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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期
issue013 2013年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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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 太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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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太安樓 誰的太安樓 誰的太安樓 文：Ann Chan 圖：Yen Lam
電車路向來是交通要塞，有一次回家，家門前面的那一段，竟被警方封鎖了。靠著對岸太安樓下， 展開了個大氣墊，向上望隱隱見有個人，搖搖晃晃地坐在窗邊，看得人心驚肉跳。僵持幾個小時， 多虧英勇的消防員，坐雲梯升上去，一手便抱緊了他。 新聞報導說那是個失戀醉漢，看著總覺漏了些甚麼，大既是跟現場背景有關。這那大廈頗具名氣， 一九六八年落成，算來已四十五歲，一梯幾十伙，樓身像幾楝相連般粗壯，不失是個特色。地下那 層裡面通心，是個闊落、殘舊的升降機大堂兼商場，通道像個「井」字般規劃，除了後面，左右前 三個方向，每邊都有兩個出口。這麼一個場地，開著幾十間熟食店子，舖位間隔大都很淺，放兩個 冰櫃就要滿了，煮食檔子都要被迫放到舖門外通道上，車仔麵、雞蛋仔、煎釀三寶、炸大腸、魚 蛋、牛雜……最受歡迎的港式小食都幾乎齊集了。 除了粥店，大部份舖頭都是下午才開工的，中午以後人們就出入不停。這地方無論是環境、通風、 燈光，事實上都叫人「不開胃」。在裡面抬頭看，黑沉沉的天花上橫豎無序的石樑、光管，通通鑲 著厚厚的「千年塵」。濃重的油煙味在門外已經嗅到，人在裡面拐一彎，衣服比家中用久了的圍裙 更有「味道」。 然而，不對的地方，放了對的東西，就有存在價值。老、中、青三代，都有他們被吸引進來的理 由。先是長者們，上午來「光顧」那位看了幾十年的老醫生。午後師奶們出沒，乾洗、買毛巾、買 袜子、買內衣，這裡差不多該是全區最平宜，要找人縫補衣服，更是別處難求。到放學時間，學生 哥一群群進來，以往「偷雞」影印教科書日子雖然不再，列影筆記總還有需要；在數碼相機時代， 沖晒相片的質感及「潮」感，也偶爾得到年青人的青睞。百物騰貴，食物通漲更加厲害，旺角買魚 蛋要一次過廿元買一大碗，這裡一串六粒承惠四元，甚麼年齡只要不是有錢人，對「廉價」就有渴 求。
二樓是家老人院，多年前曾是幼稚園。小時候在那裡上學，微弱記憶中是個陰暗校園，加上老師那 句﹕「誰頑皮，關誰進黑房﹗」放學時牽著母親的手，停在樓下那檔鐵皮車豬腸粉前面，金屬花碟 上放張牛油紙，剪刀嚓、嚓、嚓……好看、好聽、好味﹗課堂裡的可怕感覺，也就全消了。 升高班時搬到柴灣，轉了間新校，多年後又派到太安樓附近的中學。自己出街午膳，首脫母親管 束，她最大囑咐竟是﹕勿進太安樓﹗少年哪裡肯聽教訓，或是壓根兒沒聽進去。跟同學到漫畫店入 會租書，情竇初開的初中生，對言情小說、少女漫畫趨之若鶩，每天放學都來打書釘。狹小的店 內，書架塞得密密麻麻，由舖底到最頂有十多層，插滿書脊五顏六色的漫畫小說，還要平放塞多幾 本。店子裡有股氣味，分不清是書紙發霉，還是客人租書回家弄髒了，起初聞著沒甚麼，後期膩了 就是頭暈胸悶。
當時也不是不明白母親意思，就單說那間神秘遊戲機中心，門口隱藏在角落的車仔麵檔後面，從來 經過也不敢直視進去。偶然快速瞄了一眼，煙霧瀰漫，裡面盡是穿拖鞋短褲的男子，顯然是個不可 接近的世界。有回不小心在報紙上看到令人尷尬的版面，對成年世界的好奇心，令眼球被吸引了一 陣，竟在個半明不知的小廣告上，見到個太安樓的地址。
長大了世界自然闊了，吃喝玩樂選擇太多，又或者看相同事物，見到的也是另外回事。早幾年有位 朋友，剛畢業就急著逃避家中惡母，想在太安樓找間套房，於是大伙兒陪同上去看樓，這才第一次 上去觀摩住宅樓層。又暗又長的走廊，門口相接，屋子大都被劏開了。那些「套房」才裝得下一張
單人床，再放多張椅子也太困難，洗手間亦僅僅站得下一個不能太肥的人。即便如此，初出茅廬的 朋友，仍以每月二千多元租下了房間，日子就唯有省著過。他的晚餐就靠樓下那檔炒粉麵，當時每 盒只售二十大元。
四年前母親離世，為了離開傷心地而搬出柴灣，卻又回到西灣河。那時炒粉麵已加價到廿二元一 盒，至今亦嚐過數次。它只在夜晚開檔，位於面向電車路的出口處，一家晚上關了門的藥房前。二 人組協作，陣式包括一支二呎高、向上噴火的手泵氣油爐、一隻單手拋得起的鑊子、一張木摺台。 台上放滿各種各樣已切好的肉類、配料，並一盒盒早已裝了粉麵的發泡膠盒。客人點了「餸」，第 一位店家會將它們跟所選粉麵放在一起，在木摺台上「排隊」，第二位負責「揸鑊」的店家，會順 序將盒裡的粉麵倒進鑊子，加上配料及醬油，把鑊子在火上拋。雖然下油略嫌太重手，但鑊氣風味 卻十足，試過晚上在電車路對岸經過，廿呎外也聞到炒麵香氣，難怪晚晚總是排長龍。
住劏房的友人後來結婚，跟妻子租附近一房一廳的房子，不久更獲惡母資助，置了物業。偶爾懷念 炒粉麵的鑊氣，妻子卻總以不健康、不衛生為由阻止他。
世事好妙，自己婚後竟搬到太安樓對面的大廈，朝夕對著那楝熟悉的樓宇。有時望著它會想，住在 一個個小盒子裡的人，過著的是怎樣的生活，能為他們做些甚麼嗎？轉念卻想，或者別太看高自 己。去年春天，失業了一個月，當時用錢也盡量省著，今天回看日記，有句話竟寫道﹕「在太安樓 隨便逛一圈，都是平價食物，想吃甚麼就吃甚麼，選擇多多，沒有付不起的，平民的幸福。」
編輯部手記
今期是一篇特稿，由 Ann Chan 撰寫，寫出對太安樓的感情，流露 出對社區的鍾愛，多謝 Ann的文字。另外，幫我們深入太安樓拍照 的 Yen Lam 也是首度合作，多謝 Yen的相片。這陣子不停在趕書， 要約不同的訪問，安排不同的手足寫作，加上我們每個本身都有 工作、或要上學，大家都拿工餘時間幫手寫書，實在是相當偉 大。在此，小編多謝以下手足：
Miu Noelle 朱丁 Vicky Sammi Scalett Janice Douglas Irene Aifay 太公 Jam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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