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 PIN-X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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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殊死的搏鬥,存在於你我和那一坨胡亂卻有秩序的毛線裡。 毛線日記


9/15 下午創意基礎課分組後才發現自己來到電影課很有自己想法及魅力的老師組:顏組。在這個時候才發 現,創基分組的顏老和電影課的顏老判若兩人,在創基分組一開始就對我們下馬威,希望藉此逼退我 們之中不想要堅持下去、不符合自己心中建築系期望的同學們。尤其是顏老出給我們的第一個創基作 業,當下的我不曉得毛線跟建築設計系之間的關聯或意義是什麼,也無法從這24小時的三個洞手套任 務中捕捉到老師想要傳達給我們的信息。接到任務的當下我只覺得非常的困惑,也發現顏老真的和我 以前所接觸到的老師所完全不一樣,不論是佈置的作業、還是那不清不楚話裡帶話的哲思,都讓我對 未來的課程感到些許的緊張,甚至是略微的害怕自己能否達成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毛線手工領域。 等學姐帶我們去朱姐那邊買毛線、挑自己喜歡的顏色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一切都要正式開始了。那家 店很隱藏版,店面很小,卻有著各種琳瑯滿目的材料,好似雜而無章到處堆積的物品,在珠姐心裡好 像都井然有序的排列著,總可以給各種前來尋寶的學生莫大的驚喜。而後發現無論我能否撐下去,它 都成為擺在我面前最大的難題----打毛線。在朱姐手把手認真講解教完我們如何起針鎖針時,以為這 對我來說不會是什麼很大的難題。但輪到自己動手操作、回到家真正開始鉤毛線時,只得拆了一遍又 一遍,自己埋頭苦幹得不到相對應的回饋,讓我非常的沮喪,打了兩個小時後只完成了大拇指上圍的 部分。直到我媽回來看我鉤毛線的順序不太對,才教了我一些技巧好讓我能快速上手。在我媽的幫助 下,我鉤針的速度得以變得快速,而第一個手套雖然其貌不揚,可他卻是我人生中第一個靠自己跨出 不確定的手工領域所完成的作品。讓我十分欣喜,甚至覺得也許這樣的方式,也可以找到 自己。

9/16 創基課正式開始的第一天早上,才真正完成手套,織到最後發現有些地方的洞洞有點大,有的地方的 走線規律不太一致,亂亂的,形成不太能拿得出手的「美」,甚至沒法以美來定義這隻手套出現的樣 貌,它更應該是從多方面去看待,找到合適的角度去欣賞。到了咖啡廳交作業之後,才看到每一位組 員的作品,形式不一,有的編的很緊,有的編的有些許較大的空隙,也有因為意外無意間出現的有趣 的洞。這些手套不論是外貌還是編織方式都並不專業,甚至有些不大好看,可這些手套卻有著他們最 獨特的個性或是想法。


我羞於將耗費力氣以及許久時間的左手戴著的手套擺在桌面上,也因為手套有些太緊,心思有些太急。 聽著大家洋洋灑灑的講述著他們所構築的手套過程,或是心路歷程,好像我也應該要這樣回答和他們 差不多或是第一次打手套應該得出的怎樣的心得。輪到我時,我只記得第一次給我們下馬威的顏老很 認真的聽我講的同時,也對我的手套感到很有興趣。但他聽完我的結論後卻說, 我們不需要因為這第 一次打手套而那麼快的下結論,也不需要因為這樣的過程而特地去找出什麼顏老想帶給我們的理念。 好似不贊同我的言論,可老師又提到,他只是在點醒一個盲點。由於我一直以為做某件事得出某個答 案讓自己心安理得就好,做了不必要的結論。顏老他希望我們在鉤手套的時候,不是帶著這是一個很 緊迫的任務而放棄掉針織手套的樂趣,也不希望我們因為這樣而很緊張或是很害怕。其實會害怕是因 為不想讓老師覺得我的態度是很隨便、敷衍了事的,對待每一個作品都像在對待自己一樣,因為它們 是我們的延伸產物,它們是可以被我們當作對自己很有意義或是真實世界生活的寫照方式之一。也可 以是另一種找尋自己的方式,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我也在流逝,毛線也跟著針織,可我留下的 作品走過的痕跡,或是它存在這世界對我而言的意義,已經不單單只是一捲 35塊錢的毛線了。

9/17 顏老出了另一個手套的作業,這次手套卻可以是任何形狀但顏色統一的手套。在鉤針的過程中我想要 鉤織出有點異域風情且很符合夏日的手套,因為前一隻較為厚實。在構思的過程中,我發現用單線連 結組成的地方非常多,也發現這樣好像沒辦法用到太多毛線,於是我添加了幾何圖案在手背的中央, 目的是想給有些單薄的手套增添一些別的層次感。在針織的過程中,原本的圖案有些跑歪掉,變得有 些不太好看,或是讓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拿給老師鑑賞屬於我構思之中的手套。在建築這樣有些不 太完整的手套過程中只覺得有些不太符合自己心中想法的期望,總覺得這是還未成形的草稿罷了,轉 念一想,即使是草稿也是一種作品的過程。於是找了很多可以幫助自己針織毛線更有效的鉤針方式, 為了使自己的成品可以變得更加有利於想法的呈現,而不是流於空談,這樣的過程是在所難免的。若 是只是幻想而無法付諸於行動去構造自己內心作品的想法,也無法使大家知道我鉤織手套的理念,形 式,甚至是對於美的想法。因此,我想將我天馬行空的想法表現出來,除了努力練習之外,心態和安 排時間也很重要,或是可以求助於某些鉤織的很有自己特色也快速好看的組員們。


9/18 這天是第二次上創基課,也是第二次交作品讓大家欣賞的時刻,許多人有著比第一次還要成熟的作品 以及想法的表現。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他們那麼的努力表現自己的成果,因為我的作品如同老師所說 般,可以再花更多時間去打磨或是有更多不同形貌的表現。這樣赤裸的展現給每一個人看自己的作品, 其實在無形之中造就了某種壓力,進而推使我們每個人去前進,找尋不同的方法然後再去找尋內心深 處的自己。也許是態度的不同,我並沒有要求自己的作品到很完美的程度,可同樣矛盾的是,我希望 自己可以到達自己希望成就的高度,近乎完美般。在這樣矛盾又猶豫不決的自我爭執之中,抽離出一 個不知道在擔心害怕什麼的我自己,也許是善於逃避,也許是不夠用心,也許是不敢卻又想嘗試的怯 懦自己。這次的作業變成了袖套,於是乎我們要挑其中某一隻手套來連結袖套的部分。也能通過這幾 天將還未完成的草稿好好的修補完成,呈現出完整的自己,而不是少一部分也還未拼接好的模樣。

9/19 終於放到假日,經過一整個禮拜就開門見山又十分緊湊的課程以及作品的準備,腳步也漸漸加快想要 跟上顏組的大家。深知自己對於任何方面都有些愚笨或是不夠成熟的想法,逐漸在找尋自己得以生存 在這條道路上最得心應手的方式。又找了一些鉤針的影片,一針一線的鉤織出理想的樣子,層次感以 及和諧感逐漸浮現,又突然料想到這樣的和諧感其實也可以不被需要,因為顏老一直想我們不受框架 的局限,也不想我們用什麼家政方式鉤的整整齊齊。越是天馬行空的創意,越不應該符合於世人現有 的審美觀,它應該是超脫世俗、不被既定形式所困的美,越是不確定,越有它存在的價值。這世界有 著太多不必要的觀念,許多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他們所追尋的事物究竟是否達到他們理想生活的面貌, 有些人一直在尋找,一直在尋找,最後他帶著尋找進入了土地之下。我很希望我找到的事物不是無法 追尋到的,也希望可以從毛線最基本的織線中找到最能容納自己的地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也 不知道這樣的追尋有無意義,好似在我們出生那天起,就被賦予了這樣有可能毫無意義卻仍得追尋自 己的命令。 其實,我也可以渾渾噩噩,混吃等死,不必這樣過於勞累的辛苦自己,完成對我來說極為困難的作品。 但我就是不信邪,我想要追求那樣可能只會毫無意義的活在世上的意義。比起不費勁的活著,我更想 無止盡的追尋。


9/20 早上健檢完之後,去到朋友家繼續袖套的編織,成功的編織出之前無法編織成的一塊布。大概是對我 而言很大的成就,編織的時候心情總是淡淡的,比做任何事都還要來得專心,好像再慢的步伐、心情, 都無法阻止我找尋自己。之前為了儘快趕完作品,因此心總是很急,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是針 織的快嗎,還是對稱的圖形,又或是奢侈的睡眠時間,老師感到驚喜的笑臉。迷失了追尋自己的目標, 做出來的手套也是那樣不規整。心裏好像有一種東西缺失了,所以拼命趕快的找尋,卻發現這樣只會 讓自己更加焦慮、迷茫,甚至太快給出相對應比較「符合」這樣做法的標準答案。可是這樣的過程卻 又是沒有答案的,如果有,為何還要如此拼命的找,急於功利的丟失掉自己最初的本心,囫圇吞棗的 結果,便是什麼都沒學到,給這樣的過程強加一種自認為可以說服自己的最可悲的理由。 毛線從手開始延伸,往手臂。好像都與自己的身體有所連結,可以是種最原始的保護,也可以是種 最接近自己內心面貌的具體化象徵。我只認為它是一種很巧妙的織物,聯結了我的內心,和我具有痛 感觸發器的肢體。 明天又要繼續了,追尋還不知道是怎樣的自己。

9/21 晚上邊看李子柒的影片邊打毛線,之後因為太餓於是跑去吃泡麵,很療癒的同時,也發現她的食物總 是從最根本開始種起,那樣安逸舒適的生活令人嚮往。跟毛線每種形式都是從最根本的鉤針編織開始 很相似。希望之後我也能運用最簡單的毛線勾織出不同的作品。

9/22 交作業的時候大家都比之前打的更有特色,也更複雜,介紹自己作品的時候也都很有想法跟創意,感 覺只有我一個人在原地踏步還摸不清自己的風格,可能我就是喜歡一直拼接吧,因為大家看起來好像 很多都一步成形,織法也都千變萬化,希望自己可以趕快跟上他們。


9/24 整天只有一堂課,所以上完之後想說來清一下工作室(好髒,好多老鼠的便便),看到顏組的祖產覺 得很可愛,感覺每天供奉的話應該就可以織毛線更有靈感想法之類的⋯晚上織毛線的時候毫無頭緒,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織什麼東西,織了好久也不知道該怎麼拼成形⋯結果織好後拼出來的東西和腦子裡 的想法一樣雜亂無章毫無頭緒。可能有些急躁,又或許想趕緊織完睡覺,總之這次織的和之前的都不 一樣,因為沒有想法,織出的成品也是讓我最焦慮的。

9/28 聽一首由表演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因為失戀而推給我的歌, Honne的woman。我一直很喜歡Honne, 著迷於他那慵懶略為憂傷的聲線,以及很適合一個人思索著什麼的陪襯。 一邊快速的鉤著毛線,一邊胡亂的享受著迷幻哀傷的電子樂。雖然我不是失戀的主角,但漸漸的,自 己開始幻想出另一種她們故事的版本,其實我沒有資格講什麼,也許什麼都不要講,也許什麼都不用 說,歌詞大略就能代替她想告訴我的、或是她想向我確認對方是否仍舊愛著她,我不大有頭緒,一直 在放空,突然腦子裡迴盪起草東的一首名為「在」的歌:「卻還是期待著,她嘴裡那一句我愛你。」

一首四分半的歌,被播到深夜,房間裡只有我,這首歌,還有手裡停不下來的毛線。邊打毛線的手變 得越來越慢,眼睛開始有點迷糊,我知道是我累了,可是我還不能停下,於是我再一次點開屏幕,再 一次播放,再一次鉤織。

9/29 顏老這天電影課放了「Hanna 」,電影的拍攝手法很驚喜,說是驚喜是因為我知道它藏了許多的細 節,連音樂的鼓點也隨著劇情而起伏。有一幕的鏡頭是hanna剛逃跑,要逃避追捕,音樂和畫面也開 始加快、重複。如顏老補充所說,導演拍攝到許多我們平常根本不會察覺到的細節:刷牙刷到流血、 脫下惹得腳痛得高跟鞋⋯只是從細節就能刻畫出凱特布蘭琪飾演對一切都要求嚴苛的刻薄冷殺手。留 下好似牛頭對馬嘴的對白:「為什麼是現在?」「因為孩子會長大。」令觀眾不明不白的在片後細細 思索著某些無法尋找的答案。


顏老又跟我們講了好多趣聞軼事,我其實很喜歡顏老講故事,有一種可以被一個探索世界的冒險家打 開眼界的感覺。我從來沒有一個人旅行過,也想好好探索自己一次,畢竟我們這一代好像被保護的太 好了,好像連風吹日曬都會隨時掛掉一樣,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在做什麼,可以感受到什麼, 對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為什麼⋯我不清楚,只覺得這是空想,只是我還是會花很多時間去空 想,我不認為這是浪費時間,有的事,沒有答案也同樣有它存在的意義吧,我不知道。 看到太宰治說「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的時候,我覺得他很可憐,大概是因為他 即使很渴望被愛,擁有愛的能力,卻還是無法好好的去愛別人,他不愛自己吧,我想。 可是我也渴望被愛,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愛自己也愛別人的能力。

9/30 國文課繼續拿來看人間失格,它怪異的吸引著我繼續閱讀這該令「世人」所唾棄卻又惹得女人憐愛的 大庭葉藏的故事。不知為何,我讀到有些生氣,我不知道為何生氣,是因為他做的事都太不入流了嗎? 還是我就是他口中所謂的「世人就是個人」的那個人呢?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不幸而痛苦著的人, 不幸是由自己糟糕性格所造成的人,想擺脫不幸而和女人殉情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被人侵犯卻 毫無作為的人,沈迷於酒精、嗎啡和性愛的人,不知道自己為何無法擺脫這一切的人 ⋯

最後他好像死了,也許變成風了,無人在場,無人出席,無人哀悼。 包老師給我們安排了光腳24小時的任務,我們是否沒有為總是被光鮮亮麗包覆著鞋子的雙腳考慮過它 們的感受(其實我超討厭光腳的),但我做不到在當下馬上開始任務,因為我不想在搭捷運的時候被 攔下來哈哈哈。 對象三點鐘就下課了,在台藝大呆到4點半來找我,出現在實踐門口,我跑著去迎接她,抱著她,問 她是不是等很久。我好喜歡這種和很喜歡的人突然相聚的感覺,可以一直互相分享好多事給對方的感 覺,可以緊緊擁抱著另一份體溫的感覺⋯两個三十七度的加總,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溫度。

10/1 一大早出發前往台中,去探望從沒見過的姑婆,帶了毛線,還剩一點點就看完的人間失格。昏睡了一 個小時,到了一間餐廳,和很多第一次見面的親戚寒暄。其實我一點都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我總是 尷尬的笑,尷尬的問好,尷尬的拿起茶杯相敬⋯我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都可以開那麼難笑的玩笑,還 可以笑的那麼開心(不如說是假裝的吧),也不知道為什麼可以一直重複講同一件事(沒有人想要認 真聽吧)。菜很好吃,應該很貴,反正是適合商談也適合家族「亂開玩笑」的場合。


本來想要執行尷尬計畫,但我完全做不到在一群我完全不認識的親戚面前打毛線,然後解釋自己為什 麼要打毛線,大概是因為他們個個都是學成歸國、家財萬貫的高知識分子,我在他們之中就像一個未 開化的野蠻人,「打起毛線可能會被嘲笑吧」我這樣想,於是拿出書來看。

晚上去探望了爺爺,他96歲了,眉毛還是黑色的,「他會不會感到孤獨呢,奶奶走了快滿三年了。」 他不太喜歡出門,也總是默默聽著我們聊天,他還是很健康,每天早上會去散步。只是眼神有些落寞。 我決定明天去對象家探訪時再打毛線,可能比較熟識也比較信任吧,也或許是安全感在作祟吧。 是個還不錯的中秋節,至少我是這樣認為。

10/5 今天進實習工廠要割木頭,我原本以為自畫像外輪廓隨便割就好了結果要對稱,有些小難過因為自己 又沒有看仔細老師的要求。下午瞇瞇眼的圖改了好多次之後被老師全部退件,因為要用什麼三角法但 我們沒用(基本上大家都被退)所以又要重新畫⋯下禮拜一又要交,老師說下禮拜一要帶製圖板,發 現之前學校有開預定製圖板結果我沒跟到⋯只好跑pchome買了貴一倍價錢的製圖板,真的好笨⋯繼續 趕工顏老的作業⋯

10/6 電影課放功夫夢,成龍好多電影我都有看,但我最喜歡他警察故事其中一部有吳彥祖的(吳彥祖好帥 ⋯)每次看都覺得有戳到心裡某個點。功夫夢也看過一兩次吧,劇情很緊湊卻又不馬虎,看的時候把 自己進入實踐建築到分組被分到顏老這組的拜師過程帶入 ⋯幾近和小黑一模一樣的心路歷程⋯從一開 始有一種強烈的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到後來發現建築和功夫一樣,存在於生活中每一個地方,即使是 毛線,也是建築。到武當山上練功時小黑問要怎樣才能控制蛇,成龍回他用氣。我們在學的東西是不 是也和氣有關,自身的氣是如何,織出來的毛毛物就會是何種樣子 ⋯

創基課老師讓我們吃點心然後泡普洱茶喝,覺得悠哉悠哉。開始分享毛線和尷尬計畫的時候心臟開始 狂跳,不知為何講到同志的議題我總是很恐懼,內心好像真的不希望自己是,探索自己的過程中卻發 現自己好像真的是,其實還是很害怕家裡的反應吧⋯無法抵抗也無法理解的母親態度如同勒索著我的 生鏽卻不知何時能斷掉的鐵鍊一般,從我的頸上垂下。


晚上女朋友來找我,和組員們介紹了她的存在,結果她到的時候正好要討論禮拜三六感表演的事,她 一定很尷尬覺得很想找個洞躲起來吧⋯討論完帶她去吃餃子結果沒注意到時間要大掃除,回去的時候 顏組沒剩多少人了,nana分享她媽媽做的蛋黃酥給我女朋友,她超開心,還偷和我說她很正。因為還 有時間就跟芯芯一起去買毛線了。雷組的朋友雨樵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我問她還好嗎,結果她淚眼汪 汪我被嚇到,給她一個治癒的抱抱(抱抱真的很棒很溫暖希望不是只有我覺得)結果她後來不知道跑 去哪裡,可能是需要一個人的空間吧,我安慰芯芯子。後來雨樵她和我說她總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最 好所以覺得壓力有點大。我的腦海裡又回想起了顏老的臉,他跟我們說好多話,又樂呵呵的,好似沒 那麼殘忍⋯

10/7 上建築六感的時候我們表演,我們要和別組介紹我們在幹嘛,討論很久之後決定用毛線繞在每個人身 上到最後相遇交匯變成一個圈,而途中因為六感而加入我們的學長姐在最後用剪刀剪開我們毛線作為 一種開放讓他人融入的意象。表演完之後老師想讓我們做一個戴眼罩(失去視覺但仍可以回到原位的 任務)結果還沒開始前就有一個女生從我眼前慢慢滑下倒在地上,我當時以為是要演戲嗎還是怎麼樣, 結果就有她同組組員跑過去蹲下之後她身邊圍了超多人,我真的快嚇死,當下一整個超震驚,後來救 護車來了但是她醒來了,結果她一醒來就想吐,有一組的表演有用黑色垃圾袋就馬上拿過去給她,她 就開始狂吐,她們這組每天都在熬夜反正比我們打毛線還要累,同組的但是是服設大四的學姊們一直 很驚恐跟我們說你們才剛開學作業就那麼多嗎,我就說她們組作業特別多,六感的老師剛好負責那組。 然後學姊就一直跟我們說,你們真的要好好照顧身體啊,好可怕,什麼的,後來還有發在群組跟我們 說(好感人⋯跟建築系學長姐臭臉完全不一樣⋯)

總之鬧劇過後那個同學在休息,快半小時下課,老師看起來還是很想繼續她的任務,但是同學們都覺 得很怕安全問題所以就沒有繼續了。真的是藝術家精神,顏老和我們說什麼到大五畢設有一次是以自 己受傷為主題,每個人受傷之後第一時間都很開心因為可以拿來做畢設,我覺得我真的來到一個行為 藝術學院,很衝擊,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要接受這些民間疾苦,因為我總是不敢面對,因為我害怕、畏 懼那些衝擊我心靈的事。


10/8 早上去寫生,其實我蠻喜歡寫生的,可以用眼睛和代針筆紀錄眼前的台北景象,用粗細分明的線條描 繪平凡卻獨特的景象。邊聽歌邊畫著,感覺比前兩次都還要好,好像不需要拘泥它們到底有多大,可 以縮小,也可以增加更多細節⋯回去的時候被老師留下來給別人講評,很開心,因為我從來沒有好好 學過畫畫,可以說完全沒學過吧,只有小二稍微學了一年跑去學書法⋯只是我一直都蠻喜歡畫畫,覺 得畫畫可以沈澱心情,又可以消磨時間。 下午去辦郵局金融卡,回學校去工廠割人像和外輪廓,我改了一下我的外輪廓,決定畫圓,畫完才發 現很像硬幣的人像一樣。只是真的好難割⋯割到冷汗直流⋯晚上跑去迎新,結果一進去就要喝酒,我 酒量超差,完全不敢看學長姐們的眼神超怕被拉上去然後吹掉一杯 ⋯

10/9

去看朋友的表演,說真的,有些不太能接受什麼孝心孝情然後感天動地的那種 ⋯她們的教會也和一般 都不太一樣⋯但我想說支持一下就好,不過跟我一同去的有我高中的朋友,她覺得我打毛線很好笑 (對不起我表演看到一半在那邊開始打)但我完全不知道笑點在哪,不過我也沒問,畢竟這是屬於我 自己一部分的毛線。

10/12

迷迷糊糊的,一大早上麵包老師的模製課,看著自己很難割的木板,在那邊聽老師說這禮拜要完成, 好像有點不太可能,但是又不得不因為進度的壓力讓自己趕快去先做一些,哪怕一點點也好。 晚上回家想毛線背後應該怎樣可以更好,覺得毛線冥冥之中為我安排了一道挑戰之門,每次都是挑戰 自己能堅持打多久。打完的當下其實只想睡覺,所以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10/13 電影課放了蝙蝠俠,顏老一直提醒我們諾蘭的拍攝場景和手法還有和音樂的配合。與黑暗騎士不同的 是,這部是布魯斯韋恩在找尋並克服自己真正害怕的東西,可以說是蝙蝠俠前傳吧。其實顏老的問題 也很有意思,我們真正害怕的東西只是那個東西的表面嗎,還是內心有更大的恐懼只是被這一個東西 所代替所以讓我們感到害怕呢?對於自己,我們還是有太多的不了解。


下午創基課到一樓展廳那邊上課,風很大,也有包組和碩一在同時做事。顏老不太喜歡在教室上課, 不論是會議室,咖啡廳,還是臨時形成的小圈圈,他只想讓我們都聚在一起,甚至和我們坐在一起, 讓我們可以和彼此分享創作、毛線日記、尷尬計畫,每一次我都覺得,這樣的方式跳脫了傳統在教室 上課的框架,也跳脫師生之間不對等距離的關係,顏老一直帶領我們跳脫框架,連上課的方式也是。

阿甘禮拜五之後就要離開實踐了,顏老叫我們好好幫她送行,我對分離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習 慣,沒有什麼很特別的感覺,直到晚上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八卦,我和芯芯也好奇的加入,才覺得阿甘 要離開有些可惜,也覺得她很有趣,是一個很舒服很安心的存在,「太晚認識她了。」我這樣思索著, 對她的第一印象感覺和欣郁一樣有點難親近,但後來發現不是。希望她可以待久一點,但更希望,她 去到喜歡的地方做喜歡的事。

10/14 國文課放了一部,怎麼講,很無趣的電影,以為有劉若英好像會很好看但其實沒有,太多各式各樣吵 起來的對話,我不太懂這部電影想要告訴我們什麼奇幻的故事,但很有趣的是,二十幾年前的電影, 相親的對話甚至是人物都和先今交友軟體上相差無幾,是不是這個時代一直都沒變,女生標準真的很 高嗎,男生只是想做愛嗎,婚姻這件事好像變得很奇怪,到了最後好像都很自私的只是想找個人一起 搭夥過日子,愛不愛,沒那麼重要。 六感再一次刷新我對看不見這件事的認知,老師也隨之佈置了一個 24小時不講話的任務。矇眼縫坐墊 這件事很棘手,因為看不見。在一次次穿針引不過線之後我變得很煩躁,因為感覺大家好像都開始在 動作了,剩我還穿不過線頭,焦慮,無力,甚至好幾次想偷偷把眼罩扯掉作弊,到最後感覺身邊人陸 陸續續都在幫助大家的時候,是一種柳暗花明的感覺,只是我太笨,就算幫我把針線弄好,大塊的布 讓我不知如何下手,只能邊摸邊縫,學姊看到有些偷笑,叫其他幾個組員來幫我,亂打的那一塊被放 棄了,我只好傻笑,雖然看不見,身邊人積極的幫助我卻讓我有些感動和開心,縫完那刻,大家拍拍 我讓我把眼罩拿掉,其實我有些習慣眼罩的存在了,拿掉之後看到身邊組員仍舊在幫學姊縫製的忙, 我也想一起幫忙,即使我動作有點慢。

縫完拍照完後,學長姐就先離開了,回到工作室芯芯打字和我說我不在的時候有約一起吃飯,第一次 和顏組吃飯,居然就不能說話,我和冷冷一起聽到音樂在那邊對嘴形,她開始晃脖子的時候大家都開 始笑,很開心,彼此之間的感情好像更近了一步。 晚上想要執行不講話任務沒多久就破功了,邊打毛線邊開始開玩笑,不講話其實很容易,但反射的回 答更是不經意的,所以我就沒再遵守這個任務了,有點可惜,卻也知道說話對於我的表達甚至是情緒 而言是多麼重要。


10/15 在台北漫漫細密般的毛毛雨中,用代針筆勾勒眼前的建築立面圖。今天有些煩躁,不知道為什麼,感 覺做什麼都急匆匆的,生怕錯過了什麼。中午去吃飯的時候,買了自助餐才想起有母親做的便當, 「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太能吃到她做的飯了呢?」突然想起以前她都會做很多很好吃的菜,若是有特別 喜歡的她就會一直做,直到我們有些吃膩為止。我總是很想再吃到她做的某些菜,好像回台灣後,那 些菜也隨著搬遷留在了大陸,有些沮喪。要加熱便當的時候,鐵盒不能微波爐加熱,看到架子上有一 個桶子,面是乾掉的油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我就拿去打熱水然後幫便當隔水加熱了 ⋯希望不會中毒。 下午去工廠趕工我的作業,今天的手感比較好,或者線鋸比較新,割到四點半我便回去收拾東西,最 近兩個人都好忙,我想去女朋友的學校找她順便讓她帶我逛逛。火車上人很多,我不太在意旁人的眼 光,從背包拿出毛線開始鉤織,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打完的念頭戰勝了別人會不會覺得我很怪的念頭。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在一起快一年了,每次見到面都還是和小孩子得到喜歡的玩具一般欣喜,也不想分 離,可以在她的懷裡當一個小孩子,不要太白目就可以。 結果我送完她還是跑回了學校,看到大家的毛線進度我有些焦慮,但我不想焦慮,所以我打開音樂開 始一場小型演唱會,希望大家不會覺得很吵很難聽,芯芯子覺得我ㄎㄧㄤ掉了,我只是不想要憋著那 麼沈悶的情緒而已,回家路上朋友看到很大隻的蟑螂尖叫,我被她的尖叫聲嚇呆,然後兩個人一直笑 說很白癡,好像沒有那麼焦慮了。回家打毛線中途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兩次,(我是真的可以這樣睡著 但我不可以!)打完毛線後不到五秒鐘我大概就進入夢鄉了。 是急匆匆忙累焦慮好像喝假酒的一天。

10/16 禮拜五像是對阿甘念念不捨的送親會,分開的日子總是來得太快,某些美好卻還來不及創造,就要送 走好不容易敞開心扉打開心房又相見恨晚有些親近的朋友,好像太難過了,難過被悠閒歡快且尷尬嬉 笑的糖紙包裹住,一顆糖吃下去,離別的苦澀才慢慢釋放,隨著味蕾擴散開來,直入心底。這種感覺 總是漸漸的像是瀰漫在空中的花香,到達鼻腔時變得濃郁,和心底的情緒一起交錯編織出難受苦澀的 滋味。 上完創基課後,我們組好幾個女生和阿甘一起去吃壽喜燒,搭上晚高峰的捷運,人擠人,人潮去了又 來。還好等到了咕嚕冒泡的湯汁和浮在其上的肉沫,熱氣在膨脹,言語間的談笑,仿佛沒有那麼難過。 雨還在下,生怕腳底抹油,小心翼翼的走著,到了回程的捷運上,各自無言於是拿出手機默默滑開, 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合適的,又不知該問什麼是避嫌的,一行人都在大直下車,只有我還要繼續搭,和 她們草草的吿了別,心裡有種可能再也見不到阿甘的感覺,卻又沒有很強烈 ——還是會見面的。


10/17

下午去工廠將未完待續的木板修改,只是因為之後還有事情,沒想那麼多就割完一半後去幫即將要出 國讀書的朋友iris慶生,第一次喝到香檳,入口有些苦澀,伴隨著氣泡慢慢消散,尾韻是順滑的甜。 到場的朋友不多,不知道她的心情是如何⋯應該有些失落吧?畢竟她本該是一個朋友很多的人。我們 幾個從國中同班開始,一直到現在都還是很好,好像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繼續見面的時候,除了我。 我總是很忙,不知道在忙什麼,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忙,現在好像都發現忙的合理,卻又有些可惜。可 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越發的視這些為本就會離開的過客,好像變得太冷漠了 ⋯只是兩個人都不說、 不聯繫、也不打擾彼此的生活,就像講好了一般,假裝過去很美好,未來可能不再需要彼此的陪伴, 就這樣漸行漸遠,逐漸淡出我的生活,偶然想起,徒留一絲遺憾。

打毛線的時候總是放空,什麼都沒有,空無一物的心,似乎在禪修?又不是那麼的心無雜念,只是覺 得身邊的一切都變得好安靜,安靜到眼裡只剩下毛線,聚精會神的,提醒我該休息的,是痠痛的脖子 和不端正導致有些疼痛的坐姿。說是走火入魔的境界,又沒有,還是時間花的太少、不夠多。

10/18 早上去女朋友家,和女朋友相處的時間被壓縮,好像沒有不好,卻有好多莫名的悲傷和思念,很奇怪 的,最近我老是會突然掉眼淚,我不太希望離別這件事發生在我們兩個之間,總覺得自己會越來越忙, 也有可能一個禮拜都沒辦法見面⋯於是見面變得特別美好,哪怕是很廢的滑著手機,隨意的打著心中 的毛毛物,只要在她身邊,好像就變得很不一樣,有一股暖意,悄悄流淌在我的心裡。她好像越來越 能夠理解為什麼我在打毛線了,她叫我給她織一個手繩,笑咪咪的,很是開心。晚上回學校去工廠後 機台好多都出了問題,焦慮卻無解,這個時間段實在太趕⋯只得怪自己沒有把握好一個禮拜的時間。

10/19 眯眯眼要畫迷宮,聽到規則的當下我開始描繪一個很複雜或是很簡單的迷宮,以至於要求的東西忘的 一乾二淨,這是我的通病,應該要改正的壞毛病⋯畫到最後將腦袋裡奇形怪狀的想法呈現出來後,卻 發現沒有用工具作圖,我慌了,又是懊惱又是後悔的,還覺得自己有點點可笑。


10/20 英文課很荒謬卻又合理的被我拿來打毛線,只上了兩次認真的英文課,就開始把後來課堂的東西糊裡 糊塗地拋置腦後,開始打我的毛線,做著我該認真花時間的事,有點愧疚?有點良心不安?還想再給 我奇行種的面具加些歪七扭八的神秘器官,卻已來不及⋯被電影課的臥虎藏龍擊潰,著迷在劇情裡, 忘記了手中的毛線。有段時間很想把李安所有的電影看一遍,很想看的家的三部曲,斷背山,也包括 臥虎藏龍⋯只是很好笑的,後來跑去看了很多電影,是王家衛的;更稀奇的是我居然,跑去買了台鳳 牌的鳳梨罐頭,只為了能體會金城武吃到的鳳梨罐頭的那種感覺。可是不一樣吧,怎麼會一樣呢 ⋯ 顏老上課提到面具和工作照的事,工作照在想拍的時候卻忘記要拍,忘記拍的時候便只能匆匆的敷衍 了事⋯很是慚愧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一點警惕的意味,顏老幫我敲響了警鐘。

女朋友來找我的時候是五點,她跟我的朋友們處的很是開心,我打趣地跟她說要不要轉來建築系,她 竟立刻回我才不要。不過她沒有和班上處的那麼開心,可能是因為性格和個性吧?從一開始的迷茫以 及自嘲式的有些害怕自己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到現在有些開始,甚至對去學校有了些期待,我總 是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冥冥之中總是會遇到很多貴人。

10/21 六感的家的意象,我帶了一隻鋼筆,那隻鋼筆,是我父親送的生日禮物。而我不大喜歡他,因為他在 我的成長過程中缺席了很多次,我不怨他,可那已是現在的事,同樣地,我也略微明白,他悄悄的默 默地大男人主義的關懷與愛。是怎樣莫名理解的想法在我腦中蔓延開來,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般遍 佈了我的腦海。是憤恨、是無奈、是悲哀。好像可以慢慢解釋這一切發生的緣故,又不行;好像可以 逐漸抽離變成自由身無憂無慮的,卻又無法。

10/22 昏昏噩噩的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塞了一口自己沒買過的三明治,這禮拜開始我都沒再吃泡菜燒肉飯糰, 我好像在變,為了擺脫掉以往千篇一律的存在。上完寫生課開始瘋狂趕工毛線,打了好多還是不如預 期,或許是一直分心唱歌導致的吧?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無法一心二用,總是因為太常沈浸在某件事 造成他人的困擾⋯在這種當下我大概只能把一件事做好,換種方式處理音樂和自己情緒甚至毛線的連 結關係,或許會更好?鉤著毛線發現毛線並不是毛線,好像成為了我的意識流 ⋯胡亂的生長,可以是 各種詭異的存在在我腦海裡的東西。


10/23 一大早,發現自己本來想提前起床完成毛線的時間已經流逝,我只好把體育課翹掉,早些來工作室繼 續鉤織我的毛毛物。它開始讓我變得有些無從下手,再多的毛線也只是為了陪襯、配合其他已經成形 的毛毛物。 又活過來了。 一天比一天更加的疲倦,僅存的體力慢慢消逝不見。佈滿血絲的眼白,加深的黑眼圈彷彿告訴我還不 夠努力,還不夠用心,不足以引以為奇,不值得拿出來炫耀說嘴,這是一個令人應當警惕的慚愧。毛 線直勾勾的盯著我,不凶惡,也沒有任何感情,它就是存在著,向我訴說我的罪惡 ——太少的時間堆砌 的不完全毛物,不尊重的態度。連照片也因不經意而啞然失色,失去了為毛線發聲的作用。愁緒焦慮 混亂隨意的被勾進每一個相互交錯的毛線裏,在這無法停下的不斷鉤織的裂縫裡,那是一道無法看清 的界線,把我撕碎拉扯進,思緒好像被抽離,剩下呆滯無神的靈魂停留,我墜入地獄裡,萎靡不振、 一覺不醒。

好冷,冷徹心扉,凍得我哆嗦。瓶裏灌裝的溫開水,成為我得以暫時接觸到溫暖的唯一渠道,以為那 可以是不變的永久留下來陪著我的一絲絲可憐我的暖意,只是它跟著溫度一起下降了,溫暖被我貪婪 的搶走了,徒留那發涼無用的存在在我的視野裡。可悲至極的毛線和我本人一樣可悲的存在在這冰冷 的世界,每到冬天我總以為自己是瀕死之人,逐漸發凍的手腳,不斷打哈欠發抖的身體,我好像太瘦 了,存不住需要的熱量,毛線呢?毛線可以嗎⋯柔軟的質地能載負著我期待的那般溫暖一點點嗎⋯⋯ 思緒再一次模糊,我的手仍舊冰涼,卻開始溫暖了起來,不知是因為燃燒著期望,還是將無止盡的絕 望一次一次的重新點燃,假裝自己還活著。

自私的人怎麼配得到應有的愛?每個人都對我都有很大的敵意,我只膽敢縮進我的保護殼裡,不願透 露更多關於黑暗面的自己。可惜了我的愛人,她是不是很痛苦?和我這樣的人交往,是不是很辛苦? 無賴自顧自的為自己找了許多自我安慰的藉口,是不是很失望?當我把自己的卑劣歸咎於原生家庭的 破碎是否太過於不負責任?噁心的人又怎會吃了豹子膽般期待會有從地獄爬上天堂的一天?我應該每 天以原罪懺悔,飽受不被理解的折磨,愛對我來說太過奢侈,我又怎會有等值的東西去交換那份彌留 本不該屬於我的愛⋯我沒有勇氣,我只會逃避,眾人的不屑指指點點輕蔑或是憤恨怨懟想把我推進十 八層地獄打入最恐怖之牢房都不足以讓我膽怯⋯爛人本來就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何來同情悲傷一說?

她只是轉了身/向前走去/不再留戀於我;我卻不敢/佇在原地/放聲大哭/害怕她會溜走。怎麼敢/就這 樣放她走,也因為/只有她會收留我。


10/24 今天沒有雨,天氣變得晴朗,陽光照映在我的心上,開出了一朵小花,自由的隨風飄揚。開學後的爭 吵,大概都是因為兩人的不安在作祟,無法面對面的時候,文字卻成為最可能引爆的導火線。我討厭 隔著屏幕都能冰冷冷的打字,所以我更喜愛寫下來,用溫度表達那份情感,完整的交到愛人的手上。 可以就這樣,躺在她的身邊,打著毛線,一針一針的環扣於是乎牽連起了我們的情緒,有些溫暖又悲 傷的心情隨著交錯的毛線熠熠發光,刺痛了我和她的眼,無言的相互哭泣著。 晚上我姐傳來我打的毛毛物照片,她質問我不是建築設計的嗎怎麼在打這個,她快笑死了。幹,真的, 當下我腦羞得想爆炸但是不行畢竟我要很有耐心的面對這種人。她甚至問我為什麼不走服設這條路, 我的理智線真的接近崩潰。 我好像無法很精確的和她好好解釋我到底在幹嘛,我只能用「毛線是基地;從我們的身體發想;你可 以解讀成這是存在於毛線之間的一場思辯⋯」很奇怪地,和毛線本身一般可以被解讀成各種奇怪不同 的好像都沒有錯?我是否太執著什麼是正確的錯誤的,還是不符合我想法的便是錯誤的?

10/25 疲憊的身軀再一次讓我帶著倦意睡到了快十一點,我有些呆滯的望著上鋪的床板,訂了麥當勞,然後 洗了新衣服晾曬。是個好天氣呢。 眼鏡斷掉以及真空無法成型真的讓我快氣到咪咪喵喵 ⋯好在後來有事離開後芯芯幫我弄好了(讚嘆高 雄人)老實說我真的很難想像到底是怎樣沈穩認真的態度才能弄好那麼多東西,還有那對自己極高的 要求,只是我其實很怕她累倒在工作室,有點太拼了。好像太勤奮,會把自己搞死,又或是過於焦慮 糾結的內心情緒 重複地一遍遍在腦海里上演。畢竟這是一場馬拉松,要休息才可以堅持到最後。

尷尬計畫 中秋節 要怎樣才能在不知道我在幹嘛的人面前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跟他們解釋說我打毛線的意義呢,他們沒 問我就不必說吧。我這樣想著,自顧自的在家人面前打毛線。


我母親是第一個幫助我打毛線的人,只是她一直覺得我開始的地方是錯的,一直挑刺,我覺得很煩 —— 什麼錯什麼對就那麼重要嗎,我又沒有要拿去賣錢,而且我明明就第一次打 ⋯腦袋裡充滿了焦慮的念 頭,心想著早知道就不要和母親說,她總是一直否定我。好在她發現我叫她讓我自己來很多次之後也 不再找碴,可能覺得讓我自生自滅比較快之類的吧。不過其實因為她教我的方法比較快,我也可以趕 快完成第一次24小時的任務。只是她一直問我到底為什麼要打毛線,建築系為什麼要織手套,「老師 沒教你們怎麼織嗎」「怎麼剛開學就那麼多作業啊」諸如此類的話,我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只能苦笑的用「老師應該有別的用心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吧」來應對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了自 己的一套說法,「哎呀你們老師就是要教你們人生就跟毛線一樣的,一針一針鉤起來 ⋯」 是嗎?可是顏老又說不要太快下定論⋯我自顧自的想著,繼續織著毛線,大概它可以被解釋成各種意 思吧。 中秋時候去拜訪姑婆家,我實在無法在一堆有著光鮮亮麗外表和一張張互相賠笑的臉的知識分子、富 商面前跟她們解釋我在幹嘛,我覺得沒必要,因為我跟她們只有一面之緣⋯

我為了自己找了好多藉口,為了逃避異樣的眼光,為了躲避可能會即將到來的言語砲火攻擊,我拿出 了人間失格,彷彿是一個很愛讀書的孩子,和太宰治一起逃離需要以另一種身份苟活的人世。 自從身邊人都知道我是建築系的,就會說一些「以後可以請你幫我蓋房子」「所以你以後要當建築師, 建築師巴布(我甚至沒看過建築師巴布,怒)」「建築師很棒啊,可以賺很多錢吧」「你會不會禿頭」 等有些刻板的印象,其實我都覺得還好,畢竟無知不是罪。但聽到對象的家人和我說,「你一個建築 系怎麼都在打毛線」的時候,我卻有些羞恥又故作鎮定的說「喔喔沒有啦我們是建築設計系,有涉及 到設計的層面啦。」「阿為什麼要打毛線,你們老師沒有教噢」「沒有啦,我們要自己從 0摸索⋯」打 這些的當下還是覺得很心虛,明明自己也沒搞懂清楚這些,要怎麼理所當然的和不知道這些的人用自 己的話好好解釋(即使顏老貼的文章我很清楚了解他會為什麼要讓我們打毛線,但這件事對於每個人 來說仍是一件可以被隨意解讀的事吧)我苦笑著,不再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想專注在毛線上,把自己 裹進毛線互相緊緊勾結的纖維裡。

好像每次織毛線都會對自己善於逃避的個性又更為了解一點點,只是我總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種 處理方法很差勁的手段,我沈默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為什麼要打毛線這件事」我覺得這好像 很無用,可是會不會其實是因為,我從來都沒認真想過做這件事到底是為了自己可以去探索什麼還是 只是為了敷衍了事,好像前者居多吧。


頭貼24小時/問答 說是尷尬卻又帶點沮喪和欣喜互換的意味存在,好似故意的詢問,讓這件事又變得更加玩味無窮 ⋯ 丟了問答到我的Instagram,心想著大概會有不少人回應,然而太過於心急的我,等到的卻是沈默。 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如此,沈默煩悶的怪物在心底深處睜眼、甦醒、隱隱作祟 ⋯⋯從堆滿屍體的大洞 裡爬出,死去的思緒靈魂附身於其上,疤痕佈滿怪物全身,像是在宣洩 ⋯不⋯是炫耀他那被人傷害卻 始終不會倒下的驕傲戰績。

我換了一種方式詢問,果不其然的,反響變的稍微熱烈了些。眼看怪物就要逃出,掙脫束縛的當下, 他又被關了回去,這一次他心甘情願地,躲進了黑暗裡。大抵是因為收到了很多我覺得很感動、令人 欣喜的文字敘述,讓我變得開心了些。 好像不再那麼鬱鬱沈沈的時候,看見很好的要重考的朋友回答我毛線的第一印象「說真的不會意識到 那是毛線,剛看到的感覺這些毛線很像是身體線條的延伸跟交錯,我覺得是一種另類的肢體語言。」 當下的我其實很驚訝也莫名的安心她給我的毛線印象。她只能呆在儒林,透過看我的毛線來展現自己 的思緒還是自由的,好似隻被重考壓力牢籠所困住的鳥兒,渴望如毛線自由隨意般的翱翔。相較於第 一眼完全沒有想法的認識的人們,說出來的不外乎是一些「很厲害」「很屌」「很酷」;也有朋友認 真的很我說想學打毛線;同為建築系的朋友覺得這是一種對自己的再認識,偶爾慌慌忙忙,但我們都 像一朵花在綻放、很動容、有時覺得很近又很遠;甚至有服設學姊問我要不要轉系去當她學妹;高中 同班的朋友問我要是她以後演戲能不能借她穿;因為畢業歌製作而認識的一個女生看到我的照片「剩 耳朵沒被遮住,不知道為什麼給我一種束縛中自由的感覺。」也有重考一年想讀北藝新媒,二階可惜 被刷掉於是指考填實踐因為成績差而未進媒傳的朋友,他認為我給的已知資訊太少,「連作者自己本 身都沒有頭緒的作品不能被視為藝術品」

有一個人她一直陪著我做了很多決定,不論是指考前讓我堅定自己想要的去讀設計系,還是在得知我 打毛線和很多字時讓我問自己我是否真的想要做這些 ⋯她很清楚我的個性,也越來越能明白毛線對我 來說已經不再是一個材料。好像再累她都會一直在我的身後陪著我,也叮囑我記得給她打一個屬於她 的毛毛物,如果有時間。

我不明白這世間的人為什麼對我都那麼友善,我只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很值得期望的人,因為我一定會 讓人失望,然後,他們都會離我而去。還是他們明知如此,卻還是想盡力陪伴我。我不知道。但我很 感謝,他們的存在,讓我的存在好像沒那麼無意義。


後文 一樣快死心,一樣爛的劇情出現在我沈沈浮浮陸離光怪的人生裡。我不懂為什麼總是會有奇怪的災難 般不是電影特效的被害妄想症出現在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回頭,快速的走,害怕有人把我生吞活剝。 逐漸將好像被打了乖乖針的面具脫下,赤裸地將內心深處見不得人的東西、怪物釋放;從未明白的事 物總是最吸引人的,就像這吸引我更想要將自己翻個底朝天,窺探個究竟。

總是斷斷續續的,像狗尾續貂般的打著自己都讀了囫圇吞棗的話,最好的思緒總是現身於深夜寂靜留 我一人孤單的時候,醒來後才發現是一場空,卻不是夢。


辮子日記


分崩離析被撕扯拉開大哭大鬧說我還可以再撐一下,沒想過撐的那一下連抓都沒抓好然後掉入了很奇 怪的無底洞,墮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奄奄一息的斷開的辮子混著不斷往外冒的膿泡,混濁的液體參雜著汗水淚水血水,連結出來的痂都如 春天的花一朵一朵的綻放,誰和誰的勳章,走過又留下的刺痛地刻入了骨頭的傷,每個人都患了大病, 一覺不醒。 綻放的過於美麗,凋零便來的十分迅速,枯萎的花朵在北風中搖搖欲墜。死氣沈沈的不只是凋敝空洞 的眼神,是誰煽動著若有若無的氣氛,那樣慘烈絕無人寰的過程,竟是通往地獄的列車。

復甦離的越來越遠,望不到的是模糊不清的不確定的茫然困惑害怕卻又毅然決然前進的某個光、積滿 灰塵佈滿蜘蛛絲的角落一如緩緩睜開的充斥血絲的眼白,透露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的無神,拖了 沈重無比的不是我的軀體一步又一步的向前。 以為快要接近了,伸手就能碰觸到的灼熱。 醒來才發現是海市蜃樓,是一場夢,灼燒的是我乾渴的喉嚨,燙傷的紅腫發痛的皮膚,望不到的是燙 手的沙漠,被熱昏了的天空。

望到的那是一片綠洲,映著藍白色的天空的水池,每個和我一樣拖著瀕死的軀體的人都向那兒趨行。 只有我知道,我醒不來。 我跪了下來,俯身滑下,砂石不再那麼的熾熱。 睜眼。 望著被吊著的那些人,那些和我一樣拖著瀕死的軀體的人向上趨行。


11月12日 禮拜四

肚子餓餓,腦袋空空,疲憊、睏意猶如狂浪襲來,這樣怎麼畫的好畫?只喝了一些水,就撐過了一個 早上,怪不得我瘦的跟猴子一樣⋯我有些偷懶,拍了照逃到學生食堂「寫生」,怎麼會這樣?用眼睛 看到的永遠不止於手機所呈現的⋯我有些懊惱又有些後悔的反思著,但肚子還是好餓,我真的沒學過 畫畫啊怎麼辦呢能怎麼辦呢只能硬著頭皮畫我的畫好像還看得過去嗎吧可能也許有很多人都很厲害只 是我沒看到該怎麼辦呢要不要去學畫畫⋯我還是對自己沒信心,做很多事的時候都是。心跳總是在面 對陌生人群的時候瘋狂加快,心悸過後只剩下一具乾枯的屍體,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不要那麼緊張地 說出那些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莫名其妙就說出的鬼話。 睡在客廳沙發上打著毛線,因為我實在打得太慢,音樂聽到最後變成了安眠曲,閉著眼都能不自主的 打毛線,因為過敏鼻涕一直流,大概是天氣的轉換劇烈;可能是不小心吸入過多的灰塵;可能我出現 在你的夢裡,就像夜裡朦朧忽明忽暗的光亮⋯其實我才不相信我打噴嚏的時候有人在想我,因為一直 有擤不完的鼻涕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為鼻頭會破皮,天氣冷會很痛,會很難受,既然想我的話應該希望 我過的開心舒服一點吧?應該吧?

所有的思緒都糾纏在一起,一團亂,無法停下手邊的動作,一如提線木偶不自主的被控制著,那是什 麼操縱我?毛線嗎?

11月13日 禮拜五

夢中。 一個又一個輪迴,交替,彷彿我真的墜入了夢的無止境深淵,徘徊在每一個人的面前,安靜吵鬧又開 始大笑悲傷哭泣。夢裏沒有人知道我在發瘋,砸碎什麼東西,他們都靜靜的站在原地,用恐怖的眼神 看著我,我看不清他們的輪廓,忽地,他們全部都開始拍手,像罐頭音效,毛骨悚然。 冒著冷汗,我才醒來。 睡過頭。從五點到八點,不小心到九點多十點,還好時間沒計費,這禮拜真的睡過頭太多次,我好像 死了一樣什麼都沒聽到,大概三秒就可以直接昏死。每次快昏死都覺得我好像在瘋狂下墜,然後跟全 面啟動一樣墜入了我的夢裡,很真實、又很模糊的在醒來後無限的悵然若失,一直睡覺該有多好,可 是這樣我會錯過很多事情的發生吧,他們搞不好都等著我見證,然後我就,爬起床了。


顏老帶我們去路易莎上課,看到大家都打的差不多了我心生愧疚,本來想早起打毛線的計畫也失效了, 連我的記憶也變得有些儲存空間不足的情況,或是儲存失敗,可能是沒休息好的原因,我總是忘東忘 西,甚至常常發呆,我明明才18歲過的像是得了癡呆的80歲。顏老對美的要求是嚴苛的,相較於這 個什麼都可以快、便宜、標準化的社會,誰會花時間金錢心力投入到這種東西裡面,瘋了吧,顏老大 概是一個假裝笑呵呵的狂人,說不定哪天就逃走,拋下我們這群之乎者也的小孩,也可能不會,因為 我們在逐漸變怪、變壞、變得叛逆雜亂無章,讓人毫無思緒琢磨不透。 我想做些什麼,挽回什麼,救自己,不要再那麼沒有力氣。 渴望卻又失望在無限的惡性循環。

11月14日 禮拜六 很早的起了床,為了不能再錯過的金馬獎影展電影(上禮拜直接睡過頭沒看到電影也浪費了 190), 我提前一些到了101站,想到第一次上去101時,站在電梯裡好像快要時空穿越的壓迫感,看著電梯 的快速升上,有一種窒息感,是從未到達過的高度、風景,就這樣映入眼簾,可是,底下窒息的線段, 又是一種無力的絕望感,這座城市承載了太多人的夢想,沈重到沒有人可以失望,拖著瀕死的身體緩 緩前進,無力地嘶吼著他們想要的、應得的,卻沒有更多的回應。 會看『她的迴轉練習』,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它是法文片,也因為權力壓迫的題材有些吸引我。在一個 15歲有著大好前途的女生上,有著太多很現實的壓力或是面對的議題:獨自求學、人際關係、內向的 個性、性愛情友情。老實說,看到預告片我就好像能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法國片的調性好 像大多都鬱鬱沈沈的,沒有逼死人可是快了,情緒的張力反饋在演員的臉上,好難想像這樣的被教練 侵犯的事對她來說是怎樣的不堪,又是怎樣想從他身上得到同等感情的回饋。可是她不知道,她面對 的是處世已久,眼裡只有利益的教練,對他而言那大概是一場可以拋之腦後、一時衝動的性愛,不變 的是他可以藉由她來提高自己的價值。她想通了,也不再為他比賽,卻留下更多疑問給我們 ⋯更多仍 能被探討的掌權者、被壓迫的人、關係之間的拿捏、愛或是利益之間⋯有太多的現實問題擺在那裡, 卻無法被一次說清,大概是這部電影給我的感覺。

還是回到了那裡,溫暖包覆著我,是難得能稍微喘息的時刻。她最近在做動畫,不知怎地兩個人都很 認真不知不覺的陷入了難以脫離的泥潭中,可我覺得這樣的情況,好像只會繼續發生,忙著忙著,或 許就不用擔心自己幻想的不安,即使不小心睡著,身邊還是出現了她的臉,和我噗通噗通的心跳。 拆不開。 拆不開的是辮子,是身體,是我跟她的關係。


11月15日 禮拜天

隨著睡去的昏昏沈沈渾渾噩噩的早上,帶著罪惡感把最後一條小辮子打完。奇怪的是,我看著一堆打 剩的毛線,竟不知該如何處置,「設計學院的學生最喜歡撿垃圾了。」可是他們能算是垃圾嗎 ⋯又像 是軍火庫般的堆積如山的毛毛物,堆滿了我的工作桌。把他們捲成一團,一球一球的放進袋子裡,期 許他們會為我鋪墊未來能走的道路,越綁越長,越來越多的不可能、不確定,可是冥冥之中我又知道 我好像該幹嘛,就像當初選設計系一樣。看著這些辮子,油然而生的敬畏或是些許的自豪出現在我的 腦海裡,我不知道為何自己能做到以前從不會做到的事,像是通宵,翹課,或是把心思放在毛線裡, 可能還不夠多,不夠多的劑量讓我足以沈浸在充滿著毛線的天堂裡(或是地獄)。 我還是沒去草率季,即使我很想去,想去參觀一個追蹤很久的北藝新媒學姊的攤子,她的作品又可愛 又怪異,不自主的就想瀏覽一遍又一遍。去東區配了一副眼鏡,吃了很久沒吃到的炸彈蔥油餅,和女 朋友一起,好像自己在放假,卻莫名有一種急急忙忙的焦慮感。想到六感,回家的路,什麼時候搭捷 運成了我回家必要的途徑,什麼時候,台北的霓虹燈變得那樣熟悉又陌生。我常常想著許多奇怪的事, 好像很困擾,卻又還好,淡淡的它就,這樣一逝而過。

11月20日 禮拜五

禮拜五是黑色的,我無法忘記的日子,吊著的是我破碎的瀕死的身體,我的靈魂還活著,但身體已死。 吊著我,就像我好像望卻恐懼想都不敢想像的自縊那般;又像是如同路易十六被一大群人圍觀著在台 上被落頭那般。接近死亡那般的害怕在起腳的當下化為烏有,直勾勾死盯著前方,或是在釋放某種查 克拉,成為某種結界讓信徒靠近,好奇的死老百姓以為這就是某種大一的創基老師在折磨學生且這種 方式前無古人 後無來者。 對我而言這絕不是,簡單可以敘述的一天,從半夜開始等待著刀架在我脖子上的那刻。被工作室越晚 越吵雜的聲音、內心某種為達成目的或沒做完什麼事的焦慮愧疚感提醒著,提醒著我該接受那場審判。 直到天亮,這些密密麻麻的思緒逐漸被清空,我想散散心,喝口水,讓自己努力靜下心來,頭腦卻無 法讓身體保持平衡,有些暈又昏沈的感覺,我覺得不妙,馬上吃了一塊巧克力,好像又好了一點,但 肚子好餓。籃球課已經翹了三次,期中考的籃球沒有過及格線,去點名之後只看到助教,那個老師要 九點才來,「那怎麼來得及,辮子,來得及嗎?」「力氣應該花在該花的地方,飯不能亂吃,會沒有 辦法吃下值得吃應該吃的⋯」種種這樣的話就像毛線織成的辮子那樣勒住了我的脖子,無法呼吸,找 不到更多的餘力去反抗。我決定回去,這即是我將被審判處死的預兆。


慮 焦躁的心情蹦亂了心跳的頻率,緊張的等待著審判的到來。黑暗之中的點點燈光;工作室越發嘈雜的 人聲;隔壁組的談笑風聲⋯「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無聲的想法將毛線發展出 了另一種連結苦痛的形式,我總覺得器官一詞比枷鎖、束縛都要來得更為可怕:它成為你身體的一部 分,就像是頭上伸出的觸手,漫無目的的尋找著,似乎與神經一起為痛這件事做出貢獻 ⋯辮子更像是 寄生在我身上的寄生獸,附屬在我的身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變成扯開傷疤的痛,發紅發癢發炎 發麻的頭皮在控訴著辮子帶來的不適應、排斥或是抵抗。它還沒有想把我殺掉,和我共處著,時時刻 刻提醒著我它的存在,忽冷忽熱的體溫、無法進食的飢餓都是它餽贈與我的禮物,讓我知道它的仁慈, 而我還活著。

刺 刺刺癢癢的,毛線似乎又在大口的呼吸、汲取我的靈魂,讓我痛不欲生,想要趕快結束這一切,在種 種被折磨快死掉的狀態下,我的頭開始發脹,暈到幾乎無法將我的腦袋提起,徒留好像撕裂傷的頭皮 以及蠢蠢欲動的腸胃。如同千千萬萬根針刺入頭皮又不時攪動的隱隱作痛⋯心情好低落,沒有任何的 胃口,也不想再笑起來,好累,耐心快被折磨殆盡。

審 天亮了,有些事情等著一個最勇敢的人去做,或是罪孽最深重的人,需要試著告訴大家他們將會如何 死去,是以最怎麼樣的姿態緩緩的墮入一個最痛苦的地方。我站上梯子,一瞬間好像接受了等一下會 發生的可怕的事。媒傳的同學焦急的問我們會不會弄很久,滿是不理解和不太高興的語氣,周圍的人 恐怕沒想過建築系會那麼瘋,一種湊熱鬧又想馬上把我們趕走的心情。可當我頭上的那群惡魔們著手 於如何更好的施刑或法術時,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停下來,見證這永遠不會出現在媒傳系的靈異 現象。震驚、恐懼、驚嚇或是撼動人心好像無法形容他們的狀態,更像是一群「怎麼能這樣」的人, 但無知不是罪。 頭上的觸角動來動去,被拉緊、放鬆、又拉緊,在種種痛苦的拉扯下,連眨眼都變成了一種奢侈,我 直勾勾盯著前方,彷彿在訴說我的罪孽,恐懼著即將到來的死刑,又期待著解脫的矛盾。 下墜的那刻,頭皮好似被連根拔起,就像是充滿水的氣球,被提著往下墜。求生意志在那瞬間變得強 烈,溺水般想掙扎著呼吸到水面上的氧氣。我沒有想過,吊完之後,才是真正痛苦的開始。


拔 錐心刺骨的痛,等待著解脫,沈悶一發不語的我,變成面目可憎的怪獸,藍色的毛線伸出觸角般不時 的因為地心引力的下墜而拉扯住我的頭髮,在我的頭上蹦極。頭皮在發燙,熊熊烈火在我的思緒中亂 竄,徒留一片混亂的廢墟,燃燒的是我的過去,死去的我自己。我痛苦難耐,無力做任何事,好似剛 剛的審判作法將我元氣大傷,剩下為數不多的苟延殘喘吞吞吐吐的凌亂思緒,無法靜下心來去感受身 邊的所有,這讓我焦慮。痛這件事,凌駕在所有的感受之上,它變得很強烈、很可怕,讓我沒辦法再 繼續身邊的事。

我終究還是掉著眼淚叫taro他們幫我拆掉了,沒能夠帶著去音樂祭,拆掉前我只是一直問我這樣是不 是爛草莓,可他們卻都說我已經吊過了很厲害了。我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傢伙,連試吊也沒有撐多久, 就算綁的夠緊,痛苦還是沒有減少一絲一毫。發生的所有都成為刻骨銘心的經歷,痛得深刻,烙在我 的心裡,永遠都無法忘記。

11月24日 禮拜二 該背負的,總歸會回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說禮拜五是黑色的,得到解脫的便是那週末難得的愉快時光, 有時候在想到底什麼時候沒有好好靜下心只是享受著那個當下,更多的是不同的壓力壓著我前進。只 是我總是要面對那些說不出口,只得在內心上演的戲碼。看到芯芯他們都綁好辮子了,才發現辮子對 於我來說是如何束縛著我的靈魂,不再讓我去感受、用輕鬆的心態看待所有事情,我知道我沒辦法, 所以我做了一次自己最討厭的膽小鬼。 「反正我已經自殺過一次了,還怕什麼?」 上一次被審判的痕跡,是拆掉辮子後陸陸續續冒出來的發炎的頭皮和紅腫的痘痘,難以忍耐的痛跟癢, 在我的頭皮慢慢發酵,這到底是我的傷口還是我提前被獎賞的榮耀?我不清楚,坦然的接受著第二次 到來的綁辮子的痛。 劊子手的工作考驗著人性,taro和芯芯勸我不要吊,因為這片紅那片腫的頭皮讓他們憐憫心四起嗎? 還是我期待的表情讓他們面露難色?我沒有怎麼反駁,大概是明白著某些不確定的事情,反正到最後, 還是得由我決定我該不該死吧。 和第一次不一樣。 只是稍微拉扯到一點點,頭皮的反饋就像在嘶吼控訴著過於沈重的痛苦,不應該再忍受第二次。我緊 咬牙,想要撐下去,加倍的痛苦讓他們慈了心,沒有幫我綁成第一次的樣子。這次我沒有再無聲的哭 泣,抽噎著面無表情,火辣辣的不知是留下的淚水,還是生出了觸手的頭皮。


我靜靜的,時不時被痛的威力嚇出聲,頭皮漸漸習慣了這陣陣的的刺痛,麻木了的我的知覺。打完辮 子後的我,昏昏欲睡的眼皮蓋了下來,這好像是我的必經之路,無法立馬承受的痛苦需要暫時讓身體 進入一種假死的狀態,才能告訴其他器官吊辮子這件事並不可怕。於是等我醒來,四肢麻掉的難受好 像抵過了趴下時的辮子,「不可怕吧,可怕嗎?」廟宇的香火氣,為我們的辮子冠冕,古老的傳統看 也看不透,我記得我不愛這裡的煙火氣,對敬拜一事更是感到不耐煩。站在廟口,我第一次感受到了 神明的仁慈,不知是因為辮子的痛苦,還是公園小孩的無知譏諷,矗立著的神像就像是我死前要交代 給我臨行的保佑,心忽的一顫,和燒著的香,點燃的燭台一起,忽明忽暗。

七點,審判的開始。 野田的辮子綁了又鬆又綁,害怕恐懼的聲音不絕於耳,鬆的仁慈或成為害死他們的元兇,面對這樣的 請求,心裡一定是又無奈又擔憂的。不過這都是人生的選擇,你要選擇成為怎樣的人、怎樣的路、辮 子的鬆緊、痛的多寡、後悔的輕重,都是你自己的事,其實根本和你我無關,冰冷冷的應該是劊子手, 而不是我們。可我們怎麼變成了劊子手,還是特別下九流的那種,不負責的懦弱和自以為的慈悲心。 我站在二樓,成為了殘忍的幫凶,不斷拉緊著的他們的辮子,伴隨著痛苦的慘叫,可我內心毫無波動, 「太鬆會害死他們,失去了他們自己要死的意義。」顏的擔心讓我回過頭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人,拘 泥著的規定讓我變得冰冷冷的,是連辮子都無法造成的威力,還是其實是辮子的作祟?大家都要體會 的痛,要多一點。 殘忍的落幕,學姊的不予置評,顏又是嘆又是懊惱地,懷疑的態度從周遭源源不絕的向他襲來,設計 學院沒有了更多的空間讓這樣大膽瘋狂的舉動出現,連自己人都不再理解,是怎樣無奈又忿恨的感受, 難以想像的不僅僅是今後顏組的未來,更是整個台灣無法給予顏這樣的人想法的可悲。

11月30日 禮拜一

離開辮子已有數日,然而其帶給我的威力仍是不減,沒有扼住我命運的喉嚨,卻讓我做什麼都要回想 戴起辮子時的氣是如何,不敢對作品馬馬虎虎簡單帶過,在最愚蠢骯髒多情多感的夜裡卻徒留思緒和 累的交織,變得嗜睡,爬不起來,習以為常的蹺課,不見了的是什麼,我正在找回。 雨水冰冷冷的,和下降的體溫一起黏著我,惹人生厭。這一個禮拜都要把身體交給許芳宜,我害怕自 己沒法到達自己的最極限,「那辮子呢?辮子不是嗎。」忍痛咬牙的時刻,是我最害怕的。想要努力 撐下去,不想只是將究的做好多事,不想只讓自己只有這樣,不想為了什麼而做什麼 ⋯還有更多不知 名的內心深處的東西等著我拉出來吧,從發黑發暗的地方長出來,等著我去採摘。


想起氣還未消散之前的我,文字不如這樣無力又匱乏,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動於衷,像卡在喉嚨裡的魚 刺,嚥不下去的撕裂痛,隱隱約約的存在著,做不了什麼,等著誰來給我沈重的一拳,把所有肚裏壞 心腸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吐出來,血肉模糊也沒關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找不到自己。我大哭,撕 心裂肺,聽著歡笑聲卻笑不起來,沈浸在無人理解的空白裡。呆呆的,只是看著前方一言不發,我好 像失去了什麼,感受不到什麼,還是我太快樂?抑或是我太焦慮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一直若隱若現,我 沒辦法去忽略這樣隔閡的存在。 我好害怕。 害怕失去。

12月3日 禮拜四

我的感受變得好模糊,模糊的代入了不該存在的敷衍的感情,殘缺的某一塊不知是否該擺在檯面上, 相比之下覺得可笑,我還能吐出什麼花樣? 文字、辮子、照片、甚至是應該要出現的更加用力不洩氣的態度,都奇怪的進入了一個「這樣就好」 的氛圍。雨的紛擾是白噪音的喧囂,在熱氣中疏疏密密,過冷的台北,討厭的天氣,到處是無法擺脫 的雨滴,空氣中是一種混著泥土的草味,冷空氣進入鼻腔時太過於刺激的痛,甚至想到我發霉的曾經 極為愛護的電吉他和相關的東西。是不是太難過,忘記要努力的大口呼吸;忘記最初 24小時的決心; 忘記暗暗給自己定的目標;忘記顏老眼裡閃有一絲期待的光亮⋯太過於鬆懈的心情,是所有決心會潰 堤的主因,小芯最近常常跑不見,「你想來找我,就來找我吧。」她開始獨處,陷入了一種對自己很 焦慮懷疑的泥沼裡,她想要抓起什麼,費力的找尋什麼。文字裡的她,讓我震驚,感動,甚至偶爾有 些妒忌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拼命把自己掏開來的,在她面無表情的皮囊下,為什麼可以是那麼遠 卻又那麼近的靈魂。欣郁大概是唯一一個鯉魚躍龍門成功「成人」的吧,和毛線日記完全不一樣地, 開始有一種把自己燃燒了的味道,燒焦的面貌模糊不清,看不見抓不到最真實的她,往外冒煙,流膿, 滴血⋯文字裡的她是真的她,就和舞台上的一樣狂野放蕩,甚至猶有餘韻地展現了最真最黑暗最險惡 的身姿,曼妙無比、嘖嘖稱奇。想當然耳,從她頭上冒出來的、流出來的是她的血和淚,無法忍受的 痛苦和猶豫不決的恐懼⋯看著她們兩個,無形之中和我自己,就是一種明顯的對比,我在原地踏步, 還是太過悠閒,我忘了那些該緊張的緊張,越發的覺得煩躁。一如顏老所言他把我們看成是隱藏的天 才兒童,平凡之中的不平凡,庸俗之中的不庸俗。 不一樣。


不一樣的是我順勢流入到無止境的深淵,墜落之際我只聽到耳邊有人和我說「你該醒來」,我卻睜不 開我的眼,逃不出我自己製造的莫比烏斯環般的懶惰、恐懼、害怕或是妄想做些什麼我自以為做不到 的事。吊辮子的我好像把靈魂留在了那梯子上方的欄杆上,笑嘻嘻的忘了痛地下了地,渾然不知自己 丟掉了什麼東西,是我的氣,是我想把好多聲音拋出來就像站在舞台上嘶吼的那刻,我在嘶吼著我的 不安我的痛苦我對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期望他們卻徒留我一個人悲傷、失望⋯ 失望我怎麼還是這樣。

明明和你一樣,都是有血有淚的人。

12月4日 禮拜五

最後一天的工作營,混雜著各式各樣的心情,歡樂嗎?我覺得不。 你說身體要「快樂」,我卻感覺不到快樂。 從身體僵硬的做著某些因為筋實在太硬而彎不下去,撐到身體狂抖卻不願意就這樣將就於是繼續跟著 做那些在以前完全不會想堅持的事。隨音樂感覺在最深處的身體,釋放一坨混沌不清的謎團,「更多 ⋯再更多⋯的妳自己」再更多的往前、往後、向左、向右的步伐⋯留下了身體反饋的痕跡,一如爬上山 頂的那刻燃燒的大腿根部慢慢發熱發癢;碰撞到地板發黑發暗的瘀青⋯忽略太久自己的身體,好像出 走般開始自顧自的有了自己的語言,不受大腦的控制,起腳踮地碰觸到最柔軟的不是自己的心,那一 塊塊真實回饋的肉,在逼迫我大口呼吸大汗淋漓的扭動著自己的身軀,無關害羞、內斂地踏著你自己 的舞步。

後來幾天,疼痛混合著痠的無力,每一步都是身體向我無聲的嘶吼,猛獸出閘般地隱隱作痛,我好像 過於忽略我身體的聲音,他們並不快樂,低聲地下嚥著我的抱怨,終於這種時刻他們有了重生的感覺, 用痛來告訴我不要再忽略自己的聲音,刺痛著我的神經。 血塊的堆積來的太不是時候,身體的精力也跟著緩緩流出,我癱坐在地上,看著欣郁將她身體完全交 給了她自己,那是我未曾見過的她模樣, 用著不確定的形式來找尋在我心裡的某塊不確定的自己,我不能再渾渾噩噩地對待我的身體 ——我的 作品。不論是辮子的多變性、綁在頭皮頂著難以忍受的疼痛猶豫或是恐慌著什麼;又或是許芳宜工作 營裡伸展的更多肢體的碰撞、鏡子般的模仿⋯直到被推出去帶領著大家一起舞動,才想起這是我,我 活著,做著我覺得不可能的事,一如面對千人站在聚光燈下歌唱;帶著我熟識的不認識的一起舞動著; 更不用提令圍觀著每一位緊繃著又驚又恐懼的神經的恍恍惚惚站在血泊中被連根拔起頭皮的吊辮子 ⋯


只會是最後一次,這樣連續不斷地折磨自己感受身邊的一切,千載難逢似乎是看我過著過於沈重的人 生於是憐憫我的機會。不要太麻痹地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的,把所有可能說出的話,找到的自己給埋 沒了。我做著一些人渴求一輩子都沒有的作品,我的身體儼然成為連我自己都無意識找到的活著的證 據,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密密麻麻的一如黑色小蟲擠滿你的四肢,產下密密麻麻的泛光的蟲卵,尖叫慌亂之中卻甩不開,無法 擺脫的一如黑色墨水被針刺入皮膚表面留下的痕跡。這都是我,我自己。 超載發熱臉紅發脹無法掩飾的無法「演」出來什麼去伸張想要呈現的樣子,尷尬無地自容,想要逃跑, 就如同以前那樣。藏進只有我知道的又陰暗又窄小又潮濕又臭味瀰漫的我的小空間,我的。 許芳宜抓住我,好像抓住我的辮子那般,撕裂大塊的痛,她就站在那裡,眼裡像是看透了什麼魔鬼偷 吃著甜點那樣,看著我從驚嚇到崩潰逃跑,就在短短幾秒裡。「原來你才是黑馬。」她笑著對我說, 我該如何對待這突如其來不知是褒是貶的話語,身體和大腦的連結突然斷開,沒有死機,但不再聽話。 一朵花要綻放,要撐過多少難熬可能被曬乾的晴天,雨水可能打爛綠葉的雨天,多大的力氣,多少的 勇氣,支撐著你跟我走到這裡。身邊的人都成了堆肥,你死我活爭先恐後,怕成為踩在腳底下的泥土。 所以我們是對手。 演戲,比誰演得更好,更會演內心裡面雜亂無章像荊棘玫瑰亂竄亂冒,即使無人打理。「至少是玫 瑰。」 過於激烈的慘死各種腐臭的屍體堆積在一起,血跡斑駁,到處發著血水的腥臭,模糊了我的眼, 一股翻騰在胃裡猶如海浪的酸直衝出來,吐出來的綠的恐怖又陰暗噁心的穢物裡,又爬出密密麻麻的 黑色小蟲,四散開來,爬滿屍體,漫上屍斑,像是朝你示意什麼。我的身體不聽使喚,擺著笨拙的四 肢,扭著僵硬的軀體,「動起來⋯動起來⋯」我不該躺在那裡,不應該躺在那裡。我越跳越不知道自己 是誰,在做什麼,我只想逃離那血海的亂葬崗,找到一條亮著的路,即便盡頭是一把想要燒死我的火 把。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笑的我心裡發寒,我感受不到快樂,心裏徒留她的笑和陰森,怕她讓我跳起來, 一如春之祭中不斷旋轉不斷跳躍直到精疲力竭倒下⋯獻祭的是我不受控制的著了魔施了巫術跳啊跳啊 一如差一點被扯斷的包覆著頭髮髮根頭皮的寄生獸般的辮子,在邊緣試探,卻不受控制,世界天旋地 轉天崩地裂也與我無關,從哪兒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又或是開開心心渾然不知喝下了孟婆湯似的來到了 顏組,打了毛線吊了辮子,進了一定要參加的許芳宜工作營⋯大材小用地教什麼我們不確定的形式在 找尋不確定的自己⋯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出連我自己也記不住講出的亂七八糟的鬼話⋯糊裡糊塗的清醒 又糊裡糊塗又如此反覆到我翻來覆去地開始焦慮⋯


焦慮我到底在做些什麼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何就走到如此田地,不斷的用力在更用力的挖心掏肺的還 是找不到自己。 還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自己。 她 以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快要被拉上岸的那刻,兩個人撲通一齊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海裡;以為轉角過 後是柳暗花明山窮水盡的歡喜,卻徒留拒人門外厚重高牆映入眼裏;以為這是最安全的臂彎,踏實的 躺在腿上,起身那刻卻被摔的頭破血流、四腳朝天⋯ 窒息,被我綁住無法呼吸,戰戰兢兢在打著哆嗦顫抖害怕下一秒我開始發洩我的脾氣。喘不過氣有著 強烈慾望想把自己撞的頭破血流的畸形的不安,發不出的訊號嗶嗶響,我快要發瘋,不成人樣,只剩 一層人皮,人皮裡面是生著毛的猴子,吃著人血饅頭⋯想幹票大的,勒索情緒的方式來的最快,最省 時,最傷人,可以把人殺死,斷其筋骨的那種斷⋯ 是什麼時候錯過了你的求救訊號? 過於忙碌的生活、草草結束的生日快樂、無止境的抱怨、甚至是突如其來的情緒發洩。「快不行 ⋯不 行⋯」痛苦的大口呼吸,連掉下眼淚的瞬間,鼻子都無力從酸轉成更好的形式去面對。在四下無人的 街道中間,茫然的望著眼前;躲在旋開的熱水下冒著熱氣蹲坐著掩面哭泣,水聲蓋過了哭聲,無法控 制的抽噎⋯此刻只有我自己,抱頭痛哭的好多個你不在的時候,連吹頭髮也可以成為掩蓋我情緒崩潰 的聲音。

「你變了」她說。 「變得令我戰戰兢兢,很怕惹你生氣⋯」 曾經,曾經,美好都死在了曾經。 那你呢?那我呢? 在雨中掉下眼淚,是雨還是淚?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躲進了沒有人可以進來的空間,什麼時候她才會 從她的房子裡出來⋯我在海灘上走著,所有的悲傷都化成了附在腳底的沙,被我帶走,堆成了沙丘⋯她 驚呼這不是她要的,她只是想要閃亮亮的小貝殼,她說她已經很悲傷了。「有啊你看,他們也是沙丘 的一部分,只是他們碎了⋯」 她要逃了,「但還不是現在。」


我變了,我變成了什麼,不愛愛人的愛人還是我本來就是那樣的惡魔,插上天使的翅膀就以為自己可 以成為天使。我討厭自己的元素被不斷地放大,一如老式廣播大聲公放出的滿是雜訊的聲音,惹惱又 煩人,嘰哩呱啦的聲情並茂的抒發什麼都被當成是不必要入耳的髒東西。 是我們太像。 互相吐露到最後溝通到最後就像一團團廢紙扔了開始不被重視,問題從來都在那裡,沒有被解決過就 出現了新的、一團團的廢紙。 我們互相拉扯,好聽點是相互扶持,在斷崖的邊際徘徊又不願意離開。我們都知道會死。 我還不想放手,你也是。 未來的燈塔年久失修長了草,它會閃爍光芒都是你拿手電筒刺痛著我的眼,我濕了眼眶,以為那就是 我們的一切,遙遠卻又如此耀眼。 只是現在我什麼都沒了,壓來壓去的互相喘不過氣的關係,令你窒息。 我從來都沒有想要致你於死地。 對不起。

後記 是什麼流膿流血地深入我皮膚的每一個毛細,在混亂的思緒與被拉出來的邊緣極為危險痛苦的試探著, 空前絕後的練功逼我們吐出最噁心最真摯最瘮人最可怕的面貌,很痛苦地,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個境 界,下來時便發現一切都變的好不一樣,好像來到種種不理解不期待竊竊私語哈哈大笑的世界,每個 人都更加的面目可憎,或許這是顏老佈置的法術,下的咒在我的身上起了作用。 追尋著解脫的那刻,就像快衝刺般兩腿無力幾乎只是意志力奄奄一息的支撐著我邁向那似有似無的邊 際。快發瘋、受不了、眼淚的打轉和冒著的冷汗都和下墜的那刻一起成為了逝去的東西。濛濛的看不 見的眼前,好似多災多難的地獄般成了身外之物,一心想著繼續下去,睜眼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結束這 一將死未死的審判。 重生了。 聚在一起的不再是慈眉善目的大家,每個人都從瀕死之中逃脫,皮笑肉不笑,或是根本不笑。後悔嗎? 哪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遍佈全身的恐懼,打著顫的身軀,真真實實的體驗到辮子的威力,顏老帶著的 我們,不知道有誰死了有誰活著,搞不好其實我也死了,但我活著。


避難所所有可能發生的種種大大小小光怪陸離的出錯或麻煩不斷迴盪於耳刺激全身毛細孔發抖打顫淋 濕的霧濛濛不該發生不被預期的意外 旅行


路上不能說的,都轉換成另一種方式被風吹進了我的耳裡。 我猜我根本不算什麼,連提早很久準備的花蓮行也突然因為T的加入而改同住了一間房。 選擇了和一開始不同的路,似乎就會遭受到一定的懲罰。我懷著期待,卻又渾渾噩噩的待在家裡做了 很多連自己也不願回想的事。 氣散的好完全,在看不見的深處苟延殘喘。 不知怎的,拜拜成為我唯一可以真正休息靜下心的時刻,過往的太不虔誠,讓我總是不以為意的舉著 那幾炷香,太過熏鼻,也太刺痛眼睛。有一種本能抗拒著我做這些我十分不情願的事,只是如今,卻 成為我不敢不敬的傳統,他們的眼睛好像會發著光,望向那些前來參拜的信徒。 祖先牌位見證香火的延續,隱隱約約的感受著那些我早該知道的事情:父親白了一大半的頭髮,爺爺 的老人斑,太乾的皮膚止不住摳著手背的手指,沒了奶奶的孤寂⋯ 我猜我該上路了,不斷湧入的空虛感把我的精力掏空,將思緒埋入不該出現的太麻煩太複雜的深處, 假裝自己還活著,空洞的看著沒有人的街道,躲進被窩裡。 我設想,這會是一場救贖。

2月15日 逃離 背負大包小包一如逃出奇怪的某種束縛,不敢承認每個仍過著年的路人正用某類古怪的異樣眼光看著 我,或說這可能是炸彈背包客的新樣貌吧,害怕進站那刻站務人員會要求我檢查這坨腫瘤般突出的怪 物。 幸好沒有,否則我會把我的腦袋丟出去,然後對他們說「再看我就拿頭丟你。」 老婦人站在我一旁空著的位置上,直盯著我的小怪,不時有人擠到小怪,她便可以躲的遠些。 「妳就再躲遠些吧,怕不是你心裡有鬼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 直到我起身,下車之際她便坐下,許是在慶幸瘟疫的離開。 可能心情並沒有很好,太早進了車站又太早提起精神面對那不懷好意的試探,我獨自佔了兩個座位拿 來放我的小怪,等著那輛送我離開這座冷清都市的火車。


酒紅色西裝上衣,同配色的禮帽,放過大的iPhone字體,拽出台鐵便當,吃沒兩口他忽然用一種很 差的口氣提示我。 「你可以保持安全距離坐過去嗎?」

我自認倒霉的把行李放在了原先的座位上,同小怪站在一起,準備收拾上車離開之際,回頭尋找和我 同車不同座位的T,只見那怪人和我揮手,坐在了小怪的位置上,和另一個人隔了好遠。 我再一次打量了他那看似奇怪舉動下的外表,發現他有繫腰帶,只覺得變得好醜。我有點失望,又發 覺其實搞不好,我才是真正的怪人,被趕走了而已。 勉為其難,為我同座的人感到尷尬,將小怪塞進了座位上,他並沒有我想的那麼慌亂,穿舊的 AJ,下 車前不忘戴上Y-3的帽子,我猜他或許懂些什麼,但又不那麼懂。他的老婆小孩坐在前面,一邊怕下 錯站不斷確認著看著那張行駛站點圖,一邊處理那些遺失要走的複雜的鬼程序 ⋯ 我忽然發現我沒有太多的「身外之物」,不用在意太多無法享受旅程的麻煩事。 或是,我還沒有選擇變成那個樣子。

最近看了太多介紹時尚的鬼話,鬼時裝秀,於我於那些太經典太長太厲害的歷史我只懂皮毛,還是最 膚淺擺不上檯面的那種。自己認為那些好像重要的並不是改變了什麼,而是為什麼會選擇改變,也越 來越堅信有錢並不等於擁有了那些太獨特的品味,那是出生即賦予無法擺脫的潛意識。 手機沒有辦法正常的拍照,一次又一次的黑屏跳出,不知為何我一直以為是手機壞掉,在路途中聽著 歌發呆,底片紀錄著那些山和田,那些人不知道成為了我鏡頭下的獵物,轉動快門,又是一張活著的 紀錄。 我下了車,到了那個從高一就一直嚮往的地方。 世外桃源的藏匿,在我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的那想要探索的太平洋西岸,從未接觸過的原住民,還有 那太過於震懾的山水。 答不上來為何如此的執著,從沒想過離開台北後最想去的不是花蓮。 也許是被寄託了太多太美太好的想像,不知道夢幻的泡泡破掉是很傷人的。


那是一棟不起眼跟著地圖也可以走過頭的青旅,簡陋的設施,省錢卻讓人十分壓抑,雙人床卻幾乎佔 了整間房的面積。T崩潰著,我不知如何是好的開始反省應該確認的種種⋯但我始終並不排斥這間旅館, 一如高中邊玩著社團邊和家裡鬧著革命定時炸彈般的日常。壓抑,卻又不得不。只是這次我們有選擇, 選擇訂入另一間較為寬大的房間,我拖著小怪走下那只能容納一人的狹窄階梯,走時才發現選擇與將 就,就只是一念之間。 跟新入住的民宿老闆要了透明的袋子,一連好幾天,碰上的都是陰雨連綿的天氣,怕小怪因此而濕透, 保險起見裝進了袋子裡,扛著上了樓,覺得自己很像進了城的農民工。 下了樓想要出門找些東西果腹,不料發現沒有帶小怪,「只是吃個飯,還好吧。」這樣安慰自己。

吃不到的耕壽司和意外尋到的韓式料理,原先的期望仍是不想放棄,決定明天再去試試看。在花蓮吃 地道的韓國烤肉,異鄉人在這裡,也變得沒那麼孤獨。 吃飽和T一路走著尋找租車店舖,沒考過駕照的兩人只能騎電動車,進了許多間,又被勸退,所有的 老闆都叫我們去對面的那一間,那陰暗似乎沒怎麼開的機車行。

那老闆我第一眼就覺得他應該是有在混幫派的吧,黑道的感覺又發現兩人隻身入了虎穴,無法逃脫的 說服自己都是胡思亂想在作祟。 糊裏糊塗的簽了那些奇怪的約,在另一間灰塵的肆虐中挑選安全帽,我意外的,完全沒經歷過這些, 腦袋一片空白,想著不要死就好,挑那最鮮豔的紅色。

突然就決定直衝海邊,半路開始飄雨,T不在意,我們買了雨衣她卻沒有套上,我有些擔心。 「沒關係啦,等等再套就好。」 第一次上路儼然以為自己可以馬上熟悉,不料T開的太快,雨只是越來越大的打在我的鏡片上,在我 的臉上瘋狂的飛濺,冷雨和寒風凜冽的交替,我發著抖打顫,在雨勢越來越大的路上大叫,叫給自己, 也叫給天公伯聽。 混雜著些許鼻涕卻沒法擦拭的焦慮越發的深,天也越發的暗沈,無燈的路很是陰森,甚至有些恐怖詭 異的氣氛。

「不然我們就回去吧,好毛喔⋯」 「不然我們再走走看,不行的話我們就回去。」


愈往深處移動,就越讓周圍的聲音顯得可怖,對黑暗的害怕從內心衝出,風和雨的混雜,蟲的鳴叫逗 引著那無處可躲的焦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是無法掌控無法被預測的感覺,對未知領域隱藏危險的 不確定,迫使我們決定掉頭,在看見那隻寺廟的黃旗後,我們更堅定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 崎嶇的路還有那誤入的感覺封印了什麼鬼魂的施法禁地,一如那些想要拍攝靈異事件的白癡舉動的白 癡們,強烈的不安逼得我們只想要趕快逃離這荒郊野嶺,怕死了卻也無人收屍 ⋯

第一天像是給我們打了一次預防針,開門見山的告訴我這次的旅程似乎不會是想像中那麼順利又美好 ⋯躺在床上又覺得十分沮喪,好像不應該這樣,又無力去抵抗即將到來的那種種上天示意我的某些可 能來到的災難⋯ 2月16日 海浪 我穿越人群,看著那些身邊陪著爸媽的小孩,我毫無感覺,只覺得他們幸福。 大概是出門基本上也不和家裡人溝通,於是沈默變成了我最會的東西,我出門在外,都只想耳根子清 淨些,或是只聽那些,我想聽的東西。 我沒有放音樂,不讓耳機代替我的感知,全世界都在為我奏鳴,我喜歡搖滾,我不排斥古典,只是我 沒那麼愛,就像音樂課老師逼著你吃下那些叛逆期不愛吃的青菜,吃進肚子裡的渾然無味,自己喜歡 的總是最好吃的。 於是海浪拍啊拍,等我拿起相機浪花變得輕柔,永遠拍不到眼裡那兇狠破碎的海浪。 我鼓起膽子,並不以為浪會拍到我的身上,趁我不注意,連著碎細的砂石一起拍進了我的高筒帆布鞋 裡。我只是愕然,拿出紙巾抱怨自己很衰,卻很清楚是因為我那挑釁意味給了大海反駁的機會。 捲動著天上的雲朵,撕扯下來一大塊入了口中,仿佛從未有過。 一個人騎車,跟著無處可躲的冷風打著顫,發著抖在風裡叫囂那過於寒冷的天氣,烏色的雲低壓著令 人喘不過氣。我龜速旋動著油門,怕下一個十字路口可能會突然撞上的人事物。 我想起那些夢。


夢裡的所有都是模糊的,手裡握住的方向盤是那樣的清晰,真實的可怕,我坐在那,轉彎卻像是在扭 動一塊固定的石頭,我慌亂的控制那些無法被控制的事,即使在夢中,還是那樣的不受控,車子逕自 駛向障礙物。每一次,我都沒事,但那份恐懼,從夢中延伸到了現實,一如巨大的八爪章魚,伸出的 觸手死命的扭曲著我的人生,那些人我害怕辜負,害怕把他們害死,卻可以像在夢裡一樣假裝沒事, 從車上下來後可以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離開現場。 我不知道我害怕的是夢,還是害怕出事了的我的後果。 七星潭圍繞著觀光客,賣大腸包小腸烤魷魚冰淇淋的阿嬤,上下把玩著望遠鏡的小孩,還不忘說一句 「可不可以給我十塊錢。」這裡的海稍微安靜了些,除去那些充滿著煙火氣的問答。而我亦是凡人, 我只是望著大海,想著要吃飽了出發還是先出發再吃飽。 我拖著一大包的小怪,走在攤販的面前,抑著心期待陌生人也許會出現的發問,停在一個生意不錯的 烤魷魚攤前,老闆娘有些憨厚,幫手大概是她的兒子。他們忙著處理著烤魷魚,或許是我的聲音總是 在面對陌生人時微弱的像是被堵住了喉嚨發不出聲,老闆娘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她很不好意思的說她 耳朵不太好,因為她住在飛機場附近。我欲言又止的,人間疾苦的滋味被灑在了魷魚上,招來了那些 同樣有著人間疾苦的人們,我思索了好久,看著遠方的天際線。 「你從哪裡來玩呀。」 「台北。」 安靜了好一陣子,我說出了我一直想試的一件事。 「不好意思⋯老闆娘我可以幫你拍個照嗎?」我試探她,剛剛對一個遛著狗狗的小女孩問了同樣的問 題,不料卻吃了閉門羹。 「啊?哎呀可以啦,只是我頭髮亂亂的不好看的啦⋯」 她比了一個耶,我快速的對準她拍了一張,沒多久她又開始忙起來了。 我很開心,大概是因為相機裡的觀景窗望出去她是發自真心的笑著。我等到了我的烤魷魚,正打算離 開時老闆娘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紙袋。 「這個烤地瓜也給妳,哎呀,就是隔壁收攤時給我的,送給你吃啦。」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溫暖,即使地瓜被海風吹的涼了一半,不斷說著謝謝,回到了海灘前的階梯 上。


魷魚很好吃,一點點辣,軟嫩的讓我一口接一口,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魷魚, 還有帶著皮的地瓜,軟糯進了心裡。 吃飽後拖著小怪走進了滿是石子的海灘上,我穿著替換掉帆布鞋的拖鞋,凹凸的觸感反饋在我的腳底 板,浪花濺在大大小小的石頭上,海風在我的耳邊呼嘯,小怪的塑料袋呼哧呼哧的拍打著,吸入進空 氣又吐出,我猜我不是一個人,我猜她陪著我,她也活著。我開始自言自語,說著那些沒有人聽得到 聽得懂的鬼話。 夜色越來越暗,陰森的山裹著一層霧濛濛的臭腳布,燈火閃爍的對岸,正在釣魚的人一次又一次的甩 起魚竿,浪越來越大,差點打在他們的身上。我走在浪沒有拍到的石頭上,和被打濕的石頭劃了條明 顯的分界,走在只有我的路上,扛著小怪喃喃低語,直到雨滴飄在我的臉上,望不清更遠的那些景。 於是我返回,有些不甘的離去,只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讓我意識到海灘上只剩我,還有那愈發猛 烈的海浪。不小心走過頭,原先的地方已無一人,餐車只剩老闆娘的那輛,我發動火,帶著小怪和他 們說再見。 亮著的是那車燈,那隻烤魷魚那包冷掉的地瓜,老闆娘的笑,還有遠方落下的太陽。 聽著海浪放著煙火應該是最浪漫的事了。 哪怕只有我一個人。 停在燈會門口的對面,旁邊是擺了許多煙花的老闆,我看了好久,只認得一個跟大陸幾乎一模一樣的 沖天炮,選了兩隻類似仙女棒的煙花。 「老闆我可以跟你買個火嗎。」 「我可以先借你,你會去燈會嘛,那你等一下來的時候再還我就好了,這隻是防風的,我只剩三隻了 ⋯」 過了馬路,那綠燈的光旋轉打在每一個入場的人身上,花燈沒那麼的惹人注目,只是不斷的陪襯入鏡 欣喜過年氣息的那些人們。我拿著小怪的頭,跟他們合照,只是他們是死的,沒有人帶著他們去放煙 火。 我走上放著許多煙火的那條路,拍下那一瞬燦爛耀眼的光,刻在我的眼裡。點燃煙火的那一刻好像回 到了好幾年前的大年初一,短暫又深刻,找尋了好久的年味曇花一現又太過珍貴,我不願就這樣結束, 買了一盒仙女棒,自顧自的走到了海邊。不同於白天,夜晚的海邊就像誤入的洞穴,藏著一隻危險兇 猛的野獸,燒著仙女棒,也無法看清海的面貌。海風好像沒那麼冷了,刺眼的仙女棒在我的視野所及 燒起了所有的光亮,在我的眼裡燒出一個洞,久久無法散去,我看著它,燒完的渣滓附著在彎了的鐵 棒上,點燃了另一根。


不知怎麼的,我想用相機拍下它燒著的那個模樣,卻差一點被燒著的火光噴瞎眼睛,眼睛止不住的流 淚,笑著埋怨自己實在太笨、太危險的自作多情。它是那樣美麗,以至於我忘記對我而言是危險的, 不小心被火光刺痛的的手指,點燃後迅速抽離,拿著仙女棒亂晃。時間過的太快,絢爛的一剎那抹在 我的人生裡,成為揮之不去的記憶。 一對情侶放著比我的大許多的煙火,他們開心的笑著,顯得我十分單薄,一個人走到大塊石頭堆積的 海灘上,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我要跳海,開玩笑的,那麼黑的夜,那麼歡快的氣氛,沒有人會在意到 這些事情吧。 我盯著最後一根消逝殆盡,海邊依舊那樣黑,那樣吵的聲音依舊迴盪在我的耳邊,眼前仍是那些吵著 跟爸媽要錢買炮竹的孩子。 返回提車想還打火機,原先的攤位卻已不見人影,我掙扎著,還是帶走了那個打火機。 花錢買快樂,買了年味,買了過去,卻怎麼樣也回不去的那種物是人非。

刺眼霓虹燈的招牌,在夜晚格外的惹人嫌。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去過完全人不擠人的夜市,好怪,或許 是因為寬了台北兩倍的街道、新年的人潮悄悄散去⋯我不認為那麽的冷清,有說有笑的經過成群結隊 的人們,我喝了一杯二十五塊錢的西瓜汁,沒有想過可能會拉肚子,一如那從阿里山來的姑娘,隨著 樂隊緩緩跳起了我從未見過的婀娜模樣的單純。夜市沒有想像的那麼複雜,很快就把路走完的我,覺 得滿是空虛,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些原住民熱炒,看起來實在太令我覺得新鮮,卻沒有太多想 嘗試的意願。我買了一根熱狗,走回樂隊表演的地方,聽著他們準備好的鼓點,流行音樂最常出現的 和弦進行,我在最生疏的地方,用最討厭的眼光看待這一場為了賺一點小錢的演出。 我好像太過尖銳,皺著眉頭聽著那和我心中對不上的差錯,明明已經離開過一次,還是對這個偶然遇 見的樂隊抱著奇怪的期望。總是忍不住跟著拍子對起節奏享受在只有自己的夜晚。 不知道自己算什麼,談論著自己明明也不擅長的東西,太過於焦慮的暴露,旁人或許可能只會被嚇到 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的激動,評頭論足這些事讓我看起來像是年紀到了中年無成就可言的大叔對那些 自己不那麼清楚的事不屑的嘲諷⋯越想越覺得實在過於羞恥,我只得落荒而逃。 最後還是成為了自己曾經討厭的那種人⋯ 嗎?


和T躺在一張床上,聯絡各自的愛人,上演著那些煙火氣極為沈重的戲碼。那些你愛我我愛妳不愛我 不愛你的種種。 那花開了太久,沒有了打理,枯萎腐敗了最後只剩一地雞毛,變成了別人的堆肥。 燃燒了感情燃燒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永遠回不去。

你明白的,無法妥協無法接受無法理解。 不適合的強烈,卻早已不是提早分開的理由。 荒誕的情感,化成雨落下,滴在那片枯死的玫瑰田。 它們發了芽,盼著那下一場雨的滋潤。 有人說再也不會下,有人慶幸終於可以另謀生路。 唯獨你,困在這裡太久,滿上的荊棘何時已無縛雞之力。 無力掙脫,也無力逃避。 2月17日 孤島 總有令人動容的情物在,即使一個人,也有分享各種心情事物的對象,翻來覆去睡不著闔不了眼的夜 晚,誰說了再見,誰又害怕著再見的到來,那種種糾結迷惘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愫依舊在發酵,或許想 走的那刻,是早已預謀好的陰謀,逼你面對那早該承受的所有的一切。

結局似乎和火車終站一樣,最狗血最赤裸的熱烈,都歸於平淡也不再改變。 天公不作美,三天下來大概沒有一天算得上是太好的天氣,太焦慮的人被吹著太刺骨的寒風,發抖打 顫也不忘伴上頭痛,是什麼成就了這樣的天氣,祈求神明的庇佑,小怪隨強風滾入沙土之中,那麼曖 昧模糊的世界,用最易懂的方式主宰我們難以接受的複雜。 浪似一頭吞噬的野獸,因此得施法將其靈氣鎮壓,香火的心照不宣,封印最古老最原始最傳統的古人 的智慧和流傳的庇護⋯

凌晨五點的鬧鐘響起,我驚醒,想起約定好該一起去看日出的諾言。


T說了一句話,一時間我只覺得腦袋空白,從恍惚中清醒驚恐的問她為什麼。又突然覺得不應該有為 什麼,那些早就被決定的事,任誰也無力改變,都只是在互相拉扯的無法讓對方離開於是將這份破碎 的感情延長了期限,一如吃滿了三十罐五月一號的罐頭,對方仍不回來,這段感情就會過期。 我猜想走的人,會一聲不吭的離開,給了太多次提醒的人,心裏遺留的行李,連打包都沒有過。或許 T就是我的鏡子,我總是覺得她實在太像我,我也太像她,某些無法做出抉擇的事,只是迂迴或拖延 著已經無法被徹底解決的問題⋯ 好像太過於人間疾苦的種種,困擾著上路的人,在凌亂的寒風中吹熄掉那被謊言灌注的希望,過多的 情緒氾濫一如泡在恆河開始逐漸發爛發臭的屍體,野狗叼著腐肉瀰漫在那習以為常的惡臭裡,路過的 觀光客覺得反胃,甚至太過噁心的幾乎離開了被尊崇的那條聖河⋯怎麼會留下來呢⋯妄想那些人可以永 遠愛著我,站在那聚光燈下接受所有人的愛慕和憧憬⋯ 我不應該,不應該失去那些東西⋯

我騎著那輛被我寄生的電動車,沿路散播著焦慮和恐怖的情感,沮喪的雲朵嘲弄著我的開車技術,風 只是吹的讓我愈發的寒冷,過於空虛的身體連同著機車被吹的搖搖欲墜,一如將死未死的老人,口齒 不清的喃喃自語抱怨⋯出發的心情實在太過於糟糕,大概是真的怕死,低身想要把機車穩住,卻都只 是徒勞。是不是有些事永遠都不會改變,一如那些注定會過期的物品,或者感情。 塵土飛揚跋扈,妄想侵入我的眼睛,那滾出的白煙暗示著我似乎不該來到這領地,零落的斑駁脫落了 那看似高大的建築,生鏽的外表被奪走了太多,冰冷的不著感情,即使生產的是滾燙的水泥 ⋯小怪似 乎並不遜色,只是野狗遠遠的對我開始狂吠,叫囂著想要把我撕成碎片,宣示著忠誠宣示著領土卻只 是一條下賤的土狗,一靠近便閉了囂張的狗嘴,警惕又卑微膽小的看著我。 我想把它們殺掉。

腦海裡浮現撞死它們後剝皮掏出眼球甚至是五臟六腑,血水流於一地,雪白的狗毛粘上粘膩的污穢, 沒有什麼是清白的,連它們也一樣。更想要把它們丟進雜草裡,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分屍後可以將屍塊 藏匿於各處是怎樣的刺激,一如逃之夭夭無法被追緝的那些罪孽深重的犯人⋯ 不過它們怕了,我也怕了。


我繼續騎著車往前,路途無一人,風吹過了草,將它們壓在身下肆無忌憚的蹂躪碾壓。空曠的荒草地 似乎太適合作為埋葬的地點,亂葬崗或許會更加符合這裡的氣息,荒涼又死寂,連垃圾焚化都能於此, 那麼那些垃圾更能合理的死在這裡。我騎上了那條禁止汽機車進入的小道,以為真的只會只有我一個 人隻身於此,卻望見了兩台車和出門旅行的一大家子人。我的尷尬無處可躲,那是我喜歡的燈塔,那 燈塔潔白的就像是通往天堂的階梯,那家人在門口拍照,徘徊,我不敢接近他們。我擺弄著我的小怪, 她環抱著自己,融入在所有的背景,似乎她就是這裡的孤魂野鬼祭拜的好兄弟,儼然將廢棄的空間化 作了神台,發著光有著靈氣的打坐修行著。他們大概以為我是什麼有邪教氣息的怪人吧,大過年的陰 氣重的逼的所有人不敢接近那樣的毛骨悚然⋯ 我沒能接近那可以洗清罪孽的白,帶著小怪開出那煙火氣的滾滾黃塵裡。

我想到夢裡我逃脫著面目全非的人的追捕,我永遠記不住我夢見的人的樣子,模糊不能辨識的一片黑 在我的腦海裡蔓延,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黑色的血肉模糊黑色的嘔吐物,他們都在我轉頭消逝殆盡, 昇華成極致的白刺痛流淚的白看不清任何邊緣沒有方向甚至邊界的白⋯ 許是我褻瀆了當地的神明,存了妖氣太重的照片,整個人都變得無力沒有精神,就出了更大更沮喪更 無助又可憐尷尬甚至差點死掉的麻煩⋯ 對海的迷戀甚至癡狂到想死後將骨灰撒入大海,總覺得活在世上一身輕的離開是好事,那奇怪的嚮往 讓我一路前往,我慶幸這是一座被海圍繞的太平洋鬼島,島上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沒有燈塔的時 候期望著海鷗的拜訪,分崩離析的土地掉入深不見底的裂縫,更糟一點會有岩漿的迸發,到時候所有 人都會死。 反正從人世走過一遭,再尷尬無法面對的狀況,都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出現⋯

我想嘗試接近死亡時的刺激,油門催大面對那幾近失控的車子,在未知開出了一條無人敢開闢的道路。 一如那在四肢纏繞曖昧纏綿翻滾的一瞬間,突然一盤冷水的澆熄,太早出了差錯的提前發射 ⋯不對了, 所有的事突然在那一瞬間用一條巨大的藤蔓把我死死纏住,儀表盤的數值在車速極快的花蓮大橋急速 下降,無法扭動的握把在恐慌中開始製造焦慮無助的可悲氣氛⋯滑行到路旁停下的車子,飛馳而過的 呼嘯聲,我好像真正成為自己的孤島。重新發動的車子卻顯示沒了動力的標誌,那昨晚親手接上的插 頭,徒步走到民宿的路途,好像都成為一場笑話,不厭其煩的提醒著我人生就是在作弄你。我絕望的 將那垂垂老矣的老馬趕著到了那附近看起來實在太過突兀的雜貨店門口,天空蒼白的可怕,因為太過 於顫抖穿著醜陋單薄的便利店售賣的黃色雨衣,我卻已然羞的耳紅發熱⋯從上坡緩緩邁著步伐向我走 來的黑狗,令我更加恐懼更要命的想逃脫這該死不該發生的一切。


我發出了求救訊號,吹著冷風等她來接我,在這樣尷尬惶恐的過程裡,我滑著手機看著平行宇宙所發 生的一切開心又快樂溫馨又虔誠的每個人⋯的限動,或許每座孤島都不一定擁有對外的出口,人類的 悲歡並不相通⋯似乎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孤寂的靈魂才會在軟弱無能的軀體裡放聲尖叫,叫的我頭 皮發麻,風陪襯著那輓歌在我的腦袋上演出一碼交響曲,我只覺得頭愈發的沈重暈乎乎的似乎想要吞 噬我僅存的理智和跳動的脈搏。 那是無法跨出的第一步,我大概在風中凌亂了半小時,也不敢向雜貨店老闆求救 ⋯ 她出現的那刻我並沒有馬上意識回來,大概她找回了我被嚇飛在大橋底下的魂魄,陪我一起詢問那種 種麻煩又討厭的事,一如危險發生後傻呆愣著的替死鬼被主角拉著逃跑的錯覺⋯老闆娘人有著警惕心, 純樸又憨厚提醒著我們要向車行反應這過於危險的事,才發現那虎穴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與死亡 擦身而過的事,安慰自己並不算太倒霉的撥打電話尋求幫助,反倒被給了一耙子的耍賴與推卸責任的 讓我在荒郊野外自己先找地方充電,生死的置外實在太過冷薄的給我一擊打在臉上的拳,我只覺得灰 心。只好向老闆娘求助的借了電一如推進了加護病房插著各種管子勉強苟活的病人為那電動車充電 ⋯

依舊充滿年味的日子還未消逝,我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在這種日子麻煩從未謀面過的陌生人,原住民血 統裡的好客柔軟了我那沮喪的心,我塞給老闆一百塊,又順便買了一瓶寶礦力,似乎是我能讓自己好 過一點的方式。準備打包離開趕著火車的女兒,看著電視的小妹,一隻沒有脾氣伸縮自如的貓咪,似 乎是這間雜貨店具備家的元素的奇特之處⋯總覺得那原木積了塵土的痕跡是那日常喧囂的落定,太古 早味的擺設食物讓這裡成為與世隔絕的地方。 我太想給她拍照,在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半拒絕下拍下了她突然笑起的模樣,不住的講著瑣碎稀鬆的小 事,太平易近人又不可思議。想繼續看海的行程,T也不反對的決定載著我去那一開始就該去的海邊。 坐在後座,離她那麼遠,又那麼近。一同感受顛簸不平的水泥路,坑窪的表面讓我們一如置身於洗衣 板的溝壑。靠近海邊的風只是更加跋扈的騷動著,吹起所有可以被熄滅的、翻動的,頭髮飛舞想要離 開頭皮表面,掙脫那毛囊的枷鎖渴望沖天。黃色飛舞的旗子再一次出現在我們眼前,可我不再害怕, 似乎足夠沮喪就不會有更多失望出現。小土狗群聚在一起,可能只是期望著一點飽腹的溫暖,我甚至 無法抱緊自己。走到一座寺廟前,祈求著眾神能夠息怒,原諒我這個誤入了法事的異教徒。 廟小乾坤大,燒燼了的香一點一點的落在餘燼裡,保佑不會再出現無法用以坦然的心情面對差錯或是 種種太過沮喪的麻煩。下一秒我的小怪被吹的滾進那風塵之中,我忙把它撿回來,是否冥冥之中神明 感受到了那妖氣徘徊在廟口的凝重,逼退那不屬於此地邪氣,或許才會將祈福成功地送進土地公的耳 裡⋯


陰陽海的浪氣勢太過滂沱地襲往碎石灘,砸的那些石頭面目全非,拍打遺留的跡象濕潤了那石子的表 面,也吹濕了我的眼睛,抑或是沙子進了眼的刺痛,眼鏡浮起一層朦朧的沙子讓整個世界都滿了迷霧, 找不到回家的路。踩在礫石地上,那些雜草附和著燒過的黑炭,難以想像荒無人烟的地方有過那樣開 心的聚會⋯看到特別醜被披上了麻布的那種簡陋帳蓬,絲縷都是風化過的痕跡,旁邊用木板遮出了一 個小縫,床墊的軟塌和翻開的棉被,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緣故住在這裡,那加劇的頭痛衝擊我的思緒, 在我的腦海裡翻滾的跳起了舞。蘆葦的黯淡似乎太配這烏雲的密佈,海風吹的其瑟瑟發抖,仍無拔地 而起的跡象,似乎能夠解釋那帳篷裡的佈置。

也許,我們不該像一個不速之客那樣,闖進別人的家。

回途的路上,匆匆一面的老闆娘帶著貓咪和我們道了別,電動車的里程數只夠太短的路,但足夠應付 十公里的車程。天漸漸暗沉,我也只敢以時速三四十多慢慢騎,T跟在後面接近崩潰,我知道她不那 麼在意我在意的事,慢慢加快了速度。大概是太過魯莽的騎偏了既定的道路,被當作白痴的三寶鳴了 兩三次喇叭⋯複雜又過於膽怯的只敢答應租車行的要求,沒有更多想要逼問的事,那份不爽不甘似乎 只能藏匿於心裡,沒有一次敢搬在檯面上正面對峙讓對方難堪自己陷入更大麻煩之中的種種太過胡思 亂想的害怕⋯

滋味豐富的義大利麵救不了心情太差的我,趕不上火車的恐懼在心底萌發,所有的一切回到了原點, 慌張急忙的大包小包的鬧出笑話趕到火車站只為了換一份心安的可笑⋯琳瑯滿目的招牌我卻沒有帶任 何伴手禮離開,沒有不捨跟更多期望地,坐上了回台北的火車。 紀錄什麼,昏昏的睡著了,再醒來的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吞噬了太多的溫暖,還未踩碎入眠人的夢, 扭動車廂的軀體,不疾不徐的讓三個多小時的路程變得更加漫長不想回家的後悔感。 我躺在床上睡了三天來最好的一次覺。

沒有任何牽掛,任何包袱,任何可能會遇到的麻煩,都走了,在那三天裡隨那大風大浪一同拍死在了 礫石灘上。 一個人看著海最多的當下,才真的覺得自己是活著的,那上癮的滋味一再反覆的翻騰上了腦海,浮現 的不知道是對海撲騰的渴望,還是無法預測的深處,藏著不為人知窒息的秘密。


留白,再塗抹,罄竹難書的種種,被無限的放大,連瞳孔一起,變得支離破碎。 鬼模樣


破格,破最原先的形,戰戰兢兢的走著,其實我猜這是極為危險的,行走在碎玻璃渣上,刺痛著血流 不停的腳底板,咬著牙,眷戀依賴了太久的那雙鞋,已然成為這條路的障礙,似乎不該回頭的另闢蹊 徑 才 是 正 確 的 ⋯ 我 光 著 腳 , 徘 徊 在 十 字 路 口 , 不 知 心 之 所 向 , 找 不 到 回 去 的 路 , 想 了 太 久 也 猶 豫 太 久⋯ 沒有對錯,在不確定裡徬徨迷惘,似乎太怕找不到方向,更怕已經有人找到了方向。

從旅行的路途抓到的小鬼,被帶回台北,魂魄沒有被嚇的四處逃竄,仍是在驚險之餘被找了回來,吃 著台北的米飯活的很好,很健康,渾噩的日子沒過多久,就被塞進土製的大缸裡開始燉湯。 火摧不旺,但其實聽以前的傳聞這土製的缸的柴火可以燒的很厲害,什麼奇奇怪怪又厲害又好喝的靚 湯都從這土製缸出來,繁複的修復工序,垂垂老矣,說是土製缸其實太對不起他,太委屈了,也太不 對⋯我甚至算不上是一盅好湯,喝了那麼多靚湯卻還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一如遊蕩在走廊的幽魂, 漂泊的哀聲尖叫,孤島的彼岸不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幽寂的愁緒被抽絲剝繭,旋成吐在懸浮微粒的空 氣, 荒廢了太多時日,寂寞空蕩蕩的陪在我身邊,挽回不了那些已無力回天的事⋯

我想起那些和自己獨處的時日,釣魚的人看浪撲騰翻滾,起起伏伏在消波塊上嚥下最後一口氣,地平 線消逝在眼前,和夕陽親吻,再出軌月亮。所以是不是人也一樣,有著兩幅面孔,白天咀嚼黑夜的面 孔苟延殘喘的活著,夜裡的自己赤裸裸的亮相,躲在棉被裡,煙霧彌漫的微醺亂糟糟的思緒纏綿被壓 在了身下,醒來的頭痛,疲累不堪,大腦超載的負荷那些不該出現的胡思亂想⋯


布展的這些時日,是各種疲憊的加重的總和,裹著人皮包著骨頭的身軀被拖著前行 ⋯一地都是殘留物 的痕跡,血跡斑斑且面目可憎,說氣對了,通順的上跳下竄,瞎了眼的等待開光開挖儀式的到來,昏 沈倦怠的無力,沒辦法思考更多連結了展場的種種,寫不出難產的文字,只想要再從更多角度吸取養 分,轉換不當便也吐不出來,哪一刻大腦死掉了,我卻也無從得知⋯

那是一種,矛盾的挫敗感。

在這裏付出了太多時間、心血、代價⋯鬼附身一般的在半夜飄渺的綠燈下到處亂竄,靈魂被墨汁渲染, 滲進皮膚裡的原來是難以抹滅的黑,在乾燥的皮膚表面龜裂,奇癢無比又難以擺脫,混濁的密閉空間 只有二氧化碳熱的猶存,裹緊餐巾紙的潑墨,大口吃力的呼吸,逼出了汗滴矇住了眼睛 ⋯那是最原始 最初最單純最樸實的感官體驗,只屬於我,我們,這裡,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推自己一把然後跳下 懸崖那般不要命不要臉露骨的身影,像是縱身一躍前的回眸一笑,覆蓋上了裹尸的餐巾紙,大塊的血 跡怎麼也無法去除,流淌在浴室的地板映在我的眼裡,模糊的瞳孔流淌在一望無際的黑裡,緊張的洗 去,摩擦,搓疼了紅腫的過敏··· 光影的穿梭,緊緊湊湊密密麻麻的文字,塗抹在身體留白的位置,閃爍的綠光,電梯空蕩的回音,尷 尬尷尬的路人,被踢破的紙屑,呼哧呼哧的風帶走焦慮的日常。 我們在展些什麼···?

為什麼垂吊為什麼破敗為什麼草草經過為什麼隨風飄搖為什麼渲染為什麼寫字為什麼是衛生紙為什麼 要展在玄關走廊為什麼是這樣的展法為什麼是這裡為什麼是顏組為什麼我在這裡為什麼我喜歡做這些 事為什麼是找自己為什麼是旅行為什麼所有的人事物都變得不對為什麼要讓字飛起來不能工工整整臨 帖王羲之顏真卿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 把包裝去掉之後,我是否還是我?


我沒有排斥過寫書法,我也沒有排斥過寫字。

小二那年上著學簡筆畫的畫畫班,三角形的屋頂正方形的屋身田的窗戶圓的太陽棉花糖的雲朵,書法 老師走進來招生可憐他們剛辦起來的書法班,我很皮不想繼續畫那些三角形,舉手以為只是去體驗看 看,一去就去了好久,沒再回去過。 小教室,陰暗的空間,濃重的墨水味自由進出鼻腔,很靜,筆下去的那一刻,不能急,被留著小鬍子 的男老師帶著手腕運筆,奇怪的被貼近的體溫,安心又放鬆。我總是站著寫,比其他同學都更高更瘦, 寫不出太渾厚結實的字,只是小鬍子還是很給我面子,給我很多小紅花貼在筆尾,看起來書法寫得很 好很端正很工整···運動會一起擺桌子在大家面前一起寫書法,只是沒人在乎我們寫了什麼,做了一場 領導愛看的秀,我只記得我很緊張,很認真,很用心,然後就結束了,形式主義的表演表揚獎狀 ···這 是書法。 D同學她說,另一個小眼睛白白的長得猥瑣的書法老師都會偷偷咸豬手摸她屁股,我不知道該不該跟 小鬍子說,但是小鬍子感覺不是這樣的人,我總有一種他很像爸爸的錯覺,會陪我玩說我寫的字很棒 又很幽默···可是我爸很少陪我都在台灣,那什麼是爸爸的感覺···? 我媽討厭我興趣那麼多,又是畫畫又是寫書法的,看起來也只是三腳貓功夫,又覺得我只是五分鐘熱 度哪知道學了那麼久那麼討厭的把墨水弄到了黃色羽絨服上一大片洗不掉的那種麻煩。闖了禍她問我 可以不要學了嗎很討厭,我只好點頭說好吧那不要了。

國一的時候班上有兩個學書法的男同學,超奇怪的那種白白淨淨清秀喜歡和女生玩在一起但是說話很 雞掰討厭,寫字超醜可是寫毛筆就很工整,要展書法作品一直問我是不是學過,我太久沒碰也沒興 趣···他們的作品被擺出來,我訕笑的看著被放在走廊的作品,怎麼他們是「假面」騎士嗎,好諷刺又 好反差···這也是書法。 我們的作品沒有被展在領導面前示眾,也沒有寫的工工整整也沒有在校慶表演寫書法啊怎麼跟我以前 遇到的書法都不一樣?


她說她之前很喜歡一個男生,喜歡到模仿他的字模仿的很像,寫出來的筆跡跟他本人幾乎沒什麼兩樣, 她就一直寫到了現在,「因為我覺得很好看。」只是現在沒有那麼像了大概吧畢竟又沒再見過面了。 我沒有告訴她的是跟初戀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喜歡模仿她寫字,小小飄飄可愛,我喜歡她寫的字,她沒 有給我寫過東西,所有的紙條都在分手之後被我扔了,好討厭,原來寫字參雜的情感那麼的複雜曖昧, 我再也不記得怎麼寫那樣的字···有時候我寫的字很好看很工整有時候我寫的很醜醜到大家都罵髒話, 不過只是字,變了個樣就不愛了,是不是我也一樣?

我寫了我的快樂我的悲傷不隱藏我的情緒,誰喜歡這樣的內心戲,只有自己每次翻出來看都湧出那些 可怕的情緒,吞噬了白晝然後徒留我一個人在黑夜裡亂走 ···其實沒有人需要來了解我在幹嘛我寫了什 麼也不需要來告訴我我寫的作品我拍的照片需要註解,因為我想要你感受,你沒有腦子不想要感受那 我也不想要你來了解我,可是如果你一直仔細的盯著看那些文字,我會開始害怕,因為我還沒準備好 鑰匙打開門,因為我有很多鑰匙要找,真的只有一把, 而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把···

關上門來我就可以做我自己,可是我要門開開,然後大家來看我其實沒有在耍猴戲,我很認真的跟他 們說我的悲傷我的憂愁我討厭的人事物把他們全部數落一邊,他們就會嚇死,然後全部落荒而逃屁滾 滾滾滾尿流滾走了···所以說是鬼屋也沒什麼錯,凝視的那些文字,都是從最深的地獄跑出去的 ··· 好像也不能怪他們,得怪自己怎麼可以那麼放心的把這些東西放出去,他們只能假裝沒看到的路過, 太害怕了,太恐懼了··· 怎麼會有人拿真的東西做展覽的?

血盆大口血淋淋的獠牙露出來就像邪教在獻祭,獻自己給自己沒有人敢做的要是有人破壞了規矩可是 不得了的畢竟這實在過於可怖,戴面具只需要摘下來,剖開心臟可是血流不止傷口縫不好的,自損八 百的那種耗費元氣···


做自己的代價太大了,大到自噬無法消化那些無法跟別人訴說的事,有的人一輩子沒辦法做自己,有 的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好像做自己的時候,才是真的活著,想要真實的 活著然後再死去,做自己痛苦,還是死了更痛苦?我不曉得,也不曉得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的可怖···


畢業評圖


顏老對我而言總是有些難懂的,不論是他的用詞、想確認你是否聽明白的表情、種種從他腦裡不斷撕 扯矛盾複雜的情緒和言語向我襲來,我有些招架不住。倒不是因為我完全不知道顏老到底在講什麼, 只是我要花些時間跟隨著迂迴的思緒才能理解顏老所聞所言所想。有時候很可惜地,明明就知道或是 了解過的事情,由於不再深入的探討我只得專注在好奇的那個當下,直到顏老再次提起、想起那些某 些我言不及義的話語和似懂非懂的情緒。我不明白⋯為什麼言語這樣近乎於刀刀見血一槍斃命的老師 會捨得把心思放在我們這種再也看不到六十四手的任何一手的乳臭未乾的擁有嚴重代溝的學生們身上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有的事,大可不必這樣拼命地瘋狂地刨出自家祖墳般略帶傲氣的介紹著許多 血淋淋般的歷史或是自斷筋骨般的開起符合我們世代的玩笑⋯⋯我不明白⋯也很害怕,這樣愚鈍的自己 無法達到顏老想要告訴我們的那般。又是哪般?找出內心的尾獸並釋放⋯我害怕我的尾獸是虛有其表 徒剩一副面孔,內心卻無味空洞。

武林大會般個個擺出自己絕命武技的學長姐們展現著他們的作品,腥風血雨的戰場上老師總是在學生 無法接招的情況下不斷救助學生,又是為什麼⋯我仍是不懂,老師們為了救學生自損八百,只是短短 幾分鐘⋯便出現了混水摸魚的,或是⋯老師們總是爭賢,為了保護門派抑或是傳承自己的武功秘笈⋯就 這樣一輪一輪、一代一代地到了我們手裡,卻未能好好珍惜。


怪異如何成為溫馴的千篇一律,那是五年的光陰,只為了尋一塊屬於她自己的魂。無力的嘆息蔓延著, 誰是騙子,誰又是天才,那麼的明目張膽又一目了然。我們仰著頭,受刑台上那一顆顆被斬下的頭顱, 誰是劊子手,誰又在拼了命的拯救著什麼⋯ 渾然不自知的踏入了一片乩童施法的陣地,一如誤闖密林 深處破爛腐朽不堪無人居住的小屋,後脊發涼慌張亂了手腳離開了那一如用嬰兒獻祭未乾的鮮血所塗 抹的紅色結界。我很怕,怕有什麼找上我。詭異的黃光昏暗的打在那祭壇的祭品上,一幅幅繡畫彷彿 偷摸著動,好像望著妳我,皮笑肉不笑。

整個展場瀰漫著一股疑神疑鬼怪力亂神的奇妙氣氛,說出的什麼話是要被負責的,一如喊著「狼來了」 的牧童;那口中唸唸有詞神神在在的某大師⋯

我還是無法相信,一如小時候不懂事,眼睜睜看著那面善的阿伯隨著那鈴鐺那施法起乩,痛苦不堪, 無意識敲打著自己,聲音變尖變利,嘴裡碎念著一串串我根本聽不清也聽不懂的台語,他的小指指甲 又長又彎,一如動畫裡可怕的老巫婆吊著三白眼想置你於死地。問他什麼掛,也不道破,瞇著眼睛, 一如眯眯眼的宗昌評的那些母親的臍帶血、達芬奇那似動非動的維特魯威人⋯顏老那對鬼才怪才按耐 不住的欣喜,那癡迷著魔的乩童儀式,一如深了根的參天大樹,結出的卻全是血淋淋的人頭,顆顆都 是被獻祭被獵人頭的妳我。

黑壓壓成群成片一如烏鴉蓋過我的眼簾,黑色汁水向下流淌,結出黃銅的兩顆想入非非之物,曖昧交 雜著懸疑詭譎的奇怪氣息,似笑非笑的臉,被撕扯拽拉著的每一縷都是不具名的靈魂,黑仍在蔓延, 漫上了天空,爬上了夜,侵吞了你我的眼,所見之震撼,又怎是能以單一「建築物」角度解讀?太過 膚淺、太過傲慢,生澀專業的詞彙,在我的腦袋互相打架,若能以更多的方式啟發,拘泥狹隘也終究 會得到更多昇華,嗎?


從聽完王澤開始,陸陸續續就有些後遺症存留,顏救場的事似乎變成一種悲傷的理所當然,不管是以 前還是現在,只是更多的無力展現在眼前,無法分擔的那份無力只在眼前一直蔓延開來,種種太奇怪 的跡象都讓我明白好像就只會變得更糟而已⋯⋯

水在滴,混雜著時間,一如那日本的人造園景所出現的竹筒,一次又一次的隨關節流下,變動的身軀 彷彿是一種儀式⋯高超的技術在九樓有了更威嚴的跡象,只是怎麼就這樣被胡亂問了一些蠢問題無關 乎作品,聽起來好像是政府官員檢查違建用奇特的語氣詢問這東西該放在哪裡的好笑 ⋯

仙姑的道場氣息更重了些,紅線延到了牆面,她更想將這氣延到天花板,那遊蕩在八樓的魂被隔絕開 來,濕婆神的瑜伽又更像是某種神蹟降臨在這裡,繡畫被風吹動,一幕幕就在眼裡出現,我猜或許這 裡的靈氣太逼迫,旁邊的作品似乎沒了生氣的只是擺放在一隅的,了無聲息。

大概聽到了太多侷限在專業知識領域的話術,很不耐煩也很悲哀的想著天哪,太表面的看待這些作品, 或是完全不想了解背後的內心戲似乎才是大環境的常理,還是其實我們才是怪胎,不被接受的那種。

聶哥的野心實在大,我不敢想像一直都那麼拼命的那種狀態是如何維持的,在才氣如此大卻又將所有 心力都放在作品裡,也不是見好就收,是好像沒有認為好的時候,一直在找尋最好的自己 ⋯的對待設 計那種最好的狀態⋯所有魔鬼的細節都藏在那太小的空間,卻藏不住那樣可怕的決心。是沒有身外之 物?抑或是沒有想要做更多除設計之外的事⋯還是很恐怖,這樣的才氣這樣的拼命,那十幾年前的實 踐全都是這樣怪物的時候,又會是怎樣恐怖厲害的盛世⋯

太久不能平復的心情,不斷在心裡發酵留下痕跡,吃了太多好料就不想吃別的料,我是一個很專一的 人,進麥當勞就只吃麥香雞,偶爾吃麥克雞塊;在爭鮮就只吃鮭魚壽司,我還是想吃更好吃的鮭魚壽 司,卻沒有本錢;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跟我說我不該吃那麼貴,於是我開始省錢,想說活著就好,苟且 偷生在這間爛學校,爛家庭和所有無法處理好的爛事。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努力改變些什麼,我也不清楚未來我是否會那麼拼忙碌的照顧自己的畢評,或許 我不再想苟且將就,又或許我就淪為芸芸眾生,醒也醒不來。


恍恍惚惚的,霎時間各路英雄都展了自己門派的功夫,所有所有厲害的高深的可怕的精熟的種種 ···似 乎快要到了最後的最後,各顯神通···

仙姑學姐的結界又更大了,被猩紅抽空的繡畫,似乎緩緩升起的奇景,一如血管遍佈全身般蔓延開來, 瀰漫在瘮人的空氣裡···那懸那吊那穿梭其中不具名的什麼,許是生命又或不是的狐疑,法術終究需要 一個對的地方來承載,才能放出血來召喚些我們看不到的,過於強大的陣地 ··· 前一晚當了一回小童,奈何悟性不高,耗盡元氣便昏昏睡去,沒能看到法術更高明更厲害的仙姑作法, 甚至沒有做夢,昏沈頭痛的醒來,全身痠痛的緊張兮兮,這才發現已經中午的那種趕場趕忙 ··· 為什麼是紅線,六感交錯複雜密集的紅線,融入彼此的血液一步一步爬上八樓的牆壁,留不住最原先 的形,從頭開始把自己消滅的徹底···鹽田千春的千絲萬縷成千上萬的那些穴洞更大更密也更神秘藏了 什麼的展···到牽紅線的那些祈求月老姻緣桃花有人愛妳的那種表面 ···甚至是繡學號修衣服的補丁縫線 又更俗的畫圖放樣的膚淺···種種的不斷降維都無法解讀這妖氣極重的紅線,又更顯其逼人的本質···


聽顏評圖似乎也是需要精力的事,畢竟築這些卡夫卡式的城堡是需要神通打通任督二脈自毀筋骨的過 程,一幕幕血淋淋的,不只是乩童神隱少女表面的簡單···看見或看不見的裡面發生了什麼事,無法被 感同身受又難以想像,似乎成就了這裡的氣···裡面的人逃不出來外面的人一個勁的想進去參與這難得 一見的顯神通···

布不是一種材料,潑墨的載體也承載靈魂的重,那是真實的渴望真實的發生 ···拉鍊,拉開之後更赤裸 更性感浪漫的一層又一層的···解構···更直接的聯想蒙古包與人的共性,家族生意的布匹,卻都是只有 女生才能碰的,乖巧懂事,又更奇怪的名字都有秀,一如某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才驚覺我也是秀···

有眼無珠的八卦的動物,被剝奪眼睛的咒,一如包老養了太久又過去太久的狗兒子,死亡一瞬間眼睛 的突然塌陷···那樣動容···被開光又死去的返璞歸真。 刻木頭的美學是日本老和尚的見好就收,刻的神像佛像似乎不用太精緻超過的在木頭上留下所有的痕 跡,摸了才能亮起來的神和人的連結方式觸摸的每一下,虔誠的庇護,又只有神像才需要開光的那種 莊重的種種···刻的方式的不同,專注的帶傷,一直往下長的不確定性,一直帶傷 ···我一直記得木頭原 本的樣子,一節一節的散發樟木特有的香氣,明亮新鮮的活著 ···做了什麼又不什麼都做的種種取捨之 間的迂迴盤旋,木頭跑出的亡靈,混合香味一起的感官體驗···沒有邊際的往下一直延伸著···

圓的中心,再向外擴散,逼人的震撼野心,一如所有的事物都會回到事物最原本的什麼 ···都太感人··· 近距離震懾的細節,被保留截斷的剖面似乎寄生布面得以舞動 ···複雜的處理變質的方式,垂吊的銅器, 每一個地方都無法不仔細拿來揣摩,站在無底洞的邊緣端詳,似乎不只是一望無際的黑,曲面的扭曲 圓弧的透光,最高級別又最天才最可怕···是不是早就把自己也一起編進去了的那種走火入魔··· 看不太懂也說不太對的外行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評斷這與自己相差實在太過龐大的作品,聶哥 這次甚至沒有解釋百納布詩集的細節,一如開啟了一篇新章節不要命的舉著火把往礦坑深處挖去,沒 有全身而退的準備···我望著深淵深處,毛骨悚然又後脊發涼···


牛皮被框架綁架,難處理後的硬脆似乎撐起了什麼無形的壓力,卻無法離開框架獨自站立 ···空洞又憂 鬱的埋藏在深處難以開口的什麼···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原罪,在偌大的場子裡等待被宰被批判,卻是被 悲傷渲染過後的難以令人指責的更深處的憐憫··· 似乎是作繭自縛,又似乎,只能自己剪開自己,靠自己再一次站起來···

和自己打架再被拉開,救場的動容,等雲看山水緩緩滴落,流向最後直擊肺腑的感動,屏息凝神坐看 奇觀,一如登上岳陽樓望見的那山水,採菊東籬下的悠然神往 ···徒留兼容性匹配度做更大假裝是一種 更好玩的園藝假山假水的觀景···一如等到的雪中決鬥孔明借東風的那種種驚喜的意外,等來的奇景, 卻是末代的武士決鬥,一如種種黯淡的跡象,外行人看不懂侷限的眼光 ···最厲害的武林高手沒有了接 班人,隱居山林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又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武林這決鬥這最高等級的法術之間的互相 較量···


畫什麼? 為什麼是畫自己⋯ 的臉? 為什麼是用墨水? 為什麼是布? 為什麼那麼長那麼大那麼⋯ 詭異? 為什麼你碰觸到了你本該避免的⋯ 麻煩? 躲什麼? 為什麼做了很多夢? 為什麼你想起來那些⋯ 本該是「人生勝利組」的選擇? 是福祿壽還是貧夭孤?


大畫裡出現的種種莫名奇妙又臭又長的思緒們 眼睛 畫的時候總是想起了好多事,等待比下筆的時候,要來的更久。 是我得以看見這世界清楚樣貌、我的所有物。 可太多的故事證明了眼見不一定為憑,看著鏡子裡時而陌生的自己,我都在想,為什麼我變成了這幅 模樣? 國小二年級就很模糊的看著這個世界 不知道是記憶的碎片凌亂了抑或是與夢重疊了的模糊⋯錯亂重疊的 狀 態 不 斷 糾 纏 在 我 的 腦 海 , 虛 實 交 錯 著 , 分 不 清 現 實 還 是 夢·· · 好多個很深的夜裡,看著窗外發呆,被困在愛的監獄裡承受那些被強加的情緒勒索,撫摸身上的傷口 開 始 哭 泣 , 似 乎 我 不 應 該 出 生 在 這 個 世 界 , 在 所 有 星 星 開 始 墜 落 的 時 候 我 應 該 也 跟 著 一 起⋯ 有 時 候 哭 的 太 大 聲 , 就 會 打 的 越 用 力 , 求 救 的 訊 號 原 來 也 可 以 是 一 種 激 怒 的 方 式· · · 我 媽 說 我 的 眼 神 很 兇 狠 , 於 是 更加的發狂怒吼,更粗暴的對待我··· 難道不是她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她自己嗎? 我 臉 上 很 多 痣 , 在 所 有 痣 裡 我 最 喜 歡 眼 睛 下 面 的 , 太 陰 鬱 又 太 迷 人 , 太 感 性 又 太 浪 漫· · · 只 是 我 媽 總 是 勸 我 點 掉 。 「 你 那 麼 愛 哭 , 就 是 因 為 這 顆 痣 , 又 不 好 看 , 之 後 帶 你 去 點 掉· · · 」 點掉就不會再哭了嗎?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要了解過我,對她而言,把問題歸咎於某種可以輕易解決的方式,或許我根本不想 她 觸 碰 最 麻 煩 的 那 一 塊 , 畢 竟 我 本 身 就 是 一 個 很 難 搞 的 麻 煩·· · 眼睫毛很容易掉,用手輕捻就會下來一搓,我以為稀疏的睫毛不是我造成的,羨慕那些睫毛彎彎的少 女,真好。有時候會飄進眼睛裡,沾在眼球上眨呀眨的刺痛,分泌物無法帶下的只好用手指抹掉,不 小心戳到就會紅,癢,痛,然後有紅血絲,明明就只是一根睫毛卻遺留下一堆麻煩。 我一直以為大家的眼球都是黑色的,才發現幾乎只有我的是黑到看不見瞳孔的,凝視深淵的自己,倒 影映著我的身軀,亮晶晶的反著光···近視會讓眼睛變得無神,然後死氣沈沈的面對模糊的眼前,不知 道為什麼,看清楚這個世界後我反而更想躲起來,面對虛空,然後單薄的活下去。 死亡的一瞬間,瞳孔會突然散大,沒有了對光的反應,真正意義上身體的死亡,所以我照見光的瞳孔, 盡可能的縮小,告訴我我還活著。 看金馬奇幻影展的絕密檔案,安上了腦的AI瞬間睜眼活了過來,尖叫超載著望著眼前,不願接受的失 控可以被切斷電源,可是換成是人呢,要怎麼被切斷···? 聽說眉尾淡的人比較感性,我安慰自己我比較感性,痘痘總是在叢中冒出,紅的流膿的結痂的暗沉的, 藏在裡面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被發現,只是反反覆覆,最後習慣了,又沒有習慣什麼。


眼頭的細紋出現了很久,只不過一直加深,還出現了另一個同伴,跟眼袋黑眼圈一起肆虐,沒睡好的 表現從眼睛看的太明顯,像是被抽空了靈魂,行屍走肉的活著···

痘痘 一直反反覆覆的生長,在我的臉上從未離開過,痕跡總是淡了又冒出復發,在最明顯的位置,搶風頭 出盡醜態的告訴大家我的膚況有多嚴重。 從我最自卑的時候開始長起,霸佔了我該最愛美的年紀所不該出現的所有。 難以下嚥入口的中藥,晚睡的後遺症,愛吃重鹹重油重辣,手賤總是忍耐不住的去摳,擠出痤瘡裏過 於噁心發白的膿··· 可是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爽感,不管留疤會花多少時間才能讓臉恢復正常,似乎都早已習慣那一顆顆 不斷結痂癒合的疤,不平整坑窪的太陽穴,對我而言好像這才是正常。 畫下巴前睡了快四個小時。 後來的兩個小時夢見了之前做過的夢,像是在電影裡解謎闖關,稍不留意就會被機械怪手抓住丟走, 我 總 是 覺 得 我 記 得 怎 麼 破 關 , 因 為 我 看 過 , 因 為 我 記 得 , 這 似 乎 是 一 樣 的 脈 絡⋯ 可 奇 怪 的 是 就 真 的 和 我 想的那樣,因為我記得,因為這一切都太過電影的真實,以致於我以為我在現實看過的記憶,被帶到 了夢裏。 只是醒來是因為,我累了,不想要再繼續破關了,在被好友背叛後,我把她鎖在門外讓她獨自一人與 瘋子為伍的殘忍⋯我看著桌上的數字,那些號碼,加起來破 100的二十張紙條,就可以通關。不知道為 什麼,夢中動腦的我像是被抽空了什麼,永遠算不到正確答案的那種迴圈,我最後還是放棄逃離回了 現實。 看到芯和taro向我走來,明明剛剛才從夢裏醒來,思緒卻完全回不來⋯依稀記得夢裏的人物應該都是模 糊不清的,就連現實的友人,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是能回想起對我大叫想要害死我的那個女 生,她一直說,你會後悔的。我不懂,後悔什麼,是我正經歷的這一切,還是現實之中發生的珍貴的 一切? 畫完大畫夢見地震了,跟芯taro吃飯,在外面他們一桌,我一個人一桌,上下晃動的地震讓我本能的 躲到了桌子底下,他們還在猶豫要逃出去還是躲在桌子底下,震的太厲害的時候,我桌子正上方的燈 管 掉 了 下 來 , 沒 有 砸 到 人 , 但 如 果 我 還 在 猶 豫 , 我 就 會 被 砸 死⋯ 地 震 停 了 之 後 我們 就逃 了出 去 ,最 簡單 的防 災演 練⋯ 只 有我 自己 清楚 我差 點就 沒命 了這 回事 。


歪嘴巴 我很喜歡歪嘴巴,特別是在想事情的時候,不自主的咬下直到國中生物做實驗才知道的口腔細胞,約 焦躁越喜歡做那些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動作···不管是摳痘痘還是撕手指的倒刺,抓紅慢性尋麻疹的四 肢··· 可是我始終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麼我喜歡做這件事,強迫自己傷害自己,在無意識的過程中做著有意識 的事,是不是某種意義上而言自殘卻又不自知? 聽說嘴巴歪歪命會不好,我媽有一回看著我的人中似乎有點歪,至此之後就一直罵我歪嘴巴的毛病。 口腔細胞長得很快,會一直重複出現,我無法習慣平整順滑的內壁,下意識的再一次破壞,似乎這才 是我追尋的正常。 畫畫的時候聽著歌,老歌把我帶回空間混亂的畫面和悲傷的情緒裡,畫筆著了魔般地塗著,陰影、漸 層、渲染⋯技術性地詞用的太多,失了焦的圓某一個未伸出的謊,我實在收不住,只覺得氣很浮躁,似 乎在亂跑,無法控制的帶著我擺動⋯我呆呆的想著這其中發生的太複雜但是被我太簡化太著急看待的需 要 耐 心 呵 護 的 感 受 , 新 的 東 西 又 是 口 水 又 可 以 是 流 血 又 是 蛇 、 美 杜 莎 的⋯ 想 著 要 怪 , 卻 已 不 知 道 是 為 什 麼而怪,為什麼而那麼焦慮的害怕著什麼⋯時間也總是沒花夠,太早畫太晚畫同樣都一樣心思都被其他 課分流走了,只是身體更累更無力了,面對這樣的問題也還總是覺得自己花的力氣不夠,無力也只是 更無力的,惡性循環⋯ 快結尾的時候,我停住了,我害怕慌亂的潦草的收尾,更明白我的心不在大畫,太過於浮躁,焦慮的 完成不了任何事,我坐在畫上,又躺在畫上,我睡不著覺,看著另外兩個人那麼用力用心拼命的畫累 癱在畫布上,我卻怎麼也不忍心叫醒他們。 在家裡畫畫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被注視的尷尬,被詢問的不舒服似乎都比一開始少了太多,不管是不 是跟大畫有關,四個人都在家裡總是一件很弔詭的事,大概是因為我總是早出晚歸,回家的時候看到 他們還沒睡是一種欣慰。我好像沒有那麼叛逆了,似乎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一直都很慶幸他們沒有 再像以前那樣說我要好好讀書才能找到好工作的事情,又或許是因為我那個研究所讀川大法律系的姊 姊,高學歷卻又自私的太讓我媽寒心,很久之前她說她想入黨,叫我和弟弟不要去參加那些跟民主遊 行有關的活動,明明是沒怎麼聯繫的家人,卻會被突然告知的這些,和她的關係也就不由自主的降到 了冰點。 疫情的嚴重性讓我和大陸久未聯繫的朋友又重新聊了起來,他們每個人都在打疫苗,她要接著去打第 二劑,他們的大學生活幾乎都是塞滿了團建,團康的活動,跟學生會文化部什麼的都息息相關,我看 了好迷惑,原來這就是我曾經嚮往的大陸的大學生活。 其實後來更迷惑的是袁隆平死了,我真的只知道他為了雜交水稻的貢獻,但每個人都在悼念他,像是 一個拯救中國的大英雄,甚至是可以被供奉在廟裡的神。


一連好些天都一直被拿出來討論他的豐功偉業,而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許也會和大家一樣,發著那些 「袁隆平爺爺您一路走好」的文字,假裝悼念,假裝珍惜,可我又想起來,我在廣東吃的是泰國米, 後來變成了台灣米,跟袁隆平好像扯不上一點關係。 我媽要幫我推背,每一次我都拒絕,拗不過她的執著,我還是屈服了,有時候看到她身體不舒服成那 樣還是要幫我按摩的時候,是很矛盾的,身體每一次的疼痛都在告訴我我糟蹋自己的身體沒有好好休 息,實在受不了只能稍微耍賴一下。 被刮痧的人其實是不知道自己的背長什麼樣的,我不知道我的背有多紅多黑,似乎透過我的感知而言, 是不準確的,畢竟我覺得不疼,但我也沒有想過會那麼嚴重。從小到大都幫我媽刮過痧,很厭煩做著 這件事,或許是因為她總是對我不好吧,我在想。 迷迷糊糊的睡著之後,很熟悉的臉龐映入我的眼簾,伸手觸碰的卻只是一場空,醒來昏昏沈沈的,我 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現在的這段戀情,有時候覺得自己實在很荒謬,喜歡的人和自己三觀不一樣,也 沒辦法馬上分開,愛得死去活來,或許被愛浸泡著的感覺就像是喝著毒藥輕飄飄的化成一縷青煙消散 在 空 中 , 那 樣 的 美 好 , 卻 又 跟 著 空 氣 一 起 不 知 不 覺 的 消 失 殆 盡⋯ 用筆刷將含墨的水塗滿了留白的右臉,拿了紙板墊在布墊下面,紙板不夠大讓覆蓋的布都被塗滿,我 等待著乾燥的時間,漫長的吹著空調的冷風。 等待是一片無以名狀的斑駁。 自己的臉從來都算不上好看,五官也並不突出,從國中開始痘痘變得有些明顯,我不知道該如何打扮 自己,用一塊大黑夾子把自己很長的斜瀏海夾起,在擁有髮禁和成績至上的這裡,似乎好好學習努力 讀書才是真理。粗框眼鏡讓我的眼睛看起來更小,那時候的我拿著政治課本在講台上帶著全班朗讀背 誦段考會考的知識點,會因為太過於吵鬧的班級生氣大吼···奇怪的是我卻很喜歡跟同桌一起翻開厚厚 的牛津字典找裡面十八禁的詞彙然後哈哈大笑,我不喜歡呆在教室,下課總是會溜出去和朋友們一起 裝水上廁所,經過走廊的時候總是有很多人認識我,覺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成績優秀然後畢 業··· 有時候事情發生的很突然,你也沒有想過會來的那麼快,也那麼的後悔。 我第一個同桌是一個很清秀的男生,連寫的字都小小可愛被誇獎比女生多字還好看,他很靦腆,話很 少,常常被我欺負。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偶然和我聊到他曾經因為名字的音像小烏龜所以被國小同學 叫了六年的小烏龜。 「但是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的綽號叫小烏龜!」


「喔,喔。」 「欸大家XXX的綽號叫小烏龜!」 他一定超後悔跟我說這些,吧? 我們總是鬧來鬧去,鬧到班上的同學看我們的眼神都很奇怪,有時候我進到班上男生們會很大聲的跟小 烏龜說我來了,然後小烏龜就會鬧著叫他們閉嘴,再笑著跟我打招呼,沒多久小烏龜就會來找我聊天講 話,只是在QQ上,我們聊的更多。 他講到他曾經喜歡的女生是同桌,然後我就好奇的問他說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你猜啊。」 「誰知道啦,快講。」 「就不告訴你,鬼才相信你不會亂講。」 喔,也對,我是一個大嘴巴。 「小烏龜是意外啦,真的,不然你給一點提醒也可以。」 「跟國小一樣。」 「什麼跟國小一樣,你說你現在還喜歡國小的同桌喔,你很專一欸!」 「不是啦,不是她。」 「那還會是誰?」 「就同桌啊。」 是我欸,死定了。 我記得我想了很久還是想打哈哈敷衍過去,我又和他說,好啦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那樣的騙白痴傻蛋的 安慰話語。 假裝沒事還是可以當朋友,至少我是這樣覺得。 有人給我發匿名消息,是「我喜歡你。」 我追問了很久,問他是誰,他都沒有和我說。 「你是小烏龜嗎。」 「好吧還是被你猜到了。」 我不敢去想跟他在一起這件事,因為我對他沒有感覺,只是和當時最好的朋友講了這件事。


「你真的不喜歡他嗎,哪怕一點點好感都沒有嗎。」 「他人很不錯啊,成績又好寫字又好看人又溫柔。」 「試試看也不行嗎?」 「不行,因為我真的不喜歡他。」 是真的不喜歡,也是真的覺得抱歉。 或許我這種人不太值得被喜歡吧,打從心底這麼想。

L是我很好的朋友,到目前為止她應該是我唯一一個沒有斷了聯繫的大陸朋友,也是唯一一個在被我傷 害過後,還願意留下來陪著我的人。 會 認 識 她 只 是 因 為 剛 好 都 被 分 到 了 同 一 個 重 點 班 , 和 我 的 幼 稚 園 同 班 同 學W 做 同 桌 , 順 便 一 起 當 了 國 文小老師,她們兩個又是國小同學。L有一點微胖,眼睛很大皮膚很白,後來也戴了牙套。講話有時候 很笨,不太會看人臉色,可是人實在是太善良,老好人的虧也吃了不少。 軍訓回來的時候我和W的關係變得有一些微妙,曖昧的朦朧似乎也被她察覺到,她很識趣的當了傳話 人,也常常打趣我和W實在太明顯要收斂一些,我只是笑嘻嘻的說好。她打人有點太痛,每次被她欺 負,我都會和W抱怨,然後她慢悠悠的告訴我那些她也累積很久的話。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她很討厭欸。」 「就是話很多,然後又不會看人臉色,而且很會流汗就會有一種味道,她的牙齒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刷 過,每次看都很黃···」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於很奇怪的朋友心態,我被震驚的同時又不太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我喜歡的人口中說 出來的,我把這些話藏在了心裡,有些敷衍的附和她。 後來她們兩個坐在我的前面,老師也順便把我的同桌換成了一個很噁心又不認真唸書的白痴高個子男 生,每天上課都在摳很噁心的頭皮屑,桌子上就像下雪了一樣,只是還白裡透紅,我總是避免和他搭 話,害怕他像瘟神一樣纏上我。他沒有很靦腆,他就是一直跟我講話,口氣有點自大又天真的和我說 他家住哪然後喜歡聽什麼音樂,他好像沒有那麼的無趣,問我喜歡什麼。 我喜歡什麼? 好 像 沒 有 什 麼 人 問 過 我 這 件 事 , 我 只 是 告 訴 他 我 喜 歡 的 歌 手 , 後 來 有 一 天 他 拿 了mp 3 給 我 , 讓 我 聽 看 看。


他存了一些我喜歡的歌手的歌。 「你人也太好了吧,我只是隨便講講你就放在心上了。」 「那當然,我們是同桌嘛。」 我很開心的拿著耳機跟W分享,她笑的很開心,後來的每一個禮拜五放學回家的路上,我都和他借 mp3戴著耳機跟W一起分享我們都喜歡的歌,快入冬的時候會再外帶一杯奶茶,送她回家之後,再把 mp3還給他。 只 是 這 樣 的 日 子 沒 有 持 續 很 久 , 老 師 發 現 我 們 這 塊 特 別 的 吵 , 那 時 候 我 也 總 是 和W 吵 一 些 她 吃 醋 了 的 小事,她很難過,同桌也是越發的難搞,老師跟我說把他換給我是因為要幫他提升成績,不是受他影 響 不 認 真 上 課 。 我 在 週 記 裡 寫 了 他 讓 我 覺 得 很 討 厭 的 事 , 想 要 老 師 幫 我 把 他 換 走 , 只 是 老 師 把L 跟 W 換 走了之後,又吩咐我要好好看管他的學習。 好討厭,到底關我什麼事。 後來和W吵的太厲害,關係也就不了了之,變得比陌生人還陌生。只是 L總是幫W說話,說她其實只是 拉不下面子跟我和好。 我想了想,笑了笑,沒再回應她。 其實夾在L跟W之間的除了我,還有C,她的髮型跟我有點像,白白淨淨的,說話口音很重,我總是嘲 笑她的廣普,她也很喜歡鬧我,有一次她拿走了我的眼鏡,我看不太到,很不安的告訴她我不喜歡這 樣看不到,她沒太放在心上,趁我不注意把我那時候夾在斜瀏海上的大夾子拿走了,我更慌了,不自 主的流下了眼淚,她被嚇到了,邊道歉邊趕忙還給我。 被偷窺的一覽無遺,似乎於我而言,包裹著自卑又敏感的並不是那兩個東西,一如我媽總是開我臉上 痣的玩笑,「哎呀,長人不長智啦,長那麼高,痣又長了一堆···」,又像是總喜歡穿長褲不喜歡把腿 暴 露 給 大 家 看 的 奇 怪 心 態 , 我 總 覺 得 我 的 腿 型 實 在 太 醜 , 又 太 瘦 , 看 起 來 很 營 養 不 良· · · 肋 骨 總 是 突 出 的很明顯,大家總是對我的胸型開玩笑,「劉平胸」和「劉品秀」是差不多音的,我也老是為了他們 做出我一點也不在乎的表情,甚至還可以打趣自己,裝作一切都很正常,為了跟大家玩在一起,為了 不 要 那 麼 的 奇 怪 , 就 算 被 本 地 的 白 癡 男 生 竊 竊 私 語 我 是 台 灣 妹 , 我 也 從 未 真 正 反 駁 過 什 麼· · ·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後 來 她 沒 再 開 過 我 什 麼 奇 怪 的 玩 笑 , 我 們 兩 個 成 績 好 的 有 點 不 相 上 下 , 總 是 喜 歡 鬥 嘴 , 只 要W 出 現 , 我就會拉著C一起聊天,在她的身邊開懷大笑。 而W本來就沒什麼朋友,連C也被我搶走,她可能真的很恨我。


再見到L是寒假過後,她沒有W口中的那麼難相處,或許我一開始只是為了氣W才接近她的吧,抱著這 種心態去面對她讓我總是無法放下戒心去跟她做朋友,她可能也是真的太大喇喇,並不在意那些風言 風語,有時候我有點羨慕她,又有點喜歡這種很舒服的朋友關係。 生 物 老 師 要 分 配成 績好 的教 成 績不 那麼 好的 ,幫 助同 學提 高成 績。L拿著 她的 試卷 跑來 找我 —— 「你又打什麼主意。」 「哎呀,你看我生物這次沒考好,你考那麼好,我們又是朋友···」 「你就是想我輔導你學習是不是?」 「哈哈哈你說的,就這麼決定了!」 好幾個放學的午後,我們呆在教室聊天,和幾個朋友一起討論學校的八掛,又聊到某本最近看的書, 喜歡的歌,在那四百米的操場散步,邊走邊拿著書在那邊背,坐在階梯上看學長姐偷偷談戀愛,一起 去學校附近那條街買衝奶粉的便宜奶茶,在文具店逛很久,為了選一隻很喜歡的筆。一個禮拜的餐費 只有100RMB,我總是存一半在飯卡裡,吃食堂難吃的6RMB一餐的飯菜,剩下來的錢去偷偷買些喜 歡的糖果,然後又可以吃很久。 她拿著不會的題目來問我,有時候我也不會,我們就一起去問成績更好的朋友,有時候是我們三個一 起,但三個人一起的時候,我更常跟C走在一起。 我會和C一起聊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事,又會和彼此的成績暗自較勁,好像她就是另一個自己,非得要 跟她拼個你死我活才能證明我沒有那麼差。 放假的時候我總是和她約在書店,那個鎮子最大的書店就在她家附近,人總是很多,也有小孩子亂跑, 我喜歡在書架的縫隙中找到她,那時候我並不常買書,我總是會站在筆架前面試寫,我姊推薦給我的 太多經典讀物,我都還沒看完,買書的時候,帶上爸媽也比較好付錢。 她問我要不要去她家,我有些訝異的看著她,她的家境並不好,總是不願提起跟家裡有關的事,也總 是和她母親吵架,她有一個姊姊,但是幾乎閉口不談。 「你要來嗎,沒有很大,你應該也會嚇到,是土房子。」 「你都邀請我了,我不去也不好意思拒絕。」 她帶著我穿越鎮上最大的廣場,旁邊是圓環,高樓聳立,住宅區跟商業區離得不算遠,附近有鎮上的 菜市場、電影院跟書局圖書館,但是有一塊卻空了很久,沒有人要似乎風水也不太好的土地,擺滿了 高大的廣告板,雜草叢生又荒涼了太久,若是有人在那邊拋屍也不稀奇。 而她家就在那空地附近一條小路蜿蜒進去的小村子裡,是土路,還有瓦片蓋的房頂,認識她的村里人 和她用白話打招呼,我聽不懂,只是笑笑的跟著她經過,她停在一棟看起來很像我小時候會畫的簡筆 畫的屋子面前,鐵門生鏽的很嚴重,裡面的木門是半掩著的,可以看到客廳的模樣。


四壁是斑駁的水泥,簡單的傢俱擺設,整間屋子很暗,只有門口有光,沒有什麼窗戶,連電視機都很 老舊,牆上貼了很多寫著C名字的獎狀,卻完全沒有她姐的任何痕跡,客廳直接就通到旁邊的廚房,一 條鐵製的長梯通向閣樓,小小間的廁所,廚房旁邊就是她的房間。見我不知該往哪走,帶著我到處參 觀,她讓我進那間發著藍色幽光的房間,窗簾和光融合在了一起,在這個窄小只塞得下一張床的房間, 藍色噴灑在我們的身上,彼此的臉龐映著陰鬱,或許和她暗暗散發的氣質太接近,似乎太過奇妙的空 間,是她能夠唯一休息,做夢的地方。 「那個二樓是幹嘛的?」 我站在廚房往上看,堆滿了雜物的走廊和兩扇沒有遮掩的門,不知道光是不是被鬼吃掉,一種陰森又 毛骨悚然的感覺逼的我狂掉雞皮疙瘩。 「你要上去看看嗎,那邊有很多東西。」 她上了樓梯,我有些膽怯的和她說沒關係啦沒關係,見她沒有要下來,只好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有些礙腳又被灰塵覆蓋的走道,她拉著給我介紹那些被遺忘了太久的事物,積了好厚的灰塵,似乎沒 有被好好打理過,我已經記不太得那些細節,卻只記得她一直希望可以讓我再看看裡面的房間,只是 我一直委婉的拒絕,我走下樓梯,她才肯罷休。 氣氛有些尷尬,她打開了電視機,螢幕播放著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在這屋子裡環繞,客廳的旁邊是她 媽媽的房間,我沒有拜訪,也很不禮貌。 「要走了嗎?我家確實不好玩吧,網路也很差。」 這時候我才發現電視機附近有一台桌機電腦,平時也沒辦法拿來做些什麼,最多似乎就是打打遊戲聊 聊天的樣子。 「不會啊,我很喜歡這裡。」,不知道會不會有點違心,但我確實很喜歡這裡,只是有點不太習慣閣 樓太多灰塵衝的我鼻子過敏的問題⋯ 她朝有光的門口走去,步伐很堅定,我望著背光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我希望她能永遠都朝著有光的 方向繼續走下去。

偌 大 的 教 室 下 課時 分永 遠都 是 吵鬧 的, 我的 位置 離C 的很 遠, 可我 總是 主動 去找 她, 她笑 的很 燦爛 ,總 是朝著我的方向看去。 我忘了我跟她聊了什麼,她一直講,我只是盯著她的眼睛聽。


「你幹嘛一直看我啦,多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我的腦袋是空白的,我也忘記了我為什麼要做那件事,都只是後來想起來覺 得好害羞又好奇怪。 我親了她的臉頰一口。 「什麼啦!」她紅著臉回到了位置上。 我發覺到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又太過尷尬,我摀著嘴去找L。 L訕笑問我幹嘛這樣,我說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親下去了。 「你現在跑來找我是找我炫耀嗎?」 她給了我一錘子,很痛,不知道為什麼。 「蛤?」 我摸著自己的臉,很燙,上課放著空,像是躲進了一個迴圈,不敢繼續往下想。 這是喜歡嗎? 過沒多久校慶活動的那個傍晚,我和C一起在操場散著步,那幾天好像一直下雨,難得出現夕陽,餘暉 映照在足球場上,草坪被曬得閃閃發光。 「要不要去草地上打滾?」 「好啊。」 我們坐在草地上,泥土仍是濕潤的發著清香,忘了是聊到什麼,一邊笑一邊看向彼此,餘光瞄到一個 熟悉的身影向我們這邊走來。 是還沒開學時打過招呼的主任。 「你們在聊什麼啊,那麼開心。」 「啊,我···我們在聊學習啦哈哈哈···」 「是喔,放學了還聊學習,很認真耶,沒關係啦,要好好放鬆一下。」

說完就離開了,剩下我們兩個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你幹嘛跟他說我們在聊學習?」 「因為他認識我啊。」 他 讓 我 帶 著 整 個班 在前 往烈 士 墓的 校車 上唱 著《 少先 隊員 歌》 ,宣 示自 己的 忠心 ,唱 的越 大聲 越好 。 「你那個時候很像一個傻子,很白癡。」她笑著看我。 快期末考了,下課的時候很少有人會一直離開教室,大家默默的在位置上做題複習,我也不例外。 L拿著生物練習手冊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有時候是試卷,解題的時候她總會問一些有點笨又繞暈自己 的問題,有時候我會覺得煩,然後我就會拉著她出去教室外面走走,聊點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有時候 跟她聊天她又聽不太懂,似乎也不願意懂。 「如果你期末考有九開頭,我就送你一個小禮物,當作你的獎勵。」 「 行 啊 你 說 的 , 不 過 你 成 績 跨 越 幅 度 好 大 , 上 學 期 你 跟W 在一 起的 時候 還很 普通 ,你 這學 期怎 麼了 , 跟開了掛一樣?」 「我也不知道,可能沒什麼牽掛了吧···又或許···」 「有時候我會很想比C好,好像她就是另一個我,我卻不甘心比她弱。」 「我覺得你已經很好了,或許你真的是在跟自己較勁呢?」 我知道,我始終沒有C好。 期末考她的排名在我前面,好像就差那麼一點點,又永遠不止那麼一點點。 L的生物考了92,她搖晃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她有多開心,我發著愣,告訴 L我會把小禮物拿給她,心不 在焉的望著窗外。 我回家找到了之前買的小小兵,挑了一個我比較捨得的,裝進盒子裡拿去學校給了她。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送我禮物。」 「謝謝你,我會好好保護的。」,L像個小孩一樣,抱著手裡的寶貝。 那好像是我離開前最後一次看見她。

那年夏天我們班的成績考得特別好,班導讓我們班跟隔壁班的一起包了麥當勞二樓一大半的場子,我 媽開著車送我到那條最混亂又最繁華的商業街,太陽很大,很熱,比往常還要更加刺眼。 我沒看見L,也沒看見W,C坐在我的旁邊,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為了活躍氣氛,我被抓上去唱歌,緊張的攥著手裡同學的手機看著歌詞,拿著麥克風用很低的聲音唱 著自己最喜歡的歌,只是他們好像沒有聽過,一點反應也沒有,灰溜溜的就下了台。


「想不到你唱歌很好聽欸。」,C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真的嗎,我覺得很難聽哈哈哈···」 另外兩個跟我熟的朋友都會彈一點吉他,抱著吉他在正中間,還有一個要唱歌,看著手機的譜,很生 疏的彈著,身邊圍了一大群人來欣賞,她們兩個成績好的不得了,哪怕只是小星星兩隻老虎,捧場的 人也永遠不缺。我聽了一下,自顧自的開始在人群裡尋找C的身影。 「你知道C在哪嗎?」 「她好像去廁所了。」 我站在廁所的門口等著,剛好遇到她出來洗手。 「幹嘛,怎麼一直碰到你,你也要上廁所喔。」 「沒有啊,不能洗個手喔,只是碰巧而已。」 他們說要拍一張大合照,每個人都擠在一起,只有一張我們有看鏡頭,她剛好彎腰下去撿東西,而恰 巧,我也陪著她找東西。

那是一個很晴朗悶熱的午後,那些所有我以為不重要的事一幕幕的停留在那裡,被放大,分割,然後 再一次的在我腦海裏重映這些時刻,讓我不斷的詢問著自己為什麼變成了這幅模樣的每個時刻。 就像我以為我還會再見到他們,於是一轉眼,就是六年。

想掛大臉的那幾天,雨一直嘩啦啦的下,內湖總是充斥著悶熱濕濕黏黏的空氣,老天爺趕人回家,又 遲遲不讓我的臉露一面,自己待在家裡好久好久,就算是出去走走都再也沒有過,我被自己困住,困 在家裡,吵吵嚷嚷的話語讓我的心在夜晚的時候呈現最浮躁的時刻,說來卻也奇怪,我又是最喜歡在 大家都睡了的時候才可以打出點什麼東西。我媽一直問我我的畫的一些怪問題,「畫完可以拿來洗再 利用」「那個一坨黑黑的東西是什麼」···她不太談論我的東西,我也沒敢和她說一開始打毛線的時候 我姐嘲笑我應該去服設的那種暴殄天物的感覺,他們的參考點沒有那麼多,或許是以前的我也可能會 侷限的蠢問題,而我也從來沒有覺得看了那麼多書跟電影後,我變得有多聰明。 直到我給我弟看我的畫的照片,他嫌棄的皺紋擠滿了那張膚況比我好些的臉。


「幹這三小,你畫的嗎?」 「對啊。」 「很醜欸。」 「真假,可是你看旁邊美髮沙龍的那個臉,不覺得跟我的臉放在一起很有感覺嗎?」 「就是顯的你的臉更醜啊。」 「你真的這樣覺得喔。」 「真的啊。」 我有些慍怒,高二生的小毛頭似乎覺得說出這樣的話是正常不過的。小時候我偷看他的作文,寫的很 好,只是字都很醜,是每個人看過都會這樣覺得的,他卻不覺得,我媽只是一直覺得他該學好的東西, 她拿著手機給我看播放的短視頻,是一個人在寫書法。 「這不應該給我看吧,應該給他看,他字那麼醜。」 我弟只是悶著頭吃飯,說他不在乎這些事云云。 是啊什麼是好看呢什麼又是醜呢? 有一種做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感覺,顏老上完課後一天我就夢到他拍我說我文字已經可以了,應該多花 一點時間在大畫上,就連潛意識裏的我也覺得這件事脫離太久都還沒有結束的奇怪荒謬感,或者是從 放假那天開始就全部完蛋了。

瘟疫日記 從禮拜肆緊急停電開始,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就像是世界末日的開始,世界末日的開端,只差沒有戰火 的喧囂,抑或是惡靈古堡裡病毒異變的喪屍徘徊在街上。悶熱的工作室,抱怨逐漸升溫的空氣,繼續 忙著該忙的事,紀錄該被載入的歷史,還有心照不宣的告訴彼此,我們會好起來這件事。 情況想的比以往來的更加的糟,連電梯都被停掉,吃外帶的麻辣水餃加了九層塔,超級可怕但爬上七 樓之後還是吃了,接受那麼抗拒的東西真的需要勇氣,可我只知道當下的我除了急躁和煩悶沒有更多 的情緒了。 禮拜五顏老上美學的時候,讓每個人都講一個「X在瘟疫蔓延時」的什麼,我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疫情發 生的一年多我都幹了什麼,日常再日常不過的生活碎片塞滿了我的腦袋,我以為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常, 那麼的平凡。


奇怪的愛在蔓延時··· 依稀記得上一場戀愛的失敗,跟那個有好感的男生曖昧了好久,就連他告白的那一晚我都告訴他我的 心裡還有別人,需要再想想的那種最爛又最膚淺的方式去拒絕,可我終究跟他一起過了聖誕節,他摸 我的頭,我卻覺得很不舒服,就連他抱我,我也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他又問了我一樣的問題,這次我卻沒辦法拒絕,因為是我要跟他一起的。 他數學很好,是建中的,因為社團認識,我數學實在太差,只是他每次都很有耐心的教我,送我去捷 運站的路上,他牽我的手,我沒有任何感覺,他說他的左右手不一樣大,他會抱我很久再放開讓我上 車,好像這一場戀愛裡,我才是渣男,因為我沒有回抱他,也沒有任何情愫流動。 我告訴身邊不太熟的朋友我談了男朋友,她們不相信,一如她們不相信我談過戀愛。 「那你為什麼喜歡他啊?」 「因為···因為他教我數學很有耐心吧···」 「哈哈哈那不就是數學家教嗎?」 我始終無法忘記他哀求著繼續跟我在一起,即時自己有多卑微,似乎都可以在我身邊繼續做朋友,只 是我明白,他總覺得我們還有可能。 我們沒有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再有。 再看到他還是好討厭,不管是因為什麼。 直到學測前一直覺得應該要跟他做個徹底的結束,我和他道歉,或許早就消失的那些愛那些情,還有 他本該可以因為我多做多一些什麼。 他是很好的男生,但就僅此而已。 我知道我追的女生只有一次有結果,其他基本上都不喜歡我,或者是就是只當朋友了,我好像在反抗 什麼,好像從國中之後,那種對男生的情愫就消失了。性別似乎於我而言並不重要,更在意找尋彼此 靈魂的缺失。 我媽在我小五的時候偷看過我的QQ,那時候我喜歡一個皮膚黝黑很憨厚老實的男生,只是我跟他要在 一起的那個對話被我媽翻了個底朝天,她讓我罰跪,說我不知羞恥,我跪了好久,眼淚都沒有停過, 那時候我不懂為什麼我姐可以談戀愛,我就不行,後來才發現,我跟我姐從頭到尾就是不一樣的人。 我的初戀是W,她是天蠍座,她沒有拯救過我,我們什麼都好像,那時候好小又好天真,我姐警告我 不要跟女孩子走的太近,我沒聽,後來也沒有。W很白,有點肉肉的,笑起來很好看,我記得她是幼 稚園 合照裡笑起來最好看的女生,只是長大變得不太一樣,她沒有那麼自信,走路頭也總是低低的。 她會告訴我她喜歡的任何事,卻從沒告訴我任何她痛苦的事。 也許我並沒有她那麼深愛過,畢竟她從來都沒有正式的跟我說過什麼。


高二的時候社團玩的好兇,我躲進音樂的摧殘裡讓自己沉醉,放學之後就跟那些壞朋友一起往琴室跑, 一呆就是快要十一點,我媽快要氣到發瘋,自從生了我,就被她貼滿了好多標籤,不孝的賠錢貨在我 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只會回家拿錢,再和她頂嘴,叛逆的不學無術,可她終究還是讓我學了好久的 吉他。 我沈迷於站在舞台上的炫耀光芒,癡迷的對觀眾給我的反饋上癮,聽聞了好多自己被欣賞的事情,好 像那一刻,我才開始對自己變得更有自信。 而成發那天,H也站在舞台下,看著那個在台上台下完全不一樣的我,巨大的反差把她拉到了聚光燈下, 那一刻,她的眼裡只有我。 那個暑假某種意義上我又回到了很乖假裝自己是好學生的模式,跑去國圖讀書,身旁都是北一女建中 的學生,我好像一隻雜魚,一直被討厭的數學逼的昏昏欲睡,高掛著的白熾燈打在頭上,我沒辦法跟 他 們 一 樣 那 麼 認 真 的 唸 書 , 那 麼 認 命 又 那 麼 拼 的 讀 著 別 人 或 是 自 己 理 想 中 期 望 的 好 成 績· · · 逃離了國圖過了好久,都讓自己泡在學校或是咖啡廳,似乎大老遠從景美跑到中正紀念堂本身就是一 件吊詭的事,那時候跟H還沒有太多的交集,只是一直在用很平常的身分跟她玩鬧著,她總是很容易開 懷大笑,可我總覺得她沒有那麼快樂,至少在我眼裡的她,不應該只有這樣。 她喜歡找我聊天,總是特別關心著我的一舉一動,有一次地震她跑到教室外面發了好幾條信息給我, 那時候我跟我的朋友在一個免費的jazz jam的party,看著那幾條信息我突然覺得她對我而言好像變 得不太一樣,好像多了一種溫暖的情愫。 後來我們常常一起去北車讀書,讀到打烊又到天橋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一起沈默不語,有時候覺得 台北好壓抑,沒有能夠喘息的空間,好像只有跟她待在一起的時候可以放空自己的思緒。 我們都太常聊到讓自己惦記過很久的喜歡的人,她卻從來沒有喜歡過女生,活潑外表下滿溢的沮喪失 落,那瞳孔裡映著我,彷彿就像是站在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我。 她不止一次問我關於去大陸讀書的事,我沒有想像中那麼的堅定,自己卻感覺這像是在逃避自己無法 決定自己的未來大事一樣的迷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質疑那些說這些是對我好的人,似乎 考去大陸的法律系,我就會飛鴻騰達,是不是為民工作,為民服務,對黨深信不疑我的人生就會過的 很順利···我的麻煩不止於這些政治意識型態的排斥,更奇怪的是,我愛上了那個不知道心裡有沒有我 的她。 跟她在一起似乎跨越了朋友們的懷疑,跨越了那個被拒絕無數次的自己,跨越了自己心裡的最後那道 坎。 可我的眼裡還是那個對於高二不懂事賠錢的自己,我把玩音樂想成是一件是賠錢的事,把那時候自己 編的那些音樂都當作是不值得一提的什麼,又開始在想內心深處的那些不可能。


像是我覺得我不可能讀設計。 國中會考的時候就在高職跟高中打轉,一如我總覺得讀高職跟我們家帶給我的資源是不相符的,可是 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就該讀一所明星學校,然後明星大學,然後談戀愛,畢業,找份好工作,再結婚 生子··· 我 的 學 測 志 願 裏 都 是 國 立 大 學 的 歷 史 系 中 文 系 , 國 立 大 學 的 學 費 很 便 宜 , 這 些 也 是 我 拿 手 的 科 目· · · 我 好容易被自己說服,任誰也改不過來。 H那個時候一直勸我為什麼不考慮看看設計,就像那時候的我覺得擺脫音樂之後我就該好好念書,好好 念書就該好好考慮大陸的資源,學測成績考得不錯就應該考慮國立大學哪怕我不知道我進去了要幹嘛 的種種我那時候堅信不移的荒謬。 她知道好像只有我自己踢到鐵板才會開始後悔之前的決定。 我只上了一個我最不想要的志願,那時候班導在講台上罵我亂填志願,然後在冤枉我之後用道歉的名 義繼續辱罵著我,一如全班都覺得我很可憐可是我們無法做些什麼,又做了什麼之後,被她整個壓下 來··· 好像又幸好我落榜,被她罵,重新思考我想要的是什麼。 要 開 始 讀 指 考 的 時 候 , 已 經 是 三 月 中 , 落 了 一 大 截 我 又 回 去 求 助H , 她 一 直 都 像 是 一 把 火 在 照 亮 我 , 即 使她比我更需要。 「既然你那麼喜歡設計,為什麼不去試試看?」 那 時 候 要 開 始 徵選 畢業 歌, 一 個學 測就 上了US C的女生來找我,而我們社團也只有我願意去花心思在 畢業歌上,好像又回到了高二那年,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會又活過來。 就像我一直勸H為自己而活,卻沒有人只有H勸我要為自己而活。 而我總是不放心自己的決定,一如我總是猶豫著騙自己讀書會更好。 微信上有一個認識很久的留學生朋友偶然分享她的算命經驗,她覺得很玄又很準,推薦給我去問看看 關於學業上的事。 那時候四月初,算我命盤她發了很多語音給我,說從我命盤來看,最推薦我讀跟建築園林設計跟設計 師有關的職業。 一如我很小的時候就很想走這條路,她又說我的考運是沒有刑克的,所以其實只是我一直在逃避那些 我早該面對的事。 到八月份被自己最想要上的科系錄取之後,我就一直在尋找跟建築系有關的事情,可是看了那麼多, 又覺得我讀的系是一個很神秘的系。 似乎全台灣只有實踐的建築設計,是真的跟「人」有關的。


我總覺得我的人生才剛開始,很多東西好像也快要到頭,一如我的大一快要結束,一如我的戀情,不 知道還能再堅持多久。 可我知道,火炬的光需要被延續,我也清楚,我並不是能延續這道光亮的人。 我媽告訴我,她和我爸雖然沒辦法接受我和同性別的在一起,但他們會包容。 好像她也變了,放下了太多對同志的不理解。 一如包容了我好久的怪脾氣還有種種的叛逆。 那樣的老套卻又那樣的感人。

530 夢 跟一行人在小巷裡亂晃,晃進好多餐廳,gay b ar ,再晃出來,我看著酒醉金迷與巷子裡漆黑一片的 夜色,好像下雪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感受到的寒冷,我很著急的找著那個她,在心中蔓延一 種按耐不住的慾望,她好像知道些什麼,又好像在躲我,不敢跟我一起走,我從一家義大利麵餐廳出 來,看到穿著皮衣的她,緊跟了上去,越走越快的步伐,我拽住她的手,那顆心在雪地裡燒的太過炙 熱,似乎融化了內心的雪,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內心的悸動,盯著她,說出了那句我喜歡你。 她很緩慢的吐出一句,我也喜歡你,情慾流竄在我們之間,親吻著她,渾身無力的兩人順勢倒在了地 上,喘不過的氣息在耳邊起伏,離開了那柔軟,害怕她會就此結束。 「怎麼了?」 「我,我覺得我還要再想想,抱歉⋯」 她起身,搖晃著離開,徒留我一個人在雪地裡與自己的後悔交纏,我看清了她的臉,她是我的朋友, 並不是我的戀人。 為什麼是親完她才想起來? 我醒了,昏沈片刻,外面在下雨,我起身尋找著睡前戴好的眼罩,卻無果,害怕又驚羞惶恐著剛剛的 夢,有些無力紀錄,陰暗的天空促使我的睡意變得更濃厚,有些愧意的睡去,在夢與醒之間,似乎只 隔了一道牆。 和國中玩得好的那幾個男生一起走在人行道上,然後聊著一些彼此之間曾發過的事情,好像是在通往 市府的路上,那條路很大,離101也特別的近。我看著身邊的朋友,他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大家開他 跟我的玩笑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他也知道我們之間,也完全沒有可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要去搭捷運。 搭捷運前到了一家賣鹽酥雞的攤子,昏黃的燈光陸續的人潮,所剩無幾的食材被胡亂的塞進紙袋,價 格也是貴的離譜,一張蔥油餅賣88塊錢,還是別人剩下不要的,我皺著眉頭,總覺得這裡的食物擺放 的很奇怪,在同一張紙袋裡也會出現幾種不同的食材,我很餓,耐不住誘惑買下了蔥油餅,忘了是誰 塞給我一杯奶茶,吩咐我路上小心,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笑嘻嘻的看著我說你很餓喔居然買這麼多之 類的話⋯我們到捷運站去搭車,行經卻沒幾個人,橘線的某站只有我們在大聲吵鬧的聲音,我開心的和 他說我家也搬到了頂溪,他很訝異,又沒有說什麼,繼續和大家一起聊天。 似乎眨眼就是一個過渡,再次睜開眼的畫面是和大家一起坐在長桌上聽著等一下進入漫畫要注意的事 項,我發著呆,一個老阿婆(我們的指揮官)很小聲的對我說「你比你姐姐有才華太多了,要是她出 了什麼事,你得救她。」我一愣一愣的聽著,她那麼聰明,怎麼會需要我的幫助。打開漫畫進入到一 片荒蕪的廢墟世界,剛剛的捷運站一瞬間滿目瘡痍在砲火的攻擊下變得斷壁殘垣,世界是一片灰暗, 身旁燃燒著還沒撲滅的砲火,我緊張的走過,跟上我的朋友一起在空中開始砲擊不具名的敵人,不知 道為什麼我好像駕輕就熟,在空中沒有任何害怕游刃有餘的躲過許多次對方砲火的襲擊,巨大的撞擊 聲讓我驚醒害怕的發現那是我姐的戰艦,憂心的從上面下來後,同行的戰友早已圍到她身邊探詢她的 狀況,她咬著牙,小腿被撕裂出了一條血紅的傷口,不經意間看著我,我們對視的那幾秒,我卻在想, 她好像不是我姐的這詭異的事。 或許她是被我尊稱卻不被重視的姐。 後來我回到家,打開房間門看見我姐躺在ki ngsi ze的床上,一定也不動的斜趴著,我只顧著洗手,用 洗手乳搓洗再習慣性的望向鏡子裡,卻什麼也看不見,不知道是沒有鏡子,還是夢裡我看不見我自己。 睡醒才發現已經13:59了恍惚猶豫著要不要紀錄下來,再次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打字到腳麻,14:40了。 喝茶/喝茶? 「你們那邊疫情還好嗎?」 「廣州比較危險,但是廣州和我沒什麼關係,那邊都已經半封校了。」 「主要是廣州外來輸入多,而且好像是有個阿婆,阿婆不好打疫苗嘛。然後喝早茶,廣州阿婆的路線, 要不就是在喝早茶要不就是在喝早茶的路上,結果變成早茶傳播鏈了,有點好笑。」

跟台灣一樣是喝茶,又是不一樣的喝茶。 萬華那條街每家店舖都擺著神明對著門口,男的在拜拜,女的在閒聊,佈置簡單的就像是茶餐廳,包 廂並不那麼隱匿,霓虹燈光的招牌讓夜晚的萬華變得太有風味,我走到那條街的尾端,看見一隻黑色 的貓咪。


婦人拖著菜車,向小貓揮手示意等一下就給它拿吃的,她顫巍巍的打開門,昏暗的燈光讓我有種她獨 居 的 錯 覺 。 小 貓 跳 啊 跳 , 叫 了 兩 聲 繼 續 往 前 走 , 它 並 不 留 戀 , 不 像 我 們 ,4 2 8 的 路 徑 遍 佈 萬 華 , 疫 情 爆發之後才感到慶幸我們全程都戴著口罩。 可 是 那 些 人 總 是 註 定 要 生 存 吧 , 那 我 們 到 底 能 為 他 們 做 些 什 麼 呢· · ·

531 因 為 最 近 在 寫 以前 的故 事記 得 太零 碎太 模糊 又跑 去用 微信 問遠 在大 陸的L 還記 不記 得那 些國 一的 事, L 也不記得太多的雜碎,我不服氣又去問了C,她似乎還記得一些,但只是有印象,具體實在是沒有更多 回憶的空間了。 我又好笑又好沮喪,因為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被空間隔開,在異世界的末端把自己剖開來挖心肝似的找 那些早就生鏽發臭腐爛的根本不被別人所在乎的傻事。 我把記得的部分貼給了L跟C,L很感慨,C打著哈哈說小烏龜成績那麼好,應該也去了很好的學校吧之 類的事。 L說她好多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我寫的東西太青春也挺令人懷念。 「你可以一直寫下去。」 她還告訴我我覺得重要的都可以寫,她也知道,我省略掉了太多東西。 「其實你可以開個公眾號,發上去,不一定有人關注,但是可以留個紀錄,挺好的。」 我告訴她我寫這個是因為我在畫大臉,那時候想起來她說她比較習慣我以前的樣子,也或許我的面孔 永遠停留在那個時期,現在的我對她來說,幾乎是陌生的。 我發給她看我的大臉,三層樓高的,我自己。

「其實有點···詭異。」 「你們要搞驚悚風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就覺得,好可怕。」 「可能是這個黑白,這樣。」 「我感覺,有點像小丑,就是對我來說。」 「恐怖谷效應嗎?」 「 我 很 害 怕 這 些五 官放 大, 對 ,我 很害 怕這 些·· ·臉譜 ··· 」


她或許是真的害怕,害怕活在她心裡的我早已變得不一樣,不只是道不同,其實連本質也是,惡狠狠 的盯著她,似乎要再一次把她生吞活剝,不再是那個留著短髮的讀書很好的跟大家也很好的曾經喜歡 的那個,我。 C在講她想要先出來工作的事,她們三個都讀二本,在大陸算是不那麼好的學校。被壓榨的只剩下穩穩 定定的工作,沒有更多想做的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擊潰,在那個遍地都是本科生的地方,無路可 逃,她一直都沒有很想要做些什麼,好早好早,可能就這樣了。 「我沒打算走學術這條路,而且我又不打算入黨。」 「真的好不公平啊。」 「果然還是工作能力重要。」 「我還是比較想早點出來過朝九晚五的打工生活。」 談個穩定的戀愛,讀著光鮮的大學,有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平平淡淡過一生。 其實這樣好像才是正常的行情吧,沒有辦法安慰什麼,只是告訴她要好好確定自己的路。 太好笑了,破壞別人行情的同時,又說出連自己都不那麼確定的事。 603 又是疫苗。 「我不懂為什麼台灣政府不要大陸的疫苗。」 「就算大陸這邊再怎麼不可靠,畢竟都通過WHO認證了。」 「這種時候不是人命更重要嗎···為什麼什麼都要政治化?」 其實我總是很排斥去談這些問題,因為一談所有的問題就會浮現,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這邊有時候也很離譜,會逼你打疫苗,有些人鼻炎什麼的不適合打,但是有些地方政府想要指標, 逼著學校之類的全員要打。」 好稀奇,就像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人民公社。

「好像聽說廣州那邊24小時都在打。」 「廣州的市民都被疫情嚇得要死,都是自願去打的。」


「廣州已經封了好幾個街了,W不是在廣州天河區讀大學嗎,已經只能在宿舍上網課了,明明離有疫 情的荔灣區還挺遠的。」 「本來端午想去廣州找L他們玩的,現在只能回家了,回家過端午。」 我對於端午的印象總是很稀薄,在大陸的時候我媽會包什麼都沒有的白粽,讓我們沾紅糖吃。 C告訴我清溪鎮的粽子是脫殼綠豆混豬肉加蛋黃,潮汕的好像也有,可是東莞其他地方好像都是直接糯 米,他們宿舍的山東人說從來沒吃過鹹粽。 或許某種意義上而言,我也是一個沒見過雪卻特別愛吃麵食甜粽的北方人。 「你們幾個是不是畢業到現在都沒見過面啊?」 「是啊,W,三四年沒見了,因為她不在清溪了,L上次還跟我吃飯看電影。」

好奇怪。 我突然覺得這一年多沒發生什麼,又發生了太多已經改變了我對於這世界從未有過的許多想法,似乎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是我會經歷的,就像我放棄掉了那些事,那些人,那些執念,匆匆而過的是太過 於珍貴的事。我一直以為我只是太幸運,身邊的人是我喜歡的,做的事是我喜歡的,仔細想了很久覺 得 所 有 的 事 都 只 歸 功 於 運 氣 對 遇 見 的 這 一 切 都 太 過 於 不 負 責·· ·我的 人生 好像 早就 被定 好了 ,像 被安 裝 好的防毒軟體,突然中毒也是有他發生的原因的,就像現在世界大亂疫情蔓延用看不見的殺死那些看 得見的···一如我最後會化為一個分子,宇宙大爆炸後的產物,沒有任何可以選擇支配的空間,我會這 樣 選 擇 會 有 這 些 結 果 都 是 被 定 好 了 , 一 如 我 終 究 會 去 愛 去 老 去 死 , 從 哪 裡 來 就 從 哪 裡 回 去· · · 如 果 有 輪 迴,那麼我就會一直活著,但我終將只是世上匆匆來過匆匆離去的過客,就像隨風吹落的落葉會歸根, 這一切都是被固定好的未知,我去探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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