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
門關起來,那位陌生人離開了。原本的一點高興的心情也隨著他的離去消失了一些
﹁史帝夫,﹂亞歷士說:﹁你好久沒說話了。我請那個人再來看艾爾莎,你是不是 不能接受?﹂ ﹁不會,沒關係。﹂ ﹁你怎麼了?﹂ ﹁山上又開始下雪了,她會喜歡的。﹂
他的每字每句都帶著悲傷。我想,我寧願只有締柏在這兒陪我,會比較少感傷的情
緒。我聽著朋友們收拾袋子,穿起外套,聽見他們一個一個在我額頭親了又親。我不可 能有任何回應。
當門再次輕輕關上時,房間又是靜悄悄一片,連雨敲窗戶的聲音都沒有,除了我自 己的呼吸聲以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真希望他再來看我。
艾 爾 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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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還顯得比較輕鬆自在。
﹁我們會親親她的額頭,﹂麗百嘉說:﹁這是她身上唯一沒有太多管子的地方。﹂ ﹁喔,好。﹂
﹂
我聽見他的嘴唇在我的皮膚上親了一下,但是我並沒有真的感覺到。我聽見他在我 耳邊非常非常輕聲地說: ﹁再見,艾爾莎。﹂ 他遠離床邊,其他人忙著自己的事。 ﹁再次向大家道謝。我走了。﹂ ﹁你可以再回來看她。﹂ 當然,這還是亞歷士提出的建議。 ﹁喔,你們真是太友善了。謝謝,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
﹁別客氣,﹂麗百嘉補充道:﹁我知道如果有別人來看她,她會很高興的。我很確 定這件事。﹂ ﹁太好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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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你愛上她了嗎?﹂
締柏很嚴肅地問了這個問題。聽到史帝夫說的這些,我也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愛過她,但現在我只是像個保護她的大哥哥,偏偏這次沒好好保護她。﹂ ﹁別這麼說,都是她的﹃把字結﹄沒打好,這也怪不了你。﹂ ﹁﹃八字結﹄。﹂史帝夫糾正他:﹁我應該再幫她檢查一次的。﹂
麗百嘉為了避免再次陷入沉默,開始收拾大家手邊的紙餐盤。感覺得出來我的生日 派對就要結束了,這位陌生人準備離開。 ﹁謝謝蛋糕,也謝謝你們讓我留下來。﹂ ﹁你確定不再多留一會兒嗎?﹂亞歷士問。 ﹁不了,我要去找我媽和我表哥,他們大概到處找我。﹂ ﹁好吧,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們,麻煩幫我跟她說再見。﹂ ﹁你可以自己跟她說。﹂麗百嘉說。
這位陌生人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我聽見他走到我旁邊。他剛剛單獨跟我在一起的
艾 爾 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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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他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我的意思是說,為什麼她要登山?這很危險的,不是嗎,你 們從事的這個活動。﹂ ﹁她天生就喜歡。﹂史帝夫說。 ﹁對我而言,這個答案是不夠的。﹂締柏回答。 ﹁你知道什麼是幸福嗎?﹂ ﹁這個問題是個陷阱嗎?﹂
﹁不,我想說的是,艾爾莎知道什麼是幸福,﹂史帝夫說:﹁她走在高山上時,她
是 她 自 己 ,她 非 常 地 快 樂 ,臉 上 煥 發 光 彩 。登 山 是 她 喜 愛 的 活 動 ,工 作 也 和 興 趣 有 關 。﹂ ﹁她是高山導遊嗎?﹂
﹁她不是高山導遊,她在規劃健行路線的地圖協會工作,負責冰雪高山的部分。﹂ ﹁我不知道有這種工作,雖然我也用過類似的地圖。﹂
﹁所以嘍,她就是山,山就是她。當你和她一起在布滿冰雪的山峰上走著的時候,
就像是看到了赤裸裸的她。人在山上很脆弱,所有的感情和感受都尖銳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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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奇,你竟然可以在五分鐘之內就對艾爾莎瞭解那麼多,所以想多瞭解你一些。﹂
﹁我叫締柏,今年三十四歲。我原本應該在我哥的病房裡的,他出車禍。﹂ ﹁天啊,希望他傷勢不嚴重。﹂麗百嘉很有同情心。
﹁是有點嚴重,不過他會好過來的,只是我寧願不是這樣。因為酒駕,他撞死了兩 個女孩。我實在不太想去看他。﹂ ﹁啊!﹂
又是一陣沉默。我也思考著剛剛聽到的事。這位陌生人的影像逐漸清晰,但還少了 一些主要的線索。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會不會再多問一些他的訊息。 締柏,我要記得這個名字。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突然問道:﹁我是說除了﹃登山雪崩﹄之外。﹂
史帝夫站了起來,他在病房裡踱步,對他說我已經知道的事。我靜靜地聽他說,聽
他 們 怎 麼 把 我 救 起 來 。我 聽 到 了 原 先 不 知 道 的 細 節 : 我 是 被 直 升 機 送 下 山 的 。真 是 可 惜 ,
我總是夢想著搭直升機在布滿冰雪的山峰上飛翔,而我卻連一點意識都沒有,無法欣賞
這些奇景。這位陌生人接著又問了幾個問題,還問了我喜歡的登山活動。我真想親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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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我意識到自己也很想知道他還會說些什麼。
﹁戒指還閃閃發亮,真的是很好看的一枚戒指。它現在戴在你右手的無名指上。﹂ 我有點失望,有點想讓史帝夫打斷他說話。
﹁ 還 有, 蛋 糕 是 梨 子 蛋 糕。﹂ 這 位 陌 生 人 繼 續 說 :﹁ 麗 百 嘉 對 妳 撒 了 謊, 她 擺 了
三 十 一 根 蠟 燭, 故 意 要 讓 妳 不 高 興。 我 還 想 說, 妳 真 的 是 交 了 些 好 朋 友, 在 妳 昏 迷 了 二十週以後,他們還特地來為妳慶生。﹂
這時候,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靜悄悄地,毫無聲息。有那麼一會兒,我還擔心是自
己喪失了聽覺,但窗邊的滴答聲讓我放下心。我聽見有人抹鼻涕,我敢打賭這一定是麗
百嘉。亞歷士大概正把她抱在懷中。每個人都找事做,好沖淡病房裡的悲傷氣氛。他們 大家分吃了蛋糕,我聽見小湯匙刮著紙餐盤的聲音。 ﹁能多談談你自己嗎?﹂過了一會兒,麗百嘉終於說話。 ﹁啊,什麼意思?﹂這位陌生人回答。
﹁你可以先介紹一下你自己,不是嗎?我們只知道你是搞錯房間才出現在這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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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金的。﹂史帝夫糾正他。 ﹁喔,對不起,我分辨不出來。﹂
。 這 枚 戒 指 是 白 金 的, 他 們 選 了 這 種 材 質, 是 因 為 它 比 較 耐 用。 就 這 樣, 如
﹁白金的比較耐用。﹂ ﹁
果妳想拿冰鎬敲它,妳會看到,它耐得很,不會有損傷。﹂ 我真想笑,或者應該說是對他這番說詞微微一笑。
﹁然後,戒指是由兩個小嫩枝交錯而成,有點像是藤本植物,或者像是某種花莖。 啊,就像茉莉花的花莖。妳好像滿喜歡茉莉花香味的!﹂ 我嚇了一大跳,他怎麼猜得到? ﹁你怎麼知道?﹂史帝夫問,他的反應和我一樣。 ﹁這間病房裡充滿了茉莉花的香味,味道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是聞香師,還是什麼的?﹂
﹁ 不 是, 我 的 工 作 是 環 境 保 護 方 面 的, 和 聞 香 師 一 點 關 係 也 沒 有。 我 可 以 繼 續 說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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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K
說 妳 永 遠 也 不 會 結 婚 ,而 且 妳 不 戴 戒 指 ,因 為 戴 了 很 麻 煩 ,我 們 卻 只 想 到 要 幫 妳 買 戒 指 。 說不定可以幫妳更快清醒過來,如果妳想打我們的屁股的話。﹂
我猜史帝夫把戒指戴在我手上,但不知道他幫我戴在哪隻手、哪根指頭。 ﹁你不跟她說這戒指長什麼樣子嗎?﹂ 陌生人的這句話似乎讓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 嗯,﹂ 陌 生 人 接 著 說 :﹁ 如 果 該 對 她 說 說 話, 那 就 應 該 什 麼 都 說 給 她 聽, 不 是 嗎?﹂ 每個人都沉默了。
﹂
﹁那就由你來說吧。﹂史帝夫抱怨,好像很後悔自己沒先想到這件事。 ﹁嗯
好吧。﹂
﹁你說得有道理,那就由你來說吧!﹂ ﹁嗯
這位陌生人靠了過來。 ﹁這枚戒指看起來像是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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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個人是覺得一個陌生人竟然會留意到這種小事,還拿筆幫她改年齡,真是太棒 了。來吧,把小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好嗎?﹂ ﹁啊,對不起。喏,在這兒了。﹂
﹁把它拿給史帝夫。我想他會很想拆開,即使他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史帝夫站在我前面,他大概得伸出手來。麗百嘉把蛋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我想像 著水果的香味、蠟燭的火光,以及我的朋友們帶著愁容的笑容。 ﹁艾爾莎,生日快樂。﹂麗百嘉在吹蠟燭之前先祝賀我。 ﹁生日快樂,艾爾莎。﹂亞歷士說。 ﹁生日快樂。﹂史帝夫接著說。 站在遠一點的陌生人低聲地說著話,但話語還是傳到我耳中。 ﹁生日快樂。﹂
他的聲音出奇地低。我無法知道是因為他感到困窘、悲傷或是其他原因。但是我很 感動,非常感動。
﹁來吧,你的禮物。﹂史帝夫說。他帶給我某樣東西,原來是一只戒指。﹁妳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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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待一會兒嘛。﹂亞歷士說。 ﹁我不想打擾你們。﹂這位陌生人回答。
﹁你自己都說了,你沒打擾到任何人。這樣我們就有四個人了,這會讓艾爾莎更高 興的。﹂ 我感覺到他猶豫了一下。 ﹁好吧。﹂
這位陌生人走過來,把椅子推到一邊。我感覺他想幫亞歷士的忙,在袋子裡找著什 麼,麗百嘉則拿起床腳那個小牌子。
﹁ 顯 然 沒 什 麼 進 展 。﹂她 對 其 他 人 說 :﹁ 沒 有 新 的 資 訊 。啊 ,有 ,有 人 改 了 她 的 年 紀 。
不是
是我改的。我看了那牌子,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正好發現今天
醫院竟然會注意到這種小事,真是不可思議。﹂ ﹁哎
是她的生日。不好意思,如果這干擾了你們。我也許不該擅自更改的。﹂ ﹁別這麼說,這麼做真是太有心了!﹂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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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停頓了兩秒。 ﹁登山相關。﹂
真讓我印象深刻。他驚險地逃過陷阱,連我都不得不說,搞不好他真的認識我。 ﹁你能更準確地說,是和登山相關的什麼工作嗎?﹂ 這下子,恐怕這位陌生人就猜不到了。我做的工作是很少見的。
他停頓了十秒。亞歷士和麗百嘉正點燃蠟燭。我聽見他們兩個人在一旁耳語。這位 陌生人在房間裡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大概面對著史帝夫。
﹁聽我說,﹂他開始說起話來:﹁你是對的。我不認識艾爾莎,剛剛給你的訊息都
是從床邊那個牌子上看來的,我只是個搞錯病房的訪客。這裡很安靜,我在這裡休息了 一會兒,我沒打擾到任何人。現在,我要走了。﹂ 怪的是,史帝夫竟然沒答腔,反而是麗百嘉開口說話了。 ﹁你不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吹蠟燭嗎?﹂
這 位 陌 生 人 大 概 有 點 受 寵 若 驚 。麗 百 嘉 就 是 這 樣 ,她 人 很 好 ,只 是 有 時 候 過 於 天 真 。 幸好她的白馬王子一直陪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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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帝夫又來了,要是我脫離昏迷,一定會說他一頓。 ﹁沒錯。﹂ ﹁那她叫什麼名字?﹂ ﹁艾爾莎。而且我提醒你,你至少提了三次她的名字。﹂ ﹁她姓什麼?﹂ ﹁比利耶。她今天三十歲。﹂ ﹁這個訊息麗百嘉才剛說完。﹂ ﹁這算是警察偵訊犯人嗎?﹂ ﹁可以這麼說。﹂ 史帝夫是個超級會保護小妹妹的大哥哥。 ﹁她讀的是什麼?﹂ 這位陌生人停了兩秒鐘才開口。 ﹁她不是學生,她在工作。﹂ ﹁做哪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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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史帝夫低聲埋怨,也聽見他終於放開這位陌生人。接下來,我意識到他坐到 床上,坐在我旁邊。床單摩擦的聲音傳到耳邊。
﹁對不起,艾爾莎。﹂史帝夫喃喃地說著,一邊撫摸我的頭髮。﹁在妳生日這天還 給妳找麻煩。﹂
我聽見他的聲音帶著哽咽。他一直怪自己沒有再次檢查我的八字結,怪他自己不夠 強壯,無法阻止我被崩落的雪帶走。
據我所知,是他把我從雪堆裡救出來的。醫生也說了,這真是個奇蹟。我只知道是 我和他之間的連結幫助了我們。大哥哥總是會保護小妹妹。 但是今天,我不得不承認他有點過分。
﹁艾爾莎,我們帶了一個蛋糕來給妳,這三十根蠟燭妳肯定不想吹熄,但是我們不 在乎,我還給妳帶了小禮物。﹂
麗百嘉的聲音讓我覺得溫暖︵我想像它讓我覺得溫暖︶。她拆開蛋糕的塑膠套,想 必是亞歷士幫她插上蠟燭的。此時,那位陌生人站了起來。 ﹁你確定你是艾爾莎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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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這個人,也看不出他在這裡幹麼。﹂史帝夫說:﹁要進到這個部門困難 重重。我要知道他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
﹁如你所說,他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壞事!﹂ ﹁可是 這位陌生人站起來,套上他的衣服。 ﹁你除了﹃可是﹄之外,能不能說點別的?﹂
哇!這位陌生人不知道他這下子惹到誰了。我真想警告他,但是來不及了。我知道 史帝夫拉著他的領子,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 ﹁史帝夫,住手!﹂麗百嘉喊著。 ﹁媽的!這傢伙到底是誰?﹂史帝夫重複地說。
﹁別生氣!﹂亞歷士也加上一句:﹁你得道歉,不然事情沒完沒了。﹂ 亞歷士,勇敢的騎士,我瞭解為什麼麗百嘉會愛上他。
﹁對不起,﹂這位陌生人平靜地道歉:﹁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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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莎慶生,別理他?﹂ ﹁現在他可以自己決定了。﹂麗百嘉說。
我的不速之客就在這時候醒來。我想像他睜開眼睛,看著周遭。想到他發現身邊有 三個人看著他時,我忍不住想笑。 ﹁你是誰呀?﹂
史帝夫一點都不浪費時間。我敢打賭他的臉一定離這位陌生人只有十公分,瞇起眼
睛,模仿超人的雷射眼。我數到五,這位陌生人才回答。他的聲音依然很好聽。
﹂
﹁一個朋友。﹂ ﹁喔
﹁真的,我真的是她的朋友。﹂
可 以 確 認 的 是, 他 大 約 三 十 歲 左 右。 要 不 然 不 會 用﹁ 你 ﹂ 來 稱 呼 史 帝 夫, 而 會 用 ﹁您﹂。 ﹁我不相信。﹂ ﹁史帝夫,別這樣。﹂亞歷士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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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沒打擾到誰。﹂麗百嘉說:﹁要是他是艾爾莎的朋友,可以陪我們一起為她
﹂
慶生,你們不覺得嗎?﹂ ﹁可是
我想像著史帝夫愛抱怨的臉。我知道幾年前他對我有點意思。喜歡登山的女孩並不
是滿街都找得到,即使是住在山上。麗百嘉已經三年不爬山了,她越來越怕山,也曾經
勸我停下來,現在回想,我真該聽她的話。但我沒有,我太熱愛登山了。結果,史帝夫
很快就愛上了我,但當時我有男朋友,我讓他明白,我只想找個一起登山的同伴,其他
的山友對我來說都太高大了,我需要一個和我體重相當的。史帝夫體型適中,我們兩人 成為很棒的組合。
自從我拒絕史帝夫以後,他自動擔任起大哥哥的角色。向來身為姊姊的我,有人保
護的感覺非常好。尤其是亞歷士和麗百嘉兩人在一起以後,史帝夫對我更是無微不至。
這時候,史帝夫正是這種大哥哥的樣子,他不希望別人打擾他的小妹妹。
﹁ 算 了 ,史 帝 夫 ,﹂亞 歷 士 開 口 了 :﹁ 在 醫 院 裡 還 能 幹 麼 ? 他 應 該 是 艾 爾 莎 的 朋 友 。
他睡著了,我們別在這兒想東想西了。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弄醒他,或者我們開始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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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把小石子丟入水中,改變了情勢。要是我能動一動,一定會非常興奮。
我希望時間停止,但並不會如此。我只擁有他在這裡打盹的短短瞬間。等他離開,
一切又回復以往。我只在生日這天擁有這項禮物。真想為這個念頭笑一下。
突然,門把發出聲響。我聽見幾個聲音,整個人都亮了起來。我認出史帝夫、亞歷
士 和 麗 百 嘉 的 聲 音 ,他 們 似 乎 都 精 神 飽 滿 ,開 心 地 說 著 話 。我 反 而 希 望 他 們 能 安 靜 下 來 ,
以免吵醒這位訪客。但和平常一樣,我什麼也不能做,而且念頭一轉,也想看看這個陌 生人如何解釋他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顯示這幾位朋友進來了。突然,聲音停了下來。 ﹁噓,有人在這兒!﹂麗百嘉低聲說。 ﹁妳認識他嗎?﹂亞歷士問。
我想像著麗百嘉搖搖頭。接下來聽見他們圍繞在椅子旁邊,應該是彎腰看著這個陌 生人。 ﹁嗯,他在睡覺,我們就讓他這樣嗎?﹂麗百嘉說。 ﹁把他趕到外面去吧。﹂史帝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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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吵醒他。這傢伙也一樣,我們也沒在一起很久。
總之,我的愛情故事可以用亂七八糟形容,不像我妹換男友那麼規律,也沒她的人
數多。記憶裡,大約曾經交往十個男友。其中幾個很短暫,有幾個時間就長多了。現在
我是單身。這樣最好,因為我不知道面對昏迷中的我,他會如何反應。會不會從一開始
就放棄?他會等我醒來嗎?他會做些什麼而不告訴我嗎?他會聽醫生的建議,來跟我說
話,說我們之間結束了嗎?和一個處於昏迷中的人分手太容易了,他大概認為我什麼都 聽不到。不過,在前十四週昏迷那段期間,他是對的。
所以,這時候單身正好,我也樂得輕鬆。每次我媽來,聽她哭就已經夠難受的了, 我一點也不想複製這種經驗在另一個人身上。
我一邊想著往事,一邊留意這位不速之客的動靜。他的呼吸變得更深沉,他是真的 睡得很沉。
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我不希望時間流逝,這是唯一的娛樂,唯一新奇,唯 一讓我感覺還活在這個世上的事情。
不 能 說 我 妹 的 規 律 到 訪 、護 士 巡 房 ,還 有 我 媽 的 哭 泣 讓 我 覺 得 高 興 。這 個 人 的 來 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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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讓我覺得詫異的是,為什麼我妹沒來替我過生日。說不定她覺得沒用,或者說
不定她忘了。我真想怪她,但我不能。只是,三十歲生日應該是可以好好慶祝的,不是 嗎?
旁邊那張椅子上的人動了一下。我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能分辨這是他脫掉衣服的
聲音。我聽見他在把領子穿過頭的時候屏住氣息,還聽見他拉開袖子、從胸部褪下衣服
時小小地停頓了一下呼吸。我聽見他把衣服放在某處,然後,呼吸也恢復規律。
我很焦慮。至少,我喜歡想像自己焦慮不安。我的身體每個部位都警覺起來,我的
聽覺緊緊攀附著這個新的聲音,就像攀附著一個救生圈。於是,我聽著,聽著,聽著。 漸漸地,心裡有了圖像。
他的呼吸很平緩,大概是睡著了。打在窗戶上的滴答聲很輕微,我可以分辨他的
恤摩擦塑膠椅的聲音。他大概不是個胖子,要不然呼吸不會像這樣。我試著用這個聲音
和我認識的人比較,但我們很少注意聽別人的呼吸聲。我有時候會這麼做,當我比較早
起時,聽過幾位前男友的聲音。有些人會說這麼做很荒謬,而且通常這些人都和我在一
起不久。我還記得其中一個人的呼吸是三段式的,聽到的時候真想笑,但是我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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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跑進我的房間︶,暫且在這裡等雨停再走︵我剛剛才意識到外面在下雨︶。﹂但是,那 個人竟然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我很好奇。好奇心不是什麼化學成分,我還能夠知道好奇心是什麼。因此,我很好
奇坐在旁邊椅子上的這個人是誰。我沒有任何辦法找到答案,只能靠想像。除非我不再
搭理這件事。直到現在,除了醫生、護士和清潔婦之外,走進病房的都是我認識的人。
我總是想像著這些人的穿著,但也就是這樣了。對於坐在椅子上的這個人,除了聲音之 外,什麼想像的依據也沒有。
不過,他的聲音還滿好聽的。事實上,這個聲音的出現改變了病房裡的氣氛。這是
六週以來第一次有新的聲音出現,即使這個聲音粗啞或是平凡,我也會喜歡。我妹的男
朋友來的時候通常不講話,我唯一能夠意識到他們存在的,是在他們和我妹熱吻起來、
交換口水的時候,或者他們會站在走廊上等。但這個新聲音的音色真的很特殊,有一種 既輕快又熱情的感覺。 這讓我輕易地確定了今天的日期。 事實上,我在這裡快五個月了,而且顯然,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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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有點感覺,但什麼都沒有,一點點感覺也沒有。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不過,要是我相信我所聽到的,有個人大約在十分鐘前走進了病房。是一個男人,
我猜他三十來歲。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個不抽菸的人。不過,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我只能從他說的話判斷,他說他要親我的臉頰。
我 該 期 望 什 麼? 我 該 扮 演 白 雪 公 主 嗎? 白 馬 王 子 到 來, 親 了 我 一 下, 然 後 大 功 告
成 !﹁ 妳 好 ,艾 爾 莎 ,我 是 某 某 某 。事 情 是 如 此 這 般 ,我 吻 醒 了 妳 ,我 們 現 在 該 結 婚 了 ! ﹂
如果真要這麼想,會讓人大失所望,因為事情並不是照這樣發生,現實無趣多了。
我大致簡單說就是:﹁我是個搞錯病房的傢伙︵總之,我是這麼假設,要不然他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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