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list: Books from Korea] Chinese Special Edition 2011

特别号 韩国文学翻译院 创立十周年纪念 2011

关键词与小说& 儿童图书 8位韩国作家采访记

ISSN 2005-2537

韩国出版文化专业杂志

关于最常见的问题 1.《list_Books from Korea》是一份什么样的杂志 ? 在哪里买得到 ? 《list》是一份介绍韩国各种图书信息的季刊 , 上网加入 www.list.or.kr 会员申请该杂志的话 , 可以免费获得。

2. 这份杂志只有中文版吗 ? 印刷出版的有英文和中文两种版本 , 在网站 www.list.or.kr 上可以阅读韩文版、英文版、中文版三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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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行《list_Books from Korea》的是哪个机构 ? 是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下属的韩国文学翻译院。 韩国文学翻译院旨在向海外传播韩国文学与文化 , 为世界文化做出贡献。 进入网站 www.klti.or.kr, 可以了解到有关翻译、出版、交流、 教育等多种项目。

联系方式 : list_korea @ klti.or.kr

院长寄语

十年回首 韩国文学翻译院再出发 今年是韩国文学翻译院成立十周年。这十年间，翻译院以前身“韩国文学 翻译金库”为基点，以“韩国文学的海外推广”为己任，兢兢业业，积极进取， 走出了一条不断创新和发展的道路。对于翻译院来说，这十年的印记和成果可 以用现在的口号，即“韩国文学世界化”一语来加以概括。当初，韩国文学翻 译院怀着克服韩国文学是 “少数语言文学”的局限并使之走向世界的美好愿望， 迈开了发展的第一步。而今，经过了十年岁月的洗礼，它充满自信地提出了“韩 国文学世界化”的口号，将自己的发展带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在这十年间， 翻译院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政府管辖的公共机构，拥有正式职员二十四名和一 幢独立办公楼 ( 位于首尔江南区三成洞 )，并通过国外出版社用二十八种语言出 版了各类文学作品计四百八十六种 ( 截止到 2011 年 8 月 )，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另外，为了提高翻译的质量，翻译院一方面启动了对优秀翻译家进行集中支持 的“KLTI 翻译家”项目，另一方面则在世界各地文学中心区域主办“KLTI 论坛” ，汇集各国作家、翻译家 及出版业相关人士，为他们提供共同探讨韩国文学的平台。不仅如此，翻译院还导入了培养准翻译家的教 育制度，开办了“翻译学院” ，先后为国内外培训了翻译后备人才近三百名。尽管目前，这些后备人才尚处萌 芽阶段，但相信他们日后必将为韩国文学的良性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在翻译院的发展过程中，有两件重要的事件不容忽视。一件是根据相关规定建立了“翻译图书选定委 员会” ，另一件是创刊了作为向国外介绍推广韩国文学的杂志——《list》( 有中英文两个版本 )。之前在翻译 图书的选定方面，一直采取的是翻译家直接申请后由专家审查并决定是否支援经费的形式。因为图书甄选 范围狭窄，必然漏选一些代表性图书，对此，院内外一直都存有异议。 “翻译图书选定委员会”的成立，弥 补了之前工作的不足，消除了异议产生的可能性。现在，通过每年两次的评审，已经圈定了数百种包括文学、 人文、儿童读物在内的代表性图书。相信今后其权威性将会得到进一步的认可。同时，我们也非常自豪地 向大家介绍以向国外推广韩国文学为目的而创刊的杂志——《list》 ，这本杂志每期发行英文版一万本，中文 版二千本，大部分发往国外各相关机构，得到了国外读者的热烈回应。大家一致认为，这本采用天然色调、 硬皮装订、铜版纸印刷的杂志，内容不但包括文学﹑人文﹑儿童读物的介绍，还登载了很多作家访谈、出版 社介绍、文化热点话题和特辑等等，使世界各地读者仿佛身临其境般随时随地了解和感受韩国文学及与之 相关的各类信息。而且，因为它提供对书目及出版社的详细介绍，对韩国图书版权出口也贡献颇多，是兼 有“信息港”功能的国内唯一的“知识出口”机构。其简约明快的设计及编辑，加深了各界人士对韩国 传统活字文化的了解，提升了国家形象，受到了广泛的赞誉。 一直以来，以影像、演出为中心的“韩流”在世界文化市场上发挥着宣传和普及韩国文化的积极作用。 我认为现在，作为“韩流”的源泉——“文学”展翅高飞的时代已然来临。韩国文学翻译院身为重担在肩 的公共机构，必将积极进取、全力以赴，有效地衔接国外的信息网，使之可以更加地有组织、有效率地运作， 从而以更加成熟的体系来回应国内外对韩国文学的厚爱。尽管迄今为止，由于文学翻译的评价工作难以实现 客观化和计量化，经常会给我们带来各种考验。但是，我们一定会以这十年间积累的经验为基础，尽量克 服并超越它。在经费﹑人力等各个环节得到政府全力支援的条件下，文学翻译院有信心通过不断的自我超越 和挑战，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去征服这件并不轻松的工作。真心希望能够得到大家深深的理解和热忱的鼓励。 金柱演 ( 韩国文学翻译院院长 )/ 文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

本期作者/译者

特别号 2011

韩国出版文化专业杂志 发行人 _ 金柱演 编辑人 _ 金允珍 副编辑人 _ 李正根 编辑顾问委员会 金艾瓓 金仁爱 刘智娜 片惠英 朴性昌 编辑长 金仙惠 责任编辑 王元涛 金南伊

作者

刘荣镇

曹渊正

儿童文学评论家，首尔紫云小学教师。著 有《关于身体的想象力和童话》。

文学评论家。2006 年通过《首尔新闻》新 春文艺（评论领域）登上文坛。

刘智娜

金艾瓓

电影评论家，东国大学电影映像学系教授。 著作有《刘智娜的女性电影漫步》、 《电影，

光云大学媒体影像学系副教授。现任季刊 《list_Books from Korea》编辑顾问委员会 委员。

任 季刊《list_Books from Korea》编辑顾 问委员会委员。

金东植

柳潽善

仁荷大学韩国语文学专业教授、文学评论家。 任季刊《文学和社会》同仁杂志编辑。著作

文学评论家，国立群山大学国文系教授。 著作有评论集《可喜的差异》 《 、又一些声音》

有《冷笑和诱惑》、 《小说浅谈》、 《杂多》等。

和研究书籍《韩国近代文学的 ( 无 ) 政治意

金美贤

识》。曾获现代文学奖和宵泉批评文学奖。 现任季刊《Munhakdongne》编辑委员。

文学评论家，梨花女子大学国文系教授。 著有《超越女性文学》和《抬后轮的摩托车》 等。曾获现代文学奖和八峰批评文学奖。

金玟铃 儿童文学评论家。2006 年在《文化日报》 新春文艺童话单元发表处女作。2010 年获 得创批儿童文学新人奖评论单元大奖。

编辑 车映周 孔敏诚

金庆渊

美术设计 崔熊林

金仁爱

版式设计 金美振 李载贤 张惠珠 卢多艺

话《两脚猫》、 《渡过杜鲁克江》等。现任 季 刊《list_Books from Korea》编辑顾问 委员会委员。

摄影 _ 李菓容 印刷 _ EAP

儿童文学家兼翻译家。现在中央大学和京 畿大学讲授儿童青少年文学。

儿童文学家、批评家、翻译家。著作有童

金泰焕 文学评论家，首尔大学德文系教授。著作 有《寻找蓝玫瑰》、 《从行为体模式到热情 的符号学》 《 、文学的秩序》和《迷宫的结构》 等。

出版日期 _ 2011 年 10 月 4 日

金志恩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童话作家兼评论家。目前在韩神大学创作 专业教授儿童文学创作论。著作有童话 《豆 子讨厌泡菜》、评论集《哲学家的童心》等。

是由韩国文学翻译院发行的季刊杂志。

Copyright © 2011 by the Korea Literature Translation Institute ISSN 2005-2537 大韩民国首尔市江南区永东大道 112 路 32(135-879) 韩国文学翻译院

Tel: +82.(0)2. 6919. 7700 Fax: +82.(0)2. 3448. 4247 www.klti.or.kr www.list.or.kr list_korea@klti.or.kr 封面图片 _ 崔有让《Una Lumino》(2008) ( 金属材料 , 发动机 , LED, CPU 插件 , 聚碳酸酯 , 430x520x430cm)

李光镐 文学批评家，首尔女子大学文艺创作系教 授。著作有《匿名之爱》、 《如此微小的政 治性》等。

李守炯 文学评论家，首尔大学作文教室高级研究 员。目前在弘益大学、首尔艺术大学、韩 国艺术综合大学授课。

片惠英 小说 家。 著 作 有小说 集《 AOI Garden》、 《走向饲养场》、 《傍晚的求爱》和长篇小说 《灰与红》。曾获韩国日报文学奖（2007）、 李 孝 石 文 学 奖（2009）。 现 任 季 刊《list_ Books from Korea》编辑顾问委员会委员。

朴淑庆 儿童文学评论家兼翻译家。现任儿童文学 季刊《创批儿童》编辑委员。

朴性昌 文学批评家，首尔大学国文系教授。著作 有《修辞学》、 《全球本土化时代的韩国文 学》 《 、比较文学之挑战》等。现任季刊 《list_

Booksfrom Korea》编辑顾问委员会委员。

权晟右 文学评论家，淑明女子大学韩国语文学部 教授。著有《浪漫逃亡》和《评论的诱惑》。 曾获金焕泰评论文学奖。

权五龙 文学评论家，韩国教员大学法语教育系教 授。评论集有《存在的狡辩》和《模糊性 的拥护》等。曾获现代文学奖。

许允溍 文学评论家。著有评论集《五点五十七分》。 现任季刊《文艺中央》编辑委员。

严惠淑 儿童文学研究者、图画书批评家兼翻译家。 主要著作有《图画书阅读的乐趣》。

鱼秀雄 现任朝鲜日报周末杂志组长。

赵银淑 李祥僖 诗人兼图画书 作家。著作有诗 集《走 好， 我的青春！》、 《雷电的纹路》、长篇童话《罐 头》、图画书《老师！傻瓜医生老师》等。 现任专门负责图画书专业图书馆“石竹花 图画书巴士”代表。

本刊文字和图片未经授权 不得全部或部分 转载、摘编及以其他方式使用

寻找自我的旅程》（与林权泽合著）等。现

韩国春川教育大学国语教育系教授、儿童 文学评论家。著作有 《韩国儿童文学的形成。 现兼任季刊《创批儿童》编辑委员。

郑吕蔚 文学评论家，现在韩国艺术综合大学和首 尔大学授课。著作有《小姐，在大众文化 的丛林里看到希望》、 《国民国家的政治性 想象力》 （合著） 《 、插在我书房里的小天线》， 译著有《帝国之间的韩国 1895-1919》。

郑英勋

徐丽红

文学评论家，庆尚大学国文系教授。著作 有《崔仁勋小说的意义和写作》。现任季

自由翻译家。为多家出版社策划引进出版 韩国图书，翻译成就被收入《中国翻译年

刊《世界文学》编辑委员。

鉴》。主要译作有《单人房》、 《猜谜秀》、 《黄 真伊》 《 、大长今》 《 、美室》 《 、李真》 （出版中），

翻译者

其中 《单人房》获得第八届韩国文学翻译奖。

方海玉

张琦

国际会议口译员。2008 年 ~2010 年于韩国

现任庆熙大学中国语系助教授。译著有《矛 盾》等。

文学翻译院攻读翻译研究短期集中课程和 深化课程。

韩梅 山东大学韩语系副教授。著作有《许葑〈朝 天记〉研究》、 《金圣叹与韩国古典文学》， 译著有《巫女图》、 《乙火》、 《诗人》等，小 说集《巫女图》获第六届韩国文学翻译奖。

曾任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韩语系讲师，后 主要从事口笔译工作，译作有《二十岁女性 的自我 塑造手册》等，亦曾为 AriangTV 和 SBS 等完成过多部影视剧的字幕翻译。 目前正在进行崔仁勋的《灰色人》的翻译 工作。

庄潇

国文学翻译院攻读翻译研究特别课程和深 化课程，并于 2010 年被选拔为韩国文学翻 译院第一期 Atelier 翻译家。目前正在翻译 朴婉绪的《妈妈的木桩》和殷熙耕的《美 丽蔑视我》。

曾任首尔教育厅小学韩中双语讲师。2010 年参与韩国小学社会数码教科书的翻译录 音工作，编写韩中双语童话《汉字的故事》 和《长发妹》。现为韩国文学翻译院第二期

金兰

责任编辑

自由翻译家。译著有《图说首尔两千年史》。

特别号 2011

01

Atelier 翻译家。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04 06 08 10 12 14 16 18 20 22

金南伊 孔渊 自由翻译家。曾参与过韩国进明出版社《韩 中词典》的校正工作和《世界伟人传 ：爱 因斯坦传》、 《世界伟人传 ：伽利略传》两 部作品的翻译工作。

李娟 自由翻译家。2009 年获得第八届韩国文学 翻译新人奖佳作奖。2010 年被选拔为韩国 文学翻译院第一期 Atelier 翻译家。目前正 在翻译金衍洙的《海角天涯，我的爱人》。

柳京子 韩国釜山东西大学专任讲师。2008~2009 年于韩国文学翻译院攻读翻译研究特别课 程及深化课程。

王策宇 韩国长安大学外籍教授。著作有《原诗析 论》、 《中国十大报应传奇》。译作有《千年 之爱》、 《远美村的人们》、 《敦煌之爱》、 《那 个男孩的家》、 《化身九双鞋的男人》、 《图 解 TPI 疼痛治疗》。

王艳丽 曾获韩国文学翻译院第十届“翻译新人奖”。 现就读于韩国文学翻译院“韩中翻译研究 特别课程”培训班。

文炫善 自有翻译家。现在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究 生院授课。译著有《走出院子的母鸡》、 《狐 狸的钱袋》、 《镜花缘》、 《无目的美好生活》、 《用人大师》等。

自由翻译家、翻译学研究者兼教育工作者。 曾担任过韩国放 送 通信大学《文化汉语》 和《基础汉语》电视节目作家。译著有《膳 之味》、 《智囊》和《中国翻译思想史》等。 目前在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究生院和翰林 大学负责翻译教学。

王元涛 自由作家，旅居韩国。曾任《青年月刊》杂 志主编， 《巷报》主笔。在韩任《中文周报》

崔有让 造型画家、装置艺术家。曾参加过韩国国 立现代美术馆、首尔三星美术馆、马德里 当代艺术博览会、瑞士巴塞尔艺术博物馆 等的主 题作品展。从 1998 年开始在东京 Mori 艺术博物馆和纽约比特形态画廊等地 举办过多次个人作品展。2006 年荣获第一 届 POSCO 钢铁艺术奖大奖。个人网站为 www.uram.net。

记忆与历史 民族 女性 先锋写作 家人 爱情 社会的想象力 城市 宗教超越 离散者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24 26 28 30 32 34

编辑局长、 《亚洲经济》报社编辑委员。著 作有《我的朋友孔丘》、 《汉城汉城》、 《中 国文化常识》等。

封面画家

院长寄语 金柱演 ：韩国文学翻译院再出发

张纬

姜爱英 曾从事高中教师工作。2007~2010 年在韩

Contents

家人 朋友 动物 历史 幻想 游戏

采访记 ：他们就是世界 38 41 44 47 50 53 56 59

小说家金源一 小说家李仁星 小说家朴相禹 小说家金衍洙 小说家金爱兰 图画作家洪性钻 图画作家金东成 童话作家金吕玲

62

翻译家感怀

70

翻译院和我

78

索引

81

获韩国文学翻译院资助的翻译出版图书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记忆 与历史

被历史遗忘的 由小说来记忆

如果历史和小说相遇，会发生什么事呢？尽管会有程度的差

小说拯救过去的历史，同时也能拯救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异，然而就依赖于记忆和想象这点来说，历史和小说都是故事，

然而小说召唤历史事件的时候， 并非总是这样沉重而严肃。有时，

也就是虚构。历史叙述和小说写作共同拥有再现的方式，这时

历史也会成为小说的回路，或者小说的实验室。回顾并不漫长

的记忆和想象将作为再现的对象或再现的道具，起到非常重要

的韩国小说史，最广为人知的事实便是在历史混乱期，大量小

的作用。正式的历史叙述就是将碎片式记忆改造成集体记忆。

说家纷纷转向历史小说的写作。虽然有些历史小说是以过去为

个体的、瞬间的记忆被串联起来，结构成或是或非的故事，这

媒介向现在的我们揭示未来的方向，但是有的历史小说却书写

取决于历史学家的判断力，不过介入这种判断的，却是想象力

距离此时此地不远的历史，以探寻如何避免与支配性意识形态

和意识形态。相比集体记忆，小说更多地依赖于私人记忆，探

发生摩擦。同时，重新书写历史也就成了暴露记忆之虚构，进

索被历史忽略的细节。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开始于遗忘。遗

而享受写作之虚构的过程。有的小说拯救了历史，然而有的历史

忘集体记忆，赋予向个体记忆言说的机会，这就是小说的工作。

也在为小说服务。

不仅如此，小说还展示了记忆再现的不可能性，因为无论是集

我们以前读的又是什么样的历史小说呢？李文烈的《英雄时

体记忆，还是私人记忆，它们在被记录下来的瞬间都变成了虚

代》 （1984）涵盖了我们的近现代史，观照了最为凄惨的历史悲

构。于是，小说反复书写被历史遗忘的东西，归根结底也是被

剧——韩国战争，再现了消失于其中的人们的声音。作为同族相

时间遗忘的东西，尽管不可能记住他们，却也在不断努力。小说

残的悲剧，或者说没有国家的人们的悲剧，挑起韩战的既不是

不想遗忘的基本都是私人记忆、 瞬间记忆和感觉记忆。概而言之，

美国，也不是苏联，而是被我们称作意识形态的幻象。为了守

小说就是遗忘历史之记忆和记忆历史之遗忘的工作。

护崇高的意识形态，社会主义的坚定追随者“东永”不惜牺牲

小说认为历史应该更多想象，更多记忆。那么，历史小说又

自己的寡母、妻子和子女四人。谁是加害者，谁又是受害者？在

在做什么呢？我们通常认为，根据自身需要而借用历史的小说就

小说结尾，无论是陷入死亡观念的“东永” ，还是他那投入宗教

是历史小说。但是，真正的历史小说并非利用历史，而是拯救历史。

怀抱的妻子“贞仁” ，都不过是意识形态的替罪羊。李文烈的《英

作为“固定为事实的虚构”，当特定历史事实进入小说之中的时候，

雄时代》召唤出韩国战争这个历史事件，刻画了人之不能为人的

作家又是出于什么意图，作品又将营造出什么效果呢？如果说小

悲剧。准确地说，人的历史就是牺牲于意识形态的历史。通观

说要记忆被历史遗忘的东西，那么这对特定的历史事件也不例外。

这样的人类史，也可以说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意识形态这个

小说在共时性和历时性方面都起到了监视历史遗忘的作用。当某

幻象本身。年轻时代的李文烈选择韩国战争作为小说题材，将

个特定的历史事件不断被召唤进小说内部，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无

意识形态导致的人类牺牲描写为可视化事件，也许是在憧憬人

法把这个事件送回从前，同时也意味着特定事件留给我们的伤痕

真正成为英雄的时代。

仍然没有痊愈。于是，许多小说就为那些承受痛苦的人们准备了

金周荣的《洪鱼》 （1998）和《鳀鱼》 （2002）系列作品被

嘴。通过默默牺牲在历史现场的人们自己开口言说，通过让我们

作家称为自传式成长小说，两部小说都是用少年视角叙述的家

聆听到他们生动的声音，小说同时承担了治愈和暴露的作用。这

族故事，描写了与宏大历史相对的平凡人的生活。这两部小说

就是揭开没有得到彻底治愈便被缝合的伤口，期待完美的治疗。

分别刻画了等待离家出走的丈夫归来的女人、思念着失踪的姐

当某些历史事件被反复召唤为小说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历

姐或妈妈的少年，这也是作家回味自己童年时代而写就的作品。

史事件曾给我们留下了几乎不可治愈的深重伤痕。

从这点来说，我们不妨称之为个人历史小说，而不是集体历史

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小说。既然不是集体记忆，那么个人记忆应该如何再现？《洪鱼》

态度原封不动地融入了这部小说，即否定对事物进行语言化或

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略带梦幻氛围的飘雪的山村，故事背景是以母

象征化描述的人间观念。李舜臣的故事由金薰讲述， 这看似偶然，

子二人居住的房子为中心的狭小空间。这个狭窄的空间似乎与时

实则必然。事实并非金薰找到李舜臣来代言自己的世界观，而

代全无关系，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小说中的人物在茫然地等

是李舜臣走近金薰，两个人的相遇让人感觉像是宿命。有的历史

待着什么人。金周荣简化了小说的时空背景、人物和事件，细腻

小说在书写历史的同时也在抹杀历史。 《刀之歌》中只有李舜臣

地刻画了个人的心理状态“思念” 。历史的宏大叙事最容易犯的

这个人，至于他置身什么样的历史背景，对这部小说而言并不重

错误就是将时间的先后关系混同为必然的因果关系，相信虚构

要。

就是事实，同时还以共同记忆来消解个人的、碎片式的、感觉的 记忆。金周荣的小说就是用平凡人的故事对抗上述宏大叙事。

金琸桓的《坊刻本杀人事件》 （2003）虽被冠以“历史推 理小说”的标签，但实际是历史与小说平等相遇的作品。 《坊刻

金薰又为什么要唤醒死于战场的李舜臣呢？金薰是文学记者

本杀人事件》以朝鲜后期正祖时代为背景， 讲述了朴趾源、 洪大容、

出身的小说家，他的首部长篇《刀之歌》 （2001）便是历史小说。

李德懋、金弘道等白塔派势力进出奎章阁的故事，完全具备推

金薰在“作家的话”里说， “我无法对当代的任何价值予以肯定” ，

理小说的形态。借用作家本人的说法，这部小说同时观照了白塔

“我决定抛弃对人的一切怜悯” 。丁酉年四月，李舜臣被逐出义

派势力的梦想、野心，以及他们的政治局限性，旨在与此时此地

禁府，重新白衣从军， 《刀之歌》就从这个时期写起，直到露梁

韩国社会的政治现实生发共鸣。 《坊刻本杀人事件》将真实存在

海战，描写了发生在这两年之间的故事，作家致力于对战争的真

的历史人物召唤到现在，激发小说趣味，同时也抛出思考的主题，

实再现和对第一人称主人公内心世界的透明重现。

这样，既把推理小说的形态适用于历史，也唤起了读者对于历史

《刀之歌》冷冷地刻画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这个人不关心当 代的历史背景和理念状况，置身于战场只愿面对生与死的意义。

的兴趣。应该说在《坊刻本杀人事件》中，历史事实被用来增强 小说趣味，结果小说也同样服务于历史的再现。

金薰特有的短促而干燥的文体和感官描写令人印象深刻， 《刀之

历史小说能做什么？正如我们通过阅读确认的那样，历史小

歌》也如实反映了金薰拒绝观念化和象征化的世界观。作家否定

说重新观照历史，真诚地考察记忆和遗忘的关系、生命的意义

全部当代价值，召唤只关注人之生死的非凡人物，最终完成了《刀

和小说的存在。

之歌》这部作品。 曹渊正 / 文

金薰为《刀之歌》而召唤的历史，即李舜臣和他的战争，却 是空旷的历史。 《刀之歌》并非历史的重新书写，更加接近于不 写历史。金薰的《乱中日记》更像是他自己的日记。金薰个人的

2

1

1. Le Chant Du Sabre 金薰 / 著 , Gallimard, 2006 4

2. Sardellen 金周荣 / 著 , Peperkorn, 2007 3.《洪鱼》 金周荣 / 著 , 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08 4.《英雄时代》( 共二册 ) 李文烈 / 著 , 民音社 1984, 386p, ISBN 8937400359 ( 第一册 ) 5. Les Romans Meurtriers 金琸桓 / 著 , Éditions Philippe Picquier, 2010

3 5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民族

韩国文学为民族 梦想“美丽国家”

近代以来，韩国文学被赋予的重大课题便是发明出意义丰

代社会长期积累的“恨”转变为“怨恨” 。随后上演的便是源源

富的想象共同体，即民族 = 国家（或 = 资本） 。这与近代后韩国历

不断的贪欲和背叛的连续剧了。民族≠国家≠资本的不合理状况

史径直陷入民族≠国家 （或≠资本）状态的事实有着密切的关系。

破空而出，从源头上切断了将“恨”升华为自由意志的机会，这

正当韩国形成独立的民族 = 国家（= 资本）时，因为日本帝国而

是《土地》对殖民地时期的解读。

不得不转入民族≠国家的状态。即使在“解放”以后，这种民

《土地》同时捕捉到，民族≠国家的状态既造成了危机也孕

族≠国家的状况也没有改变。形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冷

育着希望。 《土地》坚信，过于强烈的民族 = 国家意志必然会变

战体系让韩半岛由一个民族变成两个国家，继续维持着民族≠

质为帝国主义和极权主义。因此， 《土地》殷切提醒人们注意不

国家的状态。另一个问题就是这种民族≠国家的状态还派生出

同形式的民族 = 国家的必要性，而作家想象中的民族 = 国家形式

只有民族 = 国家才是绝对之善的强迫观念，而这种强迫观念又

便是立足于“生命思想”的民族 = 国家。也就是说， 为了克服“多

无休无止地要求社会成员必须顺从于国家 = 民族。

恨”的人生，承认那些与“我”不同的个人和国家同样是宝贵的

于是，民族≠国家的状态就成为韩国近代史上社会成员最

生命体，并且应该和谐融洽地生活。简单概括《土地》的用意，

大的不幸之源。因为文学的力量能够以不同于政治的方式重构

就是面对日本帝国的侵略导致的民族≠国家这样凄惨而不幸的

世界，所以只好无奈地通过这种形象化的方式去想象民族 = 国

状况，首先不能想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是应该学会宽恕。

家，韩国文学也就无法放弃对于富有意义的民族 = 国家这一形

只有这样，充满世界和平之希望的未来才有可能实现。鉴于当

式的关注。

今世界冤冤相报无穷尽的状况， 《土地》揭示的真理仍然没有过

朴景利的《土地》是韩国小说史上最早对这个共同体进行省 察的作品。 《土地》集中描写了韩国从沦为殖民地到获得解放的

时。 因为日本帝国的侵略，韩国历史经受了民族≠国家的大不幸，

民族苦难记。但是， 《土地》并非仅仅聚焦于不得不经历民族≠

即使到了解放之后，依然没能建成民族 = 国家的形态。正是因

国家状态的民族受难史，它还重构并再现了民族≠国家的凄惨

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形成的冷战体系，韩国人自主建设民族

状况，同时也探寻了其中的民族、国家和资本的并存形式，以

= 国家的道路便从根本上被切断了。解放后，韩国大致被分割为

及支撑这种形式的思想根源。

三个势力圈。首先是顺应将韩半岛分割为二加以支配的美、苏

《土地》认为，近代以前的韩国历史是“恨”的历史。民族

冷战体系的两大势力， 然后就是试图保护民族自尊和生存的势力。

≠国家之前，韩国还是身份社会。每个人的生活在出生瞬间即已

但是，当时的冷战体系犹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解放以后的

决定，可供人选择的生活方式只有三种。其一是追随统治身份

韩国历史就成了一个民族两个国家的民族≠国家的状态。更有甚

走超自我欲望之路，其二是拒绝超自我欲望，走自我欲望之路，

者，当时的冷战体系过于好战，那些试图利用冷战体系掌握政

其三是既不顺应也不拒绝超自我欲望，心里堆积着绝望和愤怒

权的集团又过于顺应体系，最终导致了韩战的爆发。

的生活之路。前近代社会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第三条道路，从而

赵廷来的《太白山脉》就集中描写了这样的历史状况。 《太

将他们自己变成了“多恨”的存在者。当然，这些“多恨”存在

白山脉》将韩国历史上最具决定意义的事件写成了小说。 《太白

者们都在努力成为自由的存在。然而就在这些努力即将结出近

山脉》通过名叫“筏桥”的现场生动描述了丽水事变、顺天事件

代民族 = 国家的建设果实的时候，韩国却变成了殖民地。突然

及韩国战争。 《太白山脉》聚焦于解放战争之后决心建设民族 =

沦为殖民地，变成“除了我都去死吧”式的“利己社会” ，前近

国家的势力，这股势力的主要目标，是反对分裂半岛的冷战体系。

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 Land 朴景利/著, Secolo Verlag, 2000 2.『太白山脉』 赵廷来 / 著 , Shueisha, 1999 3.『されど』 洪盛原 / 著 , Honnoizumi, 2010 1

2

这里既有为了建设真正的民族 = 国家而颠覆全部民族史，试图从

3

这显然不是响应国家召唤的生活，而是满足个人私欲的生活，

中发掘出意义的人物群体，也有为了制造冷战构图而试图将半岛

因此必须成为自由流动的个人。既要成为国民，同时还要成为

永久分裂的美国和苏联。同时，这里还有为了掌握政权而忠实执

世界人。按照这样的观点反省历史，相互承认应该承认的部分，

行美国和苏联意图的两个超自我势力。冷战体系及为顺应冷战体

相互理解应该理解的部分，各个国家必须以此去建设另一种的

系而建造的秩序越来越坚固，几乎看不见任何缝隙。虽然试图

民族 = 国家。由此可见， 《但是》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尽管因为

建设民族 = 国家的势力全力以赴地迎战笼罩全世界的冷战体系，

强大的民族 = 国家而蒙受过伤害和痛苦，但是不能以此为借口成

但是这种对抗命运的冒险最终还是不可挽回地失败了。

为再将痛苦返还给别的民族 = 国家的民族 = 国家，应该探索能够

对于冷战体系和它的代理人制造的分裂体制， 《太白山脉》

实现世界和平的实践性伦理和民族 = 国家形式。

并非只有绝望。 《太白山脉》清晰地道破分裂体制也有缝隙，并

金九先生曾经说过 ： “我希望我们的国家能成为世界上最美

且感人至深地揭示了那些扒开缝隙进入内部，瓦解分裂体制的

丽的国家。我不希望她成为最富强的国家。正因为我曾在别人

伦理存在。面对着靠牺牲他人来驱动的全球资本主义和将其秩

的侵略之下痛苦心碎，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国家再去侵略别人……

序扩大再生产的人格化资本，面对外来势力、资本家和地主的不

我希望真正的世界和平能从我们国家开始，也因为我们的国家

断压迫与排挤，他们依然通过关怀他者来实现自我的存在，并

而在全世界得以实现。 ”这就是说，那些曾经因为其他国家的侵

试图在其间建设共同体。 《太白山脉》将这些人之间的民族 = 国

略而蒙受痛苦的人们却会以更辽阔的心胸宽恕侵略者，希望自己

家梦想，以及世界秩序描绘为人类未来的蓝图。一言以蔽之， 《太

的祖国变成有益于世界和平的“美丽国家” 。

白山脉》完整地剖析了全球资本主义形成后的世界秩序，同时也 充满了全世界得以和平共存的宝贵智慧。

从这个意义上说， 《土地》 、 《太白山脉》和《但是》成功地 唤回了金九先生那飘向历史深处的革命理想——“美丽的国家” 。

洪盛原的《但是》刻画了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这个人在前

我们应该这样来看，正因为《土地》 、 《太白山脉》和《但是》的

半生毅然决然地反抗日本侵略，后半生却因爱的诱惑而背叛了

伟大文学成就，金九的“美丽的国家”才获得了真正的历史哲学

自己的同志。 《但是》的叙述者原拟创作以独立斗士闻名的主人

脉络。无论如何， 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韩国文学拥有伟大的传统：

公的传记，期间发生的事件构成了这部小说。为了给享有很高声

脚踏民族≠国家的惨痛和民族 = 国家的诱惑，不断地探索有益

誉的主人公作传，叙述者开始搜集资料。不料，工作开始之后，

于世界和平的真理。 《土地》 、 《太白山脉》和《但是》就是韩国

叙述者接连遭遇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主人公的前半生主要

文学伟大传统的伟大产物。

在国内活动，的确是比任何人都坚决和光明正大的独立斗士，然 而笼罩在面纱之后的后半生却与独立斗士的形象相去甚远。后来

柳潽善/ 文

查明的资料显示，主人公受到日本女人的诱惑，不仅出卖同志， 而且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持续不断地做出背叛民族的行为。主人 公与后来背叛本民族的女人结合，生儿育女。叙述者在调查主人 公后半生的过程当中遇到了成为中国人的主人公之子，甚至与成 为日本国民的主人公之女建立了友谊，进而坠入爱河。通过这些 经历，叙述者获得了诸多启发。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7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女性

他的故事 她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 1

1980 年代末期，韩国女性文学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为活跃。 随着柏林墙的倒塌和后现代主义的滥觞，为了修正原来以理念、 男性、异性为中心的文学观，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以男性作家为 中心的文学现实。进入 21 世纪以来，女性作家开始重权利轻义 务，重力量轻伤痕，重差异轻歧视，坚定不移地追求变化。在 这种变化中，韩国女性文学成为用文学实现“全球化思维，本 土化实践”的成功范例，在质疑韩国特有的传统大男子主义意 识及民族与资本意识形态的同时，又朝着有利于人类整体，而 不仅仅是有利于女性的方向扩大并丰富着自己的疆域。 吴贞姬的《夜晚的游戏》 （1979）将老病的父亲和越来越像

2

父亲的女儿之间的“战争”置换为“游戏” ，叙述得平静而清晰。 这对父女之间的微妙矛盾和紧张关系来自于另外三个家庭成员。 因为父亲的混乱性生活而逐渐精神失常的母亲、不幸被母亲害 死的小妹妹、离家出走的哥哥，这三个人在家中消失以后，父亲 和女儿每天晚上都玩纸牌。游戏看似平和，实则暗藏危险。 但是，相较之下，更为危险的“夜晚的游戏”却是女儿竟 然深夜外出，与陌生男子发生不正当的性行为。女儿通过这种

3

偏激而自残式的举动，将自己变成了妓女，进而成为母亲的不幸 生活的见证人。她的痛苦心灵最大程度地揭示了家长制意识形 态的顽固和对其做出的反抗。 通过这个“逃离式”的女性，吴贞姬的小说颠覆了既存的顺 从而传统的女性形象。正因为暴露了女性生活中的黑暗层面，所 以吴贞姬小说便引导读者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熟悉”的世界，在

4

那里，曾经熟悉的“狗”变成了陌生的“狼” 。通过性扭曲、抛 弃幼儿、杀害胎儿、纵火等惊人而暴戾的事件，吴贞姬小说拒 绝了对女性生活加以简单解决和拯救的意识，令人体悟到家长 制秩序的破败。 孔枝泳的《像犀牛角一样只身前行》 （1993）堪称争议之作， 引发了 1990 年代韩国文坛有关女权主义的论争。 “慧婉” “ 、京惠” 、 “英善”三位女性的婚姻生活都很不幸， 就像“不对锁眼的钥匙” ， 小说借此剖析了存在于中产女性生活之中的男女不平等结构。她 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蒙古斑》 韩江等 / 著 , ( 株 ) 文学思想 2005, 378p, ISBN 9788970126746 2.『サイの角のようにひとりで行け』 孔枝泳 / 著 , 新幹社 , 1998 3. Zeit zum Toastbacken 赵京兰 / 著 , Pendragon, 2005

们都是特立独行的女性，因而她们的挫折和失败就超出了个人范 畴，更接近于社会和制度层面的女性问题。 首先拿焦点叙事人“慧婉”来说，她们家只有三个女儿，

如果说男性认同“文明 = 理性 = 进步 = 死亡” ，那么女性则认 同 “自然 = 感性 = 原始性 = 生命” 。这种关系还可以继续发展为 “男 性 = 动物性” 、 “女性 = 植物性”的图式。这样的图式过分突出了

她是老三，从小就因为不是儿子而被忽视，这给她留下了很深

二元对立，存在着单线式、对立式把握男性与女性关系的弊端。

的创伤。结婚之后儿子不幸夭亡，于是“慧婉”就渴望拥有自

即使承认这些问题，我们也还是无法忽视以男性为中心的

己的事业，然而丈夫却有着严重的封建思想，极力反对，最终

近代文明有着非人的一面。韩江的《蒙古斑》就在比男女对立更

导致离婚。 “慧婉”的朋友“京惠”以自己的美貌为筹码，跟条

本质也更人道的层面上，针对人类近代文明的动物性如何破坏

件优越的男人结婚，面对出轨的丈夫，她也想以同样的出轨进行

原始的人性或女性的植物性，进行了生态女性主义的考察。通过

报复， 最后却伤害了自己。另一个朋友“英善”陷入 “好女人情结” ，

挣脱疏远和孤立，指向文明的对立面，作家韩江坚定的问题意

为了丈夫的成功而全盘牺牲自我，结果因为遭到丈夫的背叛而自

识与女性思维相遇的结晶就是这部小说。

杀。 通过这几位女性的婚姻状况，作家孔枝泳控诉了蔓延在韩 国社会的男性中心意识形态。这三位女性的丈夫明明显示出不正

《蒙古斑》里的姐夫是个因创作激情枯竭而深感孤独的影像 艺术家，于是在成年后仍残留蒙古斑的妻妹身上作画，并与之 发生了性关系。这种行为的出发点就是妻妹身上的“蒙古斑” 。

常的男性意识，却被社会认为是正常状态，这种不正常的正常更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远古的东西，也是进化之前的东西，让

恐怖，也更令人愤懑。孔枝泳强调，为了挣脱男女不平等的社会

人联想到光合作用的痕迹，这斑点其实与性感无关，只是某种

结构，最重要的是女性要拥有像“犀牛角”一样独立的自立精神。

植物性的东西。 ”姐夫的话，说出了拒绝食肉并渴望变成树木的

若想“与男人平等对话，或者激烈争吵之后最终携手同行” ，就

妻妹的植物趋向性。

必须经历这个过程，小说描写的正是这一过程中的对立和矛盾。 为了与男性“同行” ，女性首先必须做到“独自”站立。

通过“进行光合作用的突然变异动物”——人——对于永恒 而本质的生命力的追求，恢复被近代文明污染和毁损之前的人

赵京兰的《烘烤面包片的时光》 （1996）与孔枝泳清晰的女

性，从这个角度来说，小说中的蒙古斑就有了桥头堡的意义。韩

性意识不同，探讨的是女性“成长”的问题。这部小说也可以解

江的《蒙古斑》揭示了一个植物的乌托邦，对于人类的动物本能

读为家族小说，主人公“我”迎来三十岁生日，通过自己的家族

招致的黑暗世界，这个乌托邦有自己的应对方案，从而使得和谐

史和恋爱史寻找真正的自我，这个过程恰好与制作主食面包——

与治愈成为可能。作家主张生态学范畴内的绿色伦理，极大拓

奶油面包——羊角面包——麻脸面包——馅饼——可丽饼等各

展和丰富了 21 世纪女性文学能够呈现给读者的主题。

式面包的过程重合。姨妈明明是“我”的生母，却将这个事实隐 瞒了一生。恋人患上失忆症，甚至忘记了与“我”同父异母的妹

金美贤/ 文

妹相爱过的事实。母亲去世一周后，父亲自杀。而“我”本人则 乳头内陷，不得不过着非对称的生活。通过上述的人和事， “我” 终于实现了家庭、精神、肉体等方面的“断奶” 。 但是，这些由家庭带来的痛苦、由失恋造成的创伤和由肉 体残缺引发的疼痛，只是被用作小说的背景。也许这部小说的 新鲜之处就在于此， “断奶”都不是特别重要。心里幻想着只要 顺利成长就会被编入完美的世界， “我”已经懂了很多。这部小 说区别于其他成长小说的地方就在于， “顺利”成长已然不可能， 将要被编入的世界本身即已不完整。洞悉了这个秘密之后，再也 不可能拥有成长的幻想。即便如此，拒绝成长本身也不是美丽 的行为。 “我”的“不是成长的成长”之所以还有可能，正是因 为知道这样的局限，但又不能停止成长，反而要通过这样的成 长继续理解世界。 综上所述，通过以“分离”和“发展”为核心的直线式时间 结构，赵京兰的《烘烤面包片的时光》显示了与以往追求融入社 会的成长小说不同的女性成长意识。这是因为女性们重视的成 长需要通过以“关系”和“反复”为中心的螺旋式时间结构，确 认完全融入社会的不可能性。当女性成长成为问题，尤其是面 临那种不是成长本身的成长时，必须重视旨在理解世界的内在 成长，而非为了支配世界的外在成长。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9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先锋写作

现代性探索: 韩国文学新理想

韩国现代文学史上历来都存在着这样的潮流，那就是将文

者，还是走着自我破灭之路却又思考城市之外的异乡人。当小说

学写作变成对于文学的根本性质问。如果关心现实主义和抒情

最终写出对近代的自我意识和对殖民地近代的幻灭这双重感觉

诗倾向有没有很好地承载现实和感情，那么追问文学是什么或

的时候，理想已经走到了文学近代性的前沿。

者写作是什么的自觉意识就会成为文学的主题，而韩国文学的

徐廷仁是从 1960 年代就开始文学活动的作家，他的《达宫》

确存在这样的倾向。现实主义和抒情诗在追求文学语言和现实

（1988）是连作小说。徐廷仁小说的重要特征在于他的独特文体，

（或感情）的统一性方面有着根本的相似之处。韩国文学的非统

属于包含语言游戏、接话尾、说反话等的反语体。这种语体指

一性哲学基础则使先锋写作挣脱了这种统一性结构，直面文学

向观念和实体之统一性的解体，也可以说是对现实和语言进行

语言和文学主题，并且思考两者之间产生的裂痕。这种文学的

省察的结果。这部小说由 300 多个小段落构成，比重均衡地描

起步与现代文学对现代性的更积极的探索实践有关。

写了许多人物的趣闻轶事，难以简单概括故事情节。 《达宫》也

这样的文学行为并不意味着指向作为流派的“现代主义”的

可以说是一个在朝鲜战争中沦为孤儿的女人对坎坷生活的回忆

偏狭性。关于文学是什么的根本性质问也是对于文学的最现代

录，小说人物不停地流浪，重复着逃跑又回归的过程。生动的

质疑。如果说现代性的重要局面之一就是自省主体的发现，那么

人物行迹和他们之间鲜活的对话构成了小说的主要场景，通过

现代文学就制造了反省写作本身成为文学主题的自觉写作的潮

人物之间的关系，作家捕捉到了潜在于生活和社会之中的悲剧

流。与其说是单纯的求新逐异，倒不如说最现代的文学就是用

性反讽。小说叙述者通过节制而智慧的视线和富有反省意味的

最现代的韩国语表现最现实的主题。这意味着消除作为姿态的

自我陈述，推迟了对现实和对象的一般性判断。这部小说的美

现代主义和作为理念的现实主义的对立。这样的美学实践之所

学成就在于，任何对象和任何人物都没有牺牲于支配性的价值

以成为可能，首先是因为现代社会的文学环境让新的文学主体

和视线，都是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了登场的可能，其次是因为文学意识已经允许文学自律性能够 成为最尖锐否定现实的力量。

《走进陌生的时间》 （1983）是 1980 年代重要作家李仁星的 连作长篇小说。这部作品独创性很强，每个故事都很紧密，完

殖民地时代具有纪念碑意义的作品是李箱的短篇小说《翅

成度很高，结合起来又可以当做长篇来读。主人公“我”在父

膀》 （1936） ，它也是这个文学潮流之中的象征性作品。殖民地

亲去世之后参军服役，退役之后又回到首尔，这个过程中流露

的近代性促使城市兴起，近代人逐渐萌发出自我意识，这部小

出非常复杂的内心纠葛。 “我”去寻找父亲的坟墓，却又受到父

说可以理解为刻画这种自我意识的文本。小说中的“我”依靠

亲或许是因我而死的罪责感的折磨。 “我”想到自杀，历经百转

卖淫的妻子过着寄生生活，体验到殖民地城市当中个人空间和

千回之后有了新的觉悟，于是回到了首尔。构成小说核心单位的

社会空间的隔绝。另外在货币经济支配个人生活的过程中，拯

主要行为持续伴随着意识的不安和焦虑，其间的隐秘缘由直到

救个人逃离虚弱和麻木的努力促成了这部小说的深层美学欲望。

故事结尾才揭晓。这个爱的创伤被揭露出来的过程也是追溯存

原来的“我”停留在虚弱的倦怠、幼儿式幽闭和寄生生活之中，

在本质的痛苦过程，然而也正是通过这样的过程才能抵达生命

通过走出城市空间领悟了受交换价值支配的城市逻辑，最后强

的新问题和新意义。因此，这部小说就是描写主人公“我”克服

烈感受到城市人生活的反讽境遇。小说里还出现了“被剥制成

自杀诱惑的成长小说，同时也是细腻刻画主人公自我意识的实

标本的天才” ，这是只有通过毫不留情的讽刺才能暴露城市现代

验小说。作家拒绝单一的直线式叙述，也不交代事件叙述者的

性的人。他是殖民地城市内部最尖锐的观察者，也是自我反省

一般情况，反而突出了密切追寻青春混乱和探索过程的坚韧语

1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 4 2

5

1

言。通过这样执著的实验性文体， 《走进陌生的时间》致密地构 建时代和青春的本质，从而成为 1980 年代具有代表性的实验小 说。 金衍洙是 2000 年代韩国文坛最受瞩目的作家之一，小说集 《我是幽灵作家》 （2005）堪称他创作的转折点。这部小说集共 计收录了九篇小说，通过复合式的视线多角度呈现了隐藏在公式 化记录的事实之内的人性的、文学性的真相。作家金衍洙以丰富 的人文学文本为基础，翻开历史和文献，针对那些程式化言论背 后的琐碎事实进行文学再创造，充分展示了作家的卓越笔力。真

1. Flores de Fuego 李箱 / 著 , Ediciones Bassarai, 2001 2.《地球英雄传说》 朴玟奎 / 著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3, 187p, ISBN 9788982816796 3. Talgung 徐廷仁 / 著 , Seuil, 2001 4.《我是幽灵作家》 金衍洙 / 著 , 创批 2005, 266p, ISBN 9788936436858 5. Saisons d’exil 李仁星 / 著 , L’Harmattan, 2004

诚而多元的主题意识、细腻而高密度的文体与智慧而优雅的幽 默相互交融，足以让读者感受到金衍洙作为作家的能力。按照 字典释义来说，书名中包含的“幽灵作家”就是枪手。这里暴

的英雄，最终还是无法融入白人的主流社会。无法成为真正的

露出作家对小说写作的个人认识。尽管躲在小说文本背后写作

地球防卫队员，总是被那些美国式英雄呼来唤去干点儿跑腿的

的“我”营造出了名为小说的虚构空间，然而故事却不仅仅是

杂活，只能充当辅佐英雄的角色，这正是朴玟奎对仰望美国式

作家个人的创造物。他是幽灵般的存在，只能通过与社会、他

英雄并甘做仆从的第三世界的讽刺和嘲笑。这样的主题在韩国

人的关系去写尚未变成小说的故事。那些流传至今的故事自有

小说中非常罕见，朴玟奎借用漫画电影的主人公，设定了现实与

缝隙，那些公式化的记录和历史的句子也有破绽，作家就是要

空想世界的界限已经模糊的舞台，然后再以假想现实的空间为舞

探寻隐藏在这些缝隙里的存在者的影子。金衍洙拥有很多小说

台启动崭新的想象力，揭示出小说样式的新的可能性。幽默而愉

写作的优势，比如人文学思维、对于世代伤痕的深刻思考、浪

快的语句和速度感十足的结构、随意变更小说段落的破格之举、

漫色彩，这些都足以俘获读者，然而正如小说题目呈现的那样，

奇崛而大众文化式的想象、对于遭到社会主流排斥的“失败者”

真正让金衍洙成为重要现代作家的却是他对作家和写作的敏锐

的深切关注，这些都是朴玟奎小说赢得众多读者的原因。然而

的自觉意识。

最重要的事实是，这位生气十足的作家同样拥有韩国现代文学

朴玟奎同样是 2000 年代登上文坛的作家，拥有大量的读

的重要传统，也就是渴望革新文学写作的自觉意识。

者，他擅长以轻松的文体和打破常规的形式展现并不轻松的主 题。长篇小说《地球英雄传说》 （2003）通过超人、蝙蝠侠、潜

李光镐 / 文

水侠、神奇女侠等美国漫画英雄讽刺了美国的霸权主义。朴玟奎 以奇崛的想象力揭露了美国的自大狂，这种自大狂就隐藏在美国 通过漫画形式创造的地球英雄形象之中。作为主人公出场的“香 蕉人”外黄内白，尽管被选为原来只有美国人和白种人才能当选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1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家人

小说中的家庭： 父性后退，母性前进

1. 作为外伤后焦虑综合症或起源的母亲

亲除了“生存”以外，不教儿子任何东西。母亲经常对儿子说的

以家人为主题选择韩国代表性小说，入选者竟然都是关于

一句话是 ： “你是没有父亲的家庭的长子。不晓得穷有什么过错，

母亲的故事，这好像不是偶然现象。母亲如何审视世界，母亲

但你也知道因为穷就会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吧？” 《深院大宅》

为子女植入怎样的价值观， 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说起母亲，

展示了深入韩国人内心的当班长、考第一、当法官、检察官或医

最先会想起什么呢？保护我的人、永远相信我的人、可以为我做

生才是尽孝的思考方式产生的过程。

出任何牺牲的人。关于母亲，我们有着无数自私的偏见和错误 的幻想。人们总会忘记，其实母亲也是人，也是女人，是某个人 的女儿，是某个人的妻子。在当今社会，所有的关系都要求“给

3. 朴婉绪， 《妈妈的木桩》 曾几何时，人们相信，任何人只要努力就能获得成功。在朴

予和索取”的对等，那么，我们是想通过母亲来满足“单向给予”

婉绪的《妈妈的木桩》中，出场了一位母亲，认为子女的成功就

唯一存在的渴望吗？

是自己的成功。她本人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还因战争失去了宝

我们在家庭中出生，与家人相依为命，又与家人一一离别，

贵的儿子。于是， 她把自己所有未竞的梦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妈

走完人生。最近，家人（家庭）的意义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甚至

妈的木桩》中的这位母亲不是保护或牺牲的象征，而是被生动

出现了新造语——“一人家庭” 。然而，家人（家庭）越是缩小、

地刻画成了控制与压制的形象。她对女儿的爱完全没有朋友间的

解体，人们对“幸福家庭”的渴望就会越浪漫化和理想化。不

气息，她只是一味地强逼女儿要跟有出息的男性结婚，这种世

论如何解体，家庭依然是最基本的社会单元，也是“故事”奔涌

俗性，淋漓尽致地说明 ：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母亲。

的文学源泉。

朴婉绪最擅长的便是真实描写隐藏在“看起来很美”的中产 层家庭背后出人意料的致命伤痛和丑恶欲望。特别是，揭发看

2. 金源一， 《深院大宅》

似实现了完美母爱的模范主妇内心的丑恶自私心理及其世俗性，

金源一的《深院大宅》讲述了在战争中失去了父亲的一家人

更增添了阅读朴婉绪小说的紧张感。母亲经常是朴婉绪小说的核

的故事。少年吉南从小就被要求当家里的“顶梁柱”，因此习惯了

心。此外，朴婉绪在描写对年老母亲或已经去世的母亲的矛盾

母亲的斯巴达式教育。小时候要当班长和好学生，长大了要当法

情感方面， 也显示出了不凡的才能。因战争而不得不早熟的作家，

官、检察官、医生或富翁。在韩国人的成功神话背后，有着不允

接连失去丈夫和儿子，太“快”地变成了“一个人” 。对她来说，

许失败的强迫症 ：一定要走一辈子被别人羡慕的路。因为韩国战

比起作为年轻女性享受自由生活，当母亲及当老奶奶的时间要长

争，吉南失去了父亲，他没有机会与父亲交流，曾是左翼的父

得多。朴婉绪创作了多部能让世上所有母亲和女儿都静静地产生

亲给他留下了无尽的神秘感。母亲拒绝治疗或保护，而选择了

共鸣的小说。 《妈妈的木桩》讲述了女儿在母亲去世后，经历与

控制与批评，成为对儿子来说替代父亲的男性存在。

母亲一样的痛苦，从而理解了母亲的故事。养儿方知父母恩，即

少年吉南的母亲为了让儿子了解城市的冷酷，不说“上学去

为此意。

吧” ，而是让儿子“卖报纸” 。母亲严厉地告诉儿子，如果卖不好 报纸，就回老家到酒吧里干活，或者去市场卖东西。母亲希望 儿子能学到“生存技术” 。当时， 人们认为只要能忍受现在的痛苦， 以后就能活得理直气壮。逃离贫穷，是最重要的课题。所以母

1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4. 申京淑， 《寻找母亲》 申京淑的《寻找母亲》是进入 21 世纪后韩国文学最火爆的 畅销书。小说以曾全心全力照顾家人的母亲在某一天突然失踪

的故事吸引了大众。该作品掀起“母亲热潮” ，在 21 世纪的韩国 社会将“何为家人”变成了热门话题。最近，韩国有很多人在进

6. 朝向母性的解放 过去，父亲是家庭的核心，IMF 之后，韩国社会发展为要

行着“没有人帮助的独自一人的战争” 。社会安全网破裂，福利

求母亲成为超级妈妈的新母权社会。在当下，别说守护家人，

政策倒退，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保护我们”的不安感遍及各处。

就连照顾自己也越来越难，因此，强有力地控制育儿、教育、

不仅如此，IMF 金融危机后父亲们的经济能力和权威急剧下降，

未来、结婚等所有过程的“新母权”逐渐上升，展示了韩国社

人们在无意识中都认为“现在只有母亲了” 。 《寻找母亲》令人感

会的新情况。过去的母性是牺牲和治愈的象征，而现在则变成

动地描述了这种新母权社会不安且悲伤的自画像。曾有评论家指

了支配、控制的技术。母性，单凭母亲单方面的牺牲和子女安

出，对母亲过分的神圣化，是《寻找母亲》的局限性，也是我们

静的服从是无法维持的。不管血缘如何深，对各自来说，都需

社会的局限性。

要努力迎接挑战，去创造新的生活。

如果所有家人都依赖母亲，那么母亲到底该依赖谁呢？《寻

从《深院大宅》到《跑啊，爸爸》 ，韩国人不断地展示出一

找母亲》告诉人们，一辈子只为家人们奉献的母亲也有着“我们

种欲望，即总是要从“地方”到首尔，迁移到能享受更都市化、

所不知的另一副面孔” 。该作品指出，母亲也需要母亲，母亲也

更文明待遇的地方。支持这种“上升”欲望的便是家人。在《妈

是人，是女人，需要某个人的深爱。存在着一种母性意识形态，

妈的木桩》中，自己未能学习，但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新女性”

认为为家人牺牲一切的母亲形象是理所当然的，对此持批判立

让她幸福生活的母亲， 既是牺牲的象征， 也是压制的象征。而《跑

场的人们，也表白说，在读了《寻找母亲》后无法不流泪。 “母亲”

啊，爸爸》中互不埋怨、互不怜悯的母女关系则表明，压制或

对韩国人来说是无法改变的怜悯对象，也是在这个“谁也无法

控制的母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朋友一样，无论何时都想和

相信”的世上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赖的对象。 《寻找母亲》是同时

子女商议所有事情的母亲。单是发展到这一阶段，就一共用去了

展示了韩国型家人主义局限性与可能性的 21 世纪第一流的作品。

60 多年。因此，现在我们可以说，难道不是母亲的解放才是家 人的解放吗？难道不是把母亲从强求母性的负担中解放出来，才

5. 金爱兰， 《跑啊，爸爸》

是当今时代新的“孝道技术”吗？

韩国社会依然有很多要与社会偏见作斗争的“单身妈妈”。当 郑吕蔚/ 文

个平凡的妈妈就很辛苦了，作为单身妈妈想要生活下去需要超人般 的忍耐力和独立精神。金爱兰的《跑啊，爸爸》以和单身妈妈一 起生活的女儿第一人称告白开始，是很有意思的一部小说。该小说 令人惊叹的部分是完全摒弃了提起“单身妈妈”、 “妈妈和女儿”时 便会想起的怜悯、伤心、孤独、痛苦等类词语。避孕失败的父亲 一听说妻子怀孕便一走了之，妈妈独自一人生下女儿，靠开出租车 维持生计。然而，从这对母女身上却根本找不到“阴影”，在妈妈 和女儿之间经常可见的负罪意识或怜悯情绪也根本感觉不到。 她们摆脱了彼此的负担感，选择“幽默”作为最高武器，支 1

撑各自的生活。妈妈教给女儿“不怜悯自己的方法”，告诉女儿 单身妈妈与女儿的关系丝毫没有什么可羞愧的，是“像石碑一样 坚强、自信的关系”。母亲从不说严格的教育性话语，而是像朋 友或邻家姐姐一样，用平等的言语与女儿合伙给生活幽上一默。 谁说给各自的人生注入创造性灵感的关系无法构成家庭？子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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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担心被父母的罪过所沾染而恼怒，父母也不因子女会让自己丢 脸而战战兢兢。从这种意义上来说， 《跑啊，爸爸》是一部里程 碑式的作品，因为它首次展示了互不埋怨、互不怜悯的母女关系。 3

1. Le piquet de ma mère 朴婉绪 / 著 , Actes Sud, 1993 2. Das Haus am tiefen Hof 金源一 / 著 , Iudicium, 2000 3.《跑啊，爸爸》 金爱兰 / 著 , 创批 2005, 268p, ISBN 9788936436902 4. Please Look After Mom 申京淑 / 著 , Knopf, 2011

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3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爱情

爱情在小说里浪漫 真相在生活中残酷

浪漫的爱情是进入近代后出现的历史现象。今天，因爱 情而结婚是理所当然的常识。然而，把爱情当作结婚的前提， 认为爱情与婚姻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却是历史性地出现了浪 漫爱情之后的事情。在浪漫爱情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之前， 反而是要在履行结婚义务后 , 才会被赋予爱的自由与权利。浪 漫爱情，不论你对它持何种态度，它都在为今日的爱情提供 着支配性的观念和形象。 浪漫爱情是出现于被称作近代的历史地平线上的自由。 随着浪漫爱情的出现，人类情感中的自由源泉得以发掘，以

1

自由情感为依据的新生活秩序也得以建立。人们开始渴望与 身份、权力等外部力量无关的、只靠情感维系而保持的单纯 关系。在此过程中，所谓情感个人主义的新主体性原理被确 立下来，形成“热恋 - 结婚 - 甜蜜家庭”型的新生活方式。浪 漫爱情登场后，个人生活因各种新欲求与不满足而呈现开放 姿态，爱情则成为一个人为实现完美人生而必须经历的、命 中注定且充满魅力的过程。 在浪漫爱情作为近代神话深入人心的历程中，小说起到 了极大的作用。17 世纪法国作家弗朗索瓦 · 德 · 拉罗什富科

2

(François De La Rochefoucauld) 曾在书中表示，如果没有读 过有关爱情的内容，任何人都难于想象到自己会坠入爱河。 浪漫爱情首先是一种庞大的文学创造。无数的浪漫爱情故事 作为小说为大众所熟知。小说使浪漫爱情成为现代神话，并 形成人们向往爱情的共同愿望。德国社会学家卢曼 (Luhmann

Niklas) 将 小 说 命 名 为 关 于 爱 情 的 泛 化 媒 介 (generalized media)，其理由即在于此。 那么，在 21 世纪的今天，出现在小说中的爱情是怎样 的呢？下面，我们通过 20 世纪 90 年代以后发表的几篇小说， 来简略地审视一下爱情在现代社会的意义。 《鸟的礼物》是殷熙耕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该作品中， 殷熙耕以细腻的笔触描述了 20 世纪 60 年代进入工业化阶段 的韩国社会日常生活与风俗。该作品的第一个场面，是人们 1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

1.《鸟的礼物》 殷熙耕 / 著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2007 2.《浪漫的爱情与社会》 郑梨贤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2003, 251p, ISBN 9788932014487 3. Voleur d`oeufs 尹大宁 / 著 , L’Harmattan, 2003

通过电视观看 1969 年登陆月球。月球登陆是人类的一次巨大科

如果将小说题目改成《浪漫的爱情与资本主义社会》 ，该作

技进步。然而同时，也是月亮脱离神秘与浪漫的决定性场面。从

品的意义会更加鲜明地凸显。女主人公柳丽在资本主义附加给她

此，与桂树与玉兔有关的浪漫消失殆尽，人们发现，月亮原来只

的欲望和男性中心社会强加给她的压迫之间，战略性地利用了自

是没有水也没有生命的荒凉卫星。殷熙耕小说中登场的爱情，也

己。对她来说，爱情是将身体资本 ( 处女之身或性感魅力 ) 转换

如同电视转播的月球一样，没有什么浪漫。

为经济、社会资本的过程。没有资本的增值，爱情的浪漫肯定

主人公是善良平凡的 12 岁少女真熙。她认为自己“十二岁以

会破灭。本真的浪漫爱情与经济能力等外部条件无关，而是通

后就没有必要成长了” 。对她来说，生活不过是冷笑的对象而已。

过情感共享得以维持的单纯关系。然而，浪漫爱情的保持与完

为什么真熙会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成长呢？在她冷笑的表情下，是

成却只有通过资本方能实现，这一点，柳丽早已洞悉。爱情，因

母亲自杀、父亲离家出走留下的伤痛。真熙眼中的生活，只不

受制于资本而脱离了浪漫；同时，又通过资本而被重新浪漫化了。

过是漫长的伤痛。如果说爱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么对爱的浪漫

如果说过去的小说是泛化浪漫爱情的媒介，那么今日的小说

期待往往会变成伤痛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生活是陈腐的，对爱

则具备更强的脱浪漫化性质。一方面，制造浪漫爱情神话的电

的浪漫期待也是极为老套的。成人后的真熙与叔叔的朋友同居，

视剧在不断播放，另一方面，讲述现代社会爱情不可能性的小

既不要孩子，也不结婚。对她来说，爱不是欲望的对象，也不

说越来越多。爱情，在不断地被再浪漫化的同时，又不断地被

是命运的形式，只是掺杂了偶然、玩笑和冷笑的演技而已。爱

脱浪漫化。爱情既是命运，是拯救之手，是冷笑对象，也是交

脱离了浪漫，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默契感。

换的过程。也许，除此之外，爱情还有很多面孔。在当今时代，

尹大宁的《锹甲科女人》描述了信息社会或数字时代的爱

追求浪漫爱情似乎已被视为陈腐之举，讲述爱情脱浪漫的小说

情。圣诞前夜在地铁站醒过来的李成浩发现自己失去了全部的记

也不怎么新鲜了。甚至说与爱情相关的混乱本身就展示了现代社

忆。他偶然遇到一个叫徐夏淑的女人，她个头矮小，整天玩电

会的特点，似乎也不为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人类没有能力

脑。他们开始同居后，徐夏淑建议李成浩通过在网上卖锹甲科

去过与爱无关的生活，这也是宿命。只要小说在讲述人类的生活

昆虫的渠道做记忆移植。李成浩成功移植了一个人的记忆，那个

故事，爱情就会是小说根源性的无意识素材。

人叫李明久。并且，他在肩膀上纹了一只锹甲，以作为证据。之 后，李成浩开始产生冲动，想要杀死曾是李明久爱人的车水晶。

金东植 / 文

原本是李明久想要杀死背叛自己的车水晶，现在这一记忆转移到 了李成浩身上。后来，李成浩在徐夏淑的肩膀上也发现了锹甲纹 身，那是她移植车水晶记忆的证据。 在尹大宁的作品中，爱情拥有拯救的性质与命运的表情。 为什么徐夏淑不顾自己会死，还要购买车水晶的记忆呢？因为她 买的不单纯是记忆，也包括爱的可能性。爱的可能性令徐夏淑 确信自己是拥有命运的存在。对她来说，爱情已不可能是一个 人为到达完美人生而必须经历的、命中注定且充满魅力的过程。 然而，爱的可能性却可以为她的人生注入新的欲望和新的不安。 爱情依然作为欲望的无意识而存在着。脱离浪漫化反而是一种 重压，徐夏淑对爱情的无意识渴望则可能是对命运最小限度的 抗争和拯救。 “我不穿带网纱的内裤。 ” 这是郑梨贤的短篇小说《浪漫的爱情与社会》的第一句话。 “大众汽车新甲壳虫”象征女主人公“柳丽”的欲望。她希望过 上拥有财富和荣耀的生活，即提升地位与身份。然而，柳丽能拿 得出手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或是处女之身。没有网纱的内裤象征着 处女。柳丽跟很多男人见面，并根据男人的潜力，允许他们摸手、 接吻、摸胸。她将自己的性进行条块分割，像不同面值的纸币一 样进行流通，却绝对不允许男人碰自己的内裤。终于，柳丽遇到 了梦寐以求的一流男人。在饭店里，她欲用处女之身换来身份提 升。但是出人意外，处女之身的标志——血痕，并没有出现。男 人送给柳丽一个路易 · 威登皮包后，离开了饭店。柳丽一边盘算 着那路易 · 威登是真是假，一边回到家里。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5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社会的 想象力

小说与政治纠缠 被迫为时代作证

日本评论家柄谷行人曾论及近代文学的结束，他认为，近代 文学担负过政治所不能及的功用，而当代文学则放弃了这一使命，

到改善，人们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尽管革命最终失败，但从中可 以窥见超越原有两种意识形态而去探索第三空间的契机。

因而也就宣告了近代文学的结束。有趣的是，他用以作为论据的，

李清俊的《你们的天国》以韩国发生军事政变后麻风病患者

是韩国。连在韩国，文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何况是其他国家呢。

聚居地——小鹿岛为背景，其主要情节是 ：被任命为医院院长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韩国文学是在与政治的紧密关系中发展

的赵百献制定了建立照顾麻风病患者乐园的计划，在执行这一

而来的。实际上，韩国的作家们曾非常努力地寻找韩国社会所面

计划的过程中，与麻风病患者发生矛盾，最终失败。

对的各种矛盾，并对生活于其中的人们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痛苦

作家通过小说，追问了在地上建立天国的可能性。在人类历

进行了生动的描写。即使说在创作中起支配作用的是社会想象力

史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建设天国的尝试，最后却带来了对

也不为过。因此，通过作品，我们可以审视小说所处时代的各个

人的压制。该小说的内容也是一样。赵院长为了给麻风病患者建

层面 ；反之，有时为了更好地理解作品，我们也需要了解当时社

设天国，想买下一部分海滩改为农田，而麻风病患者对此却持

会的政治或历史背景。下面，我们将从这一角度，解读四部小说。

怀疑态度。因为在赵院长上任之前，也发生过几次类似的事情。

崔仁勋的《广场》以光复后直到韩国战争进 入停战 期的

麻风患者后来接受了把小鹿岛建为乐园的号召，并为实现这一理

1953 年为背景，描述了生活在南韩的主人公大学生李明俊因受

想而不懈努力，但他们得到的却是更多的要求，他们能做的也只

父亲在北韩牵累而受苦，因而跑到北韩，加入人民军，在韩国

是绝对的服从。正如小说题目所言， 这样建成的天国是 “你们的” ，

战争中被俘，停战后选择赴第三国，却在路上跳海自杀的故事。

而不会是“我们的” 。赵院长也同样无法克服这种局限性。后来，

光复后，在韩国，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建国” 。关于建立何

赵院长意识到，没有同甘共苦打底，用力量维持秩序只能打造

种政体的国家，有多种提议，一种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另一种

出可怕的力量偶像，而为了建设天国，需要下决心一起追求爱与

是无产阶级民主主义， 还有折中的第三路线 ( 南韩劳动党 )。然而，

自由。赵院长离开小岛后又重新归来，为主持美甘两人的婚礼作

1948 年南韩单独成立政府后，进一步的讨论变得不再可能，经

准备。这最后的场面预示，另一种尝试要开始了，它将与迄今为

过韩国战争从爆发到停战的过程，分裂也成了不可逆转的现实。

止的所谓建设天国的努力全然不同。

从南韩到北韩，再到第三国，李明俊的经历缩略性地展现出了这

该小说没有直接展示韩国当时的面貌，却侧面批判了在现代

一过程。在李明俊看来，南北两方都有问题，走向资产阶级民

化美名下一贯实行独裁的当权者。作家通过赵百献质问统治者想

主主义的南韩只有“密室” ，而选择无产阶级民主主义的北韩只

建设的“幸福国家”是否是国民眼中的天国，支配者的善意在未

有“广场” 。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非南非北的第三空间呢？然而

获被支配者接受时是否也能成为善意。从这一点来看，该小说

最后，李明俊却选择了跳海自杀。这表明，第三空间在现实中是

是政治色彩相当浓厚的作品。

不存在的。这样的结局，与第三条路线不被任何一方所接受的 历史现实也高度吻合。 作家曾说过，如果没有“那灿烂的四月” ，这部小说将无法 完成。在李承晚掌权的 20 世纪 50 年代，韩国社会一直受反共

赵世熙的《矮子射上来的小球》以工业化飞速发展的 20 世 纪 70 年代为背景。20 世纪 70 年代后，韩国社会在工业化过程中 产生了道德堕落、共同体崩溃、贫富差距加剧等多种问题，那一 时期的作品大都以此为主题， 《矮子射上来的小球》也是其中之一。

的意识形态支配。思想自由受到限制，批判南韩现实或对北韩

该小说是由 12 个独立短篇组成的连作小说。各个短篇将可

体制表示好感，几乎都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通过 4 · 19 革命得

称为实际主人公的矮子的儿子、女儿以及与他们有关的多个阶层

1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

1. Le Vieux Jardin 黄皙暎 / 著 , Zulma, 2005

2

2. La Plaza 崔仁勋 / 著 , Editorial Verbum, 2007

3

3. Ce paradis qui est le vôtre 李清俊 / 著 , Actes Sud, 1993 4. Der Zwerg 赵世熙 / 著 , Verlag am Hockgraben, 1997 4

的人物分别设定为焦点人物。作家把不同观点的人物平行置放， 顺次叙述了事件的发展过程。同时又生动地描述了阶层差异在 理解世界时是如何发生作用的，让他们实现和解又是多么困难。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作家眼中的世界非常单纯，穷人和富人， 劳动者和雇佣者，被清楚地分为善恶两极，在他们之间只有全面 的对立和斗争。矮子的大儿子不得不杀人，也可以从这种角度来 理解。当然， 这种认知是有局限的。但这种局限与其说是作家的， 不如说是时代的。也就是说，20 世纪 70 年代的韩国还没有成熟

在小说的后半部，出现了到德国留学的韩允姬看着柏林墙倒

到使贫富两极和解的程度，作家自然也就无法更深入地探究两

塌激动万分的场面。柏林墙的倒塌象征着分裂东西世界的两种

者的关系。

理念的崩溃。该小说向读者们提出了一个问题 ：在这其中，如果

与类似主题的其他小说不同，该小说从技巧上来讲，反事实

存在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对策，那将会是什么呢？

主义的倾向更为强烈。无连词的短句连续排列， 过去与现在重叠， 幻想与现实并存，同时具有高度的象征性，这些特点与连作小说

郑英勋/ 文

的形式一起凝成了小说的审美个性。用实验性文体讲述最现实的 故事，仅凭此，即可充分肯定该小说所具有的文学意义。 黄晳暎的《悠悠家园》以 20 世纪 70 年代末到 90 年代末为 背景。这一时期，朴正熙独裁政权没落、新军部势力登场、光州 民主化抗争、全斗焕执政、1987 年 6 月抗争、卢泰愚执政、文民 政府成立、社会主义圈崩溃等重大事件连续发生。小说讲述了经 历过这样一个复杂时代的人们的故事。 主人公吴贤宇因参与反对军部独裁的活动而被捕，并在监狱 里度过了很长时间。他的遭遇可以说是 1970 年代末以后韩国社 会经历的“公共形态的生活”。但是小说并没有一一再现他所经 历过的事情，而是从 20 世纪 90 年代末的视角，采取回想的方式， 插叙了过去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吴贤宇并不是在自发想起过去。 在逃亡过程中，他得到了乡村学校美术教师韩允姬的帮助并和她 坠入爱河。出狱后，他在读死去的韩允姬留下的信时，自然而然 地开始了回忆。由此，当然要涉及现实问题。但比起现实，与韩 允姬有关的回忆总显得更有意义。以现实变革为主题的小说经常 忽视具体的人物面貌和他们的平凡生活。从这一点来看，将回忆 韩允姬的故事置于小说的中心，可以说是《悠悠家园》的成功之处。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7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城市

韩国现代文学 观照城市黑暗

对城市的体验是现代人最普遍的体验之一，虽然我们 不能说这种体验代表自近代起人类的全部经验，但实际上， 它确实集中了最有问题的多种体验。城市是现代化的产物， 也是现代化的进程本身及源动力。考察韩国文学中的城市 也就是探讨韩国文学中的“现代性” ，因为城市就是现代性 巨大的实验室和展览馆。韩国现代文学如何再现城市，对

1

都市的感觉表现出来多少等等，都是阐明韩国现代文学“现 代性”最先需要解决的课题。 如果将韩国现代史的主要变因归结为产业化和资本主 义化，城市则集中展现出了生活空间的政治经济学问题。韩 国现代文学诞生于城市，城市的形成、城市中的生活问题

3

成为韩国文学现代性关注的主要内容。韩国现代文学就是 由城市人在城市中创作的现代美学，城市是一种有意义的 脉络，它不是通过抽象的概念而是通过具体的意象和体验 感性地表现现代性。韩国文学不是以观念和理念表现城市 的问题，而是通过具体文本中的“事件”供人们体验。 韩国社会对城市的体验与西欧不同，文学上对其进行 形象化的方式也自然有所不同。韩国的城市化形成于殖民

2

4

地近代化和独裁式开发的特殊情况之下，因此，其现代化 的具体情况自然不同于西欧。在韩国文学中，城市的问题最 先出现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现代派文学之中，这是因为与 二十世纪西欧文学一样，现代派文学最为突出地表现出现 代城市生活的紧张与复杂。西欧文学以巴黎、纽约、伦敦

5

与柏林为中心对都市体验加以形象化，与此相仿，二十世 纪三十年代，韩国出现了以京城 ( 殖民地时期朝鲜的首都， 首尔的旧称 ) 为中心的城市体验文学创作活动，即现代派文 学。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小说中，城市不仅仅是一个空 间背景，贫困与犯罪、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作为城市普遍的 生活方式更成为作品的主题。不过，这一时期的城市主要 被描写为殖民地社会自由空间被封闭的缩影。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随着韩国的产业化进程正式开始， 1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危险的读书》 金劲旭 / 著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8, 293p, ISBN9788954606752

4.《大酱女 Style》 白荣玉 / 著 Wisdomhouse Publishing Co., Ltd. 2008, 355p, ISBN 9788959132959

2.《灰与红》 片惠英 / 著 , 创批 2010, 260p, ISBN 9788936433734

5. Mujin im Nebel 金承鈺 / 著 , Peperkorn, 2009

3. Gente di Wonmidong 梁贵子 / 著 , Cafoscarina, 2006

大量人口迅速涌入大城市，城市小说才真正出现。这是因为在

此大相径庭，内心世界被最大限度地压缩，取而代之的是以电

日据时期，由于殖民地这一特殊情况，城市的发展必然受到一

影为代表的大众文化。在韩国社会，大众文化迅速渗透到人们

定的制约，而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韩国战争中遭受巨大破

的日常生活，以因特网为代表的信息产业在沟通中占据重要地

坏的城市尚未完全恢复。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起，韩国小说开

位， 此时小说的责任是对这种变化的方向和意义进行反省。如今，

始探讨堪称现代文学重要主题的人类的孤独、异化、共同体社

小说要摆脱借用大众文化或其分支文化手法的阶段，对文学与

会的崩溃、 传统的消失等问题。金承钰是这一时期小说家的代表，

大众文化的关系进行认真地省察，探索处于新媒体空间的现代

他表现出的感觉、文体、文学世界观代表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

个人在存在上的虚构性。新一代的小说家承认借用大众文化的

以后出现的一批新生代小说家。

手法，并不意味着文学被大众文化吸收，在这种反思中，对影

其代表作《首尔，1964 年冬天》以大都市首尔为背景，用

视文化与文字文化、因特网与书籍关系的思考极其重要，因为，

感性的文体描绘出个人的不安、倦怠、死亡的冲动等。作品中的

归根结底，文学的根据和手段——“书”具有批判性力量，能

三个男子生活状态虽然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

够揭露影视文化华丽外表下隐藏的真实生活。金劲旭在《危险

被庞大的城市文明秩序边缘化，并对这种异化感到深深的绝望

的读书》中认为读书“危险”也是基于这种观点。

或厌倦。他们每个人都渴望享受幸福的生活，并为社会发展做

二十一世纪以后开始文学创作的新一代作家一方面以现代

出贡献，但是他们不能实现这种愿望。如果要参与到现实之中

性的光与影、韩国社会富裕中的贫困作为小说的主题，另一方

为社会发展做贡献，他们必须抛弃自己的幸福，失去自己的名

面对小说的写作手法开始进行反思，试图通过颠覆性的想象力

誉和名字，成为一种符号。在这种情况下，三个人能够选择的

创造出新的叙事。作为新一代小说家，他们高度关注现代性和

道路只有忍受绝望和倦怠。这一作品生动地描写出三个人物在城

文明的阴影，尝试在与政治压迫无关的领域体验现代性的疯狂，

市中进行的无聊游戏，如题目所示，作品揭示了二十世纪六十

他们认为，文明越是辉煌灿烂，它所投下的阴影就越阴暗、幽深。

年代初首尔正在产生人的异化、倦怠、无意义的存在等问题。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产业化创造出很高的经济增长率，

片惠英的小说不仅表达了对文明和现代性的不满和批判， 也对现代性的自我扩张原理进行了严密的分析，指出为了自身的

在短短三十多年间，韩国实现了被称为“汉江奇迹”的巨大经济

构建和发展，资本主义文明驱逐或排斥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她

发展，重视教育、对民族历史引以为荣的韩国人勤奋工作，用

的小说既像是关于被资本主义文明抛弃者的报告，也像是被抛弃

一代人时间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国家。然而，产业化的迅速发展

者对资本主义文明发出的警告。尤其是她的小说中出现的污物、

也造成了贫富差距过大、劳动者人权遭受压迫等严重的后遗症，

垃圾、臭味、呕吐以及腐尸等题材在韩国文学中从未被真正描写

产业化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城市上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

过，从这一点来说，她的小说可以被称为“韩国小说一个不同寻

韩国文学开始探讨物质的丰富与人的异化等城市现代性的两面

常的开端”。片惠英小说的空间常常是形成市区地下部分的出入

性，梁贵子的《远美洞的人们》描写了生活在一个城市“远美洞”

孔或下水道以及被发展的虚荣所掩盖的废弃水库，它们代表韩国

及其周边的人们日渐冷漠的人际关系，描绘出一幅二十世纪八十

社会造成的“文明的阴影”，在她的小说中频繁出现的疾病不代

年代发展与异化、富裕与贫困、暴力与自由之间的矛盾共存与

表病态的自我内心，而是象征着无望的文明黑暗世界。

空前激烈碰撞的小市民生活风俗图。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韩国商业性的大众文化欣欣向荣，

朴性昌 / 文

因特网等数码文化迅速普及，大众文化明星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大众文化成为生活的范本，传播新感觉和新欲望的大众文化成 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韩国社会中具有主导力量的榜样。在大城 市生活的韩国人成为大众文化和因特网的积极消费者，从中学 习新的欲望和感觉，获得新的关系和快乐。简单一句话，大众 文化成为韩国人的新世界，大众文化主导的新世界为新型城市 人的诞生提供了可能。白荣玉和金劲旭就是将大众文化的想象 力与城市问题结合在一起进行积极探索的作家。 白荣玉在《大酱女 Style》中充分揭露了在时装界华丽的职 业背后隐藏的欲望。 《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之类摩登女性小说 读物在全世界流行，韩国也出现了以大城市职业女性为主人公、 主要瞄准二三十岁女性读者的摩登女性小说，这篇小说就是代 表。作家在小说中通过年轻女性消费、酷爱的饮食、时装、性 等描写了二十一世纪现代都市女性竞争激烈的生活和苦恼。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小说强调内面性，金劲旭的小说却与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9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从命运到自由意志 从祈福到宗教救赎

宗教超越

人类在本质上追求神圣，宗教即为这种追求在制度上的 体系化。完全没有宗教与信仰体系的文化圈在地球上极为罕见， 韩国文化自不例外。在西欧，福音传到罗马帝国之后，基督教 成为文明的基础，而韩国文化与之不同，它扎根于多神教的风 俗。时至今日，萨满教倾向仍然在韩国文化中存有强大的影响 力。 十九世纪末，韩国宗教文化迎来巨大的转变，这始于基 3

督教通过西方传教士流入朝鲜。基督教信仰规定，除了唯一 的神之外，对其他神既不能承认，也不能信奉，所以，它不可 避免地要与萨满教产生矛盾。

小型宗教战争: 金东里的《乙火》 2

金东里的长篇小说《乙火》(1936) 以悲壮凄美的笔触描写 了面临传统萨满教与新兴基督教之间的冲突，韩国文化发生本 质变化的情形。这一作品改写自短篇小说《巫女图》，小说中代 表萨满教的乙火和用基督教信仰武装起来的儿子永术之间的矛 盾十分戏剧化。巫女乙火在神灵附体前的名字是玉仙，未婚即 与邻家小伙私通，怀孕生下了孩子。儿子永术患病后，玉仙请 神救治而应验，此后她就染上了巫病，最终举办了请神仪式， 将仙桃山女神奉为主神，成为一名巫女。从玉仙和仙桃山这样

1 4

的名字中，我们也能隐约发现道教的影响。 为了让儿子成为一名僧人，乙火把永术送进了寺庙，可儿 子却鬼使神差地受了基督教的洗礼，回到家乡，一心向母亲传 道，还想向乙火与另一个男人生的同母异父妹妹——月姬传道。

1. The Rainy Spell 尹兴吉 / 著 , 集文堂 , 2002 2. Ulhwa, La Exorsista 金东里 / 著 , Editorial Complutense, 2000 3. Les descendants de Caïn 黄顺元 / 著 , Zulma, 2002 4. The Reverse Side of life 李承雨 / 著 , Peter Owen, 2005

月姬不会说话，对于这一情况，萨满教的守卫者乙火和具有基 督教辩护人性质的永术做出了不同的解释。对乙火来说，自己 的女儿是从仙界下凡的公主，她不会说话，就如同外国人不会 说韩国语一样。而在永术看来，月姬就像是《新约全书》上魔 鬼附体的人，只要她摆脱恶魔的束缚，就能自由地开口讲话。 在《乙火》中，萨满教的祭祀仪式——请神典礼和基督教 的沟通方式——祈祷为小说增添了很多戏剧色彩，作品甚至会

2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让人感觉到仿佛置身于人类无法理解的超现实世界。无论是在乙

的人生。在作品的后半部，地主出身的主人公用短刀刺向曾经是

火的唆使下擅长画画的月姬用红颜料画“耶稣鬼”的场面，还是

自己的佃农也是恋人父亲的老人，之后，他离开作品中的舞台——

乙火在请神诅咒耶稣鬼、焚烧《圣经》时将试图阻拦的儿子用菜

现在的北韩地区，四处流浪。应该说，他的人生与该隐的人生的

刀砍死的场面，都像是灵魂之间的激烈战事。在家庭内部上演的

确非常相似。这一作品表现出了各种人物为摆脱自身阶级和命运

这场小型“宗教战争”，是韩国文化旧大陆与新大陆之间发生的一

的束缚所做的挣扎，以及对人类罪恶的看法。

场寸土不让的激战，也是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之间的一场战争。

爱的探索: 李承雨的《生的里面》 萨满教式的和解: 尹兴吉的《雨季》

李承雨的长篇小说《生的里面》(1992) 多彩而洗练地描绘了

作为下层宗教，萨满教带有向神提出请求、博得神的欢心以

韩国社会普遍接受基督教之后的先验性认识。作品的形式也非常

实现心愿的祈福性质。出于对苦难自然而然的畏惧，人类试图通

独特，讲述了一个匿名叙述者探寻一个叫朴富吉的男性小说家生

过获取神的欢心而趋福避祸，逢凶化吉。萨满教近似于人类为保

平的过程，采用了嵌入朴富吉所著《地上的粮食》等小说内容的

护柔弱的自己而创造出来的一个神话体系。

元小说结构。

尹兴吉的长篇小说《雨季》(1973) 将这种具有韩国特色的萨满

《生的里面》的主人公朴富吉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教当作了解决小说矛盾冲突的方式。主人公——小姑娘的爷爷家

被大伯收为养子。在大伯家的后面，有一个独自生活的奇怪男人

和外婆家由于在意识形态上立场不同，自然处于反目状态。小姑

特别吸引他的注意。有一天，那个疯男人亲热地叫着朴富吉的名

娘的舅舅是极为知性冷静的知识精英，在 6 · 25 战争期间参加了南

字，让他给拿一把指甲刀来。不一会儿，朴富吉发现了那个男人

方军队，不幸战死。小姑娘的叔叔是一个受教育不多的多血质男子，

的尸体，他是用指甲刀割腕自杀的。而那个疯男人，正是朴富吉

战争期间在人民军服役，后来下落不明。爷爷一家人和寄居在他

的亲生父亲。在此，亲手杀死父亲的原罪意识，与基督教对人类

们家的外婆一家人围绕两个儿子的生死，展开了看不见的神经战。

起源的描述相互照应。看着自己的确“沾满鲜血的双手”，朴富吉

两个家庭实际上的家长奶奶和姥姥都信奉萨满教。姥姥做了 预言儿子死去的梦，她对此深信不疑 ；奶奶从瞎子算命先生那里

逃离故乡，来到了首尔。 父亲已死，母亲很早就离开家人，重建了家庭，朴富吉的处

打探到了儿子归来的时间，为庆祝儿子回来而置办酒席。可是，

境与孤儿无异。学生时代，在专制政权的政治高压下，他探询什

真到了那一天，奶奶的儿子没能回来，却有一条黄色蟒蛇出现了。

么是对人类真正的救赎，寻找生存可能的出路，即爱情。他无法

如果《雨季》中的世界是建基于现代理性的，那么蟒蛇不过是一

忍受自己内心的黑暗，努力寻找与自己相像的人，渴望与那个人

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而已，然而对奶奶和姥姥来说，它却是人

合为一体。在教会礼拜堂，他发现了一个弹钢琴的女人，尽管她

的化身。姥姥把蟒蛇当作亲家的儿子，热情地予以款待，并举办

比自己年龄大很多，但对他来说，她是“唯一的存在”。她毕业于

仪式，客客气气地劝它离去。

神学院，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梦想着将来成为牧师的妻子。为

在这部小说中，萨满教的世界观被描绘为共同体的希望，可 以包容分裂南北的对立的意识形态。 《雨季》的基础是“福”的思 想，目标是消除民族内部如“雨季”般长期存在的矛盾。

了成为她所希望的人，朴富吉进入神学院就读。 他努力从她那里获得救赎的力量，希望通过与她的结合满足 生存的渴望，但是，出于对小事的误会和嫉妒，两个人的关系完 全破裂。一天，那个女人来到也是自己母校的神学院见朴富吉，

对基督教母题的接受: 黄顺元的《该隐的后裔》 黄顺元的长篇小说《该隐的后裔》(1953) 书名中有在《圣经》

偶遇其他男生和男教授，他们攀谈起来。看到这个场面，朴富吉 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动手打了那个女人，骂她是娼妓。曾经那

上出现的人类最早的杀人犯——该隐的名字，不过这一作品并未

样渴望救赎的朴富吉终于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人类的

明确阐释基督教教义或文化。众所周知，曾是农夫的该隐对不乐

存在本身一样脆弱，男女之爱，终究无法代替神的爱。

于接受自己所献祭品的上帝发火，并打死了曾是牧羊人的弟弟亚

爱情失败后，朴富吉生不如死，最终是写作的热望让他死而

伯。这一杀人行为充分表现出同为亚当与夏娃之子的兄弟之间存

复生。他在如自己内心一样黑暗的房间里疯狂地写小说，从而获

在的矛盾，正如《雨季》一样，意识形态使曾经和睦生活在同一

得了活下去的力量。朴富吉没有成为神学学者或牧师，而是成为

个村子的人们分成完全对立的两派，他们的矛盾在共产主义者审

了作家，这充分表明了韩国文学与宗教性超越之间的关系。作家

判处决地主的过程中达到了高潮。

不是原封不动传达神嘱言辞的宿主，他将在语言的无限自由之中

该隐是个农夫，小说中的人物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展开搏

用叙述建造爱与痛的家园。作家的个人生活经历中没有一件事是

杀的对象也是田地，这绝非偶然的巧合。在《圣经》中，该隐

毫无意义的，在诅咒和灾难面前，作家也不必恐惧，他的苦难是

杀人后迁往伊甸园东面一个叫“挪得（Nod）”的地方居住， “挪

完成其个体人格的点睛之笔，因此，韩国文学将会伸出更加敏感

得（Nod）”是希伯来语，意指“彷徨”、“流浪”。该隐不得不 离开故土流浪他乡的人生，也是“该隐的后裔”——战后韩国人

的触角拥抱罪与恶，并更加敏感地为爱欢欣鼓舞。 许允溍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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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小说

离散者

万般离散苦难 文学能否慰藉

因为政治、宗教、经济等原因被迫离开家乡到外地生活的人

十九世纪过去，刚刚进入二十世纪不久，韩半岛就沦为日

首先应该说是不幸的，如果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的理由与殖民

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大约在这个时候，韩半岛上有很多人因为

地或战争等因素有关，他们就是历史的受害者。离散文学揭露

政治原因或经济原因离开家乡，迁往中国东北或日本，甚至横渡

背井离乡无法返还者所经历的苦难，对这种创伤加以抚慰，并

大洋， 去了更遥远的地方。日军偷袭珍珠港引发太平洋战争之后，

从中揭示出宝贵的价值观，以供今天我们这些在苦难历史过后

在日军刀枪的威逼之下，许多韩国人被迫迁到中国、东南亚甚至

生活的人们学习。就韩国人而言，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但

更远的地方。金英夏的《黑花》讲述的是 1905 年四月搭乘英国

是过去的不幸命运和历史创伤仍然让人们耿耿于怀。1910 年韩

伊尔福特号轮船从济物浦港出发前往墨西哥的一千零三十三名

国沦为殖民地，就在韩国摆脱日本殖民统治后不久的 1950 年，

韩国人的故事。这些人中有没落的贵族，也有退伍军人、农民、

韩国战争爆发，导致南北分裂，引发了一股大规模的离散潮。

城市流浪汉、违反教规的神父，对于陌生大陆上出乎预料的生活，

本文要介绍的四部长篇小说——黃晳暎的《沈清》 、金英夏的《黑

他们在绝望之余四散而去。不过，与其说年轻作家金英夏在作

花》 、李浩哲的《南边的人北边的人》 、具孝书的《长崎爸爸》 ，

品中再现了二十世纪初韩国的民族受难史，不如说他更为关注

都讲述了不幸者背井离乡的故事，当属韩国离散文学的代表作。

的是通过这些人的经历展现传统价值观崩溃的过程。 “每当巨大

从小说描写的时期来看，黄晳暎的《沈清》最早。那是在以

的波涛冲击船的两侧，吃水线下货舱里的朝鲜人不得不互相掺

西方为代表的近代化浪潮日趋高涨的十九世纪，出生于韩半岛

杂在一起，将种种礼节和纲常伦理抛到脑后，男人和女人、贵

一个小村庄的沈清不得不将自己卖掉，从此离开家乡，开始不

族和贱民涌到同一个角落、身子挨着身子的尴尬场面不断出现。

断流浪。她辗转来到了中国南京、镇江、台湾以及新加坡、日本

尿壶翻了、碎了，里面的呕吐物、污物洒到了地板上。辱骂、叹

的琉球和长崎。每到一个新地方，她的名字也随之变为“莲花” 、

息、责备和挥舞拳头是家常便饭，刺鼻的气味也挥之不去。 ”在

“路特斯” 、 “兰卡”等等，这象征性地说明主人公沈清每到一个

横渡太平洋的英国轮船货舱里出现的这种混乱场面真实地表明

陌生的地方都要作为陌生人开始新的生活，经历令人难以承受

传统的价值观已经失去了存在的空间，那么传统价值观坍塌之

的苦难。不过， 《沈清》讲述的不仅仅是主人公受苦受难的故事，

后，近代价值观能否取而代之呢？在我们看来，作家似乎跨越了

而是超越了个人成长问题，扩展为更加宏大的主题。历尽磨难的

近代，将后现代的观点反映在了作品之中。

沈清揭露出女性身份使之受尽折磨的近代矛盾，安慰其他无数

在殖民地统治下经历无数磨难的韩半岛只享受到了独立所

因此而受到伤害的人。 “她想起在过去的旅程中，无论是什么地

带来的短暂喜悦，又开始面临另一场苦难——韩民族内部的战

方，一旦离开，就再也无法返回，昨天或前天在此时就像一场梦，

争。韩国战争造成了许多伤害，数百万人再也无法回到家乡就是

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清扭头望着船行驶的方向——东北方

代表性的悲剧之一。李浩哲的自传体小说《南边的人北边的人》

遥远的水平线，升起的朝阳散发着光辉，使水平线的中间部分

讲述了作家十九岁应征加入北韩人民军后被俘、定居在南韩的

模糊不清，看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为什么，

漂泊经历。主人公原本在北韩的主要工业城市——元山上高中，

沈清突然心怦怦直跳。她正朝着又一片新的土地进发。 ”现在沈

是一个喜欢托尔斯泰和契诃夫的文学少年，战争爆发后，他穿

清的目标不再只是回到家乡，而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在立脚之

上军装参战，成了俘虏，流落到了韩半岛最南端的城市釜山，后

处实现自身的价值。正因为如此， 《沈清》中描写的韩半岛和中国、

来又辗转来到人地生疏的首尔度过余生，这整个过程充满了艰

日本、新加坡不只是经历苦难的空间，同样也是发现新可能的空间。

险。在《南边的人北边的人》中，老作家时而尖锐、时而平静地

2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回顾了过去的岁月，支撑这种尖锐和从容的是在陌生地方也不放

区分，可从那一刻起不就不平等了吗？不要总是对筒井说你是虾

弃对人的信任。 “这到底是不是审讯俘虏？本应这边是俘虏，那

夷人，你是虾夷人，他自己一次也没有说过自己是虾夷人。他是

边是负责审讯的宪兵，可这到底是什么呢？无缘无故地冒出什么

邻居饭馆二十三岁的好厨师。不仅如此，我们谁也不叫他大厨、

托尔斯泰、契诃夫、巴尔扎克，双方说话的语气如此，氛围如此，

大厨吧？他不喜欢。因为虽然他是大厨，可他不只是一个大厨。 ”

交谈的内容也如此。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变得极其亲近，不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伤，无论是实际的，还是象征性的，他们离

任何人干涉或侵犯。 ”在人们的想象中本应杀气腾腾的俘虏审讯

开家乡，在自己的痛苦中忍受煎熬，不过在同一个饭馆里，他们

却谈起了什么托尔斯泰、契诃夫、巴尔扎克，这的确匪夷所思，

逐渐开始沟通，而且有可能建立起互不束缚的共同体，这就是

却又是实际情形。如书中所示，即便在陌生的地方，也可能从陌

作家具孝书所期待的二十一世纪弥合离散的可能性。而这个即将

生人身上奇迹般地发现沟通的可能性，这足以让人们心中萌发出

展翅翱翔的共同体名字叫“邻居” ，这不禁让我们思绪万千。

希望的嫩芽。 李守炯 / 文

经过《沈清》的十九世纪、 《黑花》的二十世纪初期、 《南 边的人北边的人》的二十世纪中期，具孝书以二十一世纪的今 天为背景创作了《长崎爸爸》 。作品中没有出现战争或殖民地化 等重大事件，主人公从韩国去日本找亲生爸爸，在一个名为“邻 居”的饭馆厨房工作。他发现，日本土著——虾夷人出身的厨 师过着孤独的生活，经理爱上了出身“部落民”( 贱民聚居地 ) 的 女人，在日侨胞的第三代与坚持保留“朝鲜”国籍的父亲产生矛 盾，主人公捕捉到了日本社会内部发生的微观离散现场。实际 上，主人公自己也是被韩国社会边缘化而离开家乡的人，从某种 意义上说，他也是一个流亡者。 “有必要非得划出界线、贴上不 同的标签吗？我想起了筒井的小房间里塞满的各种无名物品。如 果给每个人分别贴上韩国人、日本人、虾夷人的标签，当然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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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him Chong, fille vendue 黄皙暎 / 著 , Zulma, 2010

1

2.《长崎爸爸》 具孝书 / 著 , Edition PPUL 2008, 302p, ISBN 9788901079103 3.『南のひと北のひと』 李浩哲 / 著 , 新潮社 , 2000 4. Fleur noire 金英夏 / 著 , Éditions Philippe Picquier,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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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家人

家是我的宇宙 也是你的真理

家是孩子最早的庇护所，也是最后的堡垒。对于身体和精神

部角度探讨了家庭问题。故事的主人公尚宇有妈妈、爸爸、姐姐，

尚不健全的孩子来说，如果没有家，那世界将会是何其危险！在

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问题在于尚宇的爸爸离家出走了。在这种

打雷闪电的黑夜，没有爸爸妈妈的床做避风港，没有一起并肩作

情况下，尚宇无法理解对此毫不介意、照旧生活的妈妈和姐姐。

战、和小区坏孩子打架的弟弟，世界将会多么孤独和寂寞！无论

尚宇觉得一家人里只有自己是正常人。对于这种非正常的情况，

面对什么，家人都会永远站在自己一边，在背后做你坚实的援军。

尚宇连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愿透露。尚宇在家庭作业里杜撰了自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所有的孩子都能在健康、温暖的家庭中成长更

己和父亲一起生活的事实，并将家里人分成正常和不正常两种，

美好的事了。

其原因就在于他过于注意外部的视线。对尚宇来说，无论什么

人是一种渺小而矛盾的存在，因此“家”有时反而会给孩子 们带来创伤。我们通常认为有妈妈、爸爸和孩子的家才是正常

时候家总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存在。即使有家，尚宇也无法感到 幸福。

的。这种观念有时会造成人们对单亲家庭或祖孙家庭的偏见。因

家对尚宇来说不是温暖的乐园，而是不幸的根源。他没有任

此，无法拥有“完整家庭”的缺憾很多时候会给孩子带来双重痛

何办法解决家里的问题，只能向聊天网上结识的朋友诉说家庭

苦 ：一是来自家庭内部的痛苦，一是由外部偏见造成的痛苦。因

问题带给自己的烦恼。因为捏造事实而受辱后，尚宇才正视了自

此，关于家庭内部的各种问题便成了韩国儿童文学作品的一个重要

己面临的情况，才意识到直面真实比谎言和否认更有效。即使

主题。

问题再多，我们也要理解和认可自己的家。你想寻找的答案，一

李琴�的《你也是一朵天堂百合》(1999) 描述了三个十三岁

直就藏在家庭之内。

的朋友米勒、小熙和巴宇因为父母离异或死亡而遭受痛苦的隐

在李成淑的《火星来的美露》(2006) 中，家庭成了一种压迫

秘心理。米勒因父母离异，和母亲一起生活 ；小熙从小就失去了

人的暴力主体。这部作品围绕从火星来的外星人发动的骚乱展

父母，和奶奶住在一起 ；巴宇则在妈妈死后变得寡言少语。三

开叙述。虽然这是一部幻想作品，但却涉及了父亲的大男子主义

个孩子都在默默地承受着各自的痛苦。小熙和巴宇从内心深处

和专制等各种家庭问题， 极具现实意义。在一个台风肆虐的夜晚，

理解粗鲁的米勒，米勒则从小熙和巴宇身上获得了慰藉，意

根大家中来了火星人美露。爸爸将美露关在玻璃箱里，准备弄

识到承受痛苦的人不只有自己。友情成为帮助孩子们克

清美露探访地球的原因。在家待业的叔叔为了一夜暴富，四处寻

服悲伤、重新站起来的支柱。 想克服家庭缺憾，承认现状比急急忙忙、不经思考 地增加新成员更有效。三个孩子通过朋友这面镜子，接

找美露乘坐的宇宙飞船。在爸爸和叔叔变得越来越疯狂的时候， 根大通过心灵感应与美露进行了交流，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原 来，美露是为了解地球人探测火星的目的而拜访地球的。

受了自己的现状。如果我们能把友情和集体感等社会关

美露为了弄清地球人的想法，心甘情愿地被根大的父亲关进

系视为一种家庭关系，那便意味着我们从更高的层次弥

了玻璃箱。在这一点上，根大一家可视为没有做好宇宙飞行准

补了孩子的缺憾。这部作品从孩子的视角出发，细腻

备的地球人的代表。爸爸在每件事上都会拿根大和哥哥守泰做

地勾勒出了三个孩子的心理世界。故事以三个孩子相互

比较，这让兄弟俩非常痛苦。在家待业的叔叔也难以逃脱被人

理解对方的痛苦 , 相知、相识为主线，一步步地展开了

比较的命运。暴君式的爸爸为保住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一天到晚

叙述。 崔那美的《杞人忧天的十三岁》(2006) 则从外 2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战战兢兢，同样饱受折磨。美露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人们不认 可自身价值而引起的。说到底，宇宙的真理和家庭的真理都是

根据同样的原理维持的。在《杞人忧天的十三岁》中，用网络和

这一结局是原作所没有的。几十年来一直等待的孩子，终于等到

尚宇聊天的吴爆星曾谈到过“宇宙式的思考” 。巧的是他的话和

了妈妈，这结局让人大舒了一口气。现在，终于等来了妈妈的孩

《火星来的美露》中美露所说的宇宙真理有相通之处。美露“承

子已毫不在意自己被冻得双脚生硬、满心悲伤了！

认和维持所有存在的价值” ，这种观点也适用于家庭。敞开胸怀， 承认现实，也许就能自然而然地获得他人的理解吧？ 以上三部作品均以十三岁左右的小学高年级学生为主人公。

妈妈是一种让人一直思念和等待，在等到后会像获得了全世 界一样欢欣雀跃的存在。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妈妈是这样一 种存在，家也同样是这样一种存在。即使年纪再大，人们也很

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正为摆脱家庭的影响而努力。这一时期的

难忘记一起共度幼年时光的兄弟姐妹以及爸爸、妈妈温暖的怀

孩子在面对家庭的实际问题和内心伤痛时会更加敏感。那么年龄

抱，这就是家庭的力量。家有时会是缺憾，有时会是牵挂，有

再小一点的孩子又怎样呢？他们看待家庭的视角会有所不同吗？

时还会是一种压迫和暴力。因此，人有时会因为家而痛苦，会讨

由李泰俊执笔、金东成绘制的图画书《接妈妈》(2004) 就是这

厌自己的家。可是在我们最悲惨、最困难的时候，脑海中最后浮

一类作品的典范。

现的也还是家。只有家才能给人带来慰藉和安心，也许这就是

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冬日，鼻子冻得通红的孩子站在电车站等

家所具有的真正的宇宙式真理吧？

妈妈。每当电车到站时，孩子就会问 ： “妈妈没来吗？”可每次 大人们总是没好气地回答 ： “我又不认识你妈。 ”问了几次后，妈

金玟铃/ 文

妈还是没有到来。最后终于有一位亲切的电车司机对孩子说了句： “小心伤着，站好了，别乱动！”听了这话，孩子就一直一动不动 地站着等待妈妈回家。这部以日本统治时期为背景的作品简洁、 抒情，不仅文字优美，而且在几十年后还配上了与内容相应的插 图，引起了读者更大的反响。鼻子冻得通红的孩子被画得非常弱 小，和巨大的电车相比，显得极其令人怜惜。作品栩栩如生地 描绘了电铁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无助的孩子。但最动人的还是 最后一个场面：孩子和妈妈以雪中的村庄为背景，手拉着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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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火星来的美露》 李成淑 / 文 , 允美淑 / 画 , 文学与知性社 2006, 211p, ISBN 9788932017426 2.《杞人忧天的十三岁》 崔那美 / 著 , 四季节出版社 2006, 153p, ISBN 9788958281528 3.《你也是一朵天堂百合》 李琴䬁 / 文，宋珍宪 / 画 , Prooni Books, Inc. 2009, 245p, ISBN 9788957981054 4.《接妈妈》 李泰俊 / 文，金东成 / 画 , Hangilsa Publishing Co., Ltd 2008, 38p, ISBN 978893565712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25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朋友

用“朋友”照拂 少年的隐秘成长 我曾经看过一篇新闻，内容涉及“把常伴身边、能敞开心扉 讨论任何问题的朋友换算成钱”的问题。我已经记不得朋友换 算成钱后，到底是值一亿五千万，还是两亿韩元了，但当时这个 问题却让我想起了我的三个朋友。我暗自庆幸 ： “哇，这么算来 我岂不是有五六亿巨款了吗？”当然，我不能保证对于他们来说 我也拥有同样的价值，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这样想。再有钱的 人也不可能买到朋友。尽管网络和数码革命使我们进入了可以拥 有成百上千名 SNS(Social Network Service) 朋友的时代，但是 1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见就见、只要看表情就知道对方喜怒哀乐 的朋友是无法由此获得的。现在的父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想 立刻满足孩子的要求，可朋友的问题却只能由孩子自己解决。或 许是因为这一点吧，不少儿童和青少年都感到交友是一件难事， 一种负担。于是他们便放弃了努力，并认为自己一个人会过得更

2

舒服。在这样的时代，儿童文学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帮助呢？ 金羊美的《分分合合的三剑客》(2010) 在题目上就蕴含深 意。 “三剑客”这个词最能让我们联想起三个人团结一心，把整 个小区闹得天翻地覆的情景。同时，它还带有“我们三个人是世 界上最亲密的朋友，谁也不能插入其间”的排他感。可“三剑 客”前面还有“分分”与“合合”这两个词。即便是三剑客，也 不可能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新式的三剑客承认每个人独立的个 3

性，有接纳朋友和邻居的心理余地，反映了一种特别的、不同于 过去的现代式的人际关系。主人公是十二岁的银雨。这个年纪的 孩子渴望拥有更多的个人时间，同样也渴望拥有能分享秘密的 腻友，能嘻嘻哈哈一起游戏的伙伴。银雨的妈妈死于交通事故，

4

爸爸因为对妈妈的死非常内疚而断绝了与周围一切的交流。连银 雨唯一的朋友也去了国外。可俗话说得好， 上帝向你关闭了一扇门， 1.《分分合合的三剑客》 金羊美 / 文，吴承珉 / 画 , 创批 2010, 215p, ISBN 9788936442583 2.《我的林德格伦老师》 刘垠实 / 文 , 权思友 / 画 , 创批 2005, 184p, ISBN 9788936442194

2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没被邀请的孩子》 黄善美 / 文 , 金振义 / 画 熊津出版集团 2007, 92p, ISBN 9788901068701

就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失去了朋友、形只影单的银雨又交

4.《有一天我死了》 李庚惠 / 著 , 风之子出版社 2004, 192p, ISBN 9788990878052

他们一起办了一份与题名一样的小区新闻《分分合合》 ，用文字和

上了新的朋友。他们是独来独往、只喜欢观察动物的怪异少年 赞基和需要照顾患有自闭症弟弟的炯彬。不知是偶然， 还是必然， 漫画等形式透露了说不出口的心声。正如《分分合合的三剑客》

这一书名一样，本书描绘了现代孩子的新式友情 ：因关系适当

是即便做个独行侠，也要懂得爱惜自己，懂得为自己歌唱，为自

疏离而带来舒适，由深厚的信任而形成特别的情感。三个孩子

己点燃蜡烛、准备礼物。不要放弃自己，不要终日悲伤。你的知

因“分分”而方便，因“合合”而安心。他们的这种爱和信任

心朋友一定就在你身边。 ”

不仅限于朋友间，而且还扩散到了家人和邻居。 用“朋友”这一关键词来解读刘垠实的《我的林德格伦老师》

李庚惠的《有一天我死了》(2004) 是面向韩国十来岁青少年 的长期畅销书和必读书。上初三的友美偶然翻看了死于摩托车

(2005) 是一件极有趣的事。这部作品不同于前文提到的金羊美

车祸的宰俊的日记。虽然日记开头写着 ：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的作品，并没有把视线局限于“朋友”关系本身，而是用一种更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可其实日记的内容却与此大相径庭，其

宽阔的视角解读了朋友的含义。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个名叫非邑的

中充满了对人生的肯定和热爱。 “曾经把自己当成死人，试着过

少女，她很喜欢看书。就像大多数书虫一样，非邑喜欢独来独

了一天。那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早上醒来时， ‘我已经死了’

往。她有很多非常了不起的朋友，因为她是伟大的儿童文学作家

这个念头会让人觉得眼前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珍贵。 ”这部话题作

林德格伦的发烧友，常和林德格伦作品中的人物一起嬉戏、成长。

心痛地描述了大人眼中不懂事的叛逆儿、问题儿不断挣扎想要

非邑梦想着长大后能去瑞典见林德格伦，并常常写一些以“亲爱

热爱自己人生的努力。韩国青少年自杀增加率在经合组织国家

的林德格伦”为开头的信。成为全世界儿童的朋友难道不是全

中是最高的。 “如果你马上就要死去，现在最想干什么”的疑

世界儿童文学作家的终极目标吗？从这个角度看，林德格伦一定

问比“千万不要自杀”的口号有用千百倍。宰俊经历了“尸体

会为有非邑这个韩国朋友而感到自豪。非邑非常了解林德格伦的

游戏”后，下定决心要有意义地生活下去。可没想到，宰俊真

作品，深知林德格伦想要告诉孩子们的东西。非邑不是只知埋头

的死了。宰俊的日记能促使其他朋友更有意义地度过余下的人

读书，与周围没有交流的独行侠。因为非邑会从林德格伦的作品

生。朋友……是一种让人感激、悲伤的无价的存在。

中寻找办法解决自己与妈妈的矛盾，学习关怀没有朋友的父母。 这部书以林德格伦的作品名为小标题，把林德格伦的作品与非

朴淑庆 / 文

邑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小事和解决办法融为一体。刘垠实的《我的 林德格伦老师》本身就是一部非常有吸引力的作品，当其内容 扩大到林德格伦的整个作品世界时，带给人的快乐和意义就更 大了。不知道如何和周围的人、特别是不知道如何和朋友游戏、 争吵、和解的现代的孩子啊，你们一定会在林德格伦的作品和 其他优秀儿童文学中获得启发的，所以请一定要参考。 在物质至上的现代社会，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交朋友 都变得越来越困难了。黄善美《没被邀请的孩子》(2001) 能给那 些因之受到伤害、不知所措的孩子带来安慰和启迪。作者在序 言中如是说 ： “这个故事献给那些曾经受到排斥、因为脸上的伤 疤和卷毛而遭到戏弄、从来没有被邀请参加朋友生日宴会的孩 子。 ”在某次采访中，作家曾透露这个故事以作家本人的二儿子为 原型，因此在创作时的感受要深于其他任何一部作品。 主人公敏绪翘首盼望着好朋友成谋的生日。日子一天天近了， 她给成谋画的画册也越来越厚。敏绪决定在成谋生日时将画册 送给成谋，可成谋却没有邀请敏绪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在成谋 生日那天，敏绪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请柬。上面写着“邀请你参 加我的生日宴会——9 月 20 日 2 点，面食店” 。敏绪高兴地跑到 了面食店，可令人意外的是在那里等自己的人不是成谋，而是妈 妈。成谋的生日和妈妈的生日其实是同一天。在妈妈的帮助下， 敏绪将千辛万苦精心制作的画册送给了成谋，可成谋却嫌礼物太 便宜，将画册随意丢在了一旁。敏绪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快要掉下 来的眼泪。就在这时，敏绪看到转学来的新生纪英将礼物重新 塞进了书包。纪英是不想把礼物送给无视他人诚意的成谋。看 到纪英，不知怎的，敏绪觉得纪英就像是自己的朋友。敏绪在心 底喊道 ： “从现在起，我要为纪英画画。 ” 在故事末尾，作者告诫孩子 ： “有一件事千万别忘了，那就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27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动物

动物故事演进小史

众所周知，动物故事历史悠久。在韩国叙事作品的历史长河

天敌追赶的逆境中，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抚养着绿头鸭的孩

中，很早就出现了动物寓言。现代文学中，动物故事的文学传统

子。最后，叶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叶子生命的最后一瞬

在整体上出现了很大的衰退。当然也有例外，面向儿童的动物叙

间，它为一直追逐自己的天敌——黄鼠狼的孩子献出了自己的生

事作品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传统的动物故事为儿童文学领域

命，给读者留下了无穷的余韵。这部作品不仅给孩子，而且也给

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直到今天，儿童叙事文学中经常出现的

大人带来了深深的感动。作品涉及了对自由的热望、寻找自我的

小狗、松鼠、兔子、狐狸、狸猫、狗熊等形象还深受儿童读者

成长过程、超越种族的母爱、关于生和死的思考、与生命共存

的喜爱。一直以来，动物故事言简意赅地以充满智慧和幽默、风

方式相关的生态哲学等丰富的主题，能满足不同爱好和不同水

趣和感动的方式向刚刚步入社会的孩子介绍了人类和社会的复杂

准读者的需求。

与暧昧。毫不夸张地说，现代创作童话就是从动物故事这种叙 事传统中发展而来的。

Kim Ri-ri 的《我的达达尼昂》中出现了人类最亲密的伙 伴——狗。 “达达尼昂”是孩子们为一条从养狗场逃跑后失去

最近韩国儿童文学作品中的动物故事又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方

了亲人的白狗起的名字。这条名为“达达尼昂”的狗反过来给

式。其主要特点从拟人化的方法和程度上可窥见一斑。在最近

一天到晚都沉着脸的民浩起了一个绰号——“悲伤的眼睛” 。说

的动物拟人童话中，尊重人类和动物差别的生态描写非常突出。

到这里，聪明的读者会发现，这部童话是以达达尼昂和民浩交

动物不仅不是人类的代言人，有时还会有违人类的期待。有的

叉叙述的方式展开的。作者有意从“我”这一主体出发，将狗和

作品会出现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动物。不对动物进行拟人化处理的

人类眼中的世界与事件进行了对比。狗和人、达达尼昂和民浩的

作品将动物视为一种与人类拥有不同文化的绝对存在，对人和

视线有很多时候是相反的，他们无法彻底沟通。他们都曾遭遇

动物的关系提出了根本的质疑。这种变化发展深受二十世纪九十

暴力，拥有共同的伤痛，这种伤痛让他们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

年代后半期韩国儿童文学脱近代视角的直接或间接影响。黄善

微妙的共鸣。达达尼昂虽然是条狗， 但它既不是人类饲养的宠物，

美的《走出院子的母鸡》(2000)、Kim Ri ri 的《我的达达尼昂》

也不是远离人类独居的野狗。在人类城市流浪的达达尼昂因为

(2008)、金楠中的《自尊心》(2006)、李相权的《飞上天空的家鸭》 人类或者说和人类一样，命中注定会拥有悲惨的故事。 (1997) 等作品都是展现韩国儿童文学动物故事变化和发展的代 表性作品。

金楠中的《自尊心》是一本由 7 个短篇构成的作品集。这 7 篇作品用极富个性的方式讲述了各种事件，但这些事件都拥有

黄善美的名著《走出院子的母鸡》是一部销量达 100 万册以

一个明确的主题。正如书名暗示的那样，动物也是一种有生命

上的热销作品。这部作品还被改编成了话剧和电影等各种艺术形

尊严的存在。人类不应该随心所欲地对待动物，自以为是它们的

式， 深受大众欢迎。最近这部作品被编入了韩国小学国语教科书， “主人” 。童话中，因中风而无法动弹却又不愿卑躬屈膝的珍岛狗、 被誉为韩国儿童文学的代表作。在《走出院子的母鸡》中，主人

关在鸟笼里却仍然生龙活虎的火鸟、鹅、孔雀以及白鹇、宁可饿

公是一只自称为“叶子”的母鸡。她的梦想是像绽放出鲜花的植

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啄木鸟、翻着肚子随波逐流的鱼、沐浴着

物那样，孵出小鸡。叶子为了摆脱产蛋后不能孵化的命运，从养

透明的月光气宇轩昂的大雁、慢慢闭上被白色眼睑遮住一半的又

鸡场的鸡笼逃到了院子。在意识到院子里的母鸡必须无条件服

小又圆的眼睛走向死亡的草鹀，都生动百倍地展示了自己的自尊。

从拥有绝对权力的公鸡后，叶子又从院子里逃了出来。从院子里

这部童话集捕捉到了在与这些鲜活生命接触的过程中，人类渺

逃出来的叶子来到了荒芜的旷野，她在既担心食物，又担心被

小的虚荣和傲慢。

2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

1.《我的达达尼昂》 Kim Ri-ri/ 文 , Lee Seung-hyun/ 画 , 创批 2008, 210p, ISBN 9788936442422

3

4

2

2.《飞上天空的家鸭》 李相权 / 著 , 创批 1997, 206p, ISBN 9788936441616 3.《自尊心》 金楠中 / 著 , 创批 2006, 171p, ISBN 9788936442224 4.《走出院子的母鸡》 黄善美 / 文 , 金欢泳 / 画 , 四季节出版社 2000, 202p, ISBN 9788971968710

李相权的《飞上天空的家鸭》是一本由 6 个短篇构成的童话

中获得了“智慧” 。与动物展开过度的竞争或随意支配动物的生

集。和《自尊心》一样，这部童话集也没有采用拟人化手段，其

命都会给人带来灾难。相反，善待动物、与它们友好相处则能

中的动物不会像人那样讲话。由于这部作品以几十年前的农村

熄灭复仇的怒火。这种朴素的信念让人觉得决不朴素，其原因

风景为背景，因此作品背后深藏着与动物长期共存的农村共同

就在于书中蕴含着陷入近代开发主义的陷阱后丧失了与自然交

体的历史和伦理。如果说近代主义是以自然为对象，以自然为

流、沟通能力的现代人应该重新拥有的洞察力。

工具的话，那么我们在传统生活的智慧中便可获得对此的反思。 作家李相权想强调的是所有生命都是生活在紧密交织的因果关

赵银淑 / 文

系中的“自然” 。从古代起，人类就从人和动物和谐共处的经验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29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历史

孩子们该知道 真历史什么样

从欧洲立场来看位于遥远东方的韩国，她是在二十世纪以 后卷入世界史惊涛骇浪之中的。二十世纪初，韩半岛成为地理 位置最为接近的日本的殖民地，被欺凌掠夺了近半个世纪。与 大部分殖民地国家一样，韩国殖民时期是一部苦难史，无数义 士为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将生死置之度外，进行独立运动。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撤出，韩民族之间又发生了战 争，有近 200 万军人和百姓死亡。这场 6 · 25 战争不是在二十世 纪独立的国家中经常可见的那种种族或宗教纷争，而纯粹是美 国和苏联冷战的牺牲品，是意识形态之争的代理战争。 对于积极与殖民者合作的亲日派和叛国者没有适当处置的问 题，封建秩序与阶级残余的问题，北韩亲苏政权与南韩亲美政 权对立的社会问题，它们纠缠在一起，致使韩半岛处处发生着 不亚于巴尔干半岛民族、宗教纷争的残酷事件。

2

殖民史和韩战成为很难轻易抹灭的历史创伤，无数的诗人、 小说家有如寻根，数十年间不断写下各类文字，质问殖民和战 争的终极原因及其历史、现实意义。韩国重视写实主义 精神的儿童文学作家也没有错过这一条探索的主线。 如何向儿童传达韩国近现代史上的伤痛记忆？如何从中 找到意义？这局部地区的经验如何扩展为人类的普遍课 题——反战、和平与人权？作家用文学使之形象化，付出了 许多努力。 不能误以为韩国原是中国的从属国，20 世纪才初次成为独 立国家。韩民族在近五千年时间里阻挡了北方民族的侵略，建 立过灿烂的文化和独立王朝。仅就以佛教和儒家文化为基础的

1.《花奶奶》 权伦德 / 著 , 四季节出版社 2010, 35p, ISBN 9788958284826

3.《梦实姐姐》 权正生 / 著 , 创批 1984, 270p, ISBN 9788936440145

2.《爷爷的时钟》 尹才仁 / 文 , 洪性钻 / 画 , NURIMBO 2010, 36p, ISBN 9788958761082

4.《书和快乐之屋》 李英棲 / 文 , 金东成 / 画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9, 192p, ISBN 9788954607346

1

4

3

3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生活方式这一点而言，是具有东亚国家的普遍性，但在汉字文化

之一的朝鲜王朝，视主张男女平等、废除阶级制、禁止偶像崇

圈中，韩民族却创造并使用了表音的“Hangul”文字体系，在

拜的基督教为反社会宗教，屠杀基督教教义研究者和基督教信

重视礼仪形式的衣、食、住等方面，也拥有与中国或日本不同的

仰者。然而在那样的镇压之下，阶级制底层和一部分知识分子

特殊性。这里要介绍的四本书中，有两本与韩国近现代史直接

仍藉着“西学”之名将基督教传播开来。

相关，另两本与韩国传统历史及家族史有关。

这一时期，小主人公张耳的父亲是抄书生，靠誊写韩文和汉

生动表现韩国民画画风，创作了许多图画书的作家权伦德的

字书籍维生。有一天，张耳的父亲因抄写天主教教义书籍获罪

《花奶奶》 ，是以 1940 年日本殖民时期才十三岁就被日军强拉去

被杀。受过父亲救命之恩的书店主人“崔书侩”收留了孤苦无依

作“慰安妇”的沈达娟奶奶的证词为蓝本创作的图画书。日本在

的张耳，让他在书店跑腿，学习抄书，进而，在西洋文明激荡

太平洋战争时期大肆掠夺韩国物资和人力充为军需。年轻男人被

的世界思考并开拓自己的人生。该书通过逼真的叙述，并引入保

强行征兵送到战场，年轻女性被拉去做“慰安妇” ，解决日本军

持着对阶级社会的怀疑同时宣扬人间平等梦想的人物“洪校理” ，

人的性欲问题。作为人却没有人的尊严，战争结束后，这些年轻

令人领悟书籍的重要，并促人反省书籍的意义和有价值的生活模

女性不仅没有得到赔偿，也没有受到任何照顾，度过了数十年

式。金东成美丽的插图可让读者直观感受韩国传统社会的形态，

的岁月。日本战败已近七十年，对这一罪行仍然未作正式承认和

是附赠给读者的礼物。

道歉。已经成为老奶奶的女性们，每周三在日本大使馆前集会

韩国元 老图画家洪性钻用钢笔绘 制的《爷爷的时钟》以

要求道歉。但是，年逾八旬的老人一位位谢世，使人备觉憾恨。

Henry Clay Work1876 年 创 作 的 歌 曲“Grandfather's Clock”

这本图画书将这个很难形象化的历史问题以儿童能够消化理解

为范本。书中找不到韩国深沉的历史事件，展现的是一门三代

的语言和图画表现了出来。

的家族史。画家用纤细笔触绘制的黑白插画，叙述了爷爷从出

但该书并不是为了唤起对日本的愤怒和敌忾之心而作。它属

生到去世再到今天数十年的岁月，从中可以鉴赏韩国平凡家庭的

于韩、中、日三国“作家和平图画书”共同制作项目，探讨世界

传统房屋、生活物品以及各类服饰。通过该书，不仅可以窥见

所有儿童能产生共鸣的反战、人权、和平等具有普遍性的问题。

韩国的微观生活史，也可以分享西方广泛传唱的“Grandfather's

权正生的《梦实姐姐》是以殖民地时期后同一民族之间爆发

Clock”韩国版的趣味。

的韩战为背景创作的儿童历史小说。如果说德国有迈克尔 · 阿恩 德，瑞典有林德格伦，就可以说韩国有权正生。深受众多韩国

刘荣镇 / 文

儿童喜爱的作家权正生，十几岁时，因赤贫和病痛，生活极为 艰难，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但是他以自己在社会底层生活 的经验为基础，为看起来低贱无用的东西发掘独具的价值和美 感，然后诉诸文字。后来，作家版税收入丰厚，但却一直住在只 有一间房的陋室，实践着梭罗一般的简朴生活。他离开人世时， 在遗嘱中称，所有版税都捐赠给南北韩儿童。因此，他不仅深 受儿童爱戴，也获得了许多成人的尊敬。 该书描绘了儿童眼睛所见的战争面貌——因为是儿童所见， 成人未必会留意。通过心灵澄澈的梦实的眼睛，作者时而温馨 时而又撕裂人心般地刻画了战争实况 ：不是战争机器而是拥有人 类脸庞的敌军的形象，北韩和南韩军队轮番占领村子所引发的 悲剧，失去父母或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们……这部作品的美不仅 在于藉儿童的眼睛逼真地描写了韩战的伤痛，更在于以爱包容周 遭一切的主人公梦实带给了读者极大的感动 ：不论处于任何苦 难与逆境，都要坚强地生活，不失人之为人的品格。作者塑造 的梦实这个美好人物，会让不了解韩国历史的人也不能不为之着 迷。 以上两部作品均以韩国近现代史为基础，下面要介绍的两 部则与韩国历史和固有文化相关。 李英棲的《书和快乐之屋》是以韩国最后一个王朝朝鲜时代， 更准确地说，是西洋文明渗入韩国的 18 世纪初为背景而作。这 一时期，通过中国，西洋书籍、器物甚至基督教悄悄传入韩半岛。 认为阶级身份差别为当然之理，且认为祖先崇拜是最重要德行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1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幻想

化现实为艺术的 幻想文学

有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家庭。

国趣味的幻想故事。因此，一直

爸爸在公司，妈妈在家，女儿和儿子在补习班。因为太忙碌，

只追随眼睛所见的现实的韩国童

他们别说互相看一眼，连审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有一天，儿子

话终于开始回头俯视脚下，确认自

发现自己不知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啊，是影子变了。短发穿长裤

己的影子，像确认完全的自我的忙碌

的他，脚底下出现的影子却是烫着卷卷的长发穿裙子的妈妈的

家族一样渐渐仔细正视幻想文学的存在。

影子。儿子的影子给了爸爸，爸爸的影子给了女儿，女儿的影子

将西方幻想文学法则成功地与韩国童话接轨的代表作家是

给了妈妈。影子变得乱七八糟。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奇迹，是影子

金惠珍。她完成了《阿罗和完美世界》 、 《拐杖竞赛》 、 《无人知晓

们因生活过于忙碌疲惫而设计的阴谋。为了让主人觉醒，影子

的色彩》三部曲，显示出强大的实力。在这三部书中，名叫“娥

们以此操纵主人，威胁主人说，如果不听话它们就逃走，让主

鲁”的少女主人公藉着书籍进入幻想世界。她接受了一个“读

人成为没有影子的人类。结局呢？当然是大团圆——被影子牵引

书者”的任务，巡回 12 个国家收集记载那个国家从创造开始

着不得不放慢脚步的家人体会到了拥有余裕的幸福。

的历史书籍，然后必须完成一本《完美世界的故事》 。阅读该书

这部诙谐而活泼的幻想小说《忙碌家族》( 姜净妍 ) 象征性地

的读者可能会一边读一边想起《纳尼亚传奇》 、 《讲不完的故事》 、

展示了韩国儿童文学正在开拓的幻想领域。韩国儿童文学中幻

《哈利 · 波特》 。同时，在该书中又可以见到独一无二的故事、舞

想题材一直是影子般的存在。虽然韩国最早的创作童话是幻想

台与人物。更独特的是，作家将东方世界观与西方叙事结构巧妙

故事，但八十余年来却是被边缘化的题材。日帝时期、光复后

结合，即，作品并非立足于西方二元论世界观，不强调绝对善与

左右翼理念争斗、韩战、战后的贫困、军事政变以后的独裁政

绝对恶之间的争斗，而是传达一种东方式的认识论，即所有事件

权、民主运动、经济急速发展等社会性因素并不鼓励孩子们接

与存在都有交汇与圆融的可能。

触幻想。别说幻想被搁置，就连文学也几乎未得倡扬。孩子们

金吕玲的《带来记忆的孩子》是引入韩国特有的民俗宗教的

必须努力学习，当法官、医生、企业家、教师、军官、高级公务

幻想小说代表作。少年主人公面临父母离婚、爷爷失踪的窘况，

员。他们的梦想必须是物质的、现实的、爱国的、伦理的。因此，

因为对这些事件充满内疚而陷入不安。他遇见山中爷爷家的邻居

儿童文学也被向着写实、道德、爱国的方向驱策，就像没有时

巫师的女儿，两人一起通过爷爷工作室的墙壁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间追问自己是谁并走向何方的忙碌家族一样。

那里是遗失了记忆——被这个世界的人所遗忘或忘记了这个世界

因此影子叛乱，即“幻想”蜂起。进入 21 世纪后，韩国的

的人——居住的地方，不仅人，连“记忆”也住在那儿。这个世

童话作家开始关心幻想题材。原因之一是韩国社会整体状况比

界的人们所丢失的记忆聚集在那儿生活，或复苏或终至完全湮灭。

较安定，激起了对作为“艺术”的童话的认识。李斯特不也说

民俗宗教可以赋予岩石、树木等万物以灵魂，而作家在此则更进

过“没有幻想就没有艺术”吗？另一个原因就是全世界涌起的

一步，给人们失去的记忆也赋予了生命。描写被拟人化的记忆的

“哈 利 · 波 特”热潮。儿童文学，尤其是幻想题材，是世界共

场面，堪称韩国儿童幻想文学中最具独创性与活力的场景。与所

同的文化主题，而且可以成为非常成功的主题。童话作家目睹

有的记忆相逢，甚至见到了爷爷，少年确定了爷爷不是失踪而是

此一事实，开始挑战幻想领域。一方面，一些作家开始研究西

自己忘记了爷爷，由此他得以带着自信重回这个世界。

洋幻想文学的创作法则，并追随此一法则进行创作 ；另一方面， 更有作家开始研究韩国和亚洲地区的传说、神话，写作具有韩 3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幻想文学最根本的要素之一，是它并非和现实完全无关，而 是用独创的方式精巧细密地重构现实。读者藉着作者的眼睛，

2

1

可以看到更新、更美的现实，并更加珍重这重构的现实。清楚 地展示这一理念的幻想文学，可以首推白希那的《月亮果子露》 。

3

这本卓越的图画书以某一个酷热的仲夏之夜为背景。因为电扇、 空调还有电冰箱把屋内的热气排到了外面，室外更加燠热。无法 忍受酷热的月亮开始融化。狼奶奶接住融化的月亮，做成冰凉 香甜的果子露。分享了果子露的村民没有电扇和空调也进入了酣 眠。虽然是圆满的结局，故事却没有完结，因为还有月亮融化后 无家可归的兔子（韩国传说中兔子住在月亮里捣臼） 。听了兔子的 抱怨，狼奶奶又想出了解决之道。让剩下的果子露开花，用花重

4

新造一个月亮。由此，不仅地球的居民，住在月亮的兔子也过上 了幸福的生活。 韩国的父母或教师喜欢政治性地在童话中寻找正当主题或 伦理教训。或许， 他们会从这本图画书里提炼出环境保护的主题。 这一点固然可以称许，但我们更应该超乎其上，那才是幻想文学 的本质。作者制作了动物居民公寓内部的微缩模型，雕刻纸、布、 木头等所有材料，缝合、粘贴、绘画，造成了一个实景存在的舞 台。她惊人的工匠精神创造了极现实又极具幻想感的世界。这本 图画书，足以打开我们的另一只眼睛，来观看我们生活的这个平 凡世界是多么有趣可爱。作家证明了 “通过幻想， 现实成为艺术” 。 韩国的儿童文学，何幸拥有这样的作家！

1.《阿罗和完美世界》 金惠珍 / 著 , 风之子出版社 2004, 528p, ISBN 9788990878113 2.《忙碌家族》 姜净妍 / 文 , Jeon sangyong/ 画 , 风之子出版社 2006, 139p, ISBN 9788990878311 3.《月亮果子露》 白希那 / 著 , StoryBowl 2010, 32p, ISBN 9788996478201 4.《带来记忆的孩子》 金吕玲 / 文 , 郑汶珠 / 画 , 文学与知性社 2007, 175p, ISBN 9788932017792

金仁爱 / 文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3

特别企划

关键词与儿童图书

游戏

亲近山野大海 享受真正游戏

韩国社会的教育热情在图画书出版界也产生了光与影的作 用。把图画书当作教育工具的父母和教师不断增加，投注的关

子人生中遭遇相似的搏斗局面时，这些经验将生动地重现，进 而发挥它的力量。

心和购买量也大增，但从 0 岁到 100 岁全世界都喜爱、被称为综

有在海边度过短暂时间的孩子，也有长期在海边生活的孩

合艺术品之图画书的“本质”却在动摇。一般来说所有的书都

子。权伦德的《甑子咚咚，蜘蛛咚咚》 （2003）是描绘住在海边

具有教育功能，但必须是随着感动和情绪净化自然生发的结果。

岛上村庄的孩子一天生活的图画书。 “甑子咚咚”是蜘蛛挂在蜘

并不为了教给孩子什么而写书，孩子的日常生活本身就是“好玩

蛛网上晃荡的拟态词。作家亲自在济州岛调查传统童谣，收集

的故事” ，将这些故事画下来的图画书不断出版，这是可贵而令

其中几种绕口令歌曲，加以整理编辑，以联结各个场景。一个人

人高兴的事。

看家的孩子很无聊，观察蜘蛛结网的样子顺口哼起绕口令。拿着

崔琡喜的《十二生肖躲猫猫》 （2000）是以十二生肖动物用脚、

妈妈蒸好的土豆走出门去也继续哼唱，歌曲中的动物朋友一个

尾巴或翅膀掩住脸“喵”为文本，展现动物脸庞的幼儿图画书。

个出现，或走或飞与她同行。孩子和动物朋友配合着歌词节拍

动物掩住脸，各自说“不见了！唧唧（喔喔 / 嘶嘶 / 吼吼） ，老鼠（鸡

并肩而行，爬上岩石一起吃土豆，在辽阔的天空飞翔，参观深

/ 蛇 / 老虎）不见了”，这与妈妈跟孩子玩儿的时候“两手在脸上

深的海底。而最恳切的盼望，则是快快见到妈妈投入妈妈的怀

遮一下打开一下”的动作和话语一样，因此显得十分自然而充满

抱。孩子和朋友去海女工作的地方呼唤妈妈，妈妈从水里上来，

感情。孩子对代替人登场的动物的模样产生亲近感，为了和有

张开仿佛能拥抱全世界的胸怀抱起了孩子和她的朋友。最后一

趣的动物玩耍而打开的书因此成为了富有感情的玩具朋友。

个场面，黑漆漆的晚上，没有大门只围了石墙，矮小的济州岛传

《波涛》 （2009）是画家李秀智在美国 Chronicle 出版社出版

统家屋的一个房间，被黄色灯光映照得非常敞亮。檐下石阶上

的《Wave》之韩国版，是没有文字的图画书。扉页的场景是和

摆着妈妈的白色胶鞋和孩子的黑色胶鞋，母女围坐丰盛的餐桌

撑着阳伞的妈妈在海边散步的小女孩向着大海跑去的样子。孩

旁享受妈妈收获的海产。一直到这幸福的一刻为止，歌曲一直陪

子独自专心地看着不断涌上来的波涛像一层层随风飘舞的花边

着孩子玩耍，并唤来朋友陪伴孩子。

衣襟。瞬间一阵大浪打上来，她被吓得退回岸边，但立刻又勇

赵惠兰的《奶奶，你要去哪儿？》四部曲图画书中的主人公

敢强悍地前冲，甚至还试着威吓波涛。从此，不管波涛再怎么气

小玉的日常生活本身就是游戏。小玉和在附近小城市开美容院的

焰嚣张，她也不会被吓倒。波涛平静下来，像往后倒着走一样

妈妈及在很远的大城市皮鞋厂工作的爸爸分开，随奶奶住在西

退下去又涌上来。孩子好像知道了它的真面目，开始尽情跃进波

海岸乡下。性格开朗而勤劳的奶奶一年到头在山间、原野、海边

涛里拍着水开心地玩耍。但是波涛又突然变化，孩子赶紧躲避

穿梭寻找食物，以给“我们可爱的小玉”准备美味的饮食，或拿

到安全地区，嘲笑挑逗波涛。突然，波涛以无以伦比的威力覆

去市场卖掉然后给小玉买生活必需品。虽然是辛苦劳力的工作，

盖了孩子，孩子像伤兵败将摔了个四脚朝天。浑身湿透的孩子呆

但对没有同龄朋友的小玉和以照顾孙女为乐的奶奶而言却成了开

望着沙滩，发现了被波涛卷上来的贝壳、海星。她洗手，仿佛在

心的游戏。春夏秋冬四部曲图画书，每一册都有三篇小玉和奶奶

和波涛握手言和，然后把波涛送的礼物兜在裙子前摆，挥挥手，

尽情享受每个季节的故事。第一册《奶奶，你要去哪儿？我去采

和妈妈一起回家。在妈妈的重重保护下一个人尽情投入波涛争

艾！》中，早春的某一天，奶奶采了一大箩筐的艾草做米糕给小

斗、玩耍的经验——短兵相接、观察、相遇、对抗、合而为一、

玉吃，小玉也参与了整个做糕的过程，采艾草、整理择菜、用

误会、醒悟、理解——在脑海中刻下深深的烙印。以后，在孩

开水焯、和米混合捣碎、揉搓成艾草糕，然后她还跟奶奶去市

3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场卖糕。这一册有《粘粘的艾草糕卖光了！》 、 《用微苦的刺桐嫩

被栗子球扎着手掏出栗子，小心翼翼地抓螃蟹不被蟹螯咬到，

叶做饭团、凉拌》 、 《弯弯曲曲的蕨菜真香》三篇。其他三册《奶

这比任何游戏都紧张，比赌任何东道都令人兴奋，比任何胜负

奶，你要去哪儿？去采樱桃！》 、 《奶奶，你要去哪儿？去捡栗子！》 、

都更让人沉迷，再加上游戏结束后，还有抓在手上吃在嘴里的

《奶奶，你要去哪儿？去挖牡蛎！》也各收录了三篇奶奶和小玉在

美味零食和菜肴！即使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小玉一样玩耍， 《奶

不同季节的故事，她们采集果实、野菜和蚌肉鲜鱼，或自己享用，

奶，你要去哪儿？》四部曲所展现的轻松愉快的游戏世界也值得

或沿街贩卖，或分给邻居。奶奶一生勤勉而智慧地活用大自然

所有人瞩目。玩得好，才能长得好！

赐予的食物，小玉则亲身体会、享受，并尽情地奔跑玩耍，托 李祥僖 / 文

此之福，身心两方面都在健康地成长。 在都市生活的孩子大部分不会玩真正的游戏，也不懂得享受 玩耍，就这么长大了。这些孩子谈到玩耍，就必须有玩具或游 戏道具。更重要的是，如果说“玩耍”是依据主动自觉而成立的， 那么现代都市孩子们距离真正的玩耍世界实在远之又远。 《奶奶， 你要去哪儿？》里的小玉，徒手，光脚，没有玩具，但从太阳升 起到落山，她的玩耍不受任何时间限制。捡桑椹捡到手指紫黑，

1.《波涛》 李秀智 / 著 , 飞龙沼 2009, 34p, ISBN 9788949112053 2.《奶奶 , 你要去哪儿 ? 我去采艾 !》( 共四册 ) 赵惠兰 / 著 , Bori Publishing Co., Ltd, 2009 3.《甑子咚咚，蜘蛛咚咚》 权伦德 / 著，创批 2003, 36p, ISBN 9788936454036 4.《十二生肖躲猫猫》 崔琡喜 / 著 , 宝林 2009, 20p, ISBN 9788943304980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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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5

采访记

他们 就是世界

小说家金源一

3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小说家李仁星

小说家朴相禹

小说家金衍洙

小说家金爱兰

图画作家洪性钻

图画作家金东成

童话作家金吕玲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37

采访记

若无自由的平等 何来真正的统一 小说家金源一直面痛苦的创作历程 选编《深度解读金源一》的时候，我这样写道 ： “如果说整个

前，从事文学不也是精神的奢侈吗？萨特曾经叹息道 ： “面对行将饿

20 世纪韩国历史充满了残酷，那么对于金源一来说更是如此。金源

死的人，文学能做什么？”但是，文学也有不同之处。我内心深处

一切身经历了战争和分裂的痛苦，却以道德的真诚去反抗痛苦，并

的某些东西如果不能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那么我的存在和生命本

将其升华为艺术的意志，最终成功崛起为生活和文学的巨人。 ”将

身就会陷入虚无的泥潭，从而彻骨地感觉到生不如死。正如卢卡奇

金源一卷入残忍痛苦的正是战争。战争持续而且决定性地改变着人

所说，文学是灵魂的证明……那么，这种文学的个人宿命意识又从

们的命运。一个少年渴望成为画家的梦想被战争彻底夺走了。无论

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金源一不可抗拒的自觉呢？

多么富有绘画天赋，然而在韩国战争之后，金源一在苦苦挣扎的贫 穷家庭中再也不敢做画画的梦了。文学又怎么样呢？在那样的贫穷面

3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大约十一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托马斯 · 曼的小说。那

文学史，正式为韩国文坛打开了分断文学 * 的壁垒。 “ 《日落》中出场的小主人公‘甲亥’经历的贫穷、欺辱、虐待等， 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我的亲身体验。不过，别的东西都是虚构。韩国 战争期间，我的故乡并没有发生那样的暴动，更重要的是小说中父 亲的形象和现实生活中我的父亲完全不同。当时还处于维新统治下 的反共氛围，哪怕只是实事求是地描写共产主义者，也摆脱不了美 化或赞扬的嫌疑，所以我就描写了刽子手身份的狂暴共产主义者。 ” 当然， 《日落》中的父亲不得不被描写成蛮不讲理的暴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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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出于时代的制约。但是，金源一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父亲的 2

埋怨。那么，他又是怎么与父亲达成和解的呢？ “小时候，因为父亲让我们的家庭陷入那么凄惨的贫穷境地， 我也曾埋怨过他。但是结婚以后，我才想到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这样 的男人。有的男人在家庭中是模范父亲，但有的父亲则舍弃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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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身于国家、社会和历史，那时我已经可以理解了。 ” 托马斯 · 曼说， “生活的人不能创造。 ”革命亦是如此。对于父 亲的理解会不会成为某种契机，更加坚定金源一写作的宿命感呢？ 作家回忆中的父亲疏忽了家庭，因而成为母亲终生埋怨的对象，然

1.《日落》 金源一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1978( 初版 ), 1999 ( 修订版 ), 372p, ISBN 9788932008813 2.《火的祭奠》( 共五册 ) 金源一 / 著 , Kang Publishing 1997( 初版 ), 2010( 修订版 ), 429p ISBN 9788982181498 ( 第一册 ) 3.《爱情之路》 金源一 / 著 , Kang Publishing 1998( 初版 ), 2011( 修订版 ), 368p, ISBN 9788982181627

之前我非常内向，谨小慎微，又因为家庭的原因感到非常自卑。托 马斯 · 曼的小说在艺术性和社会性这两方面都有非常锐利的探索， 读完之后，我也意识到不能只是自我逃避，而应该审视内心，并且 从中寻找指向开发自我的道路。同时，我也醒悟到，要将这种寻找 诉诸文字。 ” 就这样，道路敞开了，旅行开始了。从十来岁到二十几岁，除了 托马斯 · 曼，金源一还广泛涉猎了加缪和萨特的存在主义、超现实

小说家金源一与评论家权五龙

主义，以及威廉 · 福克纳小说、詹姆斯 · 乔伊斯的意识流等，因而 自登上文坛之初便发表了富有存在主义实验色彩的小说，成为广受 瞩目的作家。这些小说略显粗粝和狂暴，正是无法摆脱受害意识的 作家本人荒凉的内心风景。终于，划时代的转变契机找到了这位现

* 韩国文学史上的分断文学，可以简单理解为以韩国战争本身及其背景、战后南韩

代主义作家。

是将南韩和北韩置于被害者和加害者的结构之中，单方面问罪于共产主义，过分强

和北韩之间政治及意识形态上的对立状态作为素材或主题创作的文学作品。这并不 调无辜的韩国市民曾经遭受的迫害惨状，而是立足于对南韩和北韩的均衡视角，探

“写完《黑暗之魂》的时候，我才强烈地感觉到，我必须去书写 此前我非常害怕的东西，自认为是童年噩梦而避之唯恐不及的家族

索和解之路，从这个角度来看，分断文学截然不同于1950年代的反共文学。崔仁勋 的《广场》堪称韩国分断文学之先河，这部小说创作于4·19到5·16之间相对自由的 时期，然而1970年代到1980年代的分断文学却在反共意识形态依然占主导地位的军

史。我想忠实地刻画小时候的体验，换句话说，我产生了直面自我

事独裁政权之下开拓新领域，因而其背景和意义就有很大区别。简而言之，1970年

的坚强意志。 ”

代到1980年代的分断文学见证了韩国人看待历史和理念问题的意识的成长，具有比 较典型的意义。

作为这种决心的结晶，1978 年，长篇小说《日落》迈入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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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而她对儿子们却很慈祥，无比忠诚于外面的工作，也就是革命事

因此， 《日落》有“红色光芒”逐渐褪色的含意，而为了跃向真

业。1950 年 9 月 28 日，北韩人民军被联合国军赶出首尔。混乱之中，

正的分断文学，必须克服关于意识形态和南北对立的片面视角，这

三四个小时的交错将金源一的家变成了永远的离散家庭。当时正值

也意味着必须如实地再现父亲的形象。

双方阵营错综复杂的混乱关头，美军先遣队已经进驻被指认为左翼 分子巢穴的地区，也就是金源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命运攸关的时刻，

“所以写作《火的祭奠》时，我直接以自己亲眼目睹和亲身体验

家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三四个小时之后，父亲驱车赶来，准备带

的事实为基础，绝不倾向于南北任何一方，努力做到客观叙述，努

家人离开，却得知家人已躲藏到别的地方，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消失了。

力透明而如实地刻画父亲。换句话说，我要最大限度地抵达那个时

那以后，父亲去北方担任了重要职务，经历过降职的逆境，后

代的客观性。 ”

又得到提拔，遗憾的是年轻时留下的肺结核病复发，后在江原道某 疗养院疗养时离开了人世。尽管临终的病床凄凉而令人悲伤，却也因

经过十五年漫长的创作，关于韩国战争的巨著《火的祭奠》终

此而避免了在针对“南劳党系”的整肃风暴中无谓牺牲的命运。作

于在 1997 年竣工。现在，金源一是否已经完成了毕生事业，并且摆

为抛家舍子忠诚于理念的父亲，也会感觉到生命的骄傲和价值，最

脱了自幼受压抑的不幸历史呢？正如在《爱情之路》中，宗教和爱情

终守着逃往北方后迎娶的夫人和一儿一女，平静地度过了生命最后

的主题能否取代理念，成为生活的精神核心？

的时光。 “没有那么想过，我反省自己，过分沉浸于韩国战争和分裂问题， 应该不断拓展我小说世界的外延， 所以才写了 《爱情之路》这部作品。 ” 难道小时候的谨慎依然保留？作家没有说得太夸张。摆脱宗教 戒律的羁绊，追求爱情，我们不妨透过这个故事来理解金源一的创 作历程，那就是在理念束缚之中追求自由，最终到达神圣的开放。 尽管自《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以来，追求自由的悲剧爱情的结局只 有死亡。 如果说理念的对面是爱情，那么分断的对面又是什么？当然是 统一。如今，父亲已经作古，那么对于金源一来说，统一的愿望又 包含什么内容呢？ “现在，统一还存在很多政治变数，很难草率预测。不过我相信， 有了神的规律和保佑，统一早晚会到来。最重要的是统一要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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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基础。因为没有自由的平等只是虚妄。 ” 4

结束短暂的访谈，作家的表情很平静。难道这就是摆脱噩梦般 的历史之后的轻松？也许这正表现了完成毕生事业之后的既自豪而又 平静的心态。 权五龙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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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Домcrлyбoкимдвором:Роман 金源一 / 著 ,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Московскогоуниверситета, 2009 2. Evening Glow 金源一 / 著 , Asian Humanities Press, 2003 3. Le Voyage de Monsieur Lee 金源一 / 著 , Philippe Picquier, 1993 4.『冬の谷間』 金源一 / 著 , 榮光敎育文化硏究所 , 1996 5. Wind und Wasser 金源一 / 著 , Pendragon Verlag, 1998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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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抵抗喧嚣时代 执着文学实验 小说家李仁星畅谈写作探索 李仁星于 1980 年走上作家之路。他的第一部小说《走进陌 生的时间》以十分激进的方式对小说的形式进行了大胆的破坏， 震动了当时的韩国文坛。从那以后，他坚持通过持续的、强烈 的语言实验开创了小说创作的新境界。这种非主流的文学实践 在韩国文坛上始终是特立独行的。他不但与 1970 年代以来在 反独裁斗争漩涡中大行其道的文学政治化倾向保持着距离，对 于 80 年代末随着韩国民主化运动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没落而 开始兴起的文学商业主义更是持坚决反对的立场。在今天的韩 国文坛，李仁星作家是一个罕见的存在，是“决不妥协”文学 精神的象征。 李仁星作家的前卫小说，在 70 年代以来韩国社会风云突 变的政治、经济环境下是如何产生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对抗和 挣扎？在今天的采访中，我们主要围绕这些问题进行对话。 金泰焕 ( 以下简称“金”) ：您的文学创作自始至终追求的 是不受任何强权或习俗束缚的“精神上的自由” 。从时代背景来 看，我觉得那是您在应对当时压制、束缚人们自由的独裁体制 时采取的一种正面对立的态度。但特别的是，您的这种态度并 没有与政治抵抗运动保持步调一致，而是走出了另外的第三条 道路。用当时的话来说，您不但抗拒逃避现实、顺应体制的所 谓“纯文学” ，对于当时刚刚兴起并很快发展成为新主流的写 实主义，即所谓“参与文学” ，也一样采取了否定的态度。您希 望构建自己独特的文学世界。我很想知道您这种文学态度的源 头在哪里？ 李仁星 ( 以下简称“李”) ：嗯……说到我的文学理念的形 成过程， 其实我也一样有很多困惑。不过，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简单地把文学分为“纯文学”和“参与文学” ，这种理论本身就 让我非常抗拒。可能这与我把“搞文学”与到大街上去游行示 威看作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有关。我在学生时代也曾无数次 参加过游行示威。我觉得那是一种社会参与意识的表现，而文 学则是另外一件事。换言之，我认为文学的价值不应该体现在 宣扬社会主张、表达社会理念等方面，文学应该成为比之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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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盾不断产生，造成混乱是不可避免的。产业化与民主化非但没有并 驾齐驱，人们的自由反而受到更强烈的压制，所以我们不得不过着 一种“表面是现代，实际上是封建社会”的怪异生活。从这个意义 上来讲，我们为了实现真正的现代化（其实对真正的现代化意义尚 不得其解） ，为了成为所谓“现代人” ，不得不接受迷惘彷徨的命运。 金 ：但是，颇为戏剧性的是， “在混乱中迷惘彷徨”本身就预 示了开始成为“现代人”了，不是吗？ 李 ：现代人的重要特征之一是不断地怀疑、质问、省察和探 索——单从这一点来讲，是可以这么看的。当然也可以说说现代人 的其他特征…… 金 ：通过这样的过程生成某种理念并使之制度化，这也是现代

小说家李仁星与评论家金泰焕

人的一个特征。我这样说的原因是 ：从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看，揭露 现实并试图改变它的“参与文学”拥有可以发挥影响力和号召力的 有利条件，尽管如此，您却依旧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我很好奇，对

意义、更重要的一种活动。也就是说，某种不仅仅局限于表面，而

于这种“参与文学” ，您持有怎样的想法呢？

是针对更深层更根源性的现实进行探索和改变的活动…… 李 ：我觉得，写文章的态度和方法，首先与作家出于自身个性 金 ：我们不妨谈些具体的东西。假定现在回到了您的成长期，

而采取的应对世界的方式息息相关。对于您的问题，我准备谈两点

也就是作为小说《走进陌生的时间》背景时期的 70 年代。如果用一

意见。其一，韩国的所谓“参与文学”只是助长牺牲精神的英雄主

句话来概括 60-70 年代即朴正熙当政时期的话，那就是所谓的“发

义，我认为其非但不现代，反而是源于封建的世界观（比如旧式的

展中国家的独裁”时代。在独裁统治下，随着产业化的发展，传统

民族主义等） 。而且，它只会让如我这样权小力弱的个人更加自感卑

社会及意识结构开始瓦解。但是一方面，与之相应的市民社会尚未

微。其二 ：所谓“参与文学”主要是为了使一些经验性的理念更加

形成 ；另一方面，由于南北分裂造成的理念冲突却日益尖锐。全体

正当化，就原封不动地照搬应用了单线因果理论，是一种传统的故

韩国人的生活都被卷入政治、社会的漩涡之中。看来，您小说里构

事结构。对于其是否能促成真正意义上的变革，我持怀疑态度。其

建的混乱、彷徨的世界，与这种社会背景应该是息息相关的吧？

实，它成为另一种类型的独裁也未必不可能。

李 ：应该如此。或者说是因为根本不可能从那种社会现实中逃 离，因此更渴望追求真正的自由。定义那个时代的另外一个用语就

金： 那么您的小说创作方式是如何与真正的现代性相衔接的呢？ 比如说，您的方法论在对应民主化的过程中主要表现为哪些呢 ?

是“压缩的现代化” 。因为期待尽快赶上西欧的现代化，所以各种矛

1.《无尽低沉的呼吸》 李仁星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1989, 348p, ISBN 9788932010717 2.《走进陌生的时间》 李仁星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1983, 366p, ISBN 9788932008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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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迷恋，又无法迷恋上的》 李仁星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1995, 232p, ISBN 9788932007748

李： （呼了一口气）对我来说，这样的问题永远过于庞大，难以 回答。我只能尝试就其中的一小部分进行回答。比如说， 所谓民主化， 如果指的是允许各种见解自由地表达、争论以及融合的话，文学本 身的形态也应该是与之相辅相成的。换句话来说，文学也应该向反 映各种声音的——“我”的外表和内心里有若干种声音存在——“多 声形态”发展。因此，我认为作品、语言也只能是越来越倾向于复 合结构。 金 ：听您这么说，我对贯穿您作品《无尽低沉的呼吸》的“多 声结构”好像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或许那可以称为是利用文学固有 的方式去探求和试验社会思索的一种方法吧。当然，您的作品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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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又新鲜的。不过，这种实验的精神还是经由某种外部影响的刺激 才产生的吧。或者说是有某种培育它的文学土壤的存在…… 李 ：当然有了。对我们来说， “大学”这个空间就是您所说的 那个土壤。经历了 4 · 19 革命、5 · 16 军事政变之后，尽管一直都 3

受到压制，但那个时期的大学还是一个与当时现实保持一定距离 的相对自由的空间。甚至那时还有“大学文化”这种特殊用语呢。 现实社会中被禁止的一些东西，在大学内部能够获得某种程度的默 许，因此多种思想与文化的实验能在这里得以尝试。社会运动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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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其实是在那样的环境中萌芽的，各种形态的前卫文化也是在那里 发出先声的。这些活动之所以能够进行，是因为尽管当时处于独裁 政权的统治之下，但至少在大学内部还是可以接触到来自外部世界 的丰富多彩的信息。因此， 我们可以对“现代性”作更深层次的探究。 当时的“大学文化”其实已经超越了“近代” ，正梦想着可以与更现 代的世界文化合流。崔仁勋、金承钰，还有初期李清俊对文学进行 的一些新探索，都与那种氛围有关。我本人也是一样。

1. Hacia la hora ajena 李仁星 / 著 , Emecé, 2009 2. Interdit de folie 李仁星 / 著 , Imago, 2010 3. Saisons d’exil 李仁星/著, L’Harmattan, 2004

金 ：这么说来，大学社会现在也改变了很多。今天的大学，就 像进驻校园的“星巴克”所象征的那样，与日常的现实社会没什么 两样。支配今天大学的仅仅是对现实的顺应和消费主义而已，情况 堪忧啊。 李 ：如果说 70 年代的大学是知识实验空间的话，那么 80 年代

成“故事”这种行为进行另一种形态的对抗。在如今的数字化时代，

的大学可以说是全面社会运动的空间，而 90 年代的大学则沦为了消

故事本身成为“contents” ，并且比之前更加咄咄逼人。在迎接世

费的空间。这种现象与今天的文学已沦为消费的对象没有什么不同。

界化的时代，您是否对反抗感到了某种绝望呢？

金 ：不过，追根溯源，这种文化的根源还是在 70 年代吧。因

李 ：我正在创作的《噩梦小说》迟迟没能结尾，恐怕在一定程

为电视走入人们的生活、大众文化不断发展壮大，就是 70 年代的

度上与此有关吧。不过，尽管时代模式在变，但因为这种现象一直

事啊。

占据主流地位，所以“绝望”并没有那么强烈。我注意到 90 年代之 前的主流文学与之后的主流文学尽管表面上不同，但其实归根结底

李 ：这是产业化发展过程中的必然产物，而独裁政权则助长了

是同祖同宗， 同形同质的。好像是在 80 年代末期吧， “左派商业主义”

它的快速发生。不过重要的是，至少在当时，文化“质”的价值还

这句话曾风靡一时。这句话其实是在暗示，用这样的文学是无法得

很受重视。可现在，在资本战略的影响下，这种价值区别也被故意

到根本性的变化的，其结果必然会丧失其本来的价值。尽管知道前

忽略掉了。1987 年实现“民主化”之后，戏剧性的是，掌握现实主

路不易，我依然渴望为寻找第三条道路而不断地进行新的文学探索

导权的是个人欲望本身，而助长它的正是资本，不是吗？

和实验。

金 ：您在回顾 90 年代发表的《想迷恋，又无法迷恋上的》创 作过程时，提到您想要从正面去表现欲望的问题。虽然您的文学

金 ：还有很多问题想与您交流，但由于篇幅所限，今天只能谈 到这里了。感谢您的坦诚作答。

观保持着一贯的核心，但是似乎这种一贯的指向随着社会脉络的 变化又具有不同的意义。基本上您的作品是不断地对把小说还原

金泰焕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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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多元时代需要 纯粹作家精神 小说家朴相禹谈超越八十年代精神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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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小说家朴相禹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关系就是探讨朴相禹 文学的政治起源。很多评论家认为，朴相禹是表现出二十世纪九十 年代文学新倾向、新特点的代表作家，其作品与八十年代文学有很 大的不同。但是，略加思考我们就会发现，朴相禹文学所表现出来 的九十年代文学新特点，恰源于要对八十年代文学取而代之的创作 意识之中。1988 年，三十周岁的朴相禹凭借发表于《文艺中央》的 作品作为小说家登上了文坛，因此他的青春岁月——二十多岁是在 八十年代度过的。1980 年五月的光州民主抗争运动、1987 年的六月 抗争等在韩国现代史上不可磨灭的重大历史事件都发生在他的青年 时期，或许正是那个时代的记忆和创伤使他成长为了一位小说家。 根据我的记忆，第一次见到他，正逢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后一 场雪，是 1989 年年底，地点在惠化洞，当时他和几位小说家在一起。 此后，我和他成为共同探讨文学与时代问题的知心文友，也正因为 这样的缘分，我为朴相禹在九十年代初——1991 年出版的第一部小 说集《夏加尔的村庄下的雪》 （1991）撰写了评论文章，距今已经过

评论家权晟右与小说家朴相禹

去了二十年。在对那本书的评论中，我曾谈到朴相禹的小说中呈现出 八十年代情绪与九十年代新倾向相对峙的结构。 那么，对朴相禹来说，八十年代到底是什么样的时代呢？8 月 4

《加利福尼亚旅馆》 ，这一创作历程就是八十年代精神的产物。可是，

日，我在嘉会洞见到了朴相禹，与他谈起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对其

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开始自我反省 ：自己的小说是不是在复制八十

文学的影响和意义。虽然已经很久不见，朴相禹风采依旧，与二十

年代的情绪？1999 年我获得了“李箱文学奖” ，从那时起，我觉得

年前初次见面时没有任何变化。那时候， 他很喜欢在酒桌上唱帕蒂·佩

必须在文学创作上开始进行新的探索。

姬的《我参加了你的婚礼》 ，看来岁月对这个纯情的浪漫主义者也退 避三舍。

不管怎么说，八十年代是我文学创作的起点，是我人生的重要 环节。可以说，我的文学创作扎根于那个时代，又经过变形、发展 而来。那篇《他是精神分裂者的记录》的确是以那位学长为素材的

权晟右 ( 以下简称“权”) ：好久不见了，我想和你谈谈你的文学

作品。

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关系。我记得，咱们是在 1989 年年底的一个 雪夜初次见面的，那是八十年代最后的一场雪。当时，你浪漫的作 家精神深深吸引了我。此后，我们还曾经与尹大宁、具孝书、河昌

权 ：听了你的这些话，我想从个人的角度提一个问题。如果那 位学长没有自杀的话，你记忆中的八十年代会不一样吗？

秀、 李龙范等人商讨筹办小说杂志。这些你还记得吗？真是光阴似箭， 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觉得，无论是积极的影响，还是消极的 影响，你的创作都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息息相关。

朴 ：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位学长的存在就是八十年代本身。我 觉得，我对于那位学长的记忆不仅仅是个人层面的，更是时代层面 的。其实，我曾经想成为一个诗人，那位学长死后，我写不出诗了。

朴相禹 ( 以下简称“朴”) ：好像有过这么一件事，尽管我记得 不那么清楚了，好像咱们的小说杂志很快就没了下文。( 笑 ) 很多评

换句话说，这件事对我进行诗歌创作的浪漫文学感性给予了巨大的 冲击，带来了根本性转变。

论者认为，我的小说作品是表现出九十年代文学新面貌、新倾向的 成果，不过如你所言，如果没有八十年代激烈的斗争和社会潮流，

权 ：到现在，波澜壮阔的八十年代过去近三十年了，想请你从

我作品中的幻灭和虚无主义等九十年代的情绪是不可能出现的。从

今天的角度谈一下八十年代的两面性，即八十年代我们失去了什么又

这个角度来说，我的作品是八十年代的产物。

得到了什么。

权 ：我刚刚想起当时与你聊天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段话，

朴 ：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我觉得，对那个时代，

你谈到有一位学长不堪承受 1980 年五月民主抗争失败的打击而自杀

我还没有自由或客观到可以进行总结、归纳的程度。我现在正计划

了，那位学长的自杀让你精神上也受到很大冲击。我觉得，这是你

撰写关于“内化的历史”的小说，将来完成的话，也许我能够以自

体验到的八十年代的痛苦记忆和创伤。实际上， 《夏加尔的村庄下

己的方式对那个时代进行梳理。我觉得要准确地评价八十年代还需

的雪》中收录的小说《他是精神分裂者的记录》中好像就有那位学

要时间。

长的形象。 权 ：我记得，八十年代你曾经在江原道的矿区做过教师，在你 朴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正二十多岁，那一时期没能挺身站在

的记忆中，那个时期的生活怎么样？

时代的责任和使命面前的人，都不得不对历史怀有负罪感。作为一 个作家登上文坛，作为一个作家生活，我无法摆脱这种负罪感，有

朴 ：从军队退伍五天后，我到矿区当了教师。那时的经历是我

时候甚至慨叹，自己为什么非得经历那样一个没有自由的悲剧时代。

成为作家之前社会生活的全部。那个时期培养了我探索人与社会的

十多年间， 我连续创作了《夏加尔的村庄下的雪》 《 、秃山洞天使的诗》 、

精神，看着那些在矿区的恶劣环境中生活的孩子们，我对于小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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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何种方式反映世界进行了省察和思考。可是，对于那种恶劣 环境的苦恼和难过使我在当教师期间没能写出一篇文章。 权 ：八十年代是文学的全盛时期，那个时代文学所处的 环境和占据的地位与现在完全不同。在你看来，那个时代和 当今时代的作家精神在哪些方面有所不同？ 朴 ：与八十年代相比，今天是一切都处于开放状态的文 化多元主义时代，也是一个没有文化中心的时代。从某种意 义上来说，对作家而言，文学被视为强有力的艺术或社会实 践重要手段的八十年代更加如鱼得水，也更加有利。如今， 文学根本不是核心。但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觉得当今时 代需要的正是彻底的作家精神，作家精神越彻底，就越能用 自己的方式创造性地应对时代，扩大文学的领域。当今时代 缺少时代的重任，所以作家需要主动更新自己的作家精神和 创造性思维，这样的作家才能在二十一世纪生存下去。 权 ：以上听到了你关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宝贵记忆，希 望将来你继续发挥新的创造精神，成为长期扎根于读者心中 的好作家。 我和朴相禹都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度过了二十多岁的 青春岁月，在八十年代末分别成为评论家和小说家。通过与 小说家朴相禹的对话，我意识到，对于我们来说，八十年代 或许相当于“记忆的身体” 。分别时，我们约定，把八十年代 1

珍藏在记忆深处，创作出超越八十年代的文学。 多日的降雨终于过去，嘉会洞古朴的街道上满是享受美 好夏夜的青年，我隐隐地好奇，这些年轻人如何看待八十年 代呢？ 权晟右/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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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加尔的村庄下的雪》 朴相禹 / 著 , 世界社 1991, 398p, ISBN 9788933800126 2.《秃山洞天使的诗》 朴相禹 / 著 , 世界社 1995, 318p, ISBN 9788933800737 3.《加利福尼亚旅馆》 朴相禹 / 著 , 世界社 1996, 294p, ISBN 9788933800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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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作家就是要每天写作” “早期采用者”小说家金衍洙笑谈时代 有这样一位作家，每天跑一个半小时，是马拉松。今年秋天， 他将挑战在春川举行的马拉松赛，42.195 公里。这是他第二次挑战

鱼秀雄 ( 以下简称“鱼”) ：我们的童年是文学的时代，但大众 文化已经开始冒头。您记忆中的第一本书是什么呢？

马拉松全程。他每天听一个小时音乐。只听古典音乐的人被这位小 说家评价为懒惰的音乐爱好者，因为世上好听的音乐不计其数。高

金衍洙 ( 以下简称“金”) ：第一本书是漫画，是放在邻居家厕

中时，他每个月会付钱给家附近咖啡店的 DJ，让 DJ 教自己唱流行

所里的。当然是旧式的， 而且后面都被撕掉了。那是被当做手纸用的。

歌曲。曾经有一个时期，他在文章的末尾，会写上“大众音乐评论家”

内容是人的身体变小了，哲哲和英姬跟着博士去人体里探险。那是

的头衔。他每天读一个小时的书，有时是纸质书，有时候是 ipad 或

上小学之前我对书的最初记忆。我能想起小学三年级时的桂林文库、

Kindle，为的是确认大西洋和太平洋另一边的同龄英美小说家们是

三叶草文库、启蒙社的全集类。黑色封面的福尔摩斯系列也是那时

如何以第一人称流畅娴熟地写文章的。你说他是年轻作家中最真挚、

开始推出的。

最传统的？那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恰恰相反，金衍洙 (41 岁 ) 是非常 执着于“新货”的人。写文章时、听音乐时、读书时、跑步时，他

鱼 ：您是带着文学自我意识读书的吗？

总是会有新的梦想。金衍洙就是这样一个职业的“新货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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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金： （笑着）不仅是我，就是我的前辈尹大宁先生搞活动，政 治家也不会去的，因为影响力下降了。或许可以说，是文学在社会 上所具备的象征地位下降了。比方说，过去是知名度相当于艺人， 影响力相当于社会领导层，就如同法学院一样。但是现在，法学院 还保持着原来的地位，而文学却落后了。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个坏 现象，反而是好事。 鱼 ：那您说说，为什么是好事？ 金 ：比方说我。八十年代后期进入大学，当时小说被歪曲成极 端的形态，大致有三种。一种是类似于集体创作的劳动小说，一种 是类似李仁星先生创作的那种纯文学艺术小说，另一种是市场上卖 得好的小说。所以，根本不敢写小说，也无法理解。在三者之中选 小说家金衍洙与记者鱼秀雄

一个，本身就是一种自己意见的表达了。但诗不是那样的。劳动诗 有是有，但要求有一定的抒情性。所以，我最先开始是写诗。后来，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读村上春树的小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 的小说不属于上述三种中的任何一种。那本小说是《倾听风声》 ，不

金 ：单纯就是觉得有趣。带着“文学”的自我意识去阅读的第

是为了销售而写的小说，也不是文学试验，当然更不是劳动小说，

一本书是高二时读的黄芝雨诗集。很奇怪，诗看起来不像诗，却硬

而是非常特别的体裁，好像很适合我，让我觉得可以这样写。现在

说是诗，要当作诗去理解。那怎么可能成为诗呢？拿来光州学生运

人们讨论纯文学和大众文学的界限，当时根本没有这种小说的立足

动时的报道贴上，怎么能叫诗呢？根本不像诗，但读起来却会令人

之地。不是社会活动家兼任小说家，就是教授兼任小说家。那个时

想起什么。

代的前辈小说家们拥有所谓艺术家的地位，而只单纯具有小说家头 衔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地位。现在，光写小说就只能是“小说技术者” 。

鱼 ：您决心搞文学的时间和“黄芝雨时节”重合吗？

但是，在这里就有问题了。小说是艺术，因而有的读者对“作为职 业的小说家”概念有抵触情绪。人们认为小说家是天生的。这是很

金： 不，没有。当初读那本书是因为别的原因，高中时我读理科，

浪漫的想法。但我们作家都知道，小说家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练

就是想解释解释黄芝雨的难懂的诗。想写诗或想创作，是上大学以

习出来的。因此，要把小说当做职业，有规律地去写。小时候，我

后的事。

很讨厌诗，是有原因的。刚开始我跟写诗的人在一起，他们那种性 格，我非常不喜欢。不是有会写诗足以原谅所有一切的那种态度吗？

鱼 ：创作所谓的“有条件的自杀同意书” ，在家附近的寺庙里做

1080 拜，难道不是文学青年的感性吗？那时候也在读高中吧？

尽管不知道是从哪儿传过来的。因此，非伦理、不道德的事情非常 多。但就是那样折磨别人、压榨别人的人中，也有诗写得很好的。 这不公平。而小说呢，是看平均值的。诺贝尔奖也不是给作品，而

金： （不好意思地）对，是上高中的时候。当时，不正流行读林

是给作家的。压榨别人的人绝对看不得平均。所以， 我喜欢上了小说。

语堂的《生活的发现》和田惠麟的书吗？梦想好好过人生，人生只

这也是我选择小说的理由之一。这两个我都搞过，所以我知道（笑） 。

有一次，等等，都是这类想法。 （笑）就是玩深沉。1080 拜，是佛

写小说的人要更人性得多。

教学生协会在夏天去寺庙时的集体活动。寺庙叫开云寺，意为云层 打开。算是一种运动，所以很好。

鱼 ：关于大众文化您也说一说吧。有没有受“大众文化洗礼” 的自我意识？

鱼 ：您的学生时代可能挺孤单吧。

孤单，上了医学院的朋友也会孤独。我觉得，五十几岁的前辈和我

金 ：我不能准确地表达出来，但是以比我大两岁的 68 年生、 87 级为界限，上一代和下一代有所不同。87 级以后的人们，怎么说 呢，对“新货”比较感兴趣。所谓的“早期采用者（early adopter） ”

们非常不同。很多上了年纪的前辈们认为，自己只要下定决心就能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大众文化总是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

写小说。但是我们这一代不容易完全专心写作。可以说大众的整体

就是 85 级的人中，还有人喜欢听郑泰春、朴恩玉、 “寻歌人们”的歌。

素质下降了，也可以说小说家的门槛变高了。

我是绝对不听的。好听的那么多，技术也个个超群。那些听着过去

金 ：那么说的话，所有的人都是孤独的。考上法律系的朋友会

的音乐掉眼泪的人，让我无法理解。好像是有这样的不同。 鱼 ：最近在作家朴范信（65 岁）先生的教授退休仪式上，我也 有这样的感觉。那天政治家丁世均、郑梦准以及金 & 张的代表律师 都去了。那一代人是不是对文学有一种尊敬之心？（笑着）但是，如 果是小说家您在 60 岁搞什么活动，政治家或社会著名人士会去吗？

4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鱼 ：作家金衍洙不是以古典、传统方式写小说吗？人们觉得您 不太关心“新货” ，而是同龄作家中最具古典文学观的人。

金 ：这是误会和错觉。我最喜欢的作家群体是 70 年代在美国、 欧洲出生的小说家。最近 70 后的英美作家跟以往非常不一样。一

鱼 ：我再问一个类似的问题。在这样的世界上，作家该怎么做 呢？

般都是用几乎没有伤痛的第一人称叙述，而且故事性非常强。一般 是从马尔克斯或萨尔曼 · 拉什迪开始，叙述非常娴熟。摆脱历史性，

金 ：我也重复地说一句，就是要每天写作啊。 （笑）

增强故事性。70 后的英美作家中，妮可 · 克劳斯写得最好。 《爱的历 史》是她的代表作。朱诺 · 迪亚斯、丹尼尔 · 克尔曼也不错。

鱼 ：就像您注意英美 70 后作家圈一样，您也一定会注意海外 读者。我们说说翻译怎么样？就是当我们的作品被介绍到国外时的

鱼 ：下面我们聊点儿别的。您在同龄作家中被称为是“早期采

建议或忠告。

用者” ，ipad 或 Kindle 也是最先上手的。在 ipad 时代，文学能够做 金 ：刚才我说过叙述问题。能够比较愉快、轻松地讲述故事很

什么呢？

重要。韩国小说较难的就是叙述太沉重，当然是因为伤心事太多了。 金 ：我认为，读文学不是单纯地阅读文本。Ipad 把所有的一切

如果你问要不要听听充满痛苦的故事，外国读者谁也不会听。西方

都置换为文本，没有语境，只有句子。但是，世界上还有另外的读

小说在以前也有很悲伤的。但是现在那种叙述少见了。如同向联合

书经历。父亲不建议看就不会看的那些书，父亲读过的书，画着横

国报告韩半岛的悲剧一样写出来的文学，现在好像行不通了。可以

线的，要读一读。文学通过 ipad 或 Kindle 能被消费吗？形态缩小的

写悲剧性事件，但是要有幽默，要加入文学比喻。与众不同的比喻

文学是可能的。比方说，电影小说。只有场面描写和台词。但是，

是必须有的。还有，故事要有意思，要能吸引读者翻看下一页。

迄今为止，包括我们这一代，到我们的下一代，我都不认为那种经 鱼 ：您现在写的书应该具备这些条件了吧？

历能被替代。不管怎样，我认为对三十多岁年龄段的一代人来说，

ipad 或 Kindle 是替代不了书的。所以，我不认为应该尽快地走到 E 金 ：哎，你这个人！ （作家与笔者是十年的好友）

书那边去。我主张和三十岁年龄段的人们一起消费书。 （笑）从这一 点来说，我们是幸福的一代。

鱼秀雄 / 文

1.《世界的尽头 , 女朋友》 金衍洙 / 著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9, 318p, ISBN 9788954608824 2.《我是幽灵作家》 金衍洙 / 著 , 创批 2005, 266p, ISBN 9788936436858

1 2

3

3.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寂寞》 金衍洙 / 著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7, 392p, ISBN 978895460398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49

采访记

二十岁 ： 最痛苦也最灿烂 小说家金爱兰探寻一代人心灵秘密 5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开场白 在韩国文化中， “ （比实际年龄）成熟”属于一种赞美。 “成熟” 具有“比别人更快像个成人”的含意，但也可以说是“让大人满意” 。 有一个人，得过无数文学奖，每次得奖总是挂上“最年轻”的头衔， 但韩国文学界的成人们只要一听到她的名字便紧张起来，因为她不 仅是“可怕的新人” 、 “最年轻的作家” ，更是“最成熟的”作家。珍 惜爱护她的读者不是因为她“比想象的年轻” ，而是因为觉得她“已 经比我更懂人生”而紧张。这位总是令上一辈人很幸福地紧张着的 作家，就是金爱兰。她可能自己会觉得惭愧，但大部分人对推举她 为代表 21 世纪的年轻作家绝无异议。她就是这样一个抢眼的文化 坐标，一位“不知不觉”为 21 世纪二十多岁年轻人代言的最具影响 力的年轻作家。在最受韩国二十岁一代喜爱的市街——弘益大学附 近的咖啡屋，记者与金爱兰见了面。

小说家金爱兰与评论家郑吕蔚

郑吕蔚 ( 以下简称“郑”) ：初次登上文坛时写的短篇小说《我去 便利商店》 、 《纸鱼》 、 《永远的论者》 ，被评为很好地表现了那个时

下定决心讨论“我们”的尝试，或许我更信赖刻画一个人的时候

节二十几岁年轻人的感性。在写作这类作品时，身为作家，把焦点

所触碰和发现的一代人的面貌。

放在什么地方？ 郑 ：看金英夏的《猜谜秀》一类的作品，会觉得韩国社会的 金爱兰 ( 以下简称“金”) ：从小在乡下长大，上大学以后经验

二十岁一代真的是问题一代。现在我们社会二十岁一代是历史上受

到的首尔，一切都令人新奇。 “自炊”的生活方式也是第一次体验。

教育最高、英语说得最好、享受最多文化优惠的一代，为什么当准

因为生活方式和空间都很陌生，首尔到处都吸引我的目光。咦，那

备走进社会的时候入口却已被堵死？这是让人对二十岁一代的抗议

个东西为什么放在那儿？那个又为什么突然增加了？总是觉得好奇。

感到心痛的作品。您对这种看待二十几岁年轻人的视线有什么看法？

另外，我二十岁的时候最想拥有的东西之一是“房间” ，那种欲求和 情绪大概很自然地就渗透到了小说里。

金 ：换一种方式，或许可以说，二十岁一代是为了达到“基本” 或“平均” ，而必须支付最多费用的一代。我也曾在一个短篇里写过，

郑 ：尤其是《我去便利商店》这篇作品，很多人评价称，将“韩

对上一代人而言，贫困是美谈，值得追忆，值得自夸 ；对我们而言，

国二十几岁年轻人”和“便利店”这两个特殊的群体和空间表现得

贫困却是秘密，是羞耻。我们比上一代享受到了更多的经济、文化

很好。

实惠，这样所达到的“平均”标准，自然就要远远高于原来普通的 平均标准了。从生物学来讲，即使年龄一样，但物种不同，或物种

金 ：刚开始写那个短篇的时候曾经有点不安，担心这是不是能 成为小说。可能是因为那篇小说的主人公不是人而是空间的关系。

相同而生活的区域又不同，互相之间也会显现出很大的差异。同样， 我们的所谓“一代” ，个人与个人之间又能有多大程度的关联呢？

郑 ：那样恰如其分地描写空间，似乎正能准确地表现年轻一代

郑 ：结果“代沟”和“阶级矛盾”成了不得不重复的话题。我

的感受。尤其是大学城的便利店，二十几岁的人服务，二十几岁的

读书的时候，毕业旅行还当然只是国内旅行，去庆州或雪岳山，现

人是主要顾客，对二十几岁的人而言，是最亲切的空间，也是痛苦

在海外旅行却越来越普遍。但是海外旅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参加，

回忆最多的空间。可是我很好奇金爱兰对于我们社会看待二十几岁

这样就会产生经济上、 文化上的异己感与排斥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年轻人的视线有什么想法。如果我是二十岁一代，可能会对所谓“88

便熟悉这种有文化差别和经济差别的生活。在这层意义上，我觉得

万韩元一代” （非正式职员，平均工资只有 88 万韩元的青年劳动者）

您的短篇小说《圣诞精选》很好地表现了一代的共鸣和阶级的共鸣。

的说法相当有排斥感。而且认为二十几岁的人应该洋溢着爱、浪漫、

我周围看了那部作品掉泪的人很多，可见对于“最灿烂的时期却只能

热情，可“现在的二十岁一代并不如此”的视线似乎也有问题。

最贫乏的我们社会的二十岁一代”这一主题，您的小说表现得极为 动人。

金 ：嗯，好像每一代之间互相都有误会和失望，因此产生了幻 想。我印象最深刻的是， “4 · 19”或“386”等安到老一代头上的

金 ：那是我的小说中最煽情的一部。 （笑）实际上，在大学城住

名称，大部分是从政治领域产生的 ；相反，我们这一代的名称是

久了，看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汽车旅馆。看到那很灿烂但散发着冷光

从经济脉络凸现出来的。 “4 · 19”或“386”看起来像某种“结果”

的招牌，想到大概今天也有很多人正在“做” ，很认真地“做” ，怜

或“成就” ， “88 万韩元”则只让人感觉是指出现在的各种“条件”

悯之情便油然而生。 （笑）圣诞节的时候汽车旅馆房间不够，这是大

或“环境” 。想到二十几岁的朋友，脑子里总浮现出他们精疲力尽

都市，尤其是首尔市的奇景之一……除了“那个”以外再无所求，因

的脸，与付出的努力相比，他们得到的报酬是太少了。 “88 万韩元

此构想描绘连“那个”也不被允许的青春的面貌， 于是写了那部小说。

一代”也是环绕着二十几岁年轻人的一种解释和说明。但是我在 我的小说里希望那不是全部，除了那以外还有其他的存在。比起

郑 ：我们社会似乎有太多的纪念日、庆祝活动，最具代表性的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1

采访记

就是圣诞节。我小的时候圣诞节并不给人这么大的压力。圣诞节必

郑 ：该问最后一个问题了，您有没有想向二十岁一代说的话？

须有“特别活动”和“特别礼物” ，这种强迫症一样的观念，大概在

我总觉得现在韩国的二十岁一代被逼上了绝路。首先大学学费贵死

21 世纪以后开始渐渐严重。消费的欲望比任何时代都高，具有购买

人，为了筹措学费申请各种贷款，一毕业就必然信用破产。加上毕

力的人却不多，人们便经常被相对的剥夺感所困扰。二十几岁的人

业后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就业，不得不长时间徘徊于人生街头。他

对那种阶级性的剥夺感最敏感。在这种二十岁一代经济痛苦的背后，

们是非常需要声援和帮助的一代，却可能是我们社会最不肯照顾的

我认为可能隐藏着韩国社会“父亲的角色”急速衰退的现象。IMF

一代。他们又必须在这个想买的东西很多，凭自己的力量却绝对买

金融危机以后，在韩国社会活成个“还像样的父亲，有派头的父亲”

不起的艰难社会生存下去。很好奇刚脱离二十岁一代的您，想向这

简直比摘星还难。对此， 您的《跑啊， 爸爸》或许是最具深意的作品。

样的二十岁一代说些什么。

从子女的视角看父亲的没落或离席，我想是历史上诠释得最新鲜的 金 ：嗯，无法随便提出健康而美好的忠告……不是因为美好而

作品。

不能说， 是怕那忠告会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归咎于个人。如果说 “再 金： 《跑啊，爸爸》就我个人而言也是对父亲打开话匣子的作品。

努力” ，好像就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给了不努力的人，所以我只能谨慎

想起“父亲” ，有话说，就先写下来。但写下来以后，却不知道该

发言。而且，那些话似乎必须由与相关理念般配的人来说才行，我

做什么。是不是为了耍弄人而开始的？是不是会成为老缠着人“一

不是那样般配的人。我依然被各种欲望纠缠着，无法自由于这个消

起玩”的作品？（笑）

费社会，也曾因为想得到什么而郁郁寡欢，所以不能若无其事地轻 松谈论。可是，同时，我的内在有“我就是我”的欲求，想保护健 康而光明正大的人格。我知道那会令我喜悦。我想其他的朋友也是 如此。那种心情无法用一句话来表达，也不能随便悲观或乐观以待， 我选择的表现方式可能就是小说。因此，我现在能送给二十岁一代 的话可能不是“请做什么什么事”或“希望你怎么怎么样”等热情的 寒暄，相反，应该是向我自己提出叮咛，向仍然以二十岁的面容看 着我的小说中的人物和同时代的读者说话，希望我自己是个思考我 们现在正在穿越的时间的作家。

尾声 韩国社会的年长一代比任何人都忧虑二十岁一代。应该充满梦 想、爱、热情的二十几岁年轻人却没有雄心、壮志、野心和愿景。 “88 1

万韩元一代” ，这可怕的称呼，很多时候包含了年长一代观望二十岁 一代的无情的视线。但是看金爱兰小说中的二十岁一代，会觉得对 他们而言，与其让“大人担心或怜悯” ，不如“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

88 万韩元一代、走回头路的孩子等“二十岁一代的别号”是“社会 的视线” ，而不是“二十岁一代看自己的视线” 。 年轻人敏感于“像我自己” 。为了实现“像我自己” ，他们有权利 不断地、放心地、毫无顾忌地彷徨。金爱兰是个知道“烦恼我像我 3

自己生存的路在哪儿”是多么宝贵的作家。她不受大众视线、评论 家视线、其他作家视线的影响，观察寻找“像她自己的路”的过程 一直令人满足、激动而欣喜。看着她的二十几岁，就觉得“我们失去 的二十岁”也跟着明朗起来，因为我们似乎已经跟着她书中令人爱 怜的人物一起去寻找“我自己的路” 。

2

郑吕蔚/ 文

1.《令我心潮澎湃的人生》 金爱兰 / 著 , 创批 2011, 354p, ISBN 9788936433871 2.《垂涎》 金爱兰 / 著 , 文学与知性社 2007, 309p, ISBN 9788932018041 3.《跑啊，爸爸》 金爱兰 / 著 , 创批 2005, 268p, ISBN 9788936436902

5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采访记

2012安徒生大奖在等着他 图画作家洪性钻先生倾情画意人生 洪性钻先生堪称韩国首屈一指的插画家兼图画书作家。韩国近

如此，以写实描绘与准确考证为基础的洪性钻作品，被公认为具有

代插画自五十年代起始，至今已发展五十余年。在这段光阴里，他

远远超出图画的历史价值，由此，他被视为水平最高的儿童历史图

从未停歇，一直坚持图画创作。说只要是韩国人，就一定看着他的

书插画家与风俗画家。

图画长大，这丝毫不为过。他出生于 1929 年日本强占时期，在韩国 战争前后水深火热的年代里，度过了少年与青年期。除了小学以外，

金庆渊 ( 以下简称“金”) ：能够拜访您，进行这次采访，我感

他未接受过其他正规教育，美术也全凭自学。如果用两个关键词来

到非常荣幸。首先，祝贺您被提名为 2012 年安徒生大奖图画书单元

概括洪性钻作品的特点，那便是“韩国化色彩”与“写实主义画风” 。

的候选作家。

所以，他的真正价值在以韩国历史为题材的插画领域，得到了淋漓 尽致的发挥。在历经殖民地、战争以及高速产业化与西化的过程中，

洪性钻 ( 以下简称“洪”) ：是的，非常感谢。能与传说中的大

韩国也曾遭遇过惨痛的传统断层，所以在创作有关历史纪实等的插

奖有缘，实属意料之外。安徒生大奖，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感觉好

画时，如何再现传统，如何考证历史，至今仍面临重重困难。正因

像穿上了一件不合身的衣裳。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3

采访记

洪 ：我最重视的是写实性，可在《郑培与宝宝》里，我把人的 面孔勾勒得无比简单纯真。真是不可思议，居然凭这个获了奖 ( 笑 )。

作为图画书作家最重视的一点 金：既然说到了写实性，那么请问，您为什么如此强调写实性？ 洪 ：我认为，不论贫富贵贱，谁都可以看到报刊杂志，并从中 受到影响，这当然不用说了；就是对于小孩子，我们也必须告知他 们正确的东西。比如，哪怕只看小孩的外貌，我们也能发现很多图 画与孩子实际的身体、面孔比例相去甚远。也就是说，和我们实际 看到的大不相同。我的意思是指，不该只有漫画里那种微张着嘴、 目光朦胧的小孩形象，而更应该看到孩子真正的模样。 我读文章看到不恰当的地方，也不会放过，经常会联系作者或 评论家金庆渊与图画作家洪性钻

出版社，提出意见。 金 ：大家都知道，与写实性相通，您彻底坚守历史考证。那么，

成为插画家之前 金 ：您太谦虚了。听说您是自学绘画的，对吗？

有什么特别的契机，令您对我国历史与传统这么有兴趣呢？ 洪 ：六十年代，我给一本月刊杂志画历史故事 ( 民间故事 ) 系列 的插画。这样一来，其他出版社以为我只画历史类，所以，很少有

洪： 很小的时候，应该从蹒跚学步的三四岁起，我就很喜欢画画。

其他题材的约稿。可我哪里知道什么历史？只好四处寻访历史学者、

那时，经常悄悄拿来大哥的笔记本，用哥哥们的铅笔画画，然后再

民俗学者等各界专家，在资料收集及考证上下功夫。我本身就是个

用橡皮擦掉。当然，哥哥会大发雷霆，可我不顾挨骂，仍然偷偷地画。

追求写实的人，这一类的工作倒很适合我的性格。

父亲不喜欢我画画，希望我学韩医。韩国战争爆发的那一年

小时候的见闻也有很大帮助，像刚才我提过的人民军的服装。

(1950 年 )，父亲听了朋友的劝告之后问我，要是想学画，需要些什么。

通过仔细观察，长久地留在了记忆里，这非常重要。我在乡下生活

我回答，需要老师和工具。于是，父亲给我买来了油彩、衬边之类

的时候， 看过人们盖房子。当时我进进出出， 全面地观察。怎样修炕，

的东西。可是还没等找到老师，战争就爆发了，那些工具都没来得

怎样铺地板，怎样盖屋顶。你知道，盖屋顶是有顺序的，先得在椽

及用。

子上盖苇箔， 再填上土， 最后蒙上草苫子。这些记忆， 在创作 《盖房子》 这本书时，起了很大的参考作用。

金 ：您觉得自己幼年的经历对绘画有影响吗？ 金 ：读您创作的传统故事或神话，读者会感到，这些故事不是 洪 ：当然有极大的影响。比如，亲眼看过人民军军官和士兵，

在一个和自己脱离的世界，而是在自己身边实际发生的，一股生动

留意过他们的服饰、 徽章、 帽子或鞋之类的。当时他们让我们挖战壕，

的现实感跃然纸上。可以说，这便源于您对写实性的不懈追求。正

有的挖了一半不了了之……这些事情都难以忘记。大概是八十年

是基于这种精神，2007 年，诞生了被评为“用水墨画表现我们民族

代吧，我在杂志上画了很多关于北方的故事，幼年的经历对此有

的叙事诗”的《与洪性钻爷爷一起踏上民俗风物画纪行系列》( 共五

很大帮助。

册 )。应该感谢您。

金 ：听说您本来对西洋画很感兴趣，怎么画起插画来了呢？

洪： 我认为，画别人觉得难画的东西，以及画我深入了解的东西， 是我要做的事情。

洪 ：1955 年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我开始了插画创作。当时家徒 四壁，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朋友，他说，一个人不分昼夜地埋头画 画有什么用，不如权当练习，试试插画，也不失为糊口的办法。于 是他给我介绍了一家出版社。 起初，主要给成年人报刊杂志连载的小说或散文画插图。儿童

最爱的作品与今后的计划 金 ：可以说您画了不计其数的插画，出版的图画书也不少。如 果说其中有您自己最喜爱的作品，是哪一个呢？

图书的工作大概从七十年代开始。先是给小学教科书画插画，后来 给儿童杂志、儿童文学全集配插画。我开始儿童图画书的创作是在

洪 ：应该是《爸爸在哪里？》(2009)。这部作品是我以前绘图编

九十年代。 《郑培与宝宝》(1991) 是第一本书。我在这本书里尝试了

文的《丑陋的驴子》(1998) 一书的再版。如果问为什么再版，还有

完全不像自己的画风，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居然还获了奖。

一个小故事。当时与原出版社的合同有效期快到了，他们与我却没有 任何联系。我一问，出版社说不再印了。于是我心想，是不是有什

金 ：不像自己的画风是指什么呢？

5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么地方出了差错？仔细一查，还真是有差错。母马和公驴所生的不

是骡子吗？驴子和骡子不一样。可我参照了错误的资料， 本应画骡子，

金 ：这就是说，您在重新创作图文，对老故事加以新诠释，对

结果画成了驴。虽然有这样的差错，但这却是我很喜欢的作品。这

此我们非常期待。在您绘图编文的《爷爷的时钟》(2009) 里，您没

时，一家名为 JAIMIMAGE 的出版社提议，让我修改以后重新出版，

有使用毛笔，而是用圆珠笔绘图，给人一种极为独特的感觉。您那

这本书便以《爸爸在哪里？》为题重新面世了。

样做，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另外，我对《狐狸谷一族》(2007) 的文本很满意。为了绘画， 我亲赴中国东北，五天四晚里，我长时间观察他们的建筑，还吃了 青蛙肉和熊肉。

洪 ：用圆珠笔画素描时，线条表现出来的明暗给了我很独特的 感觉，所以就尝试着用圆珠笔来绘图。我本来主要使用毛笔和钢笔。

最重要的是，对现在创作中的传统故事图画书，我极为喜爱。书

还有一种绘图笔， 软绵绵的， 不用力的话， 就能画出很细的线来。有时，

名为《兔子的审判》，说的是一个书生救了掉进陷阱的老虎，却差点被

我还会把牙签削尖了来作画。我觉得，细致精密的图画能为孩子们

吃掉，结果兔子救了书生的故事。我想把这篇传统故事的情节稍稍改

呈现准确的景象。

变一下。人们对身边的动物犯下了多大的罪？我们造成的危害有多大？ 动物们在怎样地埋怨我们？我把故事焦点集中在了这几点上。我对自 然与动物、环境、伴侣的意义之类的主题很感兴趣，很想与孩子们分 享这些故事。那些尚未被发掘但必不可少的传统故事，是值得分享的。

寄语年轻作家 金 ：最后，请您说一句话，送给年轻一辈的插画家。 洪 ：我想跟他们说，按自己的个性来创作，需要切记的是，脚 踏实地，也就是说竭尽全力来使自己满意。我认为，作家应当正直， 必须照实来表达。我们不是把用文字不能说出的东西，来用图画进 行具体的视觉化吗？最关键的是，历史即是记录。尤其孩子们觉得， 图画是可以原封不动去相信的东西。所以绝不能歪曲。 金 ：谢谢您花费这么长时间讲述了这么多宝贵的内容。比起在 国内的知名度来，您的画在国外可能还没有为很多人所知，所以希

2

望这次安徒生大奖的提名，能成为您走向世界的契机。 金庆渊 / 文 1.《爷爷的时钟》 尹才仁 / 文 , 洪性钻 / 画 , NURIMBO 2010, 36p, ISBN 9788958761082 2.《狐狸谷一族》 白石 / 文 , 洪性钻 / 画 , 创批 2007, 52p, ISBN 9788936454159

1

3.《郑培与宝宝》 Kim Young-hee/ 文，洪性钻 / 画 , Froebel, 1991 3

4

4.《与洪性钻爷爷一起踏上民俗风物画纪行系列》( 共五册 ) Won Dong-eun/ 文 , 洪性钻 / 画 ,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2007 5.《盖房子》 洪性钻 / 著 , 宝林 1996, 46p, ISBN 9788943302146 6.《爸爸在哪里 ?》 洪性钻 / 著 ,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2009, 30p, ISBN 9788986565874

5

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5

采访记

创造自己的风格和故事 与不倦探索的图画作家金东成对谈 图画作家金东成因创作图画书《接妈妈》 （2006）而获得了读

金东成（以下简称“金” ） ：我想首先从自己的经历谈起。在大

者的广泛好评。日前，笔者专门采访了他。金东成是以《与叔叔一

学里我的专业是东洋画。不过，以画廊展示为中心的“纯艺术”对

起骑自行车旅行》 （1998）一书走上儿童图书插画作家之路的。随后，

我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了解了插画艺术，

他创作了《回声》 （2001） 、 《南丁格尔》 （2005） 、 《野花童》 （2008）

从能够随时与大众互动这方面来讲，我感到插画特别有魅力。开始

等图画书，并完成了《银碧村月月家》(2001)、 《飞不起来的萤火虫》

插画创作以后，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美术书及童话书的创作之中。

（2007） 、 《绣鞋》 （2008） 、 《书和快乐之屋》 （2009）等故事书的插

出版物插画不但可以彰显画家的个性，同时也是与大众进行沟通互

画工作。除了为出版物创作插画，他还活跃在邮票、海报、电影、

动的平台。为少儿读物创作插画，是我向这个领域迈出的第一步。

卡通、 动漫等诸多领域。这次， 我们的对谈话主要围绕“出版物插画”

图画书是一个很独特的媒体，非常有魅力。现在，我的主要工作一

而展开。

半是广告插画，一半是出版物插画。

严惠淑（以下简称“严” ） ：见到您很高兴。第一次听说您的名字

严 ：我看过一份资料，提到您讲过，自己深受图画书作家查尔

是在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举办的“韩国人的面孔”展示会上。

斯 · 奇宾和李亿培的影响。这两位作家的风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

您的水墨画很温馨，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画最后成了《与叔

您分别受到了他们什么影响呢？

叔一起骑自行车旅行》的插画。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开始为少儿图 书创作插画的呢？

5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金 ：我所说的影响不是指绘画风格方面，而是指艺术家的意识

和态度。查尔斯 · 奇宾打破了人们固有的“图画书即少儿书”的偏见。 他的作品不但展现了绘画的美，同时也表达了艺术家本人的精神。 他扩大了图画书的题材，提升了图画书的深度。和他一样，李亿培 也是一个有着彻底的艺术家精神乃至“工匠”精神的画家。他在绘 画作品中融入了诙谐幽默的成分，这与韩国人固有的精神气质相结 合，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并且，他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绘画 风格。两位艺术家都非比寻常且个性鲜明，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我 本人现在正处于一种多方探索、寻找自我的过程中。因此，他们两 位就是我的楷模。 严 ：哦，原来是这样。 金 ：因为图画书惯常被称为“少儿读物” ，所以在表现上会有很

图画作家金东成与评论家严惠淑

多局限。不过，尽管图画书的主要读者是儿童，但事实上也会拥有 一批忠实的成年读者。当然了，我们还是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主 要读者群即儿童身上。儿童的特点是将眼前看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

严 ：您在创作的时候，最重要的着眼点是什么？

照单全收。因此，我们应该站在儿童的角度去表现内容和主题。 金 ：首先是熟读作品，然后去深思文本与插画之间的关系。插 严 ：您创作了很多插画作品，能说说其中比较满意的吗？

画创作有几种不同的表现方式 ：其一是超越文本，创造新的东西 ； 其二是在文本的基础上稍作扩展 ；其三则是老老实实地表现文本。

金 ：满意谈不上，但我可以举出一部分创作过程比较愉快的

有的作品尽管非常优秀，但也许并不需要插图。比如玄德、权正生

作品。首先要说《接妈妈》 ，它是我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图画书。

的作品就是这样的例子，他们的文字就已包含所有内容了。对插画

而《回声》和《野花童》都是以故事为中心，在此基础上配了我

作家来说，最好的作品就是文字不完全，因此给绘画留出了一定的

的画，即所谓的“故事图画书” 。在《接妈妈》中，我把从文本中

发挥空间。一本图画书，有可能以图画为主，以文字为辅 ；也可能

获得的印象具体化、形象化了。尽管文字很短，但是每次读的时

是以文字为主，以图画为辅。因此，对图画书作家来说，理解文本，

候都会产生不同的情感，尤其是故事的开放式结局让人印象深刻。

并在此基础上融入自己的想法非常重要。

因此我用单色表现现实世界，用彩色表现想象世界。这样， “与母 亲的相逢”既可以被理解为想象，也可以被理解为现实——这就赋 予了读者以无限的审美空间。也就是说，我把在寒风中等待母亲归

严 ：申京淑的小说《蓝色的泪》 （单行本名字是《李真》 ）在报 纸上连载时是您创作的插画，那么，您在创作时会注意什么？

来的孩子的心理和思念之情转化成了可视的形象。 其次我想向大家介绍《南丁格尔》 。读这部作品，西洋与东洋、

金 ：报纸这种媒介，连载小说的特性，还有读者的心理，要考

渺小卑微的鸟和位高权重的皇帝、朴素与华丽、自然与人类之间的

虑到这些问题。而且，我在创作时采取了比较华丽的风格。单行本

差距以及相反的价值等，都会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他们的形象自然

出版时没有把插图加进去。如果把这些插图原封不动地加进去，应

也就呼之欲出了。这部作品能让插画创作者感受到“导演”的乐趣。

该是不太协调的。 严 ：李友庆、洪性钻等画家也在报纸和杂志上创作发表了很多 插画。插画家一般都是收到约稿后进入创作的，那么您以怎样的方 式进行创作呢？ 金 ：收到约稿后，我只会选择有感觉的作品，然后着手创作。 我不会为不适合我的作品去创作。如果读了文本后没有产生任何感 情和灵感的话，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去做。有一次，有人请我为电 影《牛铃之声》改编的图画书作插图，但是我拒绝了，因为书的内 容完全是照搬电影的。 严 ：您希望今后创作什么样的作品？ 金 ：我想逐渐开始自己讲故事。迄今为止都是通过图画“间 接地”说自己的故事。今后无论是图画书也好，还是展示会也好， 我希望能把自己的故事通过自己的方式“直接地”表达出来。现 在我还没有自己的风格呢。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7

采访记

严“ ：没有自己的风格” ，具体指的是什么呢？每次看到您的作品，

严 ：今后您会创作什么样的图画书呢？

我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金东成画家的作品啊。 金 ：现在手头正在创作几本，但我很难有定论。从大的方向来 金 ：这个嘛。其实我对不同文本采用的是不同的绘画风格。文

讲，我希望可以创作真正需要但目前却为数不多的“纪录图画书” 。

本里在表现什么，我就尽量去寻找适合它的风格。 《银碧村月月家》

首尔啦，金刚山啦，汉江啦，这些都可能成为素材。 “正祖的华城

里有两个很具体的形象： 一个是名为“青松”的地方， 一个是名叫“郑

出行” 等也可以通过图画书来表现。另外， 我想重新诠释诸如安徒生、

镐京”的神父。这种情况，我是无法随意去表现的。在我亲眼见到

奥斯卡 · 王尔德等名家们的作品，即“名作新释”系列。我心里已

郑镐京神父，亲自去过作品中的地方之后，三条腿的狗月月和神父

经盘算好了几部渴望诠释的作品。最后，我还想创作像莫里斯 · 桑

的角色才具体化了。 《野花童》是作者自传性的作品，文笔清新，很

达克的《皮埃尔》那样表现儿童生活和心理的图画书。皮埃尔是

有魅力。尽管文学性并不那么高，但它表现了作者心中所愿，因此

一个“我不在乎！”不离口的孩子 , 但自从有一次被狮子咬了以后，

我就去把它表现出来。与之相反，在创作《飞不起来的萤火虫》的

就开始说“我在乎”了。我想创作这种描绘孩子的心理同时又充

时候，与具体故事相比，我更倾向去凸显作品中包含的信息和抒情

满趣味性和各种小插曲的图画书。

性，因此我采取的又是不同的风格。 严 ：感谢您接受这么长时间的采访，期待您今后会创作出更多 严 ：插画家根据文本的不同去尝试与之匹配的绘画风格，这不

更精彩的作品。

是一件好事吗？有什么问题呢？ 时间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从自己的经历到作家与大众、 金 ：迪克 · 布鲁纳、约翰 · 伯宁罕的绘画风格就非常有个性。

文字与绘画的关系，再到作家的角色、个人风格等，我和金东成画

他们以自己固有的风格为基础，然后加上故事，从而创作出非常有

家就很多话题进行了推心置腹的探讨和沟通。无论为哪一个领域创

能量的作品。换言之，他们创作的是包含自身固有故事的作品。

作，金东成的作品总是让人充满期待。衷心地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 他内心编织的故事会绽放光彩，他的作品世界会更加丰富多样，精

严 ：那么，您在创作作品的同时，对哪些艺术家比较关注呢？

彩纷呈。 严惠淑 / 文

金 ：很多啊。比如说电影导演黑泽明、斯坦利 · 库布里克、伍 迪 · 艾伦等，他们的表现力让人惊叹不已。同代同行中，我对白希 那的想象力、裴贤珠的纪录片表现方式以及李慧兰的绘画风格都 非常关注。另外，权伦德的艺术家风范也让我真心叹服。看到那 些同龄人或者后辈的作品，我深信今后将会有更多富有想象力的 图画书作品问世。 3 2

1.《野花童》 林洁泽 / 文 , 金东成 / 画 , 路友儿童出版社 2008, 45p, ISBN 9788955820829 2.《南丁格尔》 金瑞庭 / 文 , 金东成 / 画 , 熊津出版集团 2005, 42p, ISBN 9788901049885 3.《回声》 李周洪 / 文 , 金东成 / 画 , 路友儿童出版社 2009, 36p, ISBN 9788986621938 4.《接妈妈》 李泰俊 / 文 , 金东成 / 画 , Hangilsa Publishing Co., Ltd 2004, 38p, ISBN 9788935657124

5 1

5.《绣鞋》 金昭妍 / 文 , 金东成 / 画 , 蓝色儿童 2008, 155p, ISBN 9788961551045

4

6.《书和快乐之屋》 李英棲 / 文 , 金东成 / 画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9, 192p, ISBN 9788954607346 7. 《银碧村月月家》 权正生 / 文 , 金东成 / 画 , Little Mountain Publishing Co. 2001, 60p, ISBN 9788989646006 8. 《与叔叔一起骑自行车旅行》 蔡仁善 / 文 , 金东成 / 画 ,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1998, 46p, ISBN 9788986565515

8

6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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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记

她想让孩子明白“我们” 金吕玲童话世界对真诚与信任开放 作家金吕玲从小说创作开始了自己的写作尝试，但大学时期曾

金志恩 （以下简称“恩” ）： 很高兴见到您。您既写童话又写小说，

听过一学期的儿童文学课，却把她引向了童话作家之路。结果最晚

拥有从儿童到青少年及成人的广大读者群，并得到了他们的坚定支

来的儿童文学成为了她步入文坛的第一篇作品。写出第一篇童话时，

持。那么对于您来说，这两种写作有何不同？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写的是童话。作品问世后，人们说这不是童话嘛。 这时她才想，可能也有有关童话的文艺理论吧。之前她还一直以为

金吕玲（以下简称“玲” ） ：我总是从“为什么”开始。如果在某

作品里出现孩子的便是童话。但理论归理论，故事却没有按它来写，

种情境下，有着善与恶的结构，有着犯罪者和被害人，我便会问 ：

她只是努力从自己身上找到并抽出心底深处的孩子而已。在不到一

“为什么哭？” “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挨打？”无论是童话还是小说，

年的时间里，她获得三项大奖。2007 年以童话《带来记忆的孩子》

走近“为什么”是最难的。有些人问我，降低了水准是否就成了童

获马海松文学奖，以《我的心里住着海马》获文学部落儿童文学奖，

话？其实不然。童话作品的水准只可升不可降，难的是怎样才能把

2008 年又以小说《小子万得》获得了创批青少年文学奖。而今，她

自己拉到儿童的水平线上。我为走近孩子们的“为什么”而不断努

已成为韩国儿童文学界必须牢记的作家。

力。在这样不断反复的过程中，终会迎来儿童的视野在你眼前豁然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59

采访记

的地方。不仅要与人物四目相对，还要找到从眼睛里看不到的东西。 恩 ：您的很多作品读起来都像是在告白，那声音有时是非常彻 底的男声，而有时又是令人吃惊的女声。我觉得您是非常罕见的能 够自如地穿梭于男女视角之间的作家。 玲 ：我不想让读者一眼识破我是男是女。很多人都说不知是男 人写的还是女人写的。我很庆幸写完《小子万得》之后大家仍没看 出我是女人。有一天，我偶然碰到了前辈作家蒋正一。他说 ： “万得 （写《小子万得》的作家）不是男人吗？你是女的？”听过之后，我 有些吃惊。读高中时，我和朋友一起学过跆拳道。难道这帮了我的 忙？运动的时候，不论男女都难免会有所接触，通过痛快地击倒对 方，我学会了毫无顾忌地说出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心情故事的方法。

童话作家金吕玲与评论家金志恩

恩 ：在您的作品里总会有一个大人，完全信任软弱而又单纯的 孩子。 玲 ：在我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关头，都遇到了一个帮我解决难

展开的那一瞬间。我从那时起开始写草稿。作家是“关注的人” 、 “提

于解决之事且相信我信任我的人。我在曾祖母和姥姥家长大，曾祖

问的人” 、 “记录的人” 。不论在童话里还是在小说里，都不会有单纯

母是一位年过百岁的老奶奶。她的影响是极大的。因为活到这个岁数，

的善恶结构，因为无论谁都会心怀“为什么” 。

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还有一位一直相信我的邻居婶婶。她们只是 站在我背后某一个不至放弃我的地方紧紧地拽着我，似乎在告诉我

恩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您在谁也无法去责怪谁的结构中

“我就在这里” 。当我陷入人生低谷时，总有人对我说“我拽着你呢，

讲述着各种人生故事。在《我的心里住着海马》里，您展现了养父

现在没事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人，我才得以成长。对于小孩来说，

母与养子女的内心情感 ；在《带来记忆的孩子》里，您搜索着被遗

大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见过那个人吗 ?》里的人行道叔叔也是

忘的存在记忆。您对谁都是公平的。那么，您是否有过以这样的视

这样的人。

角去关注人的某种特别的个人经历？ 恩 ：您在故事里讲的与其说是主人公的成功经历，倒不如说 玲： 不论是哪部作品， 里面都有我。那里的我不是平平淡淡的我，

是可以一笑置之的防御经历。从“挨了顿痛打，但我们还是活下

而是非常迫切的我。能够触动我心中某种迫切的故事，才能够触动

来了”的方式中感受到的直率往往会引起人们的共鸣。尽管这样，

他人的情感之弦。因而不论什么素材，我都会把它放到能够触动我

您还是在告诉孩子们绝不要放弃。所以，给人一种在教孩子们“人

为止。所谓体现在作品里的经历就是指这些东西。那是在我读高中

生防身术”的感觉。

的时候，我们班里的学生特别爱借故早退，因为班主任老师年轻好 欺。有一天，班主任终于痛下狠心宣布道 ： “不管什么理由，从现在

玲 ：在学跆拳道的时候，一同学了防身术。 “打架是小气的”这

开始一律不准早退。 ”但不巧的是，那天我吃了两个不知谁带的茧

句跆拳道馆长的话（ 《小子万得》 ）也是那时听到的。这世道稍有不

蛹后竟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无奈只好去找横脸宣布“就算父母过

慎就会挨打。我常想，偶尔也要让孩子们看到这样的世界。我希望

世也不能早退”的班主任。 “老师，我得请假早退了。 ”老师看了一眼

孩子们能够拥有一个符合生活实际的梦想，而不愿对他们说“乌托

我长了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疹子的脸，露出为难之色。至今我仍然无

邦就在那里，去看看吧” 。我长大的过程中至少还有相互照看守护

法忘记老师那张脸， 因为它触动了我心中的某种东西。怎么办好呢？

的“我们的原则” ，但现在的世道只顾人人自保，只有“我的原则”

如果我就此早退，老师可怎么办呢？老师那么想树立威严，却即将

在相互竞争。越是这样的时候，我越想让他们明白“我们” 。

被一个出乎意料的食物中毒的学生搅局。这时，我还瞪着发红的眼 睛真心实意地为老师担忧，而老师也许正恨得牙根痒痒。就在这种

恩： 您作品中的主人公唯独对 “恭维之词”表现出强烈的排斥感。

荒唐如情景喜剧般的情况下，也有某种强烈触动我们的东西。这就

“小子万得”在不停地嘲笑着大人们的虚伪， “天志（ 《优雅的谎言》 ） ”

是故事。 恩 ：那么您的作品里是否总有一个被“某种东西触动”的您呢？

真切地期盼真心实意，最终却迎来了死亡。 玲 ：以虚假的赞扬当道，屈服于风言风语者，这样的人我见过 很多。这些人大多手握权力。

玲 ：很多人读过我的作品之后，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 “故事里的 哪一个是金吕玲？”读者认为是谁就是谁吧。他们既是我也是曾和 我在一起的人。我不断地将触动我内心深处的人写进我的作品中。

恩： 在您的童话里，清晰分明地刻画着这世间的权力型“虚假” ， 并让那些伪善的权力无处容身。您作品中的权力常常是可笑的。

将某些人写进作品，并不是揭发，而是扶持，是向他告白，向他忏悔。 是对他说 “我不曾了解你” “ ，但现在看来是你啊” ， 是向他们表示谢意。 当然我是一个作家，作家不能只谈表面，而应该深入挖掘记录不到

6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玲 ：我小的时候，曾有过无法承受的困苦时期。而每当这时我 都会像念咒语一样对自己说“笑笑” 。真正的笑容是嗒嗒落泪的笑，

是笑着笑着就流出汁液般眼泪的笑。那笑和眼泪里含着真诚，而这 真诚就是一种力量。 恩 ：告诉您真诚就是力量的，应该是无条件地守护着您的奶奶 和姥姥吧。当然在您的作品里，也时常会看到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 之间的深切关怀和鼓励。 玲 ：我的曾祖母过世时一百零八岁。姥姥说她是在地上成仙后 飞到天上去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和神仙同住一室了？我想 也许就是这样的。五六岁的我站在比我大百岁的曾祖母的脚面上， 一同踩着石磨剥橡子皮。我们互相搂抱着亲密无间地做活，奶奶口 中唱着“皮儿皮儿轻轻去，瓤儿瓤儿多多留” 。当曾祖母和姥姥相 继去世时，我心里空荡荡的，仿佛神仙都已离去，只留下我一身空躯。 在我眼里她们都是最无愧于“大人”这一称谓的大人。我觉得自己 是在代替她们记录她们的语言。 宗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温暖的记忆，妈妈信奉基督教，奶奶 信奉佛教，而结婚对象的家庭又信奉天主教。小时候，我常跟奶奶 去一个名叫东鹤寺的庙，每当我躺在佛主膝下入睡时，寺内僧侣便 会轻轻唤醒我。在教堂里，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传道士后面，追问他 何时给我吃大麦饼。我想这世间虽然有很多神，但在“可以做和不 可以做”上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面孔出现 而已， 归根结底其实神只有一个。所以我才写了像《带来记忆的孩子》 那样以无数个精灵之眼展现儿童内心的童话。 恩 ：如果说儿童文学是连接两代人的心灵桥梁，那您便拥有着 理解并超越两代人的智慧之眼。 玲 ：写作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自己内心里犹如奶奶的那一面。 感觉不到分离出去的必要性，反而希望那些超越年龄界限的可爱的 存在能够更长久地停驻在我心里。我觉得自己会活到一百零三岁。 到百岁时，我想留下一篇难以区分是童话还是小说的优秀作品，之 后再离开人世，说展现百岁文学也无妨。

1

金志恩 / 文

3

1.《我的心里住着海马》 金吕玲 / 文 , 卢石美 / 画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07, 158p, ISBN 9788954604048

2

2. 《小子万得》 金吕玲 / 著 , 创批 2008, 237p, ISBN 9788936433635 3.《见过那个人吗 ?》 金吕玲 / 文 , 张敬惠 / 画 ,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2011, 175p, ISBN 9788954614542 4.《优雅的谎言》 金吕玲 / 著 , 创批 2009, 228p, ISBN 9788936456221

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61

翻译家感怀

没有翻译 何以把握韩国文化之美 以韩国文学翻译家的身份撰写 这样一篇文章，多少让我感觉有些

他人共享成果，给研究资料注入新生命的一种手段。 然而，对朝鲜后期资料的翻译，绝非一项简单的工作。就文学

奇怪。因为我从未自认为是翻译家，

作品而言，我们有必要把自己案头上的作品所具有的情感与深度，

同时也从没觉得自己所从事的正式

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二十一世纪的读者。当然，这绝非易事。如果我

职业从属于翻译领域。我的这种看

们想让今天的读者体会四、五个世纪之前读者的感受，那么只能寻

法，也许是源于学术界关于翻译低

找出某种手段，把这些内容转换成我们的翻译语言。例如我与妻子

于所谓“研究”的错误认识。然而，

翻译的十七世纪初的小说——《云英传》 ，就需要把与今日相去甚

尽管我作为学者，自我认识如此，

远的事件及对人物的隐喻、文学性暗示，用英文传达给读者。如果

但在过去的日子里，我确实翻译了

缺少有助于理解作品的这些类似于路标的关键要素，现代读者将无

不少图书（经常是与我的妻子车吉

法以十七世纪读者的方式，去理解作品，与此同时，作品所具有的

合译） ，而且我担任宾汉姆顿大学

美感与深度将会大打折扣。如果没有这些要素，那么作品即使是朝

翻译研究教育项目主任一职，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在这篇短

鲜后期文学中的经典之作，也将无法引起读者的兴趣，只能沦为枯

文里，我想针对此种翻译之谜，以及为何说翻译是研究韩国学学者

燥无味、毫无阅读价值的糟粕。因此，我们不是单纯地进行文本翻

的必备本领，进行一番深思熟虑。

译，而是连同历史、文化一起在进行翻译。

我的研究领域是朝鲜时代后期。在北美，对十九世纪以前的韩

最后，我想说的是，对研究朝鲜后期的学者而言，翻译的重要

国进行实质研究的学者如今少之又少。研究人员锐减的情况在韩国

作用在于能够大力促进我们研究领域的成长。我们不能期待在没有

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大同小异。为什么会出现此种现象呢？若要举出

任何诱饵的前提下，学生们会自发对朝鲜后期的学习产生兴趣。优

其中一项具有说服力的论据，那便是因为对这一领域的研究，要求

秀的注释版翻译图书，能够引领年轻一代的学生走进这块魅力十足

学生必须具备多种语言能力。学生们不仅需要具备出色的韩语能力，

的领域，而不会重蹈以往无数年轻学者们连了解的机会也没有的覆

还需要精通汉文与古韩语，也许还需要懂一定程度的日语。这可以

辙。如果没有充分的英译朝鲜后期资料，那么下一代的韩国学学者

说是令不少学生退缩的障碍。必须投资数年的时间，可能也超出了

们会因为资料不足，而很难在学术上再攀高峰。在这种情况下，不

大部分学生的意愿，令他们感觉负担。加之，为了学生们今后能进

仅是有志于投身学术界的学生们会受到影响，由于朝鲜后期研究专

行富有成效的研究，需要熟悉的资料的数量也堪称极重负担。研究

家的人力资源不足，大学及多地区研究机构的相关教学工作必定元

朝鲜后期的学者们，站在不同的视角，也许会有人视其为负担，但

气大伤。如果缺少关于朝鲜后期文献的优秀译书，我们会失去向学

从王朝实录，到诗歌、文献集，以及官报等，其中分散着拥有千年

生教授深奥的韩国文化的机会。学生们可能会暂时迷上最近的韩国

以上价值的珍贵文献，数不胜数，堪称一件被祝福的事情。这些文

电视剧或流行音乐，但朝鲜后期文学作品的深度与美感是超越时间，

献大多未形成体系，不便于在其中筛选资料，甚至都没有被译成现

持续永恒的。要想把握韩国文化的美， 翻译是唯一真正的手段。因此，

代韩语。因此，有志于研究朝鲜后期的学者们，需要对自己的研究

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坚持着翻译事业。

带有一份真正的热爱，对原本就困难的领域，且大部是未知的领域， 迈克尔 · J · 佩蒂德 / 文

做好献出自己学术生命的准备。 在这里，翻译便起到了作用。我虽然自认为不是翻译家，但我 认为翻译是必需的。我单纯是为了使资料适用于学术活动而进行翻 译。例如，如果不为阅读论文的读者们翻译诗歌，又怎能与他们共 同探讨孤山尹善道 (1587~1671) 诗歌的价值呢？这当然是绝无可能 的。因此，各类文学及非文学作品的翻译，对研究朝鲜后期的我们 而言，必不可少。王朝实录中的一字一句，对市场风景的描绘，抑 或碑文上残存的字句等等，它们的重要性只有在我们翻译之后，才 能得到读者的认同。如此简短的文句自不用说，对于要求完整且高 水准翻译的小说，尤其是长篇作品，翻译更显重要。翻译是为了与

6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迈克尔 · J · 佩蒂德 (Michael J. Pettid) 纽约州立宾汉姆顿大学亚洲及亚裔美国人系韩国学教授，兼任翻译研究教育项目主 任。在夏威夷大学取得韩国古典文学博士学位。曾发表有关韩国料理历史的论文集 （《韩国料理 ：从插图中看历史》，2008）和十七世纪韩国小说《云英传》的翻译注释 本（《云英传 ：朝鲜王朝的宫廷爱情故事》，2009）等，针对朝鲜后期的文学、历史、 宗教及文化，出版过大量著作。另外，他还参与了近期出版的 《朝鲜时代的儒学与女性： 新观点》（金英民合编，纽约州立大学出版部）的合编工作，发表过多篇论文，同时 与人合著过多部图书。最近他的研究方向是“朝鲜时代的农耕社会与农民”。

韩国小说 首次在墨西哥出版的传奇 大约三十年前，从韩国文艺振

的御驾总算姗姗来迟。那一刻，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生为女儿身。试

兴院起步的韩国文学外语翻译资助

想，一个小巧玲珑的东方女人跳上前去，献上一个大大的拥抱，表

项目，历经翻译金库后，2001 年以

示问候，又有哪个男人会讨厌呢？面对又惊又喜的社长，我说出墨

韩国文学翻译院为新起点，迎来了

西哥驻韩大使的名字，提起出版的事。他当场把随行秘书介绍给了

飞跃发展期。我在翻译院初创时期

我。在秘书的带领下，我去了出版部，三下五除二便签下了出版合约。

担任理事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就这样，FCE 出版社史上第一本韩国中短篇小说选，于 1991 年秋

可翻译院的设立眨眼却已过去了十

天面世。

年…… 如果问我“翻译韩国文学作品

二十余年转瞬即逝的翻译工作，改变了我们夫妻的人生。翻译 的过程里，我们不断产生疑问，也得以与作家直接会面，进行交流。

的契机是什么” ，我会回答是因为

说起来，对像吴贞姬老师一样的著名作家，也敢于攀起了交情。如

胡 安 妮 塔 (Juanita)。1977 年， 我

果不是翻译，我们哪能与文坛巨擘相交甚笃，一起踏上拉美之旅呢？

去哥伦比亚波哥大学习拉美文学时，她是我寄宿家庭的主人，虽然

负责文字润饰的丈夫也由此对韩国及韩国人更加理解了，并通过与

没能毕业，但对大学教育多少有些了解。一次她问我 ： “韩国也有

作家们的交往，得以看到韩国代表性知识分子、文化人的真貌。甚

文学作品吗？”那天夜里，要想介绍韩国，宣传韩国文学，就必须

至说我们夫妻的生活水准之所以变得“高尚”与“优雅” ，全应归功

尽快翻译韩国作品的念头占据着我的头脑，令我辗转难眠。七十

于翻译工作，也不足为过。

年代末的这个决心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得以实现。那是由于闵镛泰 高惠仙 / 文

( 现任高丽大学名誉教授 ) 老师的一句劝告——“韩国文艺振兴院现 在正资助韩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工作，你不想译一下中短篇作品吗？” 那一刻，我想起了四季如秋的哥伦比亚波哥大的胡安妮塔，于是我 选取了以从二十世纪初到产业化时代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开始着 手翻译。不知是因为我把这事当成了本职工作，还是因为在大学专 攻西班牙文学、研究生时又专攻语言学的丈夫 (Francisco Carranza

Romero) 的关系，翻译过程异常顺利。

高惠仙 西班牙文翻译家兼任檀国大学西班牙语学系教授。著有《Lengua coreana》、 《麦蒂索 人的国家 (Países de los Mestizos)》等。将《Máscara》和《Popol Vuh》译为韩文，将《韩 国中短篇选 (Cuentos coreanos)》（FCE, 1991) 和《你们的天国 (El Paraíso cercado)》 (Trotta, 2003)、《刀之歌 (El canto de la espada)》（Trotta, 2005) 译为西班牙文等，共 译有 10 本翻译著作。 2000 年获智利 Condecoración de Gabriela Mistral, 2007 年获韩 国文学翻译奖。

真正的难题在于与出版社洽谈，是选择西班牙出版社？还是 拉美出版社？眼前一片迷茫的时候，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是当时 的墨西哥驻韩大使 Cassio Luiselli。我与他的友谊起了决定性的作 用。在西班牙语圈，最广为人知的出版社之一是墨西哥的 Fondo de

Cultura y Económica(FCE)。幸运的是，墨前任总统 (Miguel de la Madrid) 当时是这家出版社的社长，且与大使交情匪浅。可这又有 什么用？我们通过大使馆，传递书信，却因为拉美人特有的“慢性 子美学” ，一年过去了，也没办成任何事。结果，我借口参加在古巴 召开的学术会议，途径墨西哥城，选择了直接访问出版社。一到墨 西哥，我便给 FCE 打电话，秘书却回答，现在社长不在，让我留下 联系方式，以后会跟我联系。可是，等待中的回音却如同石沉大海。 我只好亲自上门。上午八点，我到了出版社，秘书用内部电话回答， 今天开会，请明天再来。可第二天是回国的日子！默默看着我与秘 书通话的胖警卫大叔悄悄提醒我说，社长就快来上班了，在门前等 就行。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站在位于市中心的出版社前，吸了 近两个小时著名的墨西哥城废气后，在警车的一路护卫下，前总统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63

翻译家感怀

韩国文学翻译难 融入世界感动多 家。他们读完连韩国读者也费解的李承雨的作品，与我们进行有关 宗教与拯救，蕴含对爱的深刻思考的对话时，我感到自己作为翻译 家，为追求准确的意思与文体的再现而付出的种种努力，在这一刻 得到了回报。 《客人》出版后，在读者见面会上，当有人为了从奥斯 威辛集中营幸存回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父亲，而询问写作的治疗作 用时 ；当面对在因意识形态反目的作品人物中作者到底支持谁的提 问， 黄皙暎作家毅然回答“亡者”时， 那份沉甸甸的感动也是译者的。 在南北韩关系陷入僵局，原教旨主义丧失宗教本质因而气焰嚣张的 今日，这一作品仍具有真实性。 韩国文学在法国得到大力宣传，应归功于大胆尝试新形式的各 类作品、韩国文学翻译院这样的公共机关，以及各位才华横溢的译

1995 年，黄顺元作家的《山口村的狗》在 ZULMA 出版社出

者。在翻译研究课程上，参与翻译家培养工作的我们，看到生气蓬

版后，我从主编处辗转得知，一部分读者在购买时把这本书当成了

勃的法语圈预备翻译家们在课程结业后，拿到翻译资助，踏上专业

色情文学作品。这是因为法语单词有阴阳性之分，所以题目被译成

翻译家之路时，心中的喜悦之情无法言喻。我认为，年轻一代把热

了“山口的母狗” ，再加上，ZULMA 的目录本身包含有色情古典文

情与努力奉献给文学翻译事业是时代的大幸，也是翻译院工作中最

学作品。这本书如果在今天出版，相信会收获更好的反响。

重要的部分之一。优秀的译者们持续介绍各种作品时，海外的韩国

2000 年之后，借民主化与经济发展之力，韩国电影与文学作

文学作品将会互为参照文本，大大提高其知名度。黄皙暎、李承雨

为无需审查的自由作品，持续以多种形态，对社会正义、生存状态、

作家的作品早已开始收录在 Gallimard 社、Seuil 社等出版的普及版

女性与社会、历史等各方面提出问题，与日常化、重视精神层面，

世界文学全集中，以他们的作品为先导，韩国文学将迈向世界文学

以及自传色彩浓厚的法国文学得以交流。进入 2000 年代，作家黄

的崭新天地。

皙暎、李承雨、金英夏、吴贞姬在法国收获了热烈的反响。尤其是

2011 年，韩国文学持续着年轻化与多样化的尝试。2008 年的

黄皙暎作家，曾经访问北韩，几乎是踏上了亡命之旅，回到韩国后，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奇奥曾在读完黄皙暎、李承雨、金爱

一度身陷囹圄。我的恩师从他那儿拿到了翻译授权，使我有幸开始

兰、韩江、朴赞顺等的法译作品后，高度称赞这些作家给陷入自嘲

着手翻译他的作品。对我的译稿负责审订的庄周堪称“亚洲通” ，

的法国文学注入了新的活力。最后我希望，翻译院的推荐图书目录

当时他以外交官的身份结束了在韩国的任期，前往台湾、日本等地

在运行时，能更好地反映出此种活力来。

工作。我与他通过传真及邮件联系，完成了翻译及审订工作。在翻 崔美卿 庄周/ 文

译《去森浦的路》一书时，为了弄清其中一个短篇小说《骆驼眼珠》 中某种性爱工具的正确法语名称 ( 因为周围无人知道 )，我俩特意 去了巴黎一家成人用品店，请老板为我们收集资料。由此获得了此

崔美卿

种工具用法语应叫“母鹿之眼 (Oeil de biche)”的重要信息。另外

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究生院教授兼国际会议翻译。 1999 年获大山文学奖，2011年 获第十届韩国文学翻译奖。

翻译《客人》时，书中某一部分描写了发生在黄海道信川大屠杀 纪念馆的事情，庄周因为做文化特别报道的关系，几次访问北韩， 曾得以仔细观察现场，这对作品翻译起了极大的帮助。 除此之外，出版以后，在与当地媒体的见面会上，带着独特视角， 对译作认真仔细阅读的记者们，也令我深受感动，且让我看到了新 阅读方式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在与读者、学生的见面会上，不是 作为韩国作家，而仅仅作为作家，得以与读者倾心交谈时，探讨文 学与写作在我们人生中的意义时，我看到了不是以韩国文学，而是 以文学定位的可能性。我们不再是韩国文学翻译家，而是文学翻译

6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庄周 前任 外交官（曾在驻韩国和 驻日本大使馆工作），1999 年 获 大山文学奖 翻 译奖， 2006 年获韩法文化奖，2011年获第十届韩国文学翻译奖等。

沟通交流盼慰藉 九云梦醒德国行 所取得的成功很难为这样的视角提供根据。反而是整部小说所表现 出来的对人生的积极、正面的态度更能解释它何以受到喜爱。希望 德国的读者也能领略其中的积极内涵，并因此而热爱这部小说。 译者在进行这项翻译工作的过程中，得到了韩国文学翻译院提 供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大力支持，借这个机会向他们表示真诚的谢意。 阿尔巴切特 · 胡贝 / 文

阿尔巴切特 · 胡贝 (Albrecht Huwe) 德国翻译家。现任波恩大学韩语翻译学系主任。2001年荣获德韩协会的李弥勒文化 奖，2003 年荣获韩国总统文化褒章。

不久前古典小说《九云梦》的德语译本终于刊行了，德语书名为 《Wolkenträume( 云梦 )》 。 我翻译这部小说的目标，并不是再现这部创作于 17 世纪末的小 说所具有的语言特点，而是希望德语译本也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这部 小说创作的初衷，即沟通与交流。我为什么要确立这样一个翻译目 标呢？首先让我们来看看这部小说传奇性的创作背景。由于生活在 混乱、悲惨的战争年代，作者金万重和母亲之间的感情尤为深厚， 金万重后来虽然做到很高的官职，但是几次成为宫廷内部权力斗争 的牺牲品，被发配到边远地方。从道义上，他应该照料年迈的寡母， 然而他所处的境地又不容许他，这对于他不能不是一个极为痛苦的 心理负担。在遥远的流配地，能够慰藉远方的母亲，和母亲进行交 流的唯一的方法就是为母亲创作一部小说。 一部小说之所以可读性强，能带给人阅读的愉悦感，是因为它 创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沟通与交流。当然译本的读者所生活的时代、 所处的文化背景与作品创作当时完全不同，要令母语是德语的读者 也能够很容易地从“沟通与交流”的层面阅读作品，就需要提供更 多的背景知识，以帮助他们理解。这个问题理论上当然可以通过注 释的方式解决，但是我在前面也谈到，这是一部为了“沟通和交流” 而创作的小说，翻译中加注的方式既缺乏效率，又会大大地妨碍阅 读的流畅性。我选择的另外一个解决方案是，根据译者的理解，将 译本读者所需要的背景知识融入到正文当中，不过不是直接插入， 而是间接地化入。对于目标语言的读者，这是首先必须明确的东西。

( 翻译学上称之为“预设 Präsupposition”) 几个世纪以来，小说《九云梦》在韩国一直受到广泛的喜爱，如 果按照韩国文学史通常的解析方式，这不能不是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从这部小说的结局来看，从梦中醒来的主人公不得不醒悟到，原来 他所成就的成功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根据韩国文学史的分析，这 样的结局源于作家的虚无主义观念。但作品长久以来 ( 一直到今天 )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65

翻译家感怀

俄罗斯人民怎样了解韩国 在韩国，自古以来，诗就是国

国本身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家典仪的一部分，所以在国家生活

要想让文学成为联结世界各国人民心灵的“外交官” ，就需要专

的方方面面，文学都发挥着积极的

业的翻译人才。十年前创立的韩国文学翻译院为许多翻译家提供了

作用。外交关系方面，真德女王曾

帮助，例如，举办翻译人才培训班，设立翻译研究驻在研究员席位，

向唐朝的高宗皇帝赠送绣有《太平

为翻译家提供与韩国当代作家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并召开学术会议，

颂》的绣品就是一个例子 ；国家行

增进各国学者之间的交流。同时，面向学习文学的学生举办有韩国

政方面，可以举忠湛作《安民歌》

文学界人士参与的文学之夜活动，还以已译出的作品为主题，举办

事为例。 《三国史记》里金富轼曾

随笔大赛，邀请尚未接触过韩国文学的读者参加。翻译院的很多活

主张，文字的功能与国家的兴衰有

动还吸引了韩国学专家的参与。例如，李相润教授翻译的韩国女性

着直接的关系，今天韩国的很多大

文学作品最近与俄罗斯读者见面了，I.L.卡萨特其娜教授与 Chung

文学家也往往以追求实现社会福祉

In-sun 教授合作翻译的李清俊的《悲歌一曲》，还有古典文学中由

为写作的目标。而通过在国家生活中发挥着如此重要作用的文学，

E.N. 昆德拉奇耶夫教授翻译的《龙飞御天歌》今年也出版了。

外国读者也得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韩国。以古典文学为例，通过游记

相信通过韩国文学翻译院的一系列活动，必将涌现出越来越多

文学我们可以了解韩国的地理， 通过以伦常为主题的《沈清传》和《春

的韩国文学翻译家。另外笔者认为，就像我们在阅读作品时不可以

香传》我们可以了解韩国的伦理观，读诗可以帮助我们认识韩国的

贪多图快一样，做翻译也要舍得投入时间。翻译家首先要找到一个

思想和美学，而通过阅读稗说文学，我们又有机会接触韩国的民俗

最理想的方式，使得原文的内容、文章的氛围、作者的文体在译文

和生活文化。总之，韩国文学包含了从历史事件、社会史、政治史

中都能体现出来，作品中所表现的韩国，能够不增不减地转达给读

到经济史的方方面面。

者。那些通过文学而对韩国产生关注之心、尊重之意的读者必将对

从俄罗斯的情况来看，有些人是通过建在圣彼得堡近郊的现代

两国关系和文化交流的发展起到重大作用。

汽车工厂、韩国的各种品牌以及 1988 年首尔奥运会才知道韩国的，

古里耶巴 · 阿纳斯塔西娅 / 文

也有些人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俄馆播迁事件，相信两国从那时起就是 善邻友好的关系。不过更多人是通过阅读二十世纪后半世纪出版的 韩国古典文学的俄译本认识韩国的。其实，从 1897 年圣彼得堡大学 开始进行韩国语教育开始，韩国文学就成了该科系教学大纲的重要 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最早的韩国语专业的学生是通过韩国文学学 习韩语的。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M.I. 尼基蒂娜和 A.F. 特罗切维 奇、D.D. 耶利舍耶夫以及 L.V. 兹达诺娃等研究韩国文学的学者通 过研究和翻译韩国文学作品，进行了大量的推广活动。第二次世界 大战后，A.A. 郝罗多维奇在列宁格勒国立大学恢复了韩国学专业， 他和他的学生 G.Ye. 拉奇科夫、A.G. 瓦西里耶夫和林苏等学者还有 莫斯科学者 L.R. 昆切维奇等韩国语言学学者也为韩国文学的俄译做 了大量的工作。韩国诗的翻译工作则是与俄罗斯的诗人们合作完成 的。作为翻译成果， 小说有《春香传》 、 金万重的《九云梦》 、 林悌的《花 史》等； 汉诗方面有李奎报和郑澈的诗； 韩语诗中的乡歌、高丽歌谣、 时调和歌辞等韩国古典文学的代表性作品。二十世纪末叶开始，韩 国近现代文学作品也开始出现在俄罗斯的书店里。因为这一时期特 罗切维奇教授主持了一个叫作“Golden Fund of Korean Literature” 的项目，将前苏联时期出版的译作进行修订之后重新刊行。由韩国 文学翻译院资助的这个项目为今天的俄罗斯读者了解韩国文学和韩

6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古里耶巴 · 阿纳斯塔西娅 (Guryeva Anastasia) 俄罗斯翻译家。现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东洋学系专门负责韩国文学史和韩国语课程。

韩国文学翻译出版可实现体系化 前身为韩国文学翻译金库的韩

好的“文化发展公司（相当于韩国的中介公司） ”结成长期合作关系：

国文学 翻译院成 立于 2001 年，至

图书销售量决定着文化发展公司的命运，所以他们会将精力集中于

今已 10 年了。10 年前的某一天，笔

图书销售，尽一切可能让更多的图书走进读者的手中。

者接到了延边记者协会邮寄来的韩

2. 出版援助金可分等级发放 ：即一部分书籍虽缺少能引起读者

国文学翻译院公文，内容是告知文

关心的内容，但从文学和其他价值考虑，属理应出版的书籍，应获

学翻译院成立和征稿的消息。笔者

得更多的出版援助金。

之前翻译作品，都是接受某个机关

3. 获得作者的同意，出版对译版本，也能够成为一个解决方案。

或个人的委托后进行的，而那次却

特别是短篇小说或者篇幅不长的书籍，可附加韩文原文，这不仅对

是翻译院提供资助，让翻译人员自

学习韩文的人有很大帮助，而且能够增加图书页数，提高其在人们

主选择作品翻译。那样的消息可说

心目中的份量。

让笔者仿若处于梦境之中。之后与

4. 当然不管原文是如何的重要，是如何的需要，现实却不允许

四五个同样收到公文的朋友聚到一起，讨论应翻译什么作品。但因

我们将所有的书籍都以对译版本出版。因为很多情况下，对译版本

为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事情，所以没能正确理解翻译院提出

给人的感觉，不是文学作品，而是学习工具。所以我们可以考虑和

的具体要求，单靠一股干劲，将自己想要翻译的作品和作者名字发

出版公司或者相关机构合作，以赠送或者打折出售的方式，将翻译

给了翻译院。不仅没有翻译样品这一最基本的内容，就连可称为是

版本和原文书籍组成一套销售；或者以设有韩文专业的大专院校为主，

翻译关口的作者授权书都没有。但是对于那么粗糙的资料，翻译院

树立销售战略：如购买几本以上翻译书籍，即可赠送若干原文书籍等。

却还是将未入选通知书亲切地发给了我。然而接到淘汰通知后，我

5. 以设有韩文专业的大专院校为主，指定类似于通信员的联络

也未加充分重视，只单纯地认为我被淘汰是理所当然的，以我当时

教师，促进图书销售。因为这些教师本身的工作就是韩文授课，所

的资格， 是根本不可能参与那种国家层次活动的。而到了 2003 年末，

以即使不提供提成，只要赠送所销售的书籍或者相关学习资料，即

我有机会出差到首尔，由于非常好奇翻译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机

会有人积极参与。

构，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没有任何事前沟通的情况，径直访问

6. 应促进翻译批评事业的发展。如果发展的是学术层次的批评，

了翻译院。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接待我的是朴慧珠老师，她热情地给

而不是谋求单纯宣传效果的批评，批评不仅会促进图书销售，还能

我介绍了相关情况，并亲切地告诉我，中国翻译家被淘汰，很多情

提高翻译水平，同时批评家本身也能获得相应的学术成果。长期发

况下是因为所提交的资料不够详细。这就是我和翻译院结成紧密关

展定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系的开始。之后，我多次入选被援助的对象，在 2010 年还被评为

KLTI Translator。可以说翻译院给了我太多的机会和荣誉。

综上所述，我的想法是，韩国文学翻译不应停留在单纯为图书 翻译和出版提供一定援助的阶段，而应该构筑一个能够顺利运行的

在短短的十年内，特别是知识信息不断涌现的今天，韩国文学

体系。我们应该摒弃过去单单支付援助金，其他事项都委托给出版

翻译院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就拿翻译援助事业来讲，原来的公开征

公司的坐享其成的想法，而应像父母对待子女前途那样，参与翻译

稿已改为了更加科学的指名征稿，援助对象也从单纯的文学，扩展

书籍的全过程， 从书籍的翻译到销售， 都提供援助， 给予关注和鼓励。

到了古典、人文、社会和儿童等整个文学领域。据了解，在 10 年内，

笔者衷心祝愿，投入巨大资金，花费无数人心血的韩国文学世界化

翻译院共援助了 30 个语种 716 册图书的翻译。其中华语圈有 119 册

事业，能够结出更加丰硕的成果。这更是笔者作为参与这一事业的

图书接受了翻译院的援助。

翻译人员的由衷希望。

可以说，韩国文学翻译不仅在量的方面，而且在质的方面也取 金莲兰 / 文

得了很大的进展，但笔者在中国大陆市场却很难切身感受到这一切。 据统计，过去 10 年，大陆中文翻译书籍共出版了41 册，119 比 41， 就是说，在中国大陆，韩国作品出版事业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发展。 那么，我们应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

金莲兰 中国翻译家。现任青岛滨海学院东方语言学院韩国语学系教授。译著有《洪鱼》、 《裸 木》、《未选择的路》等。2010 年被选为汉语翻译领域 KLTI 翻译家。

笔者的想法虽然还不够成熟，但还是想列举出来，供大家参考：

1. 丢掉过去只和著名出版公司合作的老路，选择和那些业绩良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67

翻译家感怀

在异质性与读者间苦恼快乐 翻译文学作品，所有译者都会 苦思冥想如何处理“异质性”问题。

趣。现在我一直在矛盾并苦恼怎样将韩国文学翻译成日语作品，这 种苦恼本身令我无比幸福。

这时，原作与译作之间在文化、地

就像很多日本小说被介绍到韩国一样，为不久的将来在日本也

理上的差距会成为决定翻译方式的

能刮起一股“文学韩流” ，我会尽我所能。尊重原作，心有读者，将

重要因素。此外，两国 ( 两个文本 )

一部部作品诚实认真地翻译下去。现在，我只为这一目标而努力。

之间、以及作品与读作品的读者世 吴永雅 / 文

界之间如果存在特殊的历史背景， 也会出现各种矛盾。 前不久，读了 1993 年日本翻译 出版的尼日利亚小说家阿摩斯 · 图 图欧拉的短篇小说集《龟壳男和金 龟子女》的日语版。图图欧拉因创造性地使用规范英语进行创作而 闻名。当时在日本出版的图图奥拉小说， 大部分都是将“奇妙的英语” 文章转换成了“拙劣的日语”文章。 但该作品翻译者鸿巢友季子认为这种风气极不自然，因此决定 借用日本国民动画片《漫画日本昔话》中说书人的口吻。鸿巢友季 子提出了质疑 ： “因为是奇妙的英语，就必须采用拙劣的日语来翻译 吗？对作家与特定的读者层来说是非常自然的文章，却能断言说那是 ‘不正确的英语’吗？英语到底是谁的语言？”由此，鸿巢友季子针 对图图奥拉的作品及其日语翻译版所作的“变形” ， 做了一次新的“变 形”与之对抗。 这些注入了新“变形”的文章，使富有节奏感的“奇妙英语” 小说成了读者过目难忘的作品，丝毫不觉得幼稚。译者既尊重了原 作的“异质性问题” ，同时也尊重了“读者” ，可谓是一部成功之作。 译作是以谁为对象进行生产的呢？当然是读者。因此没有读者 的翻译是不能成立的。最近更倾向于读者能够自然接受的顺畅流利 的翻译。一方面译者要翻译成可读性较强的文章，即朗朗上口的文 章 ；而另一方面译者有责任最大限度地体现原作特有的韵味。因此 译者始终在这两者之间徘徊。 韩国与日本也是如此。将韩国文学作品翻译成日语，尤其是翻 译近现代文学作品时，经常处于这种矛盾状态。作品从多种侧面描 写过去的韩国社会，而译者为了迎合日本读者的趣味，想选用顺畅 易懂的文章。这始终令译者踌躇不定，因为不受读者欢迎的翻译作 品又毫无意义。 这种情况下， 对译者来说重要的是对原作及其“异质性”的尊重， 同时又是对处于接受立场的“读者”的尊重。

2007 年，我第一次得到了在韩国文学翻译院学习文学翻译的机 会。与韩国文学翻译院结缘，步入了我望尘莫及的文学翻译世界， 开始学习一个个犹如珠玑的作品并在翻译过程中感受到挑战的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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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雅 日文翻译家。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究生院讲师。曾获第六届韩国文学翻译新人奖。

韩国文学的“风趣”最迷人 从一开始，我感兴趣的并不是 韩国文学翻译，而是韩国文学。

可能有人会把它当成轻松的幽默而忽略过去，但再读第二遍你就会 感受到其中微妙的“风趣” 。我比较喜欢的作家中，金英夏和朴玟

最初接触到的韩国文学作品是

奎很好地继承了这一特性。不仅如此，这些作家的作品之所以能够

金东仁的短篇小说《土豆》 ，是大

吸引众多读者，正是因为作家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和独特的文体。这

学期间韩语阅读课上韩国老师介绍

些是作品的魅力，但同时对翻译者来说，也是最困难的所在。读过

的。此后，逐渐了解了金素月、郑

《夹进电梯里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和《卡斯特拉》的人，可能谁也

芝溶、金永郎、金春洙、玄镇健、

不能轻易忘记作品的魅力，但通过翻译鲜活地再现这些作品的韵味，

李孝石、朴泰远等韩国近现代文学

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的代表作家。了解韩国文学，使我 大吃一惊，因为与越南近代文学的

我还是非常喜欢像现在这样翻译韩国文学作品，我深深陷入了 韩国文学的“风趣”之中。

形成过程非常相似。两个国家在地 阮氏贤/ 文

理、文化、历史等多方面有诸多相似之处，也许又因经历了殖民地 时代，近代文学形成过程与反映到文学上的情绪都非常相似。为了 帮助学习，我开始试着将韩国的文学作品翻译成越南语，又将越南 文学作品翻译成韩语。但那时我并不懂文学翻译这一概念，只是想

阮氏贤 (NGUYEN THI HIEN) 越南语翻译家。翻译出版了金永夏《猜谜秀》的越南语版本（Tre 出版公司）。

研究韩国文学，并与越南文学作一比较。 我决定进入研究生院攻读韩国文学专业。在读硕士课程的两年 时间里，为探索近现代文学，都不知时间是怎样流逝的。与韩国文 学翻译院结缘，开始让我改变了看待韩国文学的视角。进入博士课 程以后，在学科教授的介绍下，知道了韩国文学翻译院有翻译资助 项目。此前学习韩国文学的过程中，我知道了韩国文学里有许多以 越南战争为题材的作品。我收集了这些作品，从短篇小说开始一一 翻译。随后得到了韩国文学翻译院的资助，开始正式翻译韩国作品。 想和越南读者一起读韩国人的心理，读韩国人对越南战争及对越南 的认识。虽然都是涉及历史问题的作品，但有许多西方作家也以同 样的主题发表过作品并翻译成越南语在越南出版，因此我认为韩国 作家的作品也会得到越南读者的关注。但令人遗憾的是，越南出版 社虽然同意出版，但因著作权问题，至今翻译原稿还安睡在我桌子 的抽屉里。 有一段时间，我不想翻译作品了，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在研 究室朋友的帮助下，我读到了许多非常优秀的韩国文学作品。我从 小喜欢给周围人讲故事，于是每当我读到有趣的作品就讲给朋友听。 以天方夜谭的方式，每次见到她就讲一些。对这一情形，忍无可忍 的朋友对我说 ： “你不能把这个故事一次性全部给我讲完吗？不然， 把它翻译过来给我。 ” “这个故事”正是金英夏的《猜谜秀》 。朋友 的这句话重新激起了我对文学翻译的兴趣。 我认为，韩国文学最富魅力的一点是有美感的诙谐性。我想将 此称为韩国人特有的“风趣” 。从口传文学、古典文学到近代文学， 再到当代文学，这一特点一直延续下来。第一次读韩国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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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院和我

如果没有翻译院

巴黎的书店 曾让我心痛

很多时候珍贵的东西就在我们身边，但 我们却常常意识不到它有多珍贵。而什么是 我们需要的？什么是珍贵的？其实分辨的方

记 得 2000 年， 是 我 首次 欧 洲 之行。

法很简单，那就是假设一下，如果这个东西

在巴黎的一家大型书店，我深深了解到了

不存在了会如何？例如 ：如果我没有妈妈的

韩国文学在法国的地位，那种体会让我

话，如果我没有房子的话，如果我没有朋友

感到无比的心痛。那个书店为日本和中国

的话，等等。现在，就来假设一下 ：如果没

的文学书籍，专门提供了书架的数个格子。

有文学翻译院……

相反，韩国的四五本小说则和其他亚洲国

如果没有翻译院，我就不可能有机会参加爱荷华大学的

家的作品，挤在了书架的一角。而去年，

IWP(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也没有机会出席在纽

当我再次访问那家书店时，一个小小的变

约、巴黎和柏林等很多城市举行的文学论坛。如果没有翻译院，

化，让我的心远没有十年前那么痛了，因为我发现书店里陈列

我不可能经历那些单靠自己的力量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不可能

着几十本韩国书籍。 甚至还有些书被单独陈列出来， 供读者选择。

出席法兰克福国际书展或者瓜达拉哈拉国际书展，以及其他在

十年的时间，对于将韩国文学介绍给使用其他语言的读者

世界各国举办的大大小小的图书展。如果没有翻译院，我也就

来说，其实是过于短暂的。因为文学不同于音乐或美术，文学

没有机会和世界各国的作家或编辑进行交流，没有机会访问欧

是以文字为媒介的，这一特征注定了，介绍文学需要更多的时间。

洲各个城市。那么我就不可能将那些经历写进我的小说里了。

考虑到这一点，韩国文学可说是经历了非常重要的十年。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翻译院，我将不可能感受到，作品被

过去的十年，我也是非常幸运的。我的小说被介绍到了法

翻译成外文在国外出版所带来的喜悦。如果没有翻译院，在长

国等很多国家，甚至有时还受到了过高的评价。而我以为，这

达十年的时间里，就没有谁能为我和我的文学指明新方向。我

并不意味着我的小说如何了不起，而是韩国文学已在海外占据

看到的、遇到的、走过的、想到的……我的所有经验和所有岁月，

了一席之地。创作出众多优秀作品的前辈小说家们，为此克服

都曾得益于韩国文学翻译院。

了种种困难 ；而翻译家们则在艰难的环境下，开拓出了一条翻

我敢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即使没有走过那样的岁月，但如 果坚持写作，也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译出版之路。总之，这是为韩国文学事业的发展提供帮助的各 个机构共同努力的结果。所以， 我要对所有的人说一声： “谢谢！”

真正的开始，应在很久之前就已做好了准备。韩国文学如

我对韩国文学翻译院一直抱有特殊的感情。因为之前，我

今能够被介绍到海外，并广为人知，都是因为有了韩国文学翻

的作品在图书市场，并没有受到读者的特别关注。而主动将我

译院迈出的第一步，这就是他们的功劳。能够和这一开始同在，

的作品翻译成其他语言介绍到国外，更非易事。但韩国文学翻

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也是我人生最大的骄傲。

译院却成为了我的伯乐，选定我的那些谈不上特别优秀的作品， 介绍给了海外的读者。我真诚地希望翻译院，在今后继续提供 赵京兰 / 文

更多慎重的援助，将韩国文学所具有的价值介绍给海外更多的 读者。不灰心，不放弃，播下的种子，终会开花，终会结果，

赵京兰 韩国小说家。著有《法兰西眼镜店》和《勺子的故事》等小说集，以及《烘烤 面包片的时光》和《舌》等长篇小说。曾获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作家奖、今天的青年艺术家奖和现代文学奖。

虽然有时需要极大的耐心去等待。 李承雨 / 文

李承雨 韩国小说家。著有《走出俗世》和《植物们的私生活》、《很久以前的日记》等 小说集和《厄律西克同的肖像》和《带刺树的树荫》《人生的背面》等。曾获大 山文学奖。

7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我险些更换 论坛开幕词

我见证教育 课程的成长

不久前，因为韩国文学翻译院在法国 举办论坛，法国南部小城普罗旺斯的艾克 斯 (Aix-en-Provence) 市民有幸亲眼见到了 韩国的作家们。这个小城曾经见证了塞尚

刚接到约稿，让我写写与韩国文学

的诞生和左拉的成长，并因此而闻名。最

翻译院的关系时，一瞬间千言万语涌上

近，选修韩国学的学生呈急剧增加之势，

心头，不知从何处下笔才好。这薄薄的

本次活动观众人数之多与此不无关系。当

几张稿纸，怎能说清我们之间的“关

然，这样成功的活动，还是难免会给参与

系”？ 我转到梨花女子大学口笔译研究生

前期准备的人带来不小的精神压力。

2011 年 5月 5 日，普罗旺斯艾克斯市立图书馆 Cité du Livre

院任教后不久，就接到了文学翻译院的

阶梯教 室， 下午 6 点 10 分， 论 坛将在 20 分 钟后开始。 受 邀

问询，希望翻译特别讲座能在梨大举办。

出席的作家李仁星、赵京兰，批评家郑明教以及吉恩 · 贝尔

那时，文学翻译院还在光化门一带办公，不会有自己的专门场

明 · 诺 埃 尔 (Jean Bellemin-Noël)、 克 劳 德 · 穆 夏 勒 (Claude

地，所以让我们进行特别讲座，顺便把教室问题也解决了。出

Mouchard) 和我坐在讲坛上。由于照明尚未全开，教室里显得

于这样的缘分和契机，我以文学翻译院讲师的身份直接参与体

有些昏暗，而观众席上，只坐了四五个人。6 点 20 分，依然是

验了翻译院的教育课程。

四五个人。6 点 25 分，变成了十来个人。为了摆脱“这次活动

第一次特别讲座不分语言，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用这样

可能不会成功”的想法，逃避眼前的现实，我将鼻子贴到已能

的方式进行，在培养翻译能力上有一定的局限性。于是，翻译

倒背如流的稿子上读了又读。6 点 30 分，已经到了开始的时间，

院按照语种和译者的水平开发了各种教育项目。后来，翻译院

观众依然寥寥无几。我实在不好意思面对那些到场的作家和批

迁到江南办公楼，也有了独立的教室。

评家，于是不肯再抬头观望，只把头深深埋到稿子里。作家和

社会上对于翻译院教育课程的评价越来越高，这吸引了大 量国内优秀大学的留学生前来报名。为了满足学习者的需求，

批评家们都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我更是不敢再看翻译院代表的脸，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无限

翻译院在原有的正规课程外，又开设了特别课程、短期集中课

缩小。就在那时，我突然想到，自己准备的开幕词并不适合这

程和深化课程等，全面提升了翻译研究的质量。从完全的无偿

种只有少量观众的情况，于是埋头于笔记本间，开始重新写开

教育到收取一定注册费用，这一转变不仅提高了学生的出勤率，

幕词。 由于我缩回了自己的脑袋， 完全看不见观众席那边的情况。

还增设了与作家见面、寻访作品创作空间等多种教学项目，将

活动场地地板上的脚步声逐渐变响，我却依然在奋笔疾书新

更多的好处回馈给了学生。

开幕词。文学之神——倘若真的存在——我一边向她乞求下面

我常常对梨大口笔译研究生院的学生们提起这些课程的益

能安静点，一边抬起头来。这时，照明灯大亮，剧场里几乎坐

处，她们中有很多人都来报名。我也常常能从结业的学生们那

满了人——一共来了近 200 名观众。昏暗中，不过短短几分钟，

里听到感谢的言辞，他们都认为这项课程让自己受益匪浅。

场地就坐满了。要知道，在法国南部，迟到 15 分钟，是当地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见证着文学翻译院教育课程的成长。

的文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观众席上随处可以看到一张

文学翻译院作为政府支持的教育机构，一直致力于开发更好的

张熟悉的脸庞，他们特地赶来一睹韩国作家和批评家的风采。

教育项目，因此得到了学生们的信赖，有实力的学生都想加入

现在的情况是，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论坛开始之前，我得再找回

申请。今年秋天，我还会与翻译院的结业生们沉浸在这绵长的

原来的开幕词稿子。对我来说，这大概还需要三分钟。

师生情谊当中，去尽情享受文学翻译院带给我的成就感。

吉恩 · 克劳德 · 德 · 克雷申佐 / 文

吉恩 · 克劳德 · 德 · 克雷申佐 (Jean-Claude DE CRESCENZO) 在法国普罗旺斯大学负责韩国文化教育。2008 年开办文学网络杂志 (www.keulmadang.com)。2011年下半年将在法国设立韩国文学专业出版社。

孙志凤 / 文

孙志凤 中国翻译家。现任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究生院教授。译著有《韩国文化向导》、 《深林之屋》和《医道》等多种。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71

翻译院和我

出版全球化 离不开翻译院

在世界各地掀起 “文学龙卷风”

我踏入出版界，已经整整 30 年了。最初 几年，我日复一日只是满足于能够保证书籍

我的代步工具是一辆庞大的运动越

顺利出版。直到 2001 年，我才为自己重新

野车 (SUV)，出厂已经七年了。刚买来

定位，走上了画册出版之路，并开始理解什

不久我就在车身上加了幅抽象画，那是

么是全球化出版。韩国在其他诸多领域都已

我在韩国文学翻译院狭窄的停车场留下

获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在世界出口市场

的。七年前，翻译院租用的是首尔平洞

勇争第一。但唯独出版领域，还在依靠进口

的一所建筑，那时的停车场如同当时翻

书籍。作为出版界的一员，我对此深感惭愧。

译院的规模一样，是那么的简陋。记得

我曾下决心，一定要让韩国的出版产业进军世界市场，实现

那是 2005 年，我作为法兰克福国际书

出口顺差。我马不停蹄地奔走于世界各地，出席各国举办的国

展主宾国组织委员会执行委员，因业务

际书展。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我们的画册已闯入世界 30 多个

合作问题访问了翻译院。当时的翻译院人员不多，是一个鲜为

国家的图书市场。与元传媒画册在分属于各个文化圈的国家都获

人知的机构。如今的规模，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资金规模、

得了良好的反响。这既是我个人的成绩，也是韩国出版界的成就。

人员和影响力都有了长足的发展。翻译院拥有所有权，并设

为了实现韩国出版的全球化，我们需要开发更加优质的出版

有专用停车场的建筑物，更是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内容，应该培养更多的优秀作家、能力超群的编辑人员和设计

七年半了，为了出席董事会，每隔两个月左右，我都会访

师等专门人才。而以此为基础结出的丰硕果实，如要让世界读

问一次翻译院。而我的车仍然是七年前的那辆。岁月在我的车

者熟知，就需要翻译来做桥梁。

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没有掩盖住，七年前在平洞那简陋的停车

读者阅读一本书，他们甚至渴望感受到作者和主人公细微

场所留下的划痕。而翻译院的业务范围如今已从成立初期的文

的呼吸。而如想将作品的这些内涵如实地传达给读者，最重要

学援助，扩展到了历史、艺术、儿童等整个人文学领域。并不

的是语言表达能力。为了获得优质的翻译作品，首先应系统有

属于文学出版领域的我，对此真是感到无比的高兴。

效地为出版公司提供援助，应长期培养高素质的翻译人员。而 这些事业的轴心，就是翻译院，其重要作用在这里不言而喻。

我一直认为，文学是人文艺术之根源，是人文艺术之轴心， 这一想法未曾改变过。2005 年，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主宾国活动

而且，如今的韩国正在向多文化社会大步迈进，这就要求翻

开展之时，我自始至终全力参与了翻译院和大山财团等主导的

译院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如想让韩国文化和产业能够在世界

韩国文学巡回活动 (Litera Tour)。在整个德国举行的文学巡回

各地打下坚实的基础，扩大韩流的影响力，就需要记录文化之

活动，从 3 月一直持续到了 10 月。虽然当时很多出版人士希望

花——出版事业与之同行。如若不然，文化的扩散终将失去动力。

由出版界来主导主宾国活动，但是各种批评指责，众多充满怀

我出席了在世界各国举办的众多书展，经常会发现已引进韩

疑的眼光，都没能改变我的想法。当时的“文学龙卷风”席卷

国文化，或者兴起了韩流的国家的读者，必定会去阅读翻译版的

了整个欧洲。我想也许就是那次活动扎下的根，使得不久前， 《寻

韩国作品。单从这一现象，我们即可明了，若想提升国家品牌价值，

找母亲》能够在美国高奏凯歌，产生重大影响。而这是否就是

让韩国文化扎根世界各地，就必须实现出版的全球化。

那所谓的“蝴蝶效应 ( 经济用语，指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足以

希望翻译院永伴出版全球化事业的左右，祝愿翻译院以过去

10 年所积累的经验为基础，展望并设计出更加美好的未来一百年。 为翻译院的 10 周岁，献上我衷心的祝福！

形成巨大的连锁反应 )”呢。我希望当时的那种文学巡回活动， 今天依然能够在世界各大都市定期举行。我那布满抽象画的车， 在未来很长时间里，仍会伴随在我的身边。而我和翻译院的关

金东辉 / 文

系也将源远流长，长久不衰。 宋永万/ 文

金东辉 与元传媒代表。与元传媒是图画书专业出版社，也在儿童图书版权出口方面取 得显著业绩。

7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宋永万 晓 炯出版公司代表。晓 炯出版公司是 人 文科 学和艺 术类书籍专业出版社。 2005 年曾担任过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主宾国组织委员会执行委员和“韩国图书 一百册”评选委员。

翻译有苦衷 翻译院太重要

让韩国文学走出去 为世界文明做贡献

我们试想一位著名的外国企业总裁访 问韩国时，顺便在韩国经济界的众多巨头 面前，发表关于世界经济潮流的演讲。为 那是 2008 年参加坡州出版城“国际

了引起人们的兴趣，他在演讲中陈述了五 分钟自以为有趣的故事。不过他所讲的内

出版论坛”的时候，应主办单位的邀请，

容，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在语言上，都是

我主持了一个以“亚洲出版内容的世界

韩国人无法理解的。如果你是翻译，你该

化”为主题的会议。当时翻译院本部长

怎么办？

朴慧珠在会议上发表了演讲，主旨为亚

很早以前，我听说过，一名翻译面临类似的情况而感到十

洲语言属于弱小语言圈，需要政府的积

分为难，最后他说 ： “刚才这位演讲者开了一个玩笑，但很难

极扶持。但与她相反，中国与会者却表

翻译出来，请大家一起笑吧。 ”翻译的尴尬表情和荒唐的请求

露出了坚强的意志和信心，一定要按照

让所有听众禁不住哈哈大笑。演讲结束后，演讲者说 ： “你真

市场逻辑突破激烈竞争围堵而成功地走

是个了不起的翻译，我花了五分钟，但你不到十秒就成功地转

出去。当时我觉得很有意思，开了句玩笑 ： “好像中国是资本

达了我的笑话，真是令人惊叹啊。 ”

主义国家，韩国却是社会主义国家。 ”

当然，翻译的机智值得称赞，但这种技巧却无法保证理想

一年后，我受到翻译院的邀请参加了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

的口译以及笔译。我认为在某种角度上，韩国文学翻译院就应

举行的国际书展，并出席了一个论坛，主题也是“亚洲出版内

该是为那些不会这种技巧的人而存在的，他们极为诚实，因而

容的世界化” 。在此论坛上，新加坡、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等东

有时显得笨拙。是的，他们就在把文化上或语言上都难以理解

南亚国家的出版人士纷纷强调，需要政府的积极扶持，也需要

的笑话译成外国语，为了这不超过五分钟的成果，他们付出了

积极利用新媒体如电子书等。

所有的努力和时间。翻译院应该做的，当然就是为他们提供精

那届论坛和书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即使韩 国在图书出版领域已先走一步，但在语言和文化方面，还是比

神上和物质上的鼓励与支持。 偶然一次机会我查看了韩国文学翻译院过去十年所做的工

东南亚国家更远于以欧美为中心的世界。也就是说，韩国语和

作。让我惊叹的是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它不靠小聪明，而是不

韩国文化具有独特性，但正因如此，向以欧美为中心的现代世

温不火、不紧不慢地做出了相当多的成绩。我祈愿翻译院继续

界展示韩国文化就不免受到一定限制。

蓬勃发展，以支持为了五分钟的翻译而甘愿地投入五十分钟甚

突然，朴慧珠本部长的演讲像一道光线射进了我的头脑 里。韩国不管是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要向世界广

至五个小时的翻译家。

泛传播韩国文学，像韩国文学翻译院一样的国家机构一定要付 张敬烈 / 文

出最大的努力。韩文文学作品处在世界出版界的边缘，若继续 无奈地照搬由欧美主要出版社左右的出版市场逻辑，韩国文学

张敬烈 文学评论家兼首尔大学英文系教授。著有《迷宫中寻找出口》和《凝视与观察》 等，并出版翻译书籍多部。

就会被自己孤立。不给世界各国人了解韩国优秀文学作品的机 会，对人类文明的发展不也很不利吗？祝韩国文学翻译院顺利 发展！ 姜应天 / 文

姜应天 出版企划文史哲代表。任韩国文学翻译院咨询委员。著有《翻开古典，转动地 球仪》和《通过巨幅画，看韩国历史》等，2004 年获韩国百想出版文化奖 ( 编 辑领域 )。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73

翻译院和我

人文韩流掀热潮 翻译院是播种者

愿做同路人 艰难又快乐

韩国文学翻译院在海外已绽放出绚烂的 光彩。每次参加海外书展，我都会发现韩国 每周一次去讲授翻译课这件事，一直

文学翻译院站在最前沿向世界介绍韩国文学 和文化。2005 年，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韩

让我承受着不小的压力。每到上课前一天，

国文学翻译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当时，

我都会打开网上论坛，下载学生们发上去

我在德国法兰克福国际书展采访。那年韩国

的翻译文件，一一研读。我将内容从头到

以主宾国的身份亮相书展，受到了前所未有

尾读完后，再对各人的翻译进行细致的检

的关注。作为主宾国，韩国提出的代表展品

查 ：首先看翻译是否有错误，然后看翻译

是“韩国之书 100”。我还记得，当时听说负

文本是否有文学审美价值，基于此，再对 每个人做出评价。

责单位是韩国文学翻译院，而从相关人士那里得知，翻译院开

接下来，我分析大家翻译中的共同问题，同时也整理出翻

馆还不到四年，我简直惊叹不已。

2011 年 3 月我赴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阿布扎比国际图书展

译范本，将这些制作成授课材料。备课过程中，需要精神高度

进行采访时，更切近地观察了韩国文学翻译院的活动。文学翻

集中。虽然这个阶段要考虑的内容很多，如学生是否选择了合

译院堪称韩国文学全球化的先锋。韩国出版界在今年是第一次

适的词语，是否体现了文章结构上的特点，句子的前后呼应如何，

参加代表阿拉伯语圈的阿布扎比国际图书展。由于是第一次，

还有语气变化是否适当等等……但在上课的时候，却只能集中

文学翻译院做出的贡献就显得更为突出。文学翻译院以“中东

解决其中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课后，学生们会重新修改润色

和远东的相逢（Middle East Meets Far East）”为主题举办了文

上一次的翻译作品，再发到网上论坛。

化活动 ；和韩国小说家李文烈、金周荣、诗人金敃廷搭建了一

整整一个学期一直要进行这样单调艰苦的训练，到学期末，

座韩国和阿联酋之间的文化桥梁 ；展示了在韩国文学翻译院的

学生们手里握着的是一部短篇小说。这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寒酸，

支援下译成阿拉伯语的韩国出版物 ；向阿布扎比国立图书馆和

但实际上却是凝结着学生们智力能力与艺术修养的最有价值的

迪拜扎耶德大学捐赠了韩国图书的英语、法语和阿拉伯语译本。

果实。这些小小的果实，只有经过岁月的累积，方能成就出真

韩国正在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在法国巴黎、英国伦敦、美

正的翻译大家。将选择这条崎岖之路的人们汇聚起来进行学习

国纽约，韩国大众音乐正掀起热潮，但这只不过是一个侧面而

的地方，就是韩国文学翻译院。我在与同事们一路前行的快乐

已。目前韩国语、韩国饮食、韩国歌曲，甚至韩国的“炸弹酒”，

中汲取了力量，是这力量，让我能够继续胜任这艰难的翻译课

都已成为引人注目的对象。申京淑的小说《寻找母亲》也助了一

程。

臂之力，它继在美国受到众多读者的青睐后，在欧洲和亚洲也 金炫泽 / 文

引起了一股热潮，正在被译成多种语言。韩国越来越受世人瞩目， 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韩国文学翻译院在过去十年播下的“人文 韩流”的种子。我深深期待韩国文学翻译院在今后十年以至更

韩国外国语大学翻译研究生院院长。著有《红色广场的滑冰场》等。曾将《陀 斯妥耶夫斯基评传》译成韩文，将《春香传》译成俄罗斯语。2011年被俄罗 斯政府授予“普希金勋章（Medal of Pushkin）”。

远的将来也能引领韩流持续发展。 裴泳大 / 文

裴泳大 中央日报出版部记者。

7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金炫泽

近视的幸运 远视的梦想

打开界限共享 文学功在千秋

如果我不是近视，也许我与文学翻译 院就丝毫沾不上边。由于我是近视，小的 时候每次做 （我家乡的男孩子都喜欢的） “印 第安游戏”，我总是吃亏。不过，从另外的

“界限”——这大概是准确理解韩国

角度来想，正因为我是近视，所以才可以

和韩国人的关键词。这个词的意思是分

沉浸书海。我现在也比较喜欢不戴眼镜看

裂，是 保 护，是自我 定位，又是限 度。

书。

世界历史主要是对各种界限加以防御或

那么，我的近视和文学翻译院到底有

破坏的历史。可是在比任何时代都更需

什么关系呢？

要沟通的今天，我们应该明白，不管是

我个人认为因为是近视，我才喜欢上了读书。而且因为我喜 欢读书，我便能和文学翻译院结成姻缘。

相互划清界限还是拆毁它，对沟通都没 有一点帮助。我门真正需要的是开放这个界限，面向世界。为了

安伯托 · 艾柯曾在自己的作品《玫瑰的名字》中引用过中世 纪德国的一位神秘主义者的话， “在没有书籍的地方，我找不到 平安”，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我。

达到这样的境界，最好的办法就是“共享”。韩国文学翻译院就 将这一点成功地实践了十几年。 我真的很幸运，成为了韩国文学翻译院翻译研究课程第一

孩子虽然是近视，但因为是天生的，所以自己从来没有发觉； 大人则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是近视，认为孩子小心谨慎，或者 粗手笨脚，更可能认为“这个孩子真喜欢看书”。不管怎样，孩 子通过书，更有趣地尝试了不确定的世界，从狭小的时空走进 了广阔的世界。

期学生中的一员。但我和韩国文学翻译院的缘分，早已从 2006 年在圣彼得堡举办的韩国文学读后感大会就开始了。那也是我 与韩国现代文学的第一次邂逅。获读后感大会大奖的作品是几 年前被翻译成俄罗斯语的作品——崔仁勋的《广场》。当时，对 韩语一无所知的我，也能接触到那让人既陌生又熟悉的文学，

多看文学作品的人自然会梦想自己有一天成为作家。不过多 数人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当然，本来信心不足也许是主要 原因之一。我也是。我觉得我不够大胆。我是个没戴眼镜成长 的近视少年，也许一开始就像兔子一样胆小畏缩。不过不管怎 么样，我能是一个读者，已经感到十分荣幸。 可有趣的是，我不知不觉地身为“积极的读者及参与者” 来到文学出版的边缘。 （我想在“积极的参与者”上画上圈，因 为这意味着虽然我没有勇气，但出乎意料地超越了“单纯读者” 的角色。）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文学翻译院，因为它不是近视，而 是可以看得很远的“远视”。

这都归功于优秀的翻译。 第二届读后感大会颁奖时，我有幸见到了三位韩国作家。当 时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获奖者中多是与韩国学或韩国文学 毫无关联的人。他们虽没有接触过韩国语作品，但都因为韩国 文学翻译院选出的那些作品而享受到了真正的快乐。这也再一 次印证了翻译院活动口号的成功—— “与世界同行的韩国文学”。 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乌克兰作家 Andrey Kurkov 离开韩国前， 参加首尔世界作家节时，在留言簿上写下的话 ： “我在韩国感受最多的是，这里处处渗透着民族精神。世界 作家节的主办方和工作人员，与韩国小说家和诗人一起，不懈 努力，为前来作客的我们最大限度地介绍了韩国现代文化。正

安德里亚斯 · 希尔默 / 文

因为这不懈的努力，才能取得这样的成功……我的内心世界通 过这样的邂逅，变得更加丰富和风趣。如果不是韩国文学翻译

安德里亚斯 · 希尔默 (Andreas Schirmer) 1968 年生于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德语德文系博士，首尔大学国语国文系博士 结业。从文学翻译院的翻译课程开设到 2010 年，作为翻译实习教授讲课。现 任维也纳大学韩国学系助理教授。著有关于《兔子传》《 、兴夫传》《 、沈清传》《 、雍 固执传》、《金洙暎的散文和诗评》、《日帝强占期的同化教育》、《1920 到 30 年 代在中欧的韩国留学生》等学术文章。今年秋季将翻译出版李时英诗集 《之间》， 正在翻译朴玟奎的《卡斯特拉》和具孝书的《长崎爸爸》。

院，我不可能有这样的转变。” 说实话，翻译院为了开放各种界限，为了与世界分享和沟通， 真是一直在不懈努力。如今，我也能为这样的事业尽自己的一 份绵薄之力，为此感到无比荣幸。 Park Kamilla Moran/ 文

Pak Kamilla Moran 获得2011年韩国文学翻译新人奖。现就读于韩国外国语大学一般研究生院。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75

翻译院和我

走在韩国文学 传播的前沿

韩国文学给我 巨大的感动

翻译院第三期正规课程结束时，作为 学员，我获邀在结业典礼上致答辞。下面 的答辞是我的亲身感受。 我小时候看书比较多，当时，对什

去年，我在阿根廷从事着与韩国没有

么是书，并没有深刻的疑问，但通过

任何关联的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从中

书中有趣的故事，我得到了结交新朋友、

南美韩国文化院的职员口中听说了韩国文

接触新世界的机会。幸好我的父母给

学翻译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与文学

我买了足够的书，而且经常带我去图书

翻译有关的机构。在具体了解了翻译研究

馆，培养了我对书的热爱。但考上大学

正规课程班的情况之后，我坚信这是一次

后，因学业上的需要，我重点读了教科

难得的好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寄出了申请。很荣幸，我的意

书，而不是小说。虽然不能说我特别

愿变成了现实。

爱读教养课和心理学课本，但通过教

初到韩国，我在课堂上结识了一起听课的韩国学生和外国 学生，心里很高兴。通过正规课程班，一年来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一直很喜欢文学，而从去年开始，我又有机会培养自己对韩 国文学的兴趣了。每位作家的用词风格不同，通过阅读韩国现 代文学作品，外国学生学到了暴力、痛苦、自杀等单词。同时， 拜金基泽诗人所赐，我们学到了化石、向光性、虎气腾腾等单词。 能见到课堂翻译习作的原作者，也是非常有意义的经历。 我们西班牙语班的学生见到了作家郑赞和玄吉彦。而且正规课 程班的第一学期，文学翻译院还组织学生进行了一天两夜的文 学纪行。当时我们和作家金衍洙一道，去了镇海和晋州。这不 仅给我们提供了尽情畅谈以壬辰倭乱为背景的小说的机会，还 让我们了解到了韩国历史知识。寒假期间，我想继续做翻译实 习，于是和其他学员们一起参加了“韩国文学翻译新人奖”活动， 我一直在努力，因此闻知获奖的消息，万分高兴。 以我个人感受而言，对所有的课程都非常满意。所以我想 借此机会向韩国文学翻译院的老师及各位任课教授表示深深

科书，我对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后来在国际关 系研究生院就读时，也主要看了很多教科书和新闻纪实，对世 界的认识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回顾我的人生，可以体悟到“笔是强有力的”。今年，通过 我在韩国文学翻译院的工作，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因为一次偶 然的机会，我应征了翻译院的新人翻译奖，翻译了朴闵奎的短 篇小说《早晨的大门》，并荣获第十届英语翻译新人奖。在美国 的时候，我生长在韩裔侨民聚居的“韩国村”，比较熟悉具有韩 国特征的事物，但韩国文学则是通过翻译院才第一次接触到。 之所以迎接这次挑战，是为了评估自己的翻译实力，当然 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地结束，因为《早晨的大门》给我带来了 巨大的感动。该作品描述了被社会遗弃阶层所承受的痛苦与无 助，非常新颖，很有创意。虽然《早晨的大门》讲述的是韩国 社会，但书中表达的内容则是超越国界的，也是所有人都会认 同的，那就是 ：在绝望和挫折中看到希望。 不管什么语言，文章的影响力往往是巨大的。在我的人生当

的感谢。 最后，我期待更多像我这样的外国翻译者能走在韩国文学 传播之路的前沿，为韩国文学作品与世界各地读者之间的交流

中，文章让我接触新世界、获得新知识，使我对自己生活的世 界及一同生活的人们有了更深更广的了解。我的愿望就是，在 不久的将来，高水平的文章不因语言的不同而受限制，从而充

与沟通出一份力。

分发挥其影响力。为此，希望韩国文学翻译院等机构能寻找并 帕罗蒂 · 塞巴斯蒂安 / 文

培养更多像我这样的双语译者。 金济仁 / 文

帕罗蒂 · 塞巴斯蒂安 (Parodi Sebastián) 韩国文学翻译院翻译研究正规课程结业，凭借“La Puerta de la Manana” （朴玟奎小说《清晨之门》，西班牙语版），获得2011年韩国文学翻译新人奖。

金济仁 2011年获韩国文学翻译新人奖。现为跨媒体调查研究所北韩调查研究实习生。

7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韩国文学 翻译院 资助海外 出版项目

韩国文学 翻译院 资助海外 出版营销项目

申请资格

申请资格

任何一家签订韩国图书出版合同，

已翻译并出版韩国图书并计划举办与作家派遣相关营

并将于2011年12月底前出版相关图书的出版社

销活动的海外出版社

任何一家签订韩国图书出版合同，

但即使是与作家派遣无关的营销活动，在得到韩国文

并已于2011年翻译出版了相关图书的出版社

学翻译院认可后，其营销活动也可得到资助。

资助金额 - 部分出版经费 - 资助金额将根据出版费用和图书类型决定 - 资助金将于图书出版后支付 - 对于已出版的图书，资助金将在审查合格、

资助金额 - 计划资助包括作者及有关人士派遣经费（机票费、住

确定提供资助后支付

宿费）在内的部分营销活动费用

- 资助金额由KLTI根据营销活动的计划和级别决定 - 资助金将直接支付给作家或按预付和后付两种方式支 付给海外出版社

申请办法 注册为http://eng.klti.or.kr网站会员后，填写在线申

申请办法 注册为http://eng.klti.or.kr网站的会员后，

请表

填写在线申请表。

申请所需文件 1. 包括出版社历史和主要出版成果在内的出版社简介 (如已经出版的与韩国相关的图书、迄今为止所出版 的图书总量等) 2. 包括翻译、出版日程和预算在内的详细出版计划 3. 出版社和翻译家所签合同的复印件 4. 出版社和著作权人所签合同的复印件 5. 翻译家简历

申请所需文件 1. 包括出版社历史和以往出版成果 (含与韩国相关的任何图书)在内的出版社介绍 2. 出版社和翻译家所签合同的复印件 3. 出版社和著作权者所签合同的复印件 4. 营销活动详细计划及总费用明细表

申请日程

结果发表：每个月底均整理申请，下个月发表结果

申请受理：2011. 1. 1 ~ 2011. 9. 30 结果发表：3月、6月、9月底均整理申请，

4月、7月、10月底发表结果

联系方式 联系人: Mina Park(英文)，车映周(中文) Email: grants@klti.or.kr

申请日程 申请受理：2011. 1. 1 ~ 2011. 9. 30

联系方式 联系人: Mina Park(英文)，车映周(中文) Email: grants@klti.or.kr

索引 页码 书名 韩国语音书名 出版社 出版负责人 电子信箱 联系电话 出版社网址

5p 《英雄时代》 (Yeongungsidae) 民音社 Michelle 南 michellenam@minumsa.com 82-2-515-2000 (Ext.206) www.minumsa.com

8p 《蒙古斑》 (Monggobanjeom) （株）文学思想 尹惠俊 munsa@munsa.co.kr 82-2-3401-8543 www.munsa.co.kr

11p 《地球英雄传说》 (Jiguyeongungjeonseol)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金美廷 mijeong@munhak.com 82-31-955-2662 www.munhak.com

11,49p 《我是幽灵作家》 (Naneun Yuryeongjakgaimnida)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13,52p 《跑啊，爸爸》 (Dallyeora Abi)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14p 《浪漫的爱情与社会》 (Nangmanjeok Saranggwa Sahoe) 文学与知性社 金泌均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 (Ext.7122) www.moonji.com

18p 《大酱女 Style》 (Style) Wisdomhouse Publishing Co., Ltd. 权珉庆 ohappyday@wisdomhouse.co.kr 82-31-936-4199 www.wisdomhouse.co.kr 《危险的读书》 (Wiheomhan Dokseo)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金美廷 mijeong@munhak.com 82-31-955-2662 www.munhak.com

7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18p 《灰与红》 (Jaewa Ppalgang)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23p 《长崎爸爸》 (Nagasaki Papa) Edition PPUL 梁淑贤 shy07@wjbooks.co.kr 82-2-3670-1168 www.wjthinkbig.com

25p 《你也是一朵天堂百合》 (Neodo Haneulmallariya) Prooni Books, Inc. 黄慧珍 editor@prooni.com 82-2-581-0334 (Ext.122) www.prooni.com 《杞人忧天的十三岁》 (Geokjeongjaengi Yeolse Sal) 四季节出版社 姜炫朱 kanghjoo@sakyejul.co.kr 82-31-955-8600 www.sakyejul.co.kr 《火星来的美露》 (Hwaseongeseo On Miru) 文学与知性社 李娜英 lny@moonji.com 82-2-338-7224 (Ext. 7123) www.moonji.com

25,58p 《接妈妈》 (Eomma Majung) Hangilsa Publishing Co., Ltd. 金美姬 island@hangilsa.co.kr 82-31-955-2088 www.hangilsa.co.kr

26p 《分分合合的三剑客》 (Ttaro Tto Samchongsa)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我的林德格伦老师》 (Naui Rindeugeuren Seonsaengnim)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26p 《没被邀请的孩子》 (Chodaebadeun Aideul) 熊津出版集团 梁淑贤 shy07@wjbooks.co.kr 82-2-3670-1168 www.wjthinkbig.com 《有一天我死了》 (Eoneunal Naega Jugeotseumnida) 风之子出版社 崔允祯 windchild04@hanmail.net 82-2-3142-0495 cafe.daum.net/barampub

29p

30,58p 《书和快乐之屋》 (Chaekgwa Nonineun Jip)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崔允美 youn@munhak.com 82-2-3144-3239 www.munhak.com

33p 《带来记忆的孩子》 (Gieogeul Gajyeoon Ai) 文学与知性社 李娜英 lny@moonji.com 82-2-338-7224 (Ext.7123) www.moonji.com

《走出院子的母鸡》 (Madangeul Naon Amtak)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sakyejul.co.kr

《忙碌家族》 (Bappagajok) 风之子出版社 南京美 windchild04@hanmail.net 82-2-3142-0495 cafe.daum.net/barampub

《我的达达尼昂》 (Naui Daltanyang)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阿罗和完美世界》 (Arowa Wanjeonhan Segye) 风之子出版社 崔允祯 windchild04@hanmail.net 82-2-3142-0495 cafe.daum.net/barampub

《飞上天空的家鸭》 (Haneullo Naragan Jibori)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月亮果子露》 (Dalsyabeteu) StoryBowl 白希那 storybowl@yahoo.com 82-70-7788-5664 www.storybowl.com

《自尊心》 (Jajonsim)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30p 《梦实姐姐》 (Mongsireonni)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花奶奶》 (Kkothalmeoni) 四季节出版社 姜炫朱 kanghjoo@sakyejul.co.kr 82-31-955-8600 www.sakyejul.co.kr

30,55p 《爷爷的时钟》 (Harabeojiui Sigye) NURIMBO 朴美淑 nurimbo_pub@naver.com 82-31-955-7391 www.nurimbo.co.kr

35p 《波涛》 (Padoya Nolja) 飞龙沼 宋庭夏 ha@minumsa.com 82-2-515-2000 (Ext.207) www.minumsa.com 《十二生肖躲猫猫》 (Yeoldu Tti Dongmul Kkakkung Nori) 宝林 朴智惠 jhpark@borimpress.com 82-31-955-3456 (Ext.147) www.borimpress.com

35p 《奶奶，你要去哪儿？我去采艾！》 (Halmeoni Eodigayo? Ssuk Tteudeureo Ganda!)

Bori Publishing Co., Ltd. 赵成宇 jobori@boribook.com 82-31-950-9551 www.boribook.com 《甑子咚咚，蜘蛛咚咚》 (Siridongdong Geomidongdong)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39p 《日落》 (Noeul) 文学与知性社 金泌均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 (Ext.7122) www.moonji.com 《火的祭奠》 (Burui Jejeon) Kang Publishing 金贞贤 gangpub@hanmail.net 82-2-325-9566 《爱情之路》 (Sarangui Gil) Kang Publishing 金贞贤 gangpub@hanmail.net 82-2-325-9566

42p 《走进陌生的时间》 (Natseon Sigan Sogeuro) 文学与知性社 金泌均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Ext.7122) www.moonji.com 《无尽低沉的呼吸》 (Haneopsi Najeun Sumgyeol) 文学与知性社 金泌均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Ext.7122) www.moonji.com 《想迷恋，又无法迷恋上的》 (Michyeobeorigo Sipeun, Michyeojiji Anneun) 文学与知性社 金泌均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Ext.7122) www.moonji.com

46p 《夏加尔的村庄下的雪》 (Syagarui Maeure Naerineun Nun) 世界社 许伦庭 314yj@naver.com 82-31-955-8061 www.segyesa.co.kr

46p 《加利福尼亚旅馆》 世界社 许伦庭 314yj@naver.com 82-31-955-8061 www.segyesa.co.kr 《秃山洞天使的诗》 (Doksandong Cheonsaui Si) 世界社 许伦庭 314yj@naver.com 82-31-955-8061 www.segyesa.co.kr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79

49p

55p

《世界的尽头 , 女朋友》 (Segyeui Kkeut Yeojachingu)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munhak.com

《狐狸谷一族》 (Yeounangoljok)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不管你是谁 , 不管你多寂寞》 (Nega Nugudeun Eolmana Oeropdeun)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munhak.com

《爷爷的时钟》 (Harabeojiui Segye) NURIMBO 朴美淑 Nurimbo_pub@naver.com 82-31-955-7391 www.nurimbo.co.kr

《我是幽灵作家》 (Naneun Yuryeongjakgaimnida)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58p

58p 《书和快乐之屋》 (Chaekgwa Nonineun Jip)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崔允美 youn@munhak.com 82-2-3144-3239 www.munhak.com

61p 《我的心里住着海马》 (Nae Gaseume Haemaga Sanda)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崔允美 youn@munhak.com 82-2-3144-3239 www.munhak.com

《与叔叔一起骑自行车旅行》 (Samchongwa Hamkke Jajeongeo Yeohaeng)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Kim Oh-hyun jaim@jaimimage.com 82-31-955-0880 www.jaimimage.com

《小子万得》 (Wandeugi)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跑啊，爸爸》 (Dallyeora Abi)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回声》 (Meari) Gilbut Children Publishing Co., Ltd Kim Youjung youjung@dreamwiz.com 82-31-955-3262 www.gilbutkid.co.kr

《优雅的谎言》 (Uahan Geojinmal) 创批 崔高恩 copyright2@changbi.com 82-31-955-4359 www.changbi.com/english

《垂涎》 (Chimi Goinda) 文学与知性社 Kim Philgyun feel@moonji.com 82-2-338-7224 (Ext.7122) www.moonji.com

《银碧村月月家》 (Binari Darinejip) Little Mountain Publishing Co. Shin Soojin littlemt@dreamwiz.com 82-2-335-7362

《见过那个人吗 ?》 (Geu Sarameul Bon Jeogi Innayo) Munhakdongne Publishing Corp. 崔允美 youn@munhak.com 82-2-3144-3239 www.munhak.com

52p

《令我心潮澎湃的人生》 (Dugeundugeun Nae Insaeng) KL Management 李龟镕 josephlee705@gmail.com 82-10-6239-9154 www.changbi.com/english

55p 《盖房子》 (Jipjitgi) 宝林 朴智惠 jhpark@borimpress.com 82-31-955-3456 (Ext.147) www.borimpress.com 《与洪性钻爷爷一起踏上民俗风物画纪行系列》 (Hongseongchan Harabeojiwa Hamkke Tteonaneun Minsokpungmulhwagihaeng Sirijeu)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Kim Oh-hyun jaim@jaimimage.com 82-31-955-0880 www.jaimimage.com 《爸爸在哪里 ?》 (Appaneun Eodie?)

Jaimimage Publishing Co. Kim Oh-hyun jaim@jaimimage.com 82-31-955-0880 www.jaimimage.com

8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南丁格尔》 (Nightingale) 熊津出版集团 梁淑贤 shy07@wjbooks.co.kr 82-2-3670-1168 www.wjthinkbig.com 《接妈妈》 (Eomma Majung) Hangilsa Publishing Co., Ltd. 金美姬 island@hangilsa.co.kr 82-31-955-2088 www.hangilsa.co.kr 《绣鞋》 (Kkotsin) Bluebird Publishing Co. Rosa Han rosa.han@yolimwon.co.kr 82-2-3144-3704 www.bbchild.co.kr 《野花童》 (Deulkkot Ai) Gilbut Children Publishing Co., Ltd Kim Youjung youjung@dreamwiz.com 82-31-955-3262 www.gilbutkid.co.kr

获韩国文学翻译院 资助的翻译出版图书 2001 年 1 月～ 2011 年 6 月

年度

语种

译书名

作者

译者

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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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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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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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崔真硕 金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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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91

92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93

三国遗事

非常久远的玩笑

蹒跚的午后

94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95

96 list_ Books from Korea, 特别号 2011

韩国出版文化专业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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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号 韩国文学翻译院 创立十周年纪念 2011

关键词与小说& 儿童图书 8位韩国作家采访记

ISSN 2005-2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