地驶向虚无。 或者暂时倦怠,慵懒。 练习如何将人的形体变成枯木,如何 将人的心灵化做死灰。 你依然醒着。 你做了一个梦。 你搂着自己和春天的骷髅亲切地交谈。 9 你终于说,没有人喜欢死亡的问候。 人类的灾难,幽灵般,不断地显出原形。 你渴望活着,你在岁月的静脉里疯抢 健康的药方。 你尝试偷窥自己的灰烬,尝试用三天 忘了天下,七天忘了万物,九天忘了自己。 清理完所有的枝条,这一生在你的双

计,左左右右的郁结,到最后一刻,他们

手里草草收场。父母在上,儿女在下,你

都忘记了。他们张嘴,喘息,艰难地,终

曾经在中间枯瘦如柴;仁义在左,道德在

于说出了此时最想吃的食物。

右,你曾经左右为难。

人活着,犹如一阵风。起时,沸反盈 天;停时,万籁俱寂。

守住静的根,这是你留给自己唯一的 空隙。

7

黎明还在繁衍,你脱离不了你的眼睛。

青山还在,趁眼里还能折射出人间烟

谁刚刚睁开了,谁,又永远闭上了。 ■

335


夜 鱼,本名张红,江苏盐城人,现居湖北武汉。中学时代开始 习诗,后中断,2007年触网,重新痴迷分行文字。在多家诗歌论坛担 任管理员和版主。作品散见《诗刊》《青年文学》《陌生》《大别 山》《五月的祈祷》《中国诗人年刊》等。

卡在月亮背面的人

忽然满心地欢喜,你眼中的我也没有 了老少美丑,有的也只是发烫的呼吸。

一 我们的文明曾经有过智慧的断言:没 有想象力的种族必将灭绝。 好吧,现在我就想象我正坐着的床是 唯一可以负载肉身的叶子。 当夜第N次降临,陆地开始消失! 你无比恐惧,脚板滑腻,而下面并不 是柔软的草坪也不是纯净的水域。 看吧,这就是你的江山你的美人,她 尴尬地裸露着千疮百孔,晦暗的皱纹里, 泡沫一圈圈扩散,又一个个破灭。 你惊慌着想要撤退,可这里没有路 径,甚至根本就没有了土地。 空,无边无际的空。

了距离。 不会再有辗转反侧的纠结了,我们作 为最后的生命体,只能相依为命。

三 “如何安放系紧身体和这枚叶子?当 一切成空。” 你擅长忧虑,无法满足,总是探寻 一个又一个落脚点。然后好升起烟火,饕 餮、狂饮。 滋润着一批批细胞,粒粒包裹厚厚欲 望的壳。 “最好这落脚点能大了再大,鲜明再 鲜明。” 别缅怀了,现在你只能抚摸这唯一 的物质,不过,你要小心,不要抹去绿叶

来,快坐到我身边来。

上那一层毛绒,新鲜的早晨离开你太久了

世界空荡荡的不正好么?你的脸不会

吧,不记得它的质地了么?

被折射变形,更没有参照物来比较你的明

我也忘记了,先于你。

暗、大小、贫贱、尊卑…… 你只是你,坐在我身边,呼出发烫的 呼吸。

336

如此空旷啊,彻底抹去了隔阂、消灭

■大诗歌 ● 散文诗

四 从空中俯视。有领地的人无领地的人


不想回忆土地是如何被占领,只记

都在挣扎。 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面孔在绝望

得我先是有选择地抖落那些脆弱破败的叶

中扭曲,罗姆人、印第安人和犹太人相对

子,竭尽整个躯干里的盐和水,任秋风老

平缓。

辣,也要保留两三枚。 并且学会缄默,绝不责备你低下头典

好了,所有的人都有了共同的去处, 不必驱赶、掠夺、杀戮、费尽心机。

当手里的最后一片绿。

大地恢复了原始的静谧。

你不要这样瞪大眼睛,抓握是徒劳的。 这不是造成我们疏离的真正原因。

不如随这片堆满梦境的叶子一起漂

我困惑于分装在两个瓶子里的文明,

浮,你看星光、月色在宁静中水波般荡漾。

一瓶让我们学会表达原本不发声音的思

五 开始冷下来,像立秋渐进到霜降的过

维。 并且进一步演绎寂寞时微微的颤栗。 另一瓶显然更为绚丽,有着难以抗拒

程。 忽然怀念起那一大片燃烧的枫叶。

的药性,可以焚烧田野、青山绿水、筑起

在大寒尚未来临之前,曾经沸腾不止

五光十色的荒原,让我们之间长出坚硬华

地裹挟起经脉里的余热,像要给童话寻找 到新的苗床,生命层层尽染。 云做的帐子里,苍白的脸开始红润起 来,果熟发酵的醉,流经血管,捂热子宫。 截止到这个部分,不提其后再无波澜

丽的墙壁。 我曾试图学会拆卸母语组装篱笆,是 那种长满菊花没有缝隙的绵密,我不想看 到荒原里的你—— 忙碌的身体上长着机械的表情。

的秋水,好好享受这晕眩,任帐外的月上

弦下弦地不停翻转。

六 或许可以翻转到春色打开的另一面, 画眉雀跃,晨曦溅落枕边。 如果我赖在床上,可能会错过土层里 的涌动,错过乳汁般清新的沐浴,错过风 中邂逅青瓷细腻的美。 青春环佩叮当足够脆。 面对呼啦啦亮起来的太阳,我当然会 醒,当然认为可以由浅及深一路地绿。

我们是失去土地的人,如今又失去了 爱情。 更可怕的是,我们居然还要坚持改变 潮汐,克隆出浪花定格海市蜃楼、和沙滩 上凌乱的脚印。 我叹气的时候,你冷颤着说:如果月 亮上温度适宜、有水、有土地,我们还能 不能继续? 云渐渐堆聚,月背转过身去,我疲惫 地缩成母体里的姿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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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 楠,本名王亚楠,1961年生于新疆伊宁,现居伊宁,供职于 新疆伊宁某媒体。作品散见各种文学刊物,入选多种选本。出版作品 集多部,获全国性大奖多次。

神山圣水(选章)

雪在触手可及的高处眺望,芸芸众 生皆为时间奔忙。这时候,虚无像一杯毒

黎明在缓慢上升 那一刻,我屏住呼吸任流岚倾泻。 光亮在看不见的高空启程,一只眼照 亮了另一只眼。我知道,你内心的祥和浑 然有序,陡然间,被偷袭的惶惑掩盖了虚 拟的天空。 我没有贴着你的温暖行走,或者在某 一个黎明,用一把利剑斩断恩怨情仇。 只是,云带走了我的思念,如一池春 水,在隐秘的枝头,桔黄色的音符让一切 都归于寂静。

酒,在暮霭沉沉的山谷,让我的乡愁病入 膏肓。 所有的风都只是一种记忆,或浓或淡 的浮云缓慢上升,顷刻间,又在天光微现 的黎明,沿着皑皑白雪把安详推向峰顶。 神话和传说养育了我们,那些松林, 以及雨后春笋般疯长的羊群。 而高处的这些水,用自己的存在给大 山着色。让阳光更加澄澈,让万物在丰腴 的牧场走向光明。 或者,就像一滴晶莹的泪珠,微不足 道,却又持久地温暖人类……

曙光微露,那是天空已经涅磐。不为 照亮世界,只为心中的信仰能够早日回到 自己的故乡。 啊,群山逶迤,大地流芳。此刻,云 朵之上,所有的美都绽放光明。

瑶 池 仿佛一面宝镜,在天山的眉宇间用晶 莹晾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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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博格达峰 我知道,你亿万年的守望,只是为了 与我们相遇。啊,在阳光深处,我用一支 小小的火焰,唤醒了你持久的安详。 或者用一种痛烛照世界。那些风都是 虚幻,唯有洁白的雪暗示我,时间已经倒 流,天空的色彩并非都是蓝的。 我早已习惯了仰望,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可能还有另一种选择。 可是,我更愿意登临峰顶,并用一种

塔 松

平视的目光,温暖我的同类。不再去想那 仿佛守卫疆土的哨兵,在黎明用真诚

些风暴,那些斑驳的血痕,只用一颗善良 的心,廓清虚拟的场景。

捍卫光明。 我不去想鹰怎样飞过山顶,也不想花

瞧啊,这些石头都已经开花了。在博 格达峰顶,我看见盛开的童话就像大地稚 嫩的眼睛……

开花落又怎样在我的视野,用一支箭射向 久违的天空。 此刻,蓝色的森林漫过天际。仿佛一 支爱的谣曲,音符贴着目光,起承转合的

那一刻,清幽温润了山谷

相思,又一次滑向河流两岸。

拾级而上的山谷,就像一场春雨,骤

那个季节,我沿着一束亮光,在幽

然间把澄澈还给了土地。而夕阳中,我只

深的谷底,缓缓上升的情节就像激情澎湃

能用自己的方式,怀念那些久违的石头。

的虬枝,让我的言说在另一个黄昏遁入长

以及白胡子山羊,曾经带给我那么多

河。

快乐和幻想。 落叶也是一种言说。轻轻地,在天山 的脉搏里沉浮。而飞泻的瀑布,此刻正按

我不会这么想,假如所有的风都把我 们带向虚空,这时候,花瓣雨又会以怎样 的辽阔丰润我们的信仰?

神的旨意运筹帷幄。 远处,狼嚎若隐若现。月色仿佛掩藏

而这一片疆土,我知道因为有了你, 大地才会沐浴持久的安详……

着什么秘密,风无言,山谷把想象放大成 悠远。

在灯杆山向远处眺望

贴着岩石的心跳,我预感到一个季节 要是天气晴朗,在灯杆山向远处眺

已经凋零。 就像此刻我疲惫的呼吸,枯败而沉

望,巍然的博格达就会显现真容。 更多的时候,我以虔诚之心仰视,抖

重。还有什么可以让人留连? 啊,这样的夜晚,生命五彩斑斓,我 的世界光明一片……

落尘世浮华,让肃穆成为大山的风骨。或 者追寻太阳的足迹,用一生完成最初的信 仰。 山依旧是从前的样子。雪冠之上,阳 光热烈地拍打着堤岸,那一刻,惊涛涌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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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苍茫。 可是我不会在你的岩石上回眸,不会

马牙山上的风

用锋锐切割乡愁。啊,登高临风,就会有 是谁在峰峦之上,让一匹神驹驰骋在

阔大的情怀,如一次狂潮席卷大地。 这时候,一束祥光从高处绽放,宛若

云端? 电闪雷鸣的那一刻,我看见一座高

圣洁的花朵,用大爱普渡众生。

峰其实也很寂寞。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 有的守望都有结果,并非所有的雪都是白 一朵沉睡的雪莲 时光用爱把隐秘凝固成火焰。那些岩

有些时候,我会把崇敬压低,让岩石

石上的雪眺望,远方依旧迷茫。我知道,

喊出声来,然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把

你的视线之外,故乡的花凋零,大水怎样

所有的秘密埋葬。

淹没了村庄? 身前的事无从说起,而身后,我们 可以选择。可以在密林深处,找一块空 地,晒晒六月的阳光,让扭曲的心得以舒 展…… 或者,在海拔五千米高地,以雪的情 怀廓清世界。 就这样把自己幻为雪峰。然后又以巍 峨的方式,向大地投去光明的颂辞。这样 的时刻,我知道,所有的门都会朝我们洞 开。 而我只想做一朵沉睡的雪莲,不为群 峰峥嵘,只为冰雪之上,那些悠远的梦能 够得以绽放。

340

的。

■大诗歌 ● 散文诗

我不想在高处眺望,是因为江河已经 断流,海平面持续升高,天灾人祸使那些 麻木的心不再鲜亮。 这都是我们自己营造的风景。生活在 虚幻中,假面舞会一般,我们只能对我们 的影子说话。 哦,我知道在马牙山,其实我们也是 匆匆过客。


姚 园,一个喜欢远游的女子。在多年前六月的一个梦醒时分,离开生她养她 的故土——重庆,足迹先后在英伦半岛上的伦敦、与赤道毗邻的新加坡停留,如今 落脚北美洲,徜徉在秀丽的西雅图。漂泊的生活让她学会用不同的角度去拥抱这个 美丽而斑驳的世界。曾在大学任职,现为美国某出版社社长、美国《常青藤》诗刊 主编。发表过一些诗文,得过一些奖,出过一些书,在知足与向往中快乐、忧愁。

一汪纯净的深潭……

在颜色里回眸(五章)

这世界,只待你款款一瞥。

——题旅美画家李洪涛先生的同名油画

玫瑰的旋律

而你始终是我回眸时分的星火,它无需语言作 为燃料,只需情怀,一直在精神之上。 ——题记

或许总有一天,你会恍悟自己才是自 己的旋律,自己才是自己的江山。 那一刻,意念的天空挤满一把红帆,

狂想的心弦

云彩依然无法承载你的伤感。 一团闪电后的一滴泪。

是昨天的梦游进思绪的山洪,引爆出

水,继续在大地的怀抱里,无色、无

来的激情,万丈了追求的执着? 是今天的云托起那一尘不染的心,在

味。

情感的彩虹上恣意游弋?

我在一阵风后,不葬花,不葬情绪。

是明天斑斓的远景在湛蓝之岸,不衰 的诱惑?

花是人间纯净的一个佐证,情绪是一 个人的写真。 这个世界,真是滚滚红尘之上那朵

此刻,任何一种可能都是不可能的转 世,任何一种不可能都源于一个放弃的眼 神,任何一种奔跑都是意志的抵达,任何

无瑕的白玫。求真抑或让人难以自拔于一 条弯曲的山谷,但却能挽起一只绝望的衣 袖。

一种指令都是心灵海拔的归真、洁白、纯 青的升华。 此刻,那颗心是悬在黛绿山岗上的一 把箭。 在历经人世风雨之后,射出的依然是

让那道突如其来的光,在记忆的版图 里挥霍成一个眼神,一朵无法转送的玫瑰。 这个2011年元月,先知的翅膀是飞在 时空的一个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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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是自在的天堂。而自由是你给我 的珠宝,环绕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刹那,久 远的福音爬上岁月的眉宇。 我再一次想到玫瑰,想到玫瑰的有限 与无限。

你心情云彩的恒久,我要爱世上每一朵乌 云、每一粒尘埃; 那一刻,是这一刻背离的逢生,或者 重生。 思则变,不管最后蒂结的果是甜还是 苦,都由我无悔地饱含于唇齿。

暖黄的光晕

那也是我的潮汐,我的流连,那路口 不着痕迹的汛期。

当我再一次被一种含蓄的暖簇拥,禁 不住用一本《诗经》的长度来萦绕,禁不 住用五千年丝绸的细腻来绵延。

当眸子再度盈满你的身影之际,我是 为爱漂流、失眠的红玫。

我知道这是一把留给晴天霹雳的伞; 我知道这是一朵开在岁月风雨上的百

蓝色的诱情

合; 我知道这是生命的土壤,为明天的水 草丰盈的澄澈。

或许那蓝是落在流年的悠远与柔软, 深深浅浅不是足迹在时空背上的辗转,而 是心思的疏密与透明的难辨。

而你始终是我回眸时分的星火,它无 需语言作为燃料,只需情怀,一直在精神

而你我终在各自的汪洋或醒或梦。 你说生命是浪花尖上的微颤,我说生 命是被一种春天伊始的黄暖绿。

之上。 纯净,一种必然的悄然来临,将是偶 然莫及的望尘。

绿如蓝,蓝在心里之际,花是素净的 风帆,宁为他人世界芬芳温婉;

思念的滋味 那是一次与炊烟冉冉无关的远游,那 是一种因为凝视而认定方向的守望,那是 一颗心恬静安适出来的湛蓝。 那一刻,吹向你的是我掌心的纯净与 晶莹; 那一刻,只为你交出流火的七月,只 为你的晨昏搁浅或淡忘心里的疼痛,只为

342

■大诗歌 ● 散文诗

绿如蓝,蓝在指尖之际,海是彼岸的 融光,护着一个人的途返。 更多的时候,蓝是我视线外的庄重, 是一朵浪在耳畔的安然,宛如人生的无数 次相遇,是为那一次促膝的铺垫。 比更多还多的时候,蓝是一个意外的 涟漪,在渐丰渐盈中 清澈,沉静,走远。


邹岳汉 邹岳汉,湖南益阳人,国家一级作家。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1985 年创办中国首家《散文诗》杂志并任主编15年,随后主编《中国年度散文 诗》(漓江版)12年已出版12卷。著有散文诗集《启明星》《时光之水》 《青春树下》,诗集《远去的帆》,合集《邹岳汉 刘定中卷》,史论 《中国近20年散文诗发展概观》等。曾获“中国散文诗重大贡献奖”。

古 枫(外五章)

扬扬…… “嗨!一切都飘逝了……”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

无奈地,晃动它那颗已经开始谢顶的 头颅。

秋深了。老枫树独个儿蹲在凉凉的夕

然后,颤抖着,以秃枝般稚拙的笔

阳下,翻检一部被时光之手撕得粉碎的日

划,在苍老而质朴的心壁,简约地,刻下

历。

又一圈年轮。 纷纷扬扬纷纷扬扬……纷纷扬扬纷纷

扬扬…… 此起彼落。漫无头绪。 一页页,金子般贵器。日子般鲜亮。 一叶叶,都被陡起的西北风吹得散失 了,无从收拾。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 飘飞空中的,如一只只被命运之弹击 中,抗拒坠落的小鸟,几番痛苦的挣扎, 终是徒劳。 飘落地面的,如一群肆意横行企图逃 离季节栅栏的蟹,时奔时歇,无从捕捉。

冬 景 繁华落尽。一地唏嘘。 小河边。几行弯腰驼背的老槐秃柳, 昨晚曾秘密地聚集在稀疏点点的寒星下, 结背水一战之盟。今早,它们却一齐向晦 暗空蒙隐伏杀机的天空,伸出破碎的手 掌,于凛凛西北风抛掷来的云片上,签署 一纸屈辱的虚假的和约。 (枝头抖动着最后一片不肯脱落的枯 叶,是半升起乞降的旗幡?) 暗地里,却以它们搏动的脉管和深入 地层的根须,打探着春的消息,策划着春 的攻势。

纷纷扬扬纷纷扬扬……纷纷扬扬纷纷

不露声色地孕育着春的芽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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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恬淡而平静。

骨割面的阵阵寒风。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鱼,憔悴成 一片片瘦削的柳叶,时不时下潜至清澈可

敲打,为了不再有阳光下流淌的泪 水;

见的河底,喋翕地咂着一丛清癯凌乱的树 影。味很淡,不解馋。

敲打,为了不再有寒夜里冻结的冰 心。

于是交头接耳地议论:别离已久的春

新年炮仗

汛,何时回到衣带日缓的河谷?

不知不觉,又站在了新年的大门口。

破 冰

要拿出积攒一年的欢乐,去偿还积蓄 一早起来。

一年的忧愁;也将预支一年的的忧愁,去

窗外,一片银白的世界。屋檐口,

填补超支一年的欢乐。

树枝上,电线、电杆上……远远近近,挂 满玲珑剔透的水晶柱,在淡橙色的晨光轻 轻的敲击下,鸣响起编钟般清越宏远的律 吕,放射出虹霓般夺目的异彩。 昨日傍晚,潇潇洒洒下个不停的霰 雪,落地消融;而在子夜过后一阵紧似一

仗。 于是,我站在新年的大门口,跟一长 串挂在竹竿上,披红挂绿的炮仗一起被点 燃,噼噼啪啪地开始作闪亮的,有爆破力 的燃烧。

阵的朔风呼啸中,一层层积压的雪片下一

一声声,炸开一个个沉重的郁结。

滴滴消融的雪水,在颤瑟而坚忍的梦境

一声声,有生一般的欢喜,死一般的

里,遂冻结为硬朗透彻的冰凌。 宁折不弯的骨骼,一尘不染的精神。 此刻,在晨光温情脉脉的抚慰下,它 们竟然淌下了悲恸或感动的泪水。 于是,我操起一根竹竿,努力去敲 打。

解脱。 声声爆响!散落悲喜参半的碎影,苦 乐俱生的形骸。 有声。有色。有力。 然而,我不愿再将郁愁结绪和短暂 的欢乐充当硝药,年复一年地制作一声空

销金断玉。 夜间的梦魇音符般碎落,思绪随霁色 澄明。 额角上居然腾升起微微汗汽,驱散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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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成了炮仗。一爆即了的炮

■大诗歌 ● 散文诗

响,即刻烟消云散的炮仗。 宁可用自己的每个关节、每个细胞、 每根神经去填制另一种炮仗,为我生命的 新年,不拘时刻地爆响。


纷纷扬扬,哪怕碎成一地纸屑。

毛茸茸一身轻爽的小驹子一路撒着欢 呢,它不知道将来自己也会要拉车。

鸡 鸣

上坡了。老了的母马拼力拉怎么也拉 不动。

远一声。近一声。 抽搐。搏动。 黑暗胸膛里一颗小小心脏。

一记响鞭随着一声吆喝落下来,她尖 瘦的屁股上立时绽开一支殷红的花骨朵。 四蹄使劲刨。打滑。 再一声吆喝鞭影一闪!一双前蹄噗通

高一声。低一声。

跪了下去,膝盖在粗砾的沙石上蹭磨出了

是要叫醒懒惰的太阳去炉塘里生火?

血,沉重的轭压在颈胛上,挣扎不起来。

清辉如霜,远山如黛。陷在夜温软 舒适的卧榻上,养尊处优的苟安者们,懈 怠,荒唐而至于麻木了。

小马当是母亲躺下哺乳呢,凑过来没 长齐牙的嘴,掀动那排带血的乳头。 老马回过头,眼睛潮了。 它知道,小驹子长大了,也会像自己

长一声。短一声。

一样,拉着一架沉重的车,在血里泪里奔

老是叫不醒。

走一辈子。

却叫醒一位正在做着远方梦的旅人, 急忙掀开热乎乎的锦被,背负起简朴的行 囊,辞别那座古老、舒适而幽静的客栈。 去檐下。牵出那匹抖鬃趵蹄未曾卸鞍 的黑骏马,踏蹬扳鞍,跃身而上,趁着远 远近近此起彼落的鸡鸣,趁着满天尚未稀 落的星光,赶路。

母与子 一老一小,一前一后,走在并不平坦 的马路上。 母马前边使劲拉车,很辛苦。 小驹子跟在后面玩,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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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闻哲

章闻哲,本名章文哲,曾用笔名章少卿,冰绿主意等。70后生,原 籍浙江诸暨,现居北京南边。文字主要涉及诗歌、杂文、文艺评论、哲 学、短篇报告文学,至今约有30余万字发表在海内外各级报刊上。

牡丹九注

我把自己称作反虎耳和紫金牛的友人。

在我的任何注解里,都充满化学、物理。

嘿,我是你的属性,却身份不明。 你是什么呢?你呀,双目天生明而不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 则太短”。我知道在我领土上的牡丹常常超出 了牡丹的轨道。

辨 你与我保持三尺之距。以为这样可以

——题记

禁我鹿马之喻于风中。 实在,我并无风语。 我有无声的夜莺,持赤金之喉,取道

化学代表我接受你的奢縻,我会在你 身上用完一百席赞美辞; 物理则表示我始终手持冰冷的解剖刀。

我的刀术或许未臻完美,但决不使患 者疼痛。比如第一刀便是这样的: “你知我不是侍花弄草之辈。亦非怜

夜色,横悬于你的奢华之上。 当然,这样过于惊险。眼睛昏花的 人,将视我如兵器。 我是么?如果你说是,那就是。 你的判断力仅止于此。 三

香惜玉之臣。” 但我必然为你申辩。 这样,我便明确地告诉了你: 我是不通柔术的人。 二 我决定单方面信任你。作为一个重要 意义列入你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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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散文诗

你有小小的愕然,那有什么,你终会 发出与我共鸣之响。 没有人比我更熟知你。 你体内声韵,远非丝竹裂帛,亦非锦 瑟熏风。 而是火花铸金的炼歌。


是吗?无论什么歌,我总会事先知道。

我对你几乎怀有先天的拜服之情。

别忘了,我是你的注解,惹恼了我,

我会作你全部的含义。 这是一支肥美的花歌。 四 在你的字典里有“肥沃的唐朝”这样 的字眼。

注解者略通五音,认为箜篌编钟还 不足以醉人,唐代的和弦应有大提琴的音 质,作为,你睡姿的隐喻。

不妨视我为一株奴隶出身的植物。

你的宽袍华服铺满了大地。

我站在草木的位置上,表示我比他人 更善解花语。

风作你的教母。我听不清是什么,但 我猜想那不是什么子曰诗云,而是美人如 何转辗反侧。

“唐朝”?那是什么? 那是我落魄主人的怀念。草奴如是

必然有一支笛轻灵如燕,那是有别于 你的重华的。

说。

它的细小,可以被看作一曲无邪。

你听见它继续炫耀:

竹管的风流远不止这些,女王会对它

那时的她真是春风得意啊。知否?从 帝王到庶民莫不挥金如土,只为一睹五月 黄花。 看看洛阳旧谱,独步中州者除此复谁?

说: 卿啊,权当你是盛酒的器皿,无妨, 从空中滴下琼浆数点。 你的花瓣,因酒渍,而变成深红。

倘若,我非植物之臣,我是自诩为雕 虫行业中的佼佼者,身中纨绔之毒,意淫

显然,我的说辞在命令我昏睡。

风流之土的人。 我怀此劣根,将不出我所料,我同样 是愿意附和这帝王家的奴才的。 借太白遗风,我为其喧鼓曰:昔,牡 丹辽阔,一顾华倾人城,二顾倾人国。

这是有必要的,对于国色天香,你不 要吝啬这一丈绵柔。 何况此非庸常之乐,你不是犬马,她 亦非调笑令。 我的说辞如是劝告。

昔,长安、洛阳多么繁华呀! 你我故乡皆素朴,独独她的故土呀, 炼五谷之色,成金粉胭脂。

六 我非登徒子,我首先要这这样自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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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美色不止一次收容了我,我的躯 体,我的灵魂。我要强调:是非引诱。 确切地说,是你啜饮了我。 ——这个姿势,令我们同时想到你是 一只妖。 众花无妖。而唯独你是有妖的。 此妖额上当书:令众生生癫狂者唯此 风华。 在进入你之前,我保持着精神上的洁

在画家的寓言里,我获得一截断枝的 力量。它在你身旁士气饱满,颇似一位捍 卫者。 衰竭和死亡在什么时刻成为阳刚之 术?我的化学必然对此作长久的向往。 而那些锦鸡、蜜蜂、蝴蝶,我把它们归 入画家的不良嗜好。他总是在图什么圆满。 月亮的措辞是这样的:卿好,我便 好;卿不乐,我便不乐。

净。 我的血肉之躯只是个短暂的俗物。不 必为此惶惑。 很快我就化为你的瑰丽之色。

画家一无所获,他派出去的雪月,明 显地空洞而落伍。 当然,那是一个千年的僵局,“愿

如太白告诉他们的:“花想容”;而 现在,我要告诉他们的:

望”,这一枚死棋充满着破解的诱惑,但 是,至今无人敢走。

我正是你“想”的成分。 那些毫无杂质的畅想,在你的血管深 处流淌。你衣袂舒卷如流波,涤荡我,如 神谕我的快乐。

所以君且看,我笔下的牡丹至今待字 闰中。 在美景的总结中,经验矢口否认她与 月亮有染。

知否?那是婴的摇篮,婴不曾知晓它 的任性,它亮出雪的翅膀,搅动芬芳,把 自己袭卷进去,像陀螺一样快速旋转。 婴的笑声,秋千上的雪花,从漩涡中 析离。 我忽然变得慷慨:对所有劫难中的火 说,给你一片吧,你已很久没做美梦。

吾花,你没有丈夫也没有情人。 你会归咎于我的邪恶吗?不,你会爱 上我的注解! “你,你……” 不要称呼我为“你”,“你”是有毒 的。你未必能得到注解者的解药。 八

吾花,这是一次彻底的洗礼,其圣 洁,远远超出了穆斯林和基督的形式。

348

■大诗歌 ● 散文诗

尽管你怀念这个时代:公元6世纪。但


这个时代与你毫无瓜葛。

梦?我们几乎同时想到了这条路。

我从你的脸色确认了这一点。

不过,我梦的国度向来色泽暗淡,对 你来说属于禁区。你是无法进入的。

你在质问我:你是怎么回事? 不要把太平、长乐、则天这些名字与

我是如何知晓的?

我搅和在一起。 那是些带有血腥的名字。

我的梦中并没有开过一朵牡丹的痕 迹,却留下两个毫不相干的汉字。 查《易经》是毫无用处的。风声,它告

她们不是!非姚黄,非绿玉,亦非魏

诉我那是一个宋人的名字,叫“克庄”①。 此人写过一首牡丹词,算得上一个怜花

紫! 你澄清了自己,带着一种傲然的神

人。

情。 是牡丹谕我,还是“克庄”者谕我? “我一向认为你的王气太重,但你这 么一来,倒有点像小家碧玉了。不过,我

克庄说:“若比广陵花,太亏它。”

喜欢你的骄傲,它让我感到清爽多了。”

自然,我的词应该更高亢一些,曰:

注者如是说。

“本来么,你知道的,那些庞大的政 治背景,繁文缛节,国家阴谋,等等,势 必要牵涉到你。”注者如是说。

“我欣赏你的本位,你确实不必去苟 求人性。相反,如果人性能超越至花性,

若比金枝玉叶,气煞她。

你说呢?也许你将逃离我的措词。 你在锦衣玉食处,遥指我的贫困, 道:花墟,花墟!

荒芜便是这样吧。我指你为亲,如你 指我为仇。伯仁者该死。

倒是造化了。”注者复如是说。 九 那么你是什么? 你并没有直接回答我。你会通过哪种 途径告知我?

①注:宋刘克庄《昭君怨·牡丹》词云:“曾 看洛阳旧谱。只许姚黄独步。若比广陵花。太亏 他。旧日王侯园圃。今日荆榛孤兔。君莫说中州。 怕花愁。”词中“广陵花”指扬州美女。广陵为扬 州旧称。

349


赵俊涛

赵俊涛,1964年10月生于豫北平原,现居贵阳。1982年开始文学创 作,获各种奖多次,作品收入《中国散文诗90年(1918-2007)》《散文 诗选萃1990》《中国当代汉诗年鉴(2007)》等。著有诗集《在石头间穿 行》,散文诗集《阳光的碎片》,理论专著《散文诗的艺术》等。

何一个方向流向别的任何一个方向

水·鱼 ——《瞬间》之一

因此,水不再朴实,水变得华丽无 比,水装饰一切,水象征财富和豪奢,甚

水被分配。通过战争 水被一次次地分配在那些被称为英雄 的人们的手里

至权力 因此,城市和乡村最多的永远是酒肆 水被扭曲

所以常常有纪念碑或者金属雕像行走 在水上

水被奸淫

而水常常平静异常

水总是不加设防地亲近人类的手和身 体的每一个部位。船或者舰,这些被延长

更多的时候,水被规定着。行走在石

了的人类的手臂或者意志,总爱折磨水的

头的、玻璃的、金属的容器里,或被指定

柔情和善良。它们总爱深入水,攫住水的

一种流向,或被染上一种颜色,甚至改变

身体。从中获得快感

它祖宗一样不该任意改变的血统 因此,河道、江岸或者海滩被制造成 各种形状 因此,石头中提炼的一种晶体被放进 火里熔化为更加奇特的器具,作为水的宫 殿或者囚笼 

因此,工业发达兴旺。钢铁常被

作为力量的象征,因为,它比石头更能征 服水 因此,水不再是由西向东,而是从任

350

■大诗歌 ● 散文诗

因此,水常常会不再是水 它被迫成为那些兽欲的容器 因此,水常常会不再是水 是河东的狮子,是北方的狼,是孤岛 上的毒蛇 这种报应,此一瞬间和彼一瞬间都的 的确确感觉到了。沉没,倾翻,中毒乃至 死亡都警示了一切 而我们看到的水早已不再是水了 水在若干年前的一个深夜就已返回了


它的故乡

己前生快乐的形象

在我们身边的更多的是那些无法与水

鱼只能诗意地活在那只古陶器上了

同路返乡的鱼,离散了水之后,它们集体

当鱼的生命在文人画中又一次复活的

登陆。(两条腿走路可绝不是鱼们的荣幸

时候,全世界已经都是下午。下午的阳光

啊)

斜照在混凝土筑的路面、街道以及林立的

鱼以它特有的方式光顾了整个世界

楼厦上,它们全都因噪声而变得平静如早

鱼走进城市和乡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不复存在的水

傍晚的聚餐 它哼着最后的歌不敢想象前面的道路

和最终的驻地

给鱼和异化的水最后一次交流的机会  它们在交流中作永远的诀别

陆地上阳光灿烂 人类的餐桌上阳光灿烂。酒馆或饭 店,菜市上,乃至人类的眼睫和丰润的嘴 唇上全他妈的阳光灿烂

喁喁的鱼鸣总是在深夜出现 在子夜的酒后,在摇摇晃晃的那些吞 吞吐吐的舌的根部

只有鱼感到悲哀,他的每根鱼刺都在 黑暗中被软化被腐蚀,鱼没有了卡那些风 骚发情的喉咙的力量 鱼被一只钩子挂着称出一种重量和钱 的数量 手和手的交接深化了它的唯一的那种

而鱼性的生命,在世界上最后一枚鱼 死后开始发扬光大。在人类所有的每一次 交往、交易和选择中,我们都能看到一网 一网的白花花的鱼被打捞上船 满世界的,腥

命运 无法更改

对鱼的思念和定义也只能通过考古 鱼作为水中的最普通的生命,它转眼

有消息说,鱼的很多邻居们在欧洲的 一片沙滩上集体自刎 悲壮得像一首诗那样美丽

间永远地灭绝了,它比恐龙的灭绝更令人 怵然 鱼儿离不开水。这个最朴素的真理 变得多余

从最古老的一只器皿上,鱼看到了自

351


紫 鹃,莫名其妙的中年女子。爱人、爱生活、爱哭、爱书、爱旅 行、爱美食、爱音乐、爱电影、爱所爱的一切。2002年获得优秀青年诗 人奖及最佳广播剧团体金钟奖(剧本占20%)。2007年1月接任《乾坤 诗刊》现代诗主编至今。2009年3月任北岛主持网站女性写作版主。

界(外三章)

那一刻,说你幸福了,我也会很幸

画下雨后的况味。 千里外的音符,颗颗春天。

福。

你唤醒忧愁,将忙碌推开,在我狂奔

一只蜻蜓,直直掉落,无依傍的。 此岸是干涩的,彼岸是灰阶的,水位

的时候,忘记所有败坏。 你在远方,让风开启一串铃声当当,

持续下降。 那一刻,单调的拍合,从一句经文开 始打坐。而后,荒凉地,烧成一炷香。

你从旷野的羊群走来,我反复练习灿烂阳 光。

为自己唱一首歌

雪的声音

把青春翻转过来,把爱情翻转过来,

镜头逼视下,过去问未来时间是什么

把键盘上暧昧的音符翻转过来。 过来,过河来,火热这里引爆。 涂鸦、飙舞、放纵的一季秋,成为粉 末的时空胶囊。

声音?云朵是什么声音?向日葵是什么声 音?爱是什么声音? 说真的,黎明不能说,黑暗不许 说—— 那是画出来的声音,那是空气的声

神的女儿

音,那是被四季轻轻推了一下,雪落在发 梢不停翻飞的声音。

时间对着你儍笑,左瞧,右看,开心 的曲线。 光,洒在发稍。爱啊!在每一道彩虹

352

■大诗歌 ● 散文诗


枕 秋,本名卢静,1974年生,现居山西河津,文字散见于《黄 河》《诗刊》《阳光》《诗歌月刊》《诗林》《诗潮》等报刊,出版 散文集《穿越河流的鱼》。

蝶之潜(节选)

的背后,黑犬的齿牙寸步也不肯远离。 但我们是北风的劫持者,双唇翕动的

悬 崖

空气,选择了另外一种叙述的方式。 在焦渴的山石上,我们绣出一整座花

1

园。 昨日、今日与明日都要重新注视。

时间已经沉眠,蝴蝶依旧扇动着翅 膀。 山谷望不见尽头,只摇晃明明暗暗的 踪影,黄金的、白银的、青铜的。 只储存一枚古老的磁针:我从哪里 来,要到哪里去? 只有你的爱,才能打开光。海水退入 蓝,天空何时进入黑?人们会说,看,两 只蝴蝶在峭壁上深吻。 你说不出,推上山的巨石有多重,我 说不出,扇落热泪的翅膀有多轻。 双翅簌簌颤动!我们往复的视线,打 铁一样嵌进坚固的岩石,守夜人漏风的孤 灯里。 我的兄弟,我的姐妹。

葬礼隆重举行过的四野,鱼贯而行 的长队发生喧哗,星星的泪水在那时流下 来。 触角举起两盏小灯,与广袤的天空相 连,只要一道春天闪电的锐痛,我将幸福 地淬火 只要你说,花朵永久歌唱,燃烧美 丽的舌焰。行人哪!看,尘埃挺出一枝新 蕾,闪耀成蝴蝶的彩斑。

3 “你才看见自己,一束光已把你描摹 了千万次。” 我们真的听懂第一声啼哭了吗?我们 是否有勇气,同一朵怒放的花互为翻译?

2

从低处空气里一块古老的胎记,到高处空

只是,乡愁追问到洪荒的何年?太阳

气里一个眩目的熔点。

353


瞳孔是不彻底的表白者。

瞬间失踪。

你这样向我阐释:太阳和月亮是情

那座城市抱住众多房顶,房顶抱住囚

深意重的探险者,我们是忠于职守的猜谜

我的墙,墙抱住一闪的砖,砖抱住环流的

者。已经多久了?闪光的王冠,黑暗的瓶

泥土,无非如此!但我们已飞入泥土的心

口,滚烫四溢的话语。

脏,在果子里,听到洪亮的钟声。

也许是北方一间普通的平房,白杨树 叶儿沙沙响。新生儿澡盆的水蒸汽,将一

什么是钟声?钟声就是笔算两只鞋子 的距离,心算北极星的长征。

盏灯稀释为四壁的老地图。怎么有深海的

根须里,依旧飞。

气味呢?我曾是饱经忧患的新芽,我曾是

母亲的宫堡里,我是落座加冕的王。

爬上长堤的鱼,页角的注释里,我是简单

时空的底片上,我是翩翩起舞的蝶。

的细胞,与世界交换复杂无比的物质。 我呀,是那么单薄的突起者。

出 使

生命,绝不仅仅属于一扇门,钟面上 一扇雕花的格子窗。 你的赞美,摧毁死亡。 你的对抗,不容置疑。

1 我最重要的发现是:你一直在发现着 自己。 每个日子都是火焰变幻的同一个圆,

4 左手握青枝绿叶,右手握乌煤,左手 握波涛万顷,右手握永不黯淡的珍珠。 两只翅膀缓缓展开,是一个落款留念 的扇面吗? 你真的不信吗?我说,一切都是泥 土—— 沼泽是,高原是,风化的石头是,突 围的马群是,钥匙的残骸是,炎凉是,我 们无法逾越的时间长垣,也是。 你真的不信吗?你说,泥土能听见大 地的心跳。 这是一场冗长的辨论吗?起点与终点

354

■大诗歌 ● 散文诗

磁针拔节的矿,是上升与下降的同一扇 门。每秒钟的决口,掷出飞旋的骰子,你 只看到一朵必然存在的花。 我们走吧,走到古老大地的边缘,要 做的第一件与最后一件事依旧是,为自己 铸一尊裸露的像。 “脚板、眼睛、嘴巴……” “你为什么只说一半?还有太阳拼贴 的影子,扫描眼睛的眼睛呀……” 纸面巾与铜面具,落了无法扫除的一 地。我究竟是气流中的自由者,还是炉窑 口的凝固者?比如你,漂泊到星星垦荒的 地方,又被一副甲壳捉住。我们悬挂芦苇


上的心跳,翻滚悲欢的惊浪。 黑与白构成各种夹角。命运的粗线条 上,勾勒蝶翼,是你最重要的发现。

蹲在种子里的一株树站起身,摆设 千万条枝桠。它演绎简单到复杂的抽象过 程后,立即覆满感性的绿嘴唇,咬破一丸 炎凉,与我们的五官互相应答。

2 在高速路口停车,我看见梯田以最缓 慢的方式沉淀着日光。比落叶低,却比心 跳高的小路很重,只要一只蝶的叮咛,就 会开启历史的封口。 “一朵荷花捧出金光四射的露珠,从 原始沼泽升起……” 我们却在子夜看山,火把放大目光

第一时间的使者藏在人群中,为我们 丢下一杆为星星编译逻辑的秤。 你在磁悬浮列车的轨道上,焊接神话 的入口。 我在鱼雷与码头的伎俩中,四处寻找 钥匙的残骸。 我们在沙滩上弯腰拾碎片,显明的, 埋没的,努力铸造一个蔚蓝的砝码。

的炽烈与游离。一朵火苗,能折叠多少形

称一粒苦重的盐,一朵白云轻轻结

状?追逐太阳的部落,像一只蝶的梦,日

晶。称一颗珍珠,告诉我,悲欢翻滚的海

复一日栖息在燧石。

有一个跳动的心脏。

崖壁上涂画众多的神祗,巨大的下巴 挂着人类的厄运与福佑。 但你只看见镜面:透视镜,显微镜、 放大镜、潜水镜、多棱镜。你身体的每个 部位,都碰触到光的手指,胶片穿透初醒 的梦境,铁轨一样一节节铺入我们扩大的 心宫。 直切要害。 可是,我爱!聚光镜遗失在血滴里 了! 权且用“1代表吧,因为这个消除了对 立的数字,指向完美。

3 谁在窗外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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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角,本名王玉芳。生于1976年10月,现居黑龙江绥棱,教 师。曾有部分作品发表,搁笔多年,无奈诗歌是自己的一种无法放下 的牵挂,忘不了对于这种文字的痴情。

那些花儿,那些心事(五章)

夏 艳 微下的古城墙,花儿低眉夏日的枝头

春 花 我承认一些虚妄。

凝思,任影子在光阴中修改生命的长度。 从一簇簇沧桑皎洁、俊逸料峭的美

淡紫的春天从午后的孤独里用一把草

里,时光顺路疾驰,在温度的转角,悄然

籽捂住天空的唇,人们安然敷座,我亦安

跃进半亩洪荒,收走一个季节复苏的机

然聆听花开的清芬。

会……

这是明丽的季节。透过纯净剥开日 子昭雪剩余的时光,我用身体里藏了三十 多年的一把盐向你忏悔,向无风无雨的天 堂,做最初的袒露。 在走上归途的秩序里,与每一处断崖 挥别。舍弃的山峦怎能驼行,那颗未落的 噙泪需要挺直腰骨,和你共赴别人论证过 的方向。 我的姿势仍留有不肯成熟的传说,那 些被禁锢被鞭笞的道义不再被你真爱。

我怜惜你,这次第绽放又落拓清修的 花儿。颔首,需要一种怎样的情怀? 穿过寂寥的小路,春天走了,夏在 远方随其自然,一如我心上弥漫的粉色桃 红,终成永久的烙印。 坚强,隐匿在我尚未来得及振翅的月 光中。 逝去如斯;流过的苍茫,亦如斯。 一滴艳丽,在水中慢慢嫣然;一瓣落 红,踩在前往终结的路上。

关于我的故事,一切随桐花路上的云 团涌向未知的地域。

秋 红

为你俯身,我在临水的空白里,又一 次原谅了昨天。 与 爱 错 身 , 与 你 擦 肩 …… 如 此 , 而 过。

356

■大诗歌 ● 散文诗

七月,迢遥长行,那一些深晚,泅渡 了你我的际遇。 我和秋色同时莅临海岸的两边,你老


式的忧伤以札记的形式落英纷纷。我,被

欢喜的骨头竟然碎了一地,成凌乱不堪无

风送抵江南某处人家,与水共歌。

法捡拾的幸福。

昔年的淡香与木槿在你微冷的氤氲中 随季节去了,一抹镶嵌在秋日窗口的白沉 入时空,那逼仄的空间沉入的,无非是我 的恐慌,是我或者你入定后捻起的一段竹节

幸福太渺小了,使修持的心亦能举重 若轻。 不问来世的路可有魔障阻隔,无法抵 达万水千山。

般的忧思,漱玉珑玲,没有了任何色彩。 世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记忆被一滴水濡湿。

今生有涯,念无涯。纵然破旧,你的

我躺在水上目睹光阴的无形见老,怆

烟雨在我前世的水墨中还是留下一则擦不 去的印痕。那些温暖的、扑棱惊飞的时光 是你随手掸去的灰,熟知其轻后,与短夏

怆然…… 这样一种方式幻灭自己,行到不可行 之处,我,只见证了自己的荒凉!

换了容颜。 孤独的花儿,你怎么来了? 恒有一条闭幕的斜辉,在越夜的苦茗 里诉说,你的贫瘠。 我不再涉足,终生潦倒在这儿,守着 望着天空之魔城里你留给冬天的乱麻,我 不要用这团乱麻为你的桑烟编织华服。 数年之后,我会感念:你来过。

记 忆 悄然打碎一下午时光。 默默坐在暮色压低的绿色背面,听风 声过耳。 确切地说,我是在等一个词,她的悲 怆铺满了我风中的记忆。 当繁华落尽夕阳的美,事实的钟声在 星光微恙的地方,踢踢踏踏沉闷地响着。

横渡一张纸 被水锁住的女人,逐日奔跑在一张纸 上,听花谢花飞。

那些梦魇的回声,此时,只练习了飞翔, 自编自导了一出关于蓝天无处不在、白云 无处不在的七月热闹。

无边田野,无边村庄,无边的一畦

这是我唯一可以陈述的理由。点点光

苦菊里,住着月光女神。我触抚无垠的银

芒在夏季的某一天傍晚,穿过炙热,穿过

辉,转身之后留下遍地清凉,为了或生或

了风,传唤一滴露水,替换一个女人。

死的不完美结局。 宇宙好大,一张纸好轻。 从正面穿越到背面,从爱横渡成恨,

我必须肯定行者的无望。 从最短的苦菊嫩芽里,我又多希望能 为自己,啃出一个新的、梨花带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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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庆荣

周庆荣,博客昵称北京老风,1963年生于江苏,现居北京。出 版散文诗集《爱是一棵月亮树》《风景般的岁月》《飞不走的蝴蝶》 《我们》《有理想的人》等多部。

关于黄河(外八章)

佛音的悲悯,抑或道家的清修,往往 删除了万水千山。是啊,不能对滚滚红尘 熟视无睹。

我比很多人都更加憎厌儒家的迂腐和

有一种清,后来消失在浊里。

纲常的无聊。但我赞成这条河流告别少女

尽管,周围布满尘土,我怎能轻易地

时代,入世,而成为母亲。

放弃缅怀。 那最初的纯净。 因为懒惰,我用贵德省略了更高更远 的唐古拉山。 依然属于最初的黄河,清得让我心 疼。

岁月是漫长的。 和土地难以言说的纠缠,使她有了新 的名字:黄河。 黄河仍然不够,我们一般称养育了我 们生命的河流为——母亲河。 三

后来,我们尽可以顺流而下。伟大的 弯曲,伟大的跋涉。直到她勇敢地浊,沉

接下来的母爱,只能在曲折中表达。

默,不做任何解释。是在这个时候,我泪

土地,在繁茂的事物之外,逐渐投入

水涌动。

河流的怀抱。日子的沉重和岁月的积淀, 甚至曾经孕育丰收的土,曾经贫瘠出饥荒

二 这条著名的大河。 纯净的时候,若最初善良的人类。 更贴切地说,如同涉世不深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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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土,连同硝烟熏黑的沙场风云,它们, 一有机会就投入母亲河。 它们,改变了母亲的色彩,加深了她 的凝重。

地形复杂或者人心叵测,天堂里不需要这

浊世的承受,更像母爱的忍耐。

些。

一切可以来,一切都留下来。

■大诗歌 ● 散文诗


河床在,爱在。浊下去,如果灯油耗 尽,是另一片新土。

孝与不孝是孩子们的事,一些弯路由 你来走。 河畔,谷子和高粱坦荡地生长。

村舍有炊烟,人群,悲伤或者幸福; 只是,在水浑浊之后。

都市有灯火,人群,幸福或者悲伤。

水面不再如镜,月色和星光,天空及 七

白云,不能再清楚地倒映在黄河里。 自然的纯粹和人类善良的原始,模糊

人们,确实不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了。如生长了白内障的眼睛,我们看了又

难道,就只能喜欢扎堆地生活?

看,模糊了,浊浪在局部滔天。母爱,也

我反复地说,都市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以叹息。

所以我经常在夜深的时候,向故乡遥望。

除了浊下去,我们真的就别无选择? 五

当山西一位女诗人坚持感叹引黄工程 的时侯,我说:我们为何总要住得高高在 上?为什么,我们要远离母亲河?

我把在壶口见到的瀑布,说成是母亲 河一生里唯一的浪漫。 泥沙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曲折。瀑 布,抒情成传奇。

其实,我这么问,是因为我的眼前总 浮现我的母亲:皱纹遍布脸庞,我搀扶着 她,她蹒跚着一双老腿,拾级而上,并且 不辞劳苦。

酣畅淋漓地摔下去,超越独自的呜

母亲河就是这样。

咽。

虽然颤颤巍巍,也要把她的爱进行到 母爱,不说委屈。

底。

六 离兰州不远的地方。 在这一块土地上,黄河走了长长的弯 路。

八 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还。 实际上,她想回也回不去了。这就是 母爱的宿命,她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回程的

说是弯路,更是母亲般牵肠挂肚。左 边是儿女,右边是子孙。一个弯,搂紧干 渴的庄稼;另一个弯,拥着皲裂的土地。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母亲河,要想一 碗水端平,迂回再迂回,曲折再曲折。

车票。 也就是说,这一种爱从一开始就没想 得到回报。 当我站在渤海之滨,我想让很多文人 墨客承认这个事实。 ■

359


渤海,宛如母亲河的一个句号。

不谈枯,不谈衰,一场小雪让外面的

小小的渤海还不足以做黄河的句号,

世界开始慢。我记得春天的花,它们急于

类的天空如果圆满,这个句号应该整个天

开放;我记得夏日的河流,试图湍急,决

空。

堤而泛滥。许多面孔,焦虑,然后脚步匆 匆。

静 物

另有一些人,每到秋天,便按奈不住 地盘点收成。他们总是看着别人的粮仓,

一些陈旧的景象,是我眼前的静物。 春天的夕阳里,我站在一座山的高处。

当猫头鹰或硕鼠,一念之间,秋天就已经 过去。

一管又一管的烟囱,它们沉默。

所以,在冬天,欲望在寒冷中凝固。

与钢铁有关的时候,它们火热的心

我从每个人的呼吸中,看到人的内心的

肠,一会儿黑色幽默,一会儿白色温柔。

热。旷野是冬天的空,没有鲜花,外面就

高高的天,一定记住了它们说话的方式。

不担心是花花世界。我们一起冷,平等地

如今,它们沉默。

冷。

在夕阳的目光里,在山脚下。我喜欢 这些站立的事物。 说起世道人心,没有什么比它们更经

我望着雀巢,关心一只鸟的去处,目 光穿过冬天,雪融化或者结冰,未来的命 运可以不想。

历过烟熏与火绕。不要妨碍它们平静的站

我只注视这个干净的季节。

立,不要呀! 习惯了天空下的高度,炉火熄灭之

沉默的砖头

后,站着,成为它们最后的尊严。 那些能把站立变成躺倒的意志,我边

会有这么一天的。

想着这种力量,边走向山下。 夕阳,逐渐在我的身后。

一块一块的砖头,在建筑的下面,它 们来决定一切。 苔迹,不只是岁月的陈旧。 蚂蚁,或别的虫豸,访问着这些沉默

冬 天

的砖,它们或许爬出一个高度,它们没有 欣欣向荣是可以内敛的。

意识到墙也是高度。

当大多数树木变得干净利落,我一呼 吸,空气似乎热气腾腾。

360

■大诗歌 ● 散文诗

有一天,这些砖头会决定建筑的形 状。


富丽堂皇的宫殿或不起眼的茅舍,这 些砖头说了算。

江 山

上层建筑是怎样的重量? 沉默的砖头,寂寞地负重。它们是一 根又一根坚硬的骨头。 它们就是不说话,更不说过头的话。 它们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一块砖挨 着另一块砖,它们不抒情,它们讲逻辑。 风撞着墙,砖无言。风声吹久了,便 像是历史的声音。

不要仅说你的容颜,一切的美丽我都 暂时抛开。 谈什么才能算真正的风景?历史的面 纱,藏太多的勉强。说爱,我有足够的胆 量,可以轰轰烈烈,但不会肝脑涂地。 五千年,妨碍不了我只争朝夕。 男人,一切可以沉默,目光纵横捭 阖。沉重的岁月只当弹指一瞬。 五千年,就当作一生一世的浪漫。有

想到阳光

些问题,我活着时无法解决,在我成为往 事,就让它是一个迷。

绝对不是为了黑暗。

诱惑与克制。江山如画,美人走远,

只是在黑暗中,依然能够光明磊落。

我走进江山。风雨一定无阻,日夜兼程也

光明磊落还不够,真正的光必须有温

许并不能保证一种永固,万岁的是泥土一

度。在混沌、潮湿和糜烂之上,光明,一 定要有明确的态度。 柔软的抒情如果与光明有关,她也就 是一缕月色。无动于衷的亮度,还不如让 夜晚就是沉睡的黑暗。

样实在的事物。 江山是我的画框,我是里面一个小 小的存在,不断被改变的存在。如果厌倦 了,就飞,在云里飞。 江山在下面,灵魂在上面。

我希望光明有所作为,比如,它让人 温暖,让事物热烈,让阴暗和晦涩永远暴

忧 郁

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浮云蔽日原本就不是 历史的真理,灰尘,灰尘,那只是生命必

原先说的还只是尘土。

须的真实?

现在,乌云越积越厚。我用豪迈修饰

抛却一切的方法论,阳光在人世间。 我们不做梦,我们风雨同舟,我们豁然开 朗。

深度的忧郁,兔子和地鼠一同来到田野, 一只啃叶,一只咬根。 我不能大声地为田野叹息。

361


庄稼一望无际。没有任何旗帜飘扬, 今年依然丰收。 不允许一根甘蔗长出苦水,不允许麦 子垂下头颅。一朵玫瑰却可以带刺,一只 铜号可以反复地吹。 气象万千的世界,我原先只说灰尘。 现在,我还看到了乌云。我豪迈地硬汉般

以暂时浑浊,我在,愿意放弃一切俗世的 快乐,与你高尚,与你知音。 给你,我的同胞。 所有的苦难让风吹走,一起不畏强 权,不畏暴力,不需要流血,让纯真的信 念营养美好。 给你,全部的美好。

行走,因为更加柔软的小草,我忧郁,但 不成疾。

爱情说 —给L

我想让自己的男中音在乌云底下缓缓 发声:田野的主人,你们在哪里? 谁在齿食麦苗?谁在啃土里的花生?

我给了你太多的孤独。

兔子不行。

今夜,我用二十八杯酒解释我们最初

一个又一个洞穴,地鼠活跃。

的相遇。 玫瑰或郁金香都代表不了爱情。

给 你

酒醉之后,我想把爱情留给我的墓碑。 不要让他醒来,爱人。

冷的人,你要相信。 有一个人,他虽在别处静静地孤独, 他想温暖你。 被挤压的人,在空间之外,有一个人

穷。他以沉默的方式珍惜,斗争和豪迈, 他留给十万里黑暗。 苍天不如苍生。

他一边看天空,一边把世界给你。灰尘,

一场豪赌,以纯洁和美好作注。

或者别的,如果抑郁,想一想葵花,它忘

今夜,我赌全人类纯洁,我赌未来的

记日子里的黑,专注着光明。

美好,如果输了,我就拒绝醒来。

没有去处,我们的躯体是灵魂最好的

拔掉我的墓碑,我埋在爱里。离离

房子,青砖做墙,红瓦为顶,理想在上。

青草像生命中的细节,我听见你的话,如

挡住所有的寒霜,暴雨肆虐,我们的血液

风,情真意切,无休无止。

是自己的温泉。 如果你是世间最无助的人,不要紧, 我的目光坚定,不忽视一张脸的疲惫,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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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你一直很好,他理不屈,但词

■大诗歌 ● 散文诗

说爱情,最后的安静和太平。 不吵,他放弃所有的远,在离你最近 的地方,醉去。


编后数语

一年一度的元旦即将来临,当代诗歌文学一年一度的收割季节也到 了。2011年卷的《大诗歌》经过两个多月的征稿、审稿、甄选,最终确 定了274名作者,其中分行新诗作者180名,散文诗作者94名。 到了今年,《大诗歌》的编选工作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由于前 两本的出版发行在诗坛上反响较大,所以,今年在选稿对象、范围、人 数上必须要所调整,在出版发行上也需要强化。为此,2011年卷《大诗 歌》与2010年卷、2009年卷相比具有四大调整与变化: 第一,页码增加。为了让更多的作者能够入选《大诗歌》,2011年 卷《大诗歌》从原来的300页扩大到360页,增加60个页码,从而让更多 的作者获得入选的机会。 第二,作者的国际化以及多民族化。今年向《大诗歌》投稿的作 者,除了原来的大陆以及一部分港台作者之外,许多定居海外的华人 华侨诗歌作者,以及外国的汉学家,甚至不懂汉语的外国诗人也开始 向《大诗歌》投稿,这是一种令人欣喜的变化,标志着从2011年开始, 《大诗歌》正朝着国际化的道路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从此,这个选本就 不仅仅作为当代中国大陆的诗歌文学选本,它将逐渐成为世界诗人的群 英荟萃的大舞台,从而适应21世纪全球化时代的世界文学共时性的审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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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求。除此之外,今年的稿件选用上更加重视多民族化选稿,尽可能让 更多民族的优秀诗人入选《大诗歌》,让《大诗歌》也实现多民族大融 合。 第三,年龄覆盖面扩大。考虑到诗歌文学的历史传承以及未来持续 发展,我们既敬重前辈,又关注发现新人,所以,在选稿上努力扩大作 者的年龄层,覆盖面。选入此卷《大诗歌》的分行新诗作者中,年龄最 小的出生于1998年,一位仅满13岁的小诗人,最大的出生于1928年,83 岁的诗坛前辈洛夫先生。散文诗也一样,年龄最小的出生于1993年,18 岁的诗坛新秀,而年龄最大的则出生于1926年,85岁高龄德高望重的耿 林莽前辈。这种选稿,足以体现《大诗歌》作者的广泛性,《大诗歌》 美学追求的包容性、柔软性。 第四,出版社的更换。两年多来,中国青年出版社为了《大诗歌》 的问世和出版、发行、宣传等作了大量的工作,我们籍此表示由衷的感 谢。然而,从2012年开始,这部在中国大陆编选的当代诗歌年度选集, 将走向世界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那么,做好该书在发行工作显得极 其重要。由于四川的“文轩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相信《大诗歌》拥 有更为广泛的读者群,愿意为《大诗歌》的出版发行接力、竭力贡献力 量。为此,我们决定从2011年卷开始,将《大诗歌》转到该集团下属的 “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充分利用该集团数百家书店的庞大发行网 络,把《大诗歌》铺向国内、甚至国际的巨大图示市场。 以上四个变化,足以说明《大诗歌》的编选、出版、发行在摸索 中稳步前进着,也说明了《大诗歌》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作者与读者所 关注,所认可。我们为此深感欣慰,也意识到这项编选工作的任重与道 远。我们将一如既往地秉持我们关于诗歌精神的崇高性体认,坚定地走 大诗歌美学的探索、发展的道路,努力打造一个除了中国诗人之外,还 有更多世界诗人参与的,探索现代诗歌美学的对话、交流、展示诗歌文 学前沿性、先锋性、世界性的平台。

《大诗歌》编委会 2011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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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诗歌 ● 编后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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