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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9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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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人物
錄
以信念撐起天地 -- 強者詩人辛鬱 紅袖藏雲 4 ▋新詩 心情
馬修。 12
蓮花也落
若小曼 14
獨自行走 失題
若小曼 13
馬修。 15
小板車上的行道樹 夏德爾 16
彈吉他
謝予騰 18
島嶼畜牧業的自白 謝予騰 20
失眠 胡淑娟 violethu2005 24
你正位在太平洋裡 謝予騰 25
旗津 cyhsu61 26
躲貓貓 謝予騰 27 ▋散文 週六的午後，一個人 enigma 28 燈下 古塵 32 仁義街回眸 馮瑀珊 36 愛，有時會使人著魔 enigma 38 ▋小說 冰凍的種子 Azure 42 死訊 謝予騰 50 ▋說小說 再讀《人間失格》- 余星輝 59 ▋南方論壇 評鄒政翰〈五月〉 楊平 62 ▋創作小學堂 〈拈花微笑：談散文取材〉 馮瑀珊 66 ▋文學生活 私白 謝予騰 70 ▋文學心驛站 人生不能沒有一家書店 －環保 公益 閱讀 茉莉二手書店 蔡宥絹 72 ▋文學鮮書 茱萸結 馮瑀珊 76 月夕花朝 楊采菲 78 印度迷途 喜菡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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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與慟 悼 --2014.07.23 澎湖空難
這樣很好 雲蘿 83
空難 楊瑞泰 84 血製的獨家～再悼復興航空澎湖迫降墜機的死傷者 丁威仁 85 空缺 綠豆 86 我的孤獨 沐魚 87 慟 --2014.08.01 高雄氣爆 我親愛的鄰居們來不及疏開 喜菡 88 ▋獨行詩 簡訊 90 changluenwu andy 周 洛克林 簡丹 changluenwu andy 周 andy 周 藍白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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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iveway changluenwu stevenlin51 孫景福 洛克林 ▋飆詩－ 沉默 〈沉默的符號〉 / 熒惑 沉默 / 猎火 〈那些黎明到岸前的，黑暗〉 / andy 周 嘆息 〈張望〉 / 熒惑 〈轉車〉 / andy 周 〈歎息〉 / 猎火 ▋花詩選 －優勝 隱傷 / 楊采菲
100
－佳作 妳所看不見的 / Charlie Chen
101 荷畔 / 黃家緯
102
Zephyranthes - 偽裝 / 林宗翰
103 告白 / 林佑霖
104
櫻天 / 黃政翔
105 黃金雨 / 閑芷
106
▋文學走讀 打開歷史貫穿文明 -- 審問慎思的許進雄
紅袖藏雲 108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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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信念撐起天地
-- 強者詩人辛鬱 天地，是無所不容的。每一個人內在，都蘊藏著開創新天地的潛力。人的輝 煌，在於不斷地進取，不斷地超越。所思、所得，就在經意與不經意間興起。 十五歲投入軍旅 「民國 37 年，我離開家鄉，投入軍旅生涯。」出生於浙江，本名宓世森的 辛鬱，初中尚未讀完，就逃家從軍。「在軍隊，我接觸到一些與文學有關的 東西，非常喜歡。可惜那時，適逢戰亂時期，跟隨部隊到處奔波，最後駐守 浙江沿海的舟山群島。」1950 年 5 月 17 日，駐紮舟山群島，隸屬國民黨的 軍隊，突然全部撤退，輾轉來到了台灣。 全然陌生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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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部隊到台灣，是民國 39 年的事情。那時國家非常貧窮，一天只能吃 兩頓飯，其它條件更談不上。」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對一個離鄉背井的 十七、八歲的辛鬱來說，是件殘酷的事情。 文字就地紮根 「我被派去看管倉庫，閒餘時間可以到沙鹿鎮看書，也可以到鎮裡的小戲院 看場電影。」這位在文壇上享有冷面郎君之稱的冷公，炯炯有神的眼睛，看 得出來當年的英姿煥發。辛鬱接著說 ：「我的閱讀經驗，來自於我的哥哥。 有一天，發現《台灣新生報》裡，有一個〈戰士園地〉，雖然版面不大，刊 的都是分行詩。那時候不理解何謂分行詩，只覺得非常方便，寫上幾個字， 就可以將心中想法表達出來。」 以〈頭髮〉影射思母之情 自從看了分行詩，腦中一直出現文字的辛鬱，開始思考如何將文字表達成一 首動人的詩作。「我非常思念我的母親，就試著寫一首〈頭髮〉，寫完之後， 不敢投給報社，就投給《野風雜誌》半月刊。」軍令似鐵的革命軍人，一入 伍就要剃光頭。除了不必整理外，還象徵將雜念除去。辛鬱若有所思地說：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頭髮在非常不情願之下被剃光。看著被剃的光頭，非 常難過，好似切斷與父母的血緣關係。可惜這一首詩刊登後，被大家傳閱， 就不見了。因為這首詩，我遭到警告，並記錄在案，影響了日後的升遷。」 遇見好長官 「有一天，有位長官找我去。他說﹕『寫東西啊﹖軍隊最方便就是寫詩。寫 詩是蠻有趣的一件事，詩的形式簡單，不佔篇幅，發表的地方多，被採用的 機會也高。』原來他是有名的軍中詩人沙牧。就這樣，我跟著他一年多，學 習寫詩竅門：如何將連結詞連接、如何排除贅字，體會到虛字、連接詞等， 會對詩產生破壞力。」由於沙牧指導，辛鬱進步神速，開始將作品投給紀弦、 覃子豪等創辦的刊物。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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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詩集 出版詩集，對小兵來說是項非常大的負擔。辛鬱在軍中寫的詩作，超過五年 光景，林林總總集結起來，都可以出一本詩集。「軍中有個印刷廠，我的好 朋友楚戈，負責雜誌的編輯和印刷。我借支了三個月的薪餉，印了《軍曹手 記》。」 緊握筆桿，搖成廣播短劇 詩作，不能滿足辛鬱對文字強烈地需求，於是他開始著手寫廣播短劇。「那 時候中國廣播公司，每一個星期會播放一個短的廣播劇，我就用向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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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兩篇，其中一篇是〈一個雞蛋的故事〉。」辛鬱沉吟了一下﹕「我後來 停筆不再寫廣播劇，因為覺得廣播劇發展不大，除了中廣公司、軍中電台、 正聲廣播和教育電台，其它民營電台根本就不播出。一方面廣播劇的製作非 常麻煩﹔二方面我被調往金門。」調到金門之後，辛鬱就開始往短篇小說方 面發展。 貴人相助，文字堆砌成小說 「我的第一本短篇小說是《我給那白痴一塊錢》。那時候羊令野幫天華出版 社收集稿件，包括新詩、小說、散文。羊令野就像我們的老大哥，他催促我， 趁這段時間，趕緊爲自己出一本書。」由於羊令野的鼓勵，辛鬱開始投稿給 各大報社，包括徵信新聞，也就是中國時報的前身；還有聯合報。辛鬱手上 拿著一本書，語重心長地說﹕「這本書，我彙集了各大報採用的作品，計有 十多篇。內容完全以小人物為題材，寫的都是軍人或退伍老兵在社會邊緣謀 生、勞工階級及低層階級人員的生活。」 被派到林口，從事藝術文化 這位氣宇非凡、有條不紊的辛鬱，由金門回來，被派到林口，從事軍方藝術 文化活動，負責對中國的心理作戰。「那個單位人才濟濟，出了很多著名的 水墨畫家、雕刻家、油畫家和書畫家。諸如 : 李奇茂、姜宗望、尼洛、吳 道文，還有拿過《香港周刊》小說獎第一名及《今日世界》小說首獎的曹 抄、、。」 林口四人幫 「筆名一夫的趙玉明、沈甸的張拓蕪、袁德星的楚戈和我，我們志同道合， 結為林口四人幫。趙玉明是聯合報和曼谷日報總編輯及中華文藝第一屆報導 文學首獎，那時這獎項非常大，他報導反共義士范園焱架米格十九，降落台 南所有的心路歷程；楚戈是全才。詩、畫、古器樣樣行，尤其是多面向的雕 塑作品。他投注了半生心力，寫了一本《龍史》，它是文化史上最被文人重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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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的精華力作。這些都在林口那個環境之下培養出來的﹔還有一位是寫了五 本與軍人有關的散文高手張拓蕪﹕其中一本《代馬輸卒》，是指代替馬匹運 輸物資的兵。那時候入伍配發的是一根扁擔、兩條大麻繩，顯示出新兵入伍 的無奈。」 雄心壯志跟著泡湯 年齡漸長，辛鬱考慮到退伍後的生活問題，一心想辦一個有水準的出版社。 那時候九歌、爾雅兩個出版社尚未成立。民國五十六年由辛鬱出資，找了一 些文友，包括丁文智、大荒、王玉傑、左光宇、姚慶章、楚戈、商禽和羅行 等創辦「十月出版社」。「理想與現實終有牴觸，印刷廠在僑校教英文的王 仙大姐幫忙下終於成立。王仙熱心助人、推廣文化有魄力，她的先生由軍中 印刷廠退役，非常懂得印刷機。」辛鬱喝了一口水，接著說﹕「我們不講究 品質，於是買下了軍中淘汰的印刷機。一口氣出了二十種書，一種就印行兩 千本，印完就堆在倉庫。沒想到葛樂禮颱風肆虐，倉庫的書來不及搶救，所 有的都泡湯。我出最多資金，老本全沒了。剩下幾本沒被水漬，曬一曬勉強 可以翻閱。那時，唯一能買到的地方，是在周夢蝶的書攤。」 寫電視劇是虐待自己 「我曾經爲中華電視公司寫過編制以外的連續劇，這是非常虐待自己的一件 事情。」辛鬱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繼續說︰「連續劇會將一個演員捧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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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收到觀眾大量投書，希望爲演員多加戲。這下可苦了我們，爲了收視率及 廣告問題，製作人、導演、戲劇組五個人，原本寫三十本劇本，一人寫前六 天。有時候又換人寫，第二天或許張三或許李四，每天要到旅館討論，該如 何接戲。」就這樣，時間全耗在連續劇的寫作上，辛鬱放棄了。這個挫折， 並未打倒辛鬱對文字喜愛的意志。 又碰到挫折 俗說，屋漏偏逢連夜雨，果真不錯。「以在美國留學的學生為主，要為家鄉 做點事，選擇了創辦《科學月刊》，他們請我幫忙。」開設出版社的主要條 件，一定要有資金、人員和場地。就這樣一群人硬擠到辛鬱位在光復南路的 國宅住處，那時辛鬱剛結婚，硬把十七坪的空間，分一半給出版社工作。「民 國五十八年九月，《科學月刊》試辦，以〈零期〉出刊，反應相當熱烈。為 應合次年元旦的創刊號，在十一月，大家與教育單位研討物理、化學、生物、 科學的比重該如何分配，這是件不容易分析的事情。前半年我挑大樑，負責 業務和行銷，碰到了一個大瓶頸：一本書賣給學生的價錢，是成本的三分之 二，就是每賣一本要虧掉三分之一。學生訂戶到一萬三千多個的時候，書刊 要虧掉多少錢﹖」辛鬱無可奈何地說﹕「因為行銷、業務都是我在做，這些 我必須要負責的。就這樣我辭掉了這項工作。」 命裡總有福星 「民眾晚報副總編楊尚強先生出國前，找我爲副刊寫一個六百字專欄。這個 專欄，必須文學性強一些、批判性弱一點的小品文，除了星期六、日兩天無 需刊登。我就找羊令野、向明來配合。沒多久羊令野倦勤，之後找大荒，沒 多久大荒推說身體不適；最後，連向明也不寫了，只剩下我一個人苦撐，撐 到後來也習慣了，這一寫就寫了七年。」 犧牲自己爲社會服務 因為這些事情，辛鬱得到一個心得，假如能夠犧牲自己，爲社會大眾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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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樂不為呢﹖辛鬱由書堆中抽出兩本自己的作品《龍變》和《豹》，似乎以 「豹」察覺社會現象 ：「放眼望去，有很多新鮮題材是可以書寫的，尤其 大陸六四運動之後，給了我一些感受。我的思想偏向於社會性，所關心的事 情，不外乎人在世界上存在的問題，以及社會是否對人的不公平？這不公平 指的是精神而非物質。」 喜歡的詩人 「詩人朋友中，我喜歡商禽、瘂弦、洛夫、管管。當然這些詩人是那麼辛苦， 到了晚年，是值得我們推廣及尊敬的。至於離世的詩人，我推崇的是大荒， 個性嚴謹少見，不隨便發表詩作。」 不要污辱詩 「談到現代人寫詩，以為只要認識幾個字，舉手之勞將字排列組合，就成為 一首詩。這完全污辱了詩，羞辱了紙。」辛鬱憤憤地說﹕「弄個三角符號， 使個波浪，根本就漠視文字，完全忽視了文字組織。最近聯合報提到一字詩， 以為寫一個字就可以代表詩，我實在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一個字怎麼能成 為詩﹖這樣下去，將來詩都完了。」 歡喜寫，甘願受 辛鬱，這位帶有儒者風範的老師，無論命運如何推擠，依然不為所動。全憑 著自己的意志，在文壇上愈挫愈勇。歲月的腳步，總是無聲無息的。當寫作 意願如信仰虔誠，文學的朝山之路才能精進不退，才能化挫折為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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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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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
心情 我的聲音被你
擦身而過，夜幕低垂的唇 風在身體之間擠來擠去 不明不暗，所有腳步都在猜測 不鏽鋼座位的想法。 雨傘像一隻低頭憩息的鳥，起伏著 然後我在某個位置掏空昨晚的夢，按著簡訊 低頭，像一隻曾受驚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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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小曼
獨自行走 雨中的人行走如馬 打傘的人不著急 嬉戲的人，看不懂 誰是真的在憂傷 雨水會焚化任何 一匹馬，在雨中 不長翅膀，不通天 也不能通地 雨水比芭蕉寬，燒在身上不疼 胸口好似丟了一匹馬 時常在夢裡變成一匹馬 毀掉建築那樣地死去 今天，我行走如馬 很巧妙，繞開嘈雜的詞 陷入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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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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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也落 若小曼
待蓮花也落地後，該 如何不沾淤泥，自在行走 伸出手指，端倪山和水 俯身探望叫石頭的 銀魚的，苔藓的 被叫成似蛇的她們 涉水而來 她們愁殺萬柄落地蓮 她們在水旁 飽含各自的秋色 她們落地後說 路很短 也只來這一次，對生得 似蓮的女子說 你有無瞧到池面懸著的 浮塵，也會在雨中嗚咽而亡 也會痊愈，卷土重來 2014 年 6 月 1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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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題 馬修。 我的眼睛一時離開你，又回到你 身旁。不知道忙著甚麼 原形畢露的黃昏，用同一隻腳 打著暗號，朝傾斜的床邊 呵氣，輕輕碰跌想像，空酒樽 我可以用你的嘴唇降溫嗎 時間像不太光鮮的草地 我無法扣題 你那即將開滿奇花異卉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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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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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上的 樹
夏德爾
我以為我會走路 那時
瞄妳洋裝的裙襬輕盈 我不過那麼高 距離妳盼望的天空仍有數千公里 但妳牽著我走 不著急 在人海浪潮裡尋找不那麼鹹的角落 翻挖水泥森林中的柏油路面不那麼貧瘠 佯裝背滿了泥土與海水的沉重終究 妳赤裸而疲憊將體重交給了我 蓋上我不成熟的樹蔭 午睡 那個午後持續了一個或兩個還三個雨天的漫長 我漸漸懂妳的輾轉難眠 當妳把我留在這裡 目送 妳看起來好小好小 小到被雨水洗去 而我撈著化作雨滴的妳 淹滿自己 使勁 朝妳遠去的天邊伸手 我說服自己不寂寞 嘗試許多 鄰居是紅綠燈與街燈 我混在好不忙碌的他們間晝晝與夜夜 卻無法阻止心中的妳日漸茁壯 對妳的想念終究只能裂成枝幹 結一身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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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肯定也抓不回妳乘涼的那些年吧 我發現我忘了妳的容貌 失去板車無法前去尋找妳的背影 哭腫了秋天枯乾雪季的空白 這裡仍沒有妳 我隻手蓋住了天空的曾經…… 然後 察覺她的目光 聞到他烤著香腸的每一天 聽見數個夜晚的土風歌謠與早晨的太極拳 老王的帥又被老張的馬給吃了 左邊的長椅是阿喵的 右邊的小石凳老是坐著阿汪 那全都在她的畫布上 那台小板車一直都載著我 四處遊走在他們的喧鬧平靜 回憶的盡頭原來 那時的妳仍熟睡在我的懷中深夢 手裡不曾放懷繫著那台小板車的繩索 她畫著妳所滋潤的我 而我 正在前進拉著無數的天空 像妳一樣 2014, 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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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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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吉他 謝予騰 1、 我只會唱簡單的歌，像天空 偶爾下雨那樣。 和弦比大圳再深一些 手指變如滑動的板塊 錯位，震動 一個音階在喉頭跌倒 整守旋律就將碎成太平洋裡的小島 無法自主成為 完整的國家那樣。 2、 太哀傷的曲子 奏得沒有風好，輕快些 卻又趕不上青春 平平淡淡想講些什麼 但歌也都是人家的。 雖然喜歡的歌手已經在世界的盡頭巡迴 可我知道鐵花村和女屋店 短期仍登不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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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沒有自己的歌。 而他們則唱了土地和宇宙，甚至 牽扯彼此的靈魂 我寫自己的詩。我寫 彈幾個平常的和弦 一遇到封閉，就聽到作曲人在哭泣 我想寫自己的詩，唱 自己的歌。雖然不全是自己寫的。 彈吉他 比黃昏用力一些但比雨天和豔陽 溫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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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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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畜牧業的自白 謝予騰
一、養雞場 我要，每隻雞 都有立足的地方。讓牠們 每天努力繁殖後代 雖說並不一定讓牠們交配 但跟著生產線給它們滾動的路徑 一切的競爭顯得如此可愛。 我要每隻雞，都有 立足的地方。不大不小的鐵籠中剛好還能 露出頭來吃飯和呼吸 牠們比每一頭在白令海峽的鯨魚都要安全 牠們比每一個買不到房子的臺北人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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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養豬場 我們的一切設施作為都 很人道化，包括 終要來臨的屠殺。 牠們是很聰明的動物，牠們知道 吃得多在圈子裡地位就大 能吃的牠們都吃，不能吃的我們知道 牠們也吃 但這無礙於這場制度：優秀的豬公 自然會被挑出場來當豬哥。 牠們多一斤肉，我們是一分收穫 在這套豢養制度中，我們不談政治而 純論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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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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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馬場 牠們每天在小小地馬圈裡跑。 我牽著牠們，在小小地園區 廉價地讓牠們扛著外行的騎士 這群血統完整 性情已完全馴服地蒙古馬 最喜歡我的蘿蔔和方糖 故而遊客如何猛力地拽弄牠們的韁 也不曾刻意把誰狠狠地自鞍上摔下 我每天餵牠們乾草 偶爾騎到野外逛逛。但最近廟會 需求量很好 拋頭露面的，我在小圈圈裡豢養的蒙古馬 一個小時走王爺廟一圈，比起剛剛 出社會在醫院在園區的高薪的大學生們 還有九百圓可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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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犬類飼主 這是堂政治學的課。 吃飯前要握手，坐下 舌頭要吐 但不可以太長：吃相要好看 分到骨頭記得笑一下。 看家時若學運人士經過門口，要大聲地吠 碰到縣長來拆房子 就要知道搖尾巴；可以欺騙小主人 但不能偷吃老爹爹的下午茶。 遇到同類 打招呼就要聞聞屁股 下次出去散步尿尿，找到了電線竿才知道 這臭味是不是相投的那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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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胡淑娟 violethu2005 失眠的爐火上 燉煮著 忘記關燈的太陽 與 整夜睜眼的月亮 拌炒一勺風的哀鳴 再加半匙星星的同理心 頓時 鍋子就溢出了 寂寞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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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位在太平洋裡 謝予騰
沿著島嶼，夜尚未來臨。 潮間帶漲滿情緒 浪濤黝黑了礁石 陽光還沒離去之前，他們 也喝不完瓶中的酒。 （那就寫成信吧？遠遠地 扔進杳無音訊的雪地） 手機不發一語。它比任何一個 蒼老的阿美歌手 更要理性，在租來的機車上 我靠著它找歸途 並想起了某段雨中溫柔的記憶 它卻沉默地在一旁顯示：親愛的我在島的邊緣 而你正位在眼前 滿是風聲的太平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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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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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hsu61
－寫給高雄
竹筏漂渡的歲月
撩撥時間的黑潮
讓摩登與老街隔海相望
一躺下就稀碎成影子
風車攪和陽光和汗水 編織盛夏的風衣
風指一動沙畫出五線譜
這是妳喜歡的樣子
海螺豎起高音譜記號
原始的海岸線
我是退潮擱淺的寄居蟹
也被我獨自佔領了
任慵懶以沫相濡 不再吞吐船舶的港口
緊緊環抱沙洲的背脊
開始吞吐音符
熱情在溫柔裡喘息 站在海族的碼頭 纏裹的雙腳才得以解放
日晷儀模糊了時間 砲台退役成了廟宇 燈塔頂著斑駁的黑與白 鉛華洗盡簡單了妝容 我在末後找到妳的起初 帶著妳的風衣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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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貓貓 謝予騰
牠不急不徐，不聽勸阻 躦進我亂石堆疊的主機桌裡。 那裡有山隘與海峽 有深深無底 沒有入口和出口的森林；牠晃動自己的鬍鬚 太大的洞口前沒有指標 小一些的線路恰好墊腳。 （剛好就這樣，越過了 我跋涉許久的雪原。） 這是一場無辜地啟示錄 一趟趣味盡失的旅行。有封信！ 牠伸伸爪子 像半夜被驚醒的自己：急著尋找 完成不了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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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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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的午後，一個人 enigma
週六，家裡只你一人，你晚起，十點多才吃早餐，吃紫米粥；午餐你隨 便吃，吃竹筍蚵仔粥，都是從冰箱拿出來，裝到碗盤，再送進微波爐加熱。 午餐後，你走到書房，坐在電腦前並點了根菸。窗外天空烏雲密佈，典 型的颱風才剛掠過這個島嶼的午後。一點多，你裝了一些水到小茶壺，擺回 插電的基座準備燒開它以便沖泡一杯即溶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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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9
這只有你一人在家的週六午後，你慵懶得不知做啥好，於是，你進到網 站找出前天午夜才看了一小段的電影。水開了，你沖泡好了咖啡，開始看電 影。視頻流速很順暢，於是你端著咖啡，翹起二郎腿，聚精會神得看了起來。 電影片名叫《鄉愁》，導演你聽過，是俄國的安德烈 ‧ 塔可夫斯基， 有電影詩人的稱號。從頭到尾，你幾乎都看不懂。影像時而黑白時而彩色， 你知曉有導演以這樣的色差表現過去與現在，或是夢境與現實，《鄉愁》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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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兩者混雜，深深迷惑了你，還好你晚起，精神正好，所以能「看」完劇情 天馬行空的兩個小時的《鄉愁》。 電影非常緩慢的調子，讓你一直想起昨天才看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 《橫山家之味》，惟後者你看得心有戚戚焉。如果《鄉愁》是新詩，那《橫 山家之味》便是散文，而新詩你大多無法讀懂，散文則是剛好相反。 你第一次知道是枝裕和是偶然看了《幻之光》這電影，當時你覺得有非 常濃厚的侯孝賢的味道，查了資料後才知自己的感覺沒錯。《鄉愁》與《橫 山家之味》，顧名思義，都和家庭有關，前者在片尾打出「獻給我的母親」 的字幕；後者是導演受訪時坦言為了紀念雙親而拍攝的。 你想著，你此生至今不曾有過鄉愁，生活上的憂愁倒是有，但你尚未老 到須憂慮孩子的婚姻、工作，甚至不幸的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你不是女 人，也非出生於更傳統的年代。傳統女人要學習的生活哲學比男人多，比方， 發現丈夫外面有女人時，得睜一隻閉一隻眼，頂多像橫山家的母親那樣，背 著次子跑到丈夫情婦的住處，不是去「掠猴」，只是站在外頭看一下，然後 聽到丈夫正在裡頭興高采烈地唱著一首情歌，於是回家後特地去唱片行買了 丈夫唱給情婦聽的那首歌的單曲唱片，不只自己偷偷聽，甚至在老年時，當 在大城市討生活的次子，於長子的忌日這一天，帶著其家人回來探望的晚餐 時刻，突然興起把唱片找了出來，隨手遞給次子，要他放來聽。次子狐疑老 舊的唱機還能播放，卻果真還可以。 唱機傳出來的老歌，聽得橫山家的父親，尷尬不已，只好猛扒鰻魚飯； 看得一旁的名義上的孫子偷偷竊笑。當然，這樣的陳年秘密，子女都不知道， 父親也以為妻子不知道，沒想到妻子老早就知道了，還刻意選在那樣的時刻 以那樣的方式告訴丈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頭和女人鬼混！ 兒女的婚事是傳統的母親和父親最關心的事。橫山家的次子，娶了寡婦 不打緊，還有個拖油瓶。母親和沒有留下來吃晚餐的女兒白天聊到時說，娶 個離婚的還能接受，至少離婚是自己能作主的。的確，離婚的前夫應該沒有 幾個女人會懷念，但死去的丈夫，如果恰好是個好丈夫，那，女人肯定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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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懷。但彷彿老天爺作弄似的，成為寡婦的橫山家長媳也再嫁了，以致於前 婆婆不便邀請她回來給死去的前夫上香。 你這樣想著，馬上聯想到《幻之光》的劇情主軸不就是如此：一對感情 融洽的夫婦，第一個孩子才出生幾個月，丈夫卻突然臥軌自殺，沒有留下隻 字片語。幾年後，守寡的妻子經人介紹，遠嫁一位也有孩子的鰥夫，希望可 以就此開始另一段人生，不意，那想知道前夫為何突然自殺的念頭，始終無 法消除，總會在不特定時刻出現。這樣的日子該怎麼過？你想著那電影的最 後一幕：鋪著榻榻米的房間的小茶几上，有一張紙和一枝筆。 有拖油瓶的夫妻可以再生孩子嗎？你想到調子比較輕鬆的一句對白： 「親愛的，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正聯手打我們的孩子。」你想到一位友人與 其妻子之前都各有一段婚姻，妻子前一段婚姻的孩子跟著他們一起生活，已 經讀高中了，而那一天在餐聚的場合，你聽到友人的妻子懷孕四個多月了， 馬上舉起酒杯敬友人夫婦，那敬酒不是說一聲恭喜而已，而是由衷的佩服其 勇氣。 橫山家的母親，於晚餐後藉由送媳婦自個珍藏的和服時，除了暗示女人 不該喝酒之外，還挑明地問媳婦有沒有打算再生？叫媳婦差一點不知如何回 答才好。 你想，橫山家的母親那樣的言行舉止，其實只是身為母親的，老到唯恐 自己隨時會撒手人寰而一有機會非得暗示或明示自己想法不可，她也有說不 出口的時候，但非《鄉愁》裡的獨白所云的最動人的情感，反而是最深的怨， 對她老伴以前的外遇的怨以聽歌來表達；對長子犧牲性命所救之人，以請其 於每年長子的忌日前來上香來表達。 眼睛看電影《鄉愁》腦袋這樣五四三想著的你，看完後，心想，一個下 午又快過了，看窗外天空的烏雲彷彿不曾移動過，但你知道，像地球自轉那 樣，雲隨時都在動，人呢？就像《橫山家之味》的原片名與英文片名《Still Walking》所蘊涵的，人只要活著，就要動，就算老邁到得撐拐杖，還是要 走動，因為，那意味著勇敢地過完一生，沒有逃避。
散文
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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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塵 我的家鄉在高雄市美濃區的龍肚里，這裡的山水保有一種寧靜，彷若雲深
之處的鐘聲，迴響舊時牆垣旁黑白相逐的細語。
一、 我在城市裡成長，畫面渲染各種色彩的繽紛，卻是喧囂。每回踱步來去 在街道上的各式標語與商品，瀏覽如網頁，賣的是點擊一個「讚」，買到的 是包裝自己的回覆。如同上癮，不自覺被這樣的生活模式所習慣，一旦離線， 就會不安。這就稱為城市， 我對於生活沒有太多的想法，不懂嫖賭，卻很會吃喝。世界對我來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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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9
遙遠，城市看起來都一樣，人來人往的陌生各自路過。漫無目的的閒逛，在 一個靠近大安森林公園的路口停下，前往台北市立圖書館的斑馬線正彈奏凌 亂的音階，仰頭看看燈號裡的小綠人，無故被荏苒光陰追趕似的步伐，最後 筆直躺臥在時間凝滯之後，流淌一身的鮮紅。沒有人在意它的故事如何被描 寫，如同我的存在。 不該這樣生活吧！不騙你，當下我竟胡思亂想起來，瘋狂般的用手撕去 身上的一切表象，赤裸裸地站在海中央，無助又無知，周圍的海將我推擠， 好不容易抓到依靠的邊際，卻是一個倒臥在路邊的玻璃瓶，路過的眼神充滿 猜疑，我被這樣的眼神淹沒，缺氧而失去意識，慢慢分解成無數的問號與刪 節句。當我走過斑馬線後，再回頭看看，那個在燈號裡一身腥紅的傢伙，換 了一套綠西裝又自顧自地爬起來，走向過去曾經生活過的路。 我害怕得不得了，拚了命想要告訴別人我是誰。
二、 在我的記憶裡臺北盆地是一處流沙地，陷入無數的追逐，多少人的嚮往 與關注都在這裡淪落，對我而言，三十年的歲月在霓虹渲染裡流逝，像在一 面白牆前射精，在熟悉中高潮，在陌生裡走失。所以，我決定將自己放逐， 與養育我成長的環境決裂，我需要一處能看到天涯與海角的萬水千山，將自 己當作新品種子掩埋後，重生。
開始南下的旅程，我一路尋找自己的姓名，就像每次上台演講前都要自 我介紹，可是我無法說出我是誰，誰是這個我。自我介紹變成最難的課題， 每當我試圖描繪自己的生命歷程，就會發覺自己手上的演講稿是一面平靜的 湖，眨眨眼再抖一下手中的空白紙，居然連一陣漣漪都召喚不出來。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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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夏宇，曾用三顆鈕扣當作姓名的隱喻，或許，我也可以從這裡開始 尋找我的回答。
有看過毛毛蟲蠕動的模樣，你就很難對它產生任何好感，可是你有沒有 想過，或許是因為它不被人們喜愛的原因造就它的蛻變。所以它把一切負面 的傳聞和竊竊私語化作一條條的絲縷緊緊包覆，沉澱在其中，反覆思索。反 之，想像一隻美麗的蝴蝶，翅膀潑灑無數的色彩，翩翩飛舞的姿態是驕傲的 證明，可是，它會不會不記得自己在蛻變之前，曾是一種如何的詮釋。 小時候，每個人都會碰到一個作文題目──我的志願。試想，在那年幼 的時期，對於整個世界充滿好奇與各式想像，彷彿在一張白紙上隨意潑灑墨 水，就能稱為一幅畫。你回想小時候的種種情景，「玩」與「寫作業」佔據 大多的時間。你不會忘記短短的下課十分鐘，遊戲過後，制服的領口和袖子 永遠都是髒兮兮的模樣。你不會忘記暑假之後，面對眼前堆積的作業，讓你 突然有所頓悟──時間無法被儲蓄──的感覺，然而屁股和手心已多了兩行 被追討的利息。我的志願離的好遠好遠，在屬於遺忘的邊界，漸漸褪色成一 句指不出方向的羅盤。鈕扣就這樣掉了。 三、 風箏之所以存在，憑藉的是風的支撐，如果它要翱翔的風向被人牽著 走，它就只能原地打轉。失去生活的意義。 所以，我回到記憶的源頭，在高雄火車站下車後前往隔壁客運，買一張 坐往六龜的下午班次，三點左右抵達美濃的龍肚國小。原先褪色的街景在眼 底慢慢萌生些許久違的問候，親切的客家話打轉成淚珠往兩頰語落。 二伯父的家以前是成衣店，現在變成一般住家，從大門紗窗清晰可見家 庭式卡拉ＯＫ的設備。我還沒做好打招呼的準備，那就先往老家而去。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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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傳統三合院，但是真正的居住卻是在穎川堂後的兩棟建築，分別是二房大 伯父的祖屋，以及我們這邊三房的祖屋。大伯父在後邊的田地旁和大伯母把 醃菜用筷子戳塞進空玻璃瓶中，身體依舊健朗，時間在這裡被禁止進入，回 憶如新，不曾竄改。再看看自己兒時衝來撞去的一扇舊門，輕輕推開像小心 翼翼翻閱一冊古籍，卻發覺字體的墨色淡了，筆畫越發不懂了。沉悶的氣息 宛若慈悲婉拒外界的探尋，或者說是不信任。 我把一樓與二樓的門窗全數翻開，雖然已是黃昏，卻仍依稀見到微弱的 陽光巧妙踏入，開始細數過往的故事。大伯父往這裡走來，一臉疑惑的看著 屋內，我撐起笑容叫著：「伯父」，他似乎在腦殼裡翻箱倒櫃找著一絲線索， 三點五秒過後終於露出熟悉的目光說：「弟弟啊，這麼久沒看到囉。唉呦！ 變得這麼大隻！」我靦腆笑起來，怪不好意思的招呼。後來，伯母也接著用 訝異的眼神打量我，一副在外頭吃得太好的神情與我說笑。二伯父獲得消息 也趕了過來，依照慣例，身材還是被激賞了一翻。說說笑笑中，世界被還給 了最新鮮的光澤，老人家們又像在我童年時的那般精神。只是三房舊家的斑 駁一時是無法粉刷的疲憊。 晚餐過後被半推半就地請去二伯父家，老人家們興奮的把門敞開，深怕 歌聲無法傳到天涯海角，以為萬水千山都是多年的歌友。我被這樣的氣氛所 感染，看著歌單上至少十年以上的老歌，不禁笑了。歡唱三個小時後，九點 多終於肯把卡拉ＯＫ關機，彼此敬完最後一杯酒後，散去。 我回到祖屋拉一張短凳坐在紅瓦片前懸吊的燈下，待所有人聲都睡去之 後，把一封封藏在牆磚裡的故事重新敘事。午夜被穎川堂宗祠裡的鐘聲喚 醒，新的一天開始流動，我乘著故鄉裡的點滴向前划去。這裡的風屬於自由， 我想我知道自己的鈕扣在哪裡遺失了，我無需剪斷拉扯的線，因為這是屬於 我的天空。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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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
馮瑀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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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區水源街到南區仁義街。十年。不是走了十年，而是再回眸，十年。 妳來到十年前的巷弄，懷著尋訪跟憑弔的心情，妳走到仁義街。怎麼如此像夢 呢？怎麼如此像那天呢？是啊，妳記憶中的仁義街是熾熱的，也是這樣的一個暑 假。妳何必停在仁義街，回眸。回眸也望不見當年的女孩，是吧。開解一份青春的 感傷，妳來，是憑弔自己。原來哪原來，十年這樣過了。她說她拿妳沒辦法，妳只 是笑著回答妳拿人生沒有辦法。 凡曾經走過的路妳但願不再回頭；凡曾經流過的淚妳但願皆不枉費。依隨著青 春的步伐，妳在仁義街回眸。妳曉得敏感細膩如妳，必然疼痛。但妳來，妳來此回 眸就是為了進行一場超渡的儀式。妳超渡遊蕩十年的幽怨，然後妳在漸次挑高的痛 中，平復。妳才能繼續往前。只有面對痛，與痛共生，這是妳度脫的方式。放下了， 今日午後，妳在仁義街，最後一次回眸。往後就只是路過。 妳從來沒有想過，路逕自走成柳暗花明的樣子。妳從來沒想過，十年後妳居然 落腳這城市。往後經過仁義街的機會非常多，但妳度脫。終於可以只是路過，妳不 再疼痛。在陽光下，眼淚的折射中，這回眸的瞬間，妳居然看見了十年前的妳，躬 身，送別，記憶就到這裡吧。 妳一路默默淚滴如汗如雨，直到回到水源街。打開房門，見貓在腳邊翻滾撒嬌， 一種更融化的姿態，妳這才止了淚。妳明白從今往後；仁義街，不再回眸。 2014.07.01. 水源街臨。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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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有時會使人著魔 enigma
很久以前有一首英文歌曲，前幾句歌詞這麼寫：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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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柔弱如蘆葦般的愛人，終將被愛之河給淹沒；所愛之人若如同一 把剃刀，終將會任由你的靈魂流血，而飢渴般的愛，會是一種無盡的帶痛的 需求。這種需求很有可能將人帶往著魔到毀滅的地步。 我大學的一位同學曾經愛上一位他不該愛的學妹。這一場戀情跌破我們 前後幾屆的人的眼鏡，有些同學知道他們曾經如膠似漆過，但知道他們後來 經常閨房起勃谿的，寥寥無幾，說不定只有我和我當時的女友。同學和愛人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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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妹為何爭吵？說實在的，我和女友都霧嗄嗄，我只記得我和女友都像個啞 巴和事佬，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重新上演他們剛剛才演過的，差別在於已經 沒有什麼瓶瓶罐罐可以摔了。因為這樣，我在二十啷噹的年紀便知曉女人和 男人吵架時，是會把床上的事一五一十地翻出來的。 如果不是學妹那本該死的日記被我同學看到，我想我同學極可能永遠都 不知道他愛的是個不愛他的女生，下場應該也不會是那一年的暑假的某一 天，我看的躺在地板上的他，靈魂之血彷彿從手腕那一處被破酒瓶割開的傷 口緩緩流出。至於學妹和我同學在一起圖的是啥？只有她知道。 前一陣子媒體報導幾年前與男友連手弒母的女子，於母親節前夕在獄中 與男友簽字結婚。這真的是著魔到無以復加的愛。 很多年前的電影《致命的吸引力》中，熟女愛莉絲與已婚男同事丹一夜 情後，迷戀上丹，瘋狂糾纏，不僅入侵丹的家，將丹的孩子養的寵物小白兔 拿來燉煮，讓丹一家人驚恐不已。在丹嚴重警告不准再找他，不准騷擾其家 人後，著魔到再次入侵丹家，這一回不是騷擾而已，是準備讓大家一起毀滅。 如此這般的情節，據說稍稍嚇阻了美國已婚男獵豔的心態。 過了大約十年後，法國導演路易馬盧的描述英國一位聲譽如日中天的國 會議員史蒂芬與其兒子的未婚妻安娜對上眼的電影《烈火情人》，則是讓衛 道人士恨得咬牙切齒。《烈火情人》的英文片名是《Damage》，不過從結局 來看，何止損壞而已，是毀滅：史蒂芬的兒子跳樓自殺、史蒂芬孑然一身流 落異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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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外情的風險已夠大了，何況是像史蒂芬那樣的雙重不倫戀。是什麼樣 的飢渴才會導致無盡的帶痛的需求，直到毀滅方休？這並非電影導演的狂 想，媒體也報導過類似的社會事件。 無獨有偶的，即將在台上映的韓國電影《人間中毒》，也描述一段禁忌 的不倫戀：一位參加越戰的英雄似南韓軍官，歸國後擔任重要軍職，但已婚 的他，在那種年代卻愛上了部下的妻子。這部電影據說在南韓很轟動，原因 是「韓流天王」宋承憲擔綱演出片中的英雄軍官，而且與對手的女演員有精 采的床戲（我是看網路資訊才知道有宋承憲這位天王）。媒體報導，床戲的 精采度直逼《色 ‧ 戒》，我想，屆時應該有不少「韓流控」的女性影迷會 買票進場一窺天王的肌肉與那檔事的表現如何吧？ 這些當然非我這一類「韓流」門外漢的關注重點（演床戲的女演員我也 沒聽過），我有興趣的是結局。從《人間中毒》的英文片名是《Obsessed》 來看，天王所飾演的英雄的下場似乎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試想，從戰場而且 是煉獄般的越南戰場歸來的軍人，很多阿兵哥的身心靈都受創，導致過著窮 苦潦倒的平民生活，不過男主角是軍官，有可能軍旅生涯從此一帆風順，但， obsessed 這字透露了結局似乎並非如此。男主角的下場會像《烈火情人》中 的史蒂芬那樣悽慘嗎？ 難道，有些愛真的是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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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凍的種子 Az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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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人揹著攝影器材全身是汗、氣喘
風高唱著「乎我醉乎我醉不通乎我心
吁吁的到達放著許多長板凳的野台戲
碎」，台下的觀眾笑鬧著起鬨，他越
棚前，台上已經熱鬧的開演濟公戰女
唱越陶醉仿佛這不是野台戲是一場普
媧的酬神戲碼，板凳坐著零星幾個攜
通的社區民眾卡拉 OK 歌唱大賽。
家帶眷來湊熱鬧的觀眾，
五個人終於調穩呼吸定神細看，這個
他們到達定點，開始手忙腳亂的架起
舞台結構看起來十分簡陋陽春，後面
攝影機。
的軟景上繪製的背景根本看不出是什 麼主題，感覺是某個半吊子的新手隨
他們五個人一小組昨晚就特地從台北
意亂畫的，而演員們的走步和姿勢都
搭夜車來到高雄的小港鎮，拍攝關於
十分凌亂，唱腔怪異，樂曲也聽得出
野台歌仔戲現狀觀察的畢業專題，從
來不是現場演奏而是用音響播放的，
一早就很不順，先是負責連絡劇團的
所以他們只要落了一個拍子整段曲調
吳葎搞錯了原本要採訪劇團的演出日
就變得零零落落，活像掉漆。
期，拍攝行程都已經排好不能有任何
只有女媧一角一出場就身段俐落、氣
延誤，在車站出口陷入一陣互相火氣
勢非凡，算得上是整齣戲裡唯一正常
都不小的混亂討論。
的，但台下的觀眾似乎也不太在意，
之後在一旁座位上看著他們像無頭蒼
只要他們台詞唱得歪七扭八不成音
蠅一樣的好心阿伯，提供他們這個宮
律，還是走步時踩到前面人的裙襬拌
廟總是會在這個時期舉辦酬神戲，他
了一跤，他們都很捧場的大笑。
們可以來賭賭運氣，結果唯一有到達 離這間宮廟兩個街口站牌的公車，卻
「小濟癲你竟敢輕蔑我！」
足足誤點了二十分，他們只能一下車 就拼了命的跑。
「妳是玉皇大帝的義妹，欺負妳等同 欺負玉皇大帝，我哪敢！」
直到架定了攝影機，台上拿著酒壺搖 擺著像帶著迷濛醉意的濟公拿著麥克
「災丟後！你竟敢調換魁星，這樣就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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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藐視我！」
「就像剛要丟下油鍋炸的雞一樣白嫩 嫩！」
「妳不說這事我還真不想講。還不是 因為女媧用法術私調魁星做壞事，你
「唉呀、我變香雞！咕咕咕！」說畢
們大神大德這樣不對，我好心幫你們
還學起雞繞圈展翅。隨性的台詞讓觀
調換回來，要不然「斬仙台」連妳也
眾不停發笑，他們五個人卻看的目瞪
有份喔！」
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好 大 膽！ 我 們 做 人 要 懂 得 知 恩 知
「我剛剛有看錯嗎？」負責掌鏡的承
本，我也是因為要幫你才調換魁星，
祥靠近身邊的雙胞胎哥哥吳嵂：「那
你卻把他調走。你吃我夠夠，我今天
個濟公在…？」
一定要跟你輸贏！快跪在我腳下跟我 道歉！」
「看小抄啊。」一向粗神經的他好像
「枉費、枉費妳女媧造石補天這麼大
還覺得很有趣。
功勞，竟為了這點小事跟我過不去？」 「怎麼跟網路上查的都不一樣啦？」 「小濟癲！別人吃狗肉會學狗叫。你
個性謹慎的弟弟吳悠小聲的低喃，拿
的狗死了還會吠！總有一天你會有報
起手機用手指不停的滑找。
應、哪一天你死了你的狗也會吠！」 在非常混亂的狀況下整齣戲草草結 「哼！妳也好不到哪去。妳就像一隻
束，他們硬著頭皮慢慢走向舞台，整
雞一樣咕咕咕咕 ....，然後我就把妳
個舞台的拆撤秩序跟剛才東拼西湊的
的毛拔起來，這就像什麼妳知道嗎？」
劇情一樣亂無章法，隨便的拆卸檯架， 手腳不靈活的捲著陽春的背景，還有
「像什麼？」
兩個人粗手粗腳的把裝置戲服、戲鞋、 盔帽的戲籠（其實也只是寫著茂谷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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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果箱）搬到已經迅速收光的舞台 中央，吆喝大家把活像破布拼接的戲
「失禮啦！不好意思。請問怎麼稱呼
服全部集中丟進去。
您啊？」
「真的要過去嗎？」在家中是最受保
「叫我阿輝就好啦，這些人都是這裡
護疼愛么女的愛玲，又開始怕事的躲
的居民不是真正演戲的，喂！阿雯啊
在林娟背後。
這個什麼日本來的卸妝棉還是弄不乾 淨啊！」他連正眼都沒有瞧向他們敷
「總要把事情做出一個結果，真的不
衍的回答，煩躁的向右邊大喊。
行在想別的辦法吧，車錢都花了，你 們不去我去。」負責整個專題統籌的
「哎喲夭壽喔你是用了多少？這很貴
林娟毅然的跨步往人群走去，示意扛
耶！」一個化著艷麗濃妝的大嬸走來，
著攝影機的承祥跟在她身後。
身著粉紅色鑲滿亮片的衣服閃閃發亮： 「誒這兩個少年人是誰啊？」
「那個…。」她深吸了一口氣，向站 在後台用卸妝棉擦拭殘妝的中年男子
「台北來的啦，說要來做作業，拍什
小心翼翼的開口：「不好意思，我們
麼紀錄片。」
是台北 XX 大學的學生，正在做一個關 於野台歌仔戲現狀觀察的紀錄片，想
「要來拍片喔？那妳找錯地方啦，我
請問哪位是你們劇團的負責人？」
們不是什麼戲班，只是受老鄰居之託，
男人抬起被黑色彩料糊成一片的臉，
我們好心幫忙而已啦…。」
看到她身邊拿著攝影機的承祥，有些 不悅的皺眉，敏銳察覺他視線方向的
「老鄰居之託？」林娟不解的皺眉。
林娟趕緊回頭：「先放下！還沒啦！ 誰叫你開始錄的！」兩個人邊慌手慌
突然眼前的大嬸謹慎的用眼神四處張
腳的把鏡頭蓋蓋上。
望了一下，小心的靠近林娟身邊，挽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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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她的手，壓低音量小聲的說： 林娟一股作氣走到老先生面前：「不 「啊就是住在國小旁邊透天厝的那
好意思。」
對老夫妻啦，本來一起經營戲班， 也做的不錯，中南部很多大廟宇的
人都還沒站定他面前林娟就忍不住
酬神場都是他們在包，後來因為他
出聲，但當老先生隨著她的叫喚回
們的獨生女去世之後，他老婆就變
身和她疑惑的對望時，她才懊悔自
得怪怪的…精神不太正常啦，每到
己根本是被自己總是顧前不顧後的
我們鎮上要酬神的時間她就會在那
衝動推到這裡來，但她還是深吸一
裡鬧的不得安寧，她老公就拜託大
口氣脫口而出，
家幫忙演一場戲…。喔說人人到， 就是伊啦。」
「請問您可以接受我們的訪問 嗎？」
林娟看向大嬸手指的方向，看到一 個正從小貨車裡搬下一箱箱食物和
「訪問？要訪問什麼？」看著揹著
飲料的老先生，大概不超過 60 歲，
攝影機靠近的承祥，他的表情明顯
身材高瘦、半花白的側分短髮、穿
的升高了防備。
著清爽橄欖條紋的白色 POLO 杉，和 藹的笑著和大家頻頻道謝，邊幫忙
「我們想要訪問您跟您妻子的故
把飲料和食物分送到大家手上。
事。」林娟還是不死心，繼續堂突 的要求。
林娟感覺此時腦袋裡只被瞬間漲潮 的好奇徹底淹沒，迅速的回頭和身
「毋好啦，沒什麼好說的。」他逃
後的承祥說：「你不覺得這是個很
離他們追問似的擺擺手，表情萬分
棒的題材嗎？」說完便開始大步往
為難的無奈消息的走漏，淡漠的拒
前走。
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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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可以啦，哪裡有那麼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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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裡的人都叫我殼仔叔。」
然的…。」承祥用手肘輕撞林娟的 背，林娟頹落著肩膀看著老先生想
其餘四個人就依林娟的要求，不甘
迅速離開現場似的把後車櫃鎖好，
不願的上了發財車的後櫃，雖然剛
一 下 坐 回 駕 駛 座 裡， 發 動 引 擎，
開始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反彈，但被
把雙手放上方向盤時突然沉思了一
林娟一句：「那請問現在誰還有更
會，又再度熄火開了車門，緩緩的
好的建議嗎？」一句質問瞬間堵口。
走回他們面前。 大家依靠著彼此坐在殼仔叔替他們 「少年仔你們有幾個人？」他只是
舖平的防水帆布上，跟隨著車程的
突然的發出跟剛剛的主題全然無關
震盪搖晃，
的疑問。
大約十分鐘的車程經過一棟社區型 的透天厝，彎過一條小巷後直入停
「加上我們兩個總共五個人。」
車場，停在一間鐵捲門前，殼仔叔 下了車，開了後車櫃的擋板。
「那好，如果你們願意幫伯伯一個 忙的話，我就讓你們訪問。」
「等一下我要麻煩你們幫我演一場 戲。」
「好啊，我們要做什麼？」林娟一 聽到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便不假思索
看他們眉心緊皺互相對看一臉疑
的立刻答應。
惑，殼仔也明白這是個詭異又不合 情理的要求，但他想這也許是上天
「等下我在慢慢跟你們說，你們先
賜給他解困的機緣，而這些孩子看
收拾東西我載你們過去。」他怕他
起來也不壞，他繼續說：
們知情之後會拒絕似的語帶保留： 「我既然拉下老臉請你們幫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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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說給你們知道啦，我老婆長年
「 那 好， 來 討 論 一 下 誰 要 演 什 麼
被精神分裂症纏身，她有幻聽，一
吧？」林娟看似不在意的聳聳肩，
直都睡不好，前年開始跟我說她一
其實心裡也暗自因為聽到條件非常
直覺得車庫裡會有賊闖進來，每天
容易兌現偷偷鬆了口氣。
都在樓下聽到腳步聲跟開鎖聲，都 一定要我一個晚上來來回回檢查好
「誰長的最像賊啊？」愛玲掩著嘴
幾次才安心。」
偷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說到這他滿臉疲態的用掌心抹著
「抽籤好了啦，最公平，等等…我
臉，輕抽一口氣：
們先來設定一下角色吧。」吳悠把 後背包拉到胸前，從自己的活頁筆
「我年紀也大啦！這樣每晚睡不好
記本撕下一張徒手撕成五小張。
對我的健康也是種消耗，所以我希 望你們可以幫我一起演一齣抓賊的
殼仔站在一旁看著一下就陷入討論
戲，這樣她就會覺得賊抓到了，讓
的他們，那副直接自然的表現出這
我有理由可以哄她安心睡著。」
不過就像是在公車上讓個座，只是 順手幫個忙的單純態度。
「噗哈哈哈就這樣喔？嚇死人哩這 麼神祕兮兮我還以為是要我們幫忙
想起自己在前幾個月聯絡已經解散
棄屍什麼的咧？」總是口無遮攔的
的老團員，希望他們能看在以往的
吳葎隨即大笑出聲。
情面，再聚首和妻子演一場戲，僅 有兩個人一口就答應，其他的人一
「我發覺你的白目真的是天生的
聽到無償就直接回絕，不然就以時
耶…。」承祥從身後重重的推了他
間兜不攏推託掉，
一把。 當他放下最低的姿態去請求老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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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助，也常常碰的一鼻子灰，他們不
談笑、指揮、統整一切，帶著女兒迎
斷推辭滿臉為難，一直苦勸他說你該
向他，笑著說女兒早上第一次吃冰淇
好好讓太太接受治療，你應該把她送
淋，整張小臉都像吃了檸檬一樣冰的
到精神病院做長期安置，她哪天突然
皺在一起，下次一定要先準備相機，
發狂了你控制不住她傷到人怎麼辦？
表情盛開如花。
他坐在那裡低著頭，讓他們你一言我 一語像犯了什麼罪一樣接受他們的偏
這些畫面是往日那麼多無法言傳的歲
見責難。
月裡養殖出的一串潔白珍珠，被疾病 拉 扯 得 無 聲 散 逸， 但 他 還 是 願 意 放
而最後勉強願意答應的，幾乎都是妻
下所有姿態伏趴在這場疾病的濃霧之
子的舊識，或家裡正遭逢家人罹患重
下，試著還能尋回保有一些局部，就
症劇變、如同在同一艘失去航向的渡
算明知道一切也許再也無法歸返回原
船上，多少能夠同理自己境遇的人。
狀。
他們永遠不能理解，她還是凌晨五點
承認她已經被疾病破壞殆盡，等於親
就會起床吊嗓，唱起戲來的身段還是
手判了她死刑。
那麼美，她是冷底體質一到冬天就算 穿了毛襪也喜歡把他的腳掌勾在一起 取暖，她喜歡吃的東西和愛撒嬌的性 情都還和這顛倒一切的疾病共存，只 是她失去了判斷的邏輯，只躲在自己 躇造的世界裡無法懷有現實感。 在還沒被疾病挾持之前，她開朗愛笑， 沉穩美麗，在戲班大家都喚她 ＂ 芙蓉 姐 ＂，她抱著女兒穿梭其中，和睦的
他絕對絕對，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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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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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予騰 因為不想清煙斗的關係，大概晚上八點快九點左右，我在 7-11 買了被 稅金扒了幾層皮，價格微貴的灰色新樂園；相較起斗草來說，紙菸的味道雖 不見得好，但就是方便。 回到大廈五樓房中，第三根快抽完時，桌邊的電話響了起來，用一種很 急促的聲音。「喂，是我。」張奕帶著福佬腔的聲音，從手機裡頭傳來，「我 在聽。」我一邊將眼前的螢幕關上並捻熄了煙，一邊考慮著明天說好要和他 一起到高雄去參加的那場研習會，應該可以從下午的議程抽點時間出來，赴 一場可能的邀約，反正病例的討論那種事，本來就是醫師之間各說各話，大 部分時候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頭目死了。」大概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張奕開口嘆了氣又嘖了幾 聲後，這樣對我說；接著我們又陷入了幾秒中的沉默，不過此刻說不出話來 的人，換成是我了。 那已經是兩年前在嘉義的事了，我和張奕兩人在某次研討會結束後，被 遲到的會議主持人找到友忠路郵政總局附近，一家叫「頭目的店」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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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這是我們嘉義最在地的東西！」這個頭已經微禿，但仍紅光滿面的 中年男子是鄒族人，資料上說他是嘉義某大學的教授，還在政府的某個部會 當了委員還是什麼來著的，在當地算是很知名的人物，「這是我國小同學開 的店，他很厲害的！我們鄒族第一勇士呀！」教授這樣對我們介紹，而從我 們才剛到店裡時，所有人對他的招呼聲，以及坐下來沒三分鐘，菜單都還沒 有看到，面前的矮木桌上，便有了一整壺那鄒族人說店裡免費喝到飽的小米 酒，還有山羌、山豬、飛魚或情人的眼淚，這一類之前很少吃或聽都沒有聽 過的食物，這樣迅速的服務看來，他該算是這間店裡的貴賓。 「不錯捏！阿騰，你也多吃一點啦！」張奕似乎很喜歡這種原住民式的 食物與氣氛，手上的筷子幾乎沒有停過，大口的吃肉喝酒，並和教授以及其 他都是第一次見面，滿桌的族人們彼此敬著酒、相互恭維並一起說些粗魯的 笑話。 「啊！巴蘇亞！我的兄弟！」大概酒喝了十來分鐘之後，一個留著落腮 鬍綁著馬尾，看起來大概五十多歲的胖子，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喔！斯勇！ 你看，我帶了什麼人來見你！」教授馬上站起來，張開雙臂和那個像熊一般 的男人握手擁抱，「唉呀！我知道啦！你每次都帶很多很好的人來，這次是 什麼？喔！獸醫嘛，對不對？我知道！專們醫我們這種……哈哈！」這個斯 勇，無論是看起來，或是實際上感覺起來，都是個粗獷而豪邁的人。 「我告訴你們，那時候八八水災，阿里山淹得一蹋糊塗，這個傢伙為了 守護自己的民宿，堅持不下來！」巴蘇亞教授拉斯勇坐下後，這樣對我們介 紹他，「結果最後民宿還是被衝走了呀！他一個人就只穿一條四角褲，在附 近的山洞躲了兩天捏！」「喔！安捏喔！阿騰，這我們一定要敬一下啦！」 張奕的酒量很好，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別 High，拉著我拿起杯子就對斯勇 敬了起來，「啊！」連喝了三杯之後，斯勇發出了像在山林中呼喚什麼似的 長聲，「我很欣賞你們兩個捏！你們就叫我頭目就好啦，這個以後呢，常來 我這裡喝酒，小米酒都不用錢啦！」 當晚的氣氛，就這樣持續的發酵下了去，直到大概十一點多，我們好不 容易將醉醺醺的教授丟上計程車，那群族人也搖搖晃晃的回去，連頭目坐都 在椅子上睡著了之後，才畫上句點。 大概過了幾秒，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連呼吸都微微的停住了，「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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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這樣？」我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感覺到拿的電話的手不知為什麼，竟無 力的顫抖著，「在山上開車，被落石擊中。」我聽到張奕吐氣的聲音，彷彿 可以看見他手中那支燃燒到一半的香菸，並嗅到它的氣味。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下午。」 「你怎麼知道的？」雖然喉嚨乾澀著，但因為還是無法完全相信，我仍 對著電話發出沙啞的聲音，「巴蘇亞教授打電話來說的。」似乎菸已經熄掉 了，張奕說話的節奏變得流暢了些，「我大概也只知道這樣，想說先跟你說 一聲。之後有什麼事，我再跟你聯絡吧。」 「我上個星期才到苗栗找過他。」 「這樣算有見到最後一面吧？」話筒的一端傳出打火機特有的點火聲， 似乎又點起了菸，張奕深深的嘆了口氣，「先這樣吧，我心內也足歹過，有 消息我再跟你說。」「拜託你了。」「嗯。」電話掛上了。我將手機放下， 這個夜裡原來就安靜，如今只剩下我、在玻璃窗外發出求偶聲的壁虎，以及 路燈、日光燈等等，發出來的那些蒼白的光。 那才不過是上星期的事，我這樣想，沒想到竟成了最後一面。 後來嘉義這裡的房租漲了，加上雖說阿里山短期看來是回不去了，但斯 勇一心回到山裡頭去經營他的老本行（其實聽說他原來是國軍的特種部隊退 伍下來的，但那種「老本行」是幹不了一輩子的。），終於還是在半年前， 頂下了一間別人辦不下去的民宿，帶著他的老婆和一幫廚子，全到了南庄的 山裡頭去了。 嘉義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原住民餐廳，後來我和張奕也嘗試了幾間不同 的餐廳，但和斯勇店裡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在巴蘇亞教授帶我們去過那次之後，我們倆還真的常到他的店裡吃飯， 像我們這樣的百浪（漢人），在他的店裡其實不算少，但卻不會像其他店裡 那樣，和裡面消費的族人們有違合感，也不會有令人感到不愉快的眼神；斯 勇似乎可以掌握到族人和百浪之間，微妙的平衡氣氛，大概是他的身份和傳 聞吧？再加上他菜單上，那些好吃又不算貴的食物，往往一個星期裡，我和 張奕總要有個兩三天去造訪他的店。 他離去大概三個多月後的一個夜裡，在與張奕合力動完一隻臘腸狗的腿 骨接合手術後，我嗅著空氣中消毒水混合著血液和狗毛的氣味，突然強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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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斯勇店裡，那些山上帶下來的食物，尤其是小米酒。 從那一夜開始，我便開始到處打聽，究竟他們是搬到了苗栗的哪裡，記 得斯勇曾經告訴我，他要到南庄去，但一下要找起來，還真不是簡單的事；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左右，就在我就要放棄尋找時，網路上竟傳來了他的消 息。 透過網友，我拿到了一張他們民宿的宣傳，上面還附有地圖。於是到了 下一個假日，我自己便開著車，到苗栗南庄的山中去找了斯勇一趟。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會出這樣的事，我自己在心裡或多或少，應該也曾 經這樣想過。 「你看！」莫約是最後幾次去到斯勇的店裡，他指著店門邊，一樽木雕 的巨型陽具，這樣對我們說，「這是我們用來安撫山神的！」 「頭目你喝醉了喔？」張奕嘴裡嚼著一塊山豬肉，一邊拿著酒杯，一邊 口齒不清的對斯勇說，「唉唷！你不瞭解我們的明白啦！」斯勇也拿起了杯 子，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們鄒族相信，我們的山神是個女的！當山神不 高興或是寂寞的時候呢，就會山崩、落石或者溪水暴漲；所以，我們都會雕 這種東西，就是要用來安撫山神的。」「如果是這樣，那不夠大啦！」張奕 又搭上了粗魯的腔，兩個人在我面前笑得非常開心。 「有一次，我們的被婦女團體給抗議啦！」在同時，我卻又想起了巴蘇 亞教授在那次研討會上所說的話，「他們在我們的為了推廣鄒族文化所辦的 慶典上，一起扛進來了一個巨大的木雕陽具，說那是要送給山神的禮物！」 當時本來我正無聊的翻弄著剛買到卻不怎麼好用的 HTC，卻剛好按錯不知道 哪個鍵，發出了句大的聲響，在安靜的會場中顯得特別引人注目，於是趕緊 將手機藏下，專心假裝聽講。 「這種東西我們族語叫：Ｈ iae’iza，他確實是拿來被當成穩定土地的 東西，我從小看到大的，雖然就連老人們也都沒辦法跟我解釋這樣東西的由 來，不過確定是有這樣的東西與儀式沒錯；但是那次，被我們一些族人說成 了陽具崇拜，那就變成不是很好的啦！」說實話，當時我還真覺得這是什麼 莫名其妙的習俗，是性慾不足的表現，或是他們自己奇怪的巫術一類，或許 根本就應該只是說說而已，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會看得到了；沒想到，那晚卻 在斯勇的店裡，印證了巴蘇亞教授的話。 「頭目，那是你自己雕的嗎？」想到這裡，我於是看著斯勇問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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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有一個人這麼高耶。」「是呀！我們族裡的男人，都要會自己雕這樣的 東西啦！」斯勇笑得很燦爛，而他黑色並長滿了灰鬍的臉上，已經浮出了紅 色的酒意，「不過我這個東西還沒有完成啦！之後才會作好，還要帶到山裡 面去用！之前就是因為我的民宿被沖走了，想說要刻一個來用，不過現在到 平地來開店，就只好先把它擺在那裡給老婆看啦！」這又一個他們很喜歡， 我卻怎樣都只能陪笑並覺得真是無聊的笑話。 「喔！你還要回山裡喔？是阿里山嗎？」張奕皺起眉頭，對斯勇揮了揮 手，「不要了啦！留在平地，我們都喜歡喝你的酒。」 斯勇笑了笑，對我們說：「我跟你們說，我在南庄那裡，頂下來一間民 宿，可以的話，以後你們也可以來找我玩！」「喔！很遠捏！」張奕一邊大 叫著，一邊拿起了酒杯，「所以以後可能看不到你了齁？來！你明不明白我 的心意？」「唉唷！你很久沒有敬我了捏！」看著斯勇也拿起了酒杯，我自 然也沒得選擇，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喝乾了桌面上的那杯小米酒。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我開車從嘉義到了南庄的山上，已經接近傍晚。 斯勇民宿的位置，該算在半山腰上，唯一可以通行的產業道路很險，並 且有著幾處坍方後，只把道路搶通卻尚未清除完畢的痕跡；我那輛白色的現 代 Matrix，以一千六的排氣量來爬這座山，便已經夠吃力了，當我又發現車 窗外，除了滿坡的竹林之外，還有很多堆放在路邊的落石，其中竟有一半以 上，都將近與車子一樣大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到心臟加速跳動，以及手上不 斷滲出的冷汗。 當然是見到了久違的好友，斯勇的膚色變得更黑了，看來雖然疲憊的 他，仍是在照顧其他的客人之餘，留了我大概半小時一起吃飯。 席間的氣氛很好，我還見到了他高齡九十多歲的母親，「我媽媽只會說 日文，鄒語和中文都沒辦法了。」斯勇一邊喝著他研發的新口味小米酒，一 邊跟我說，「怎麼樣？我這裡很好吧！」 「的確不錯。」我環顧著四週，「……不過你們家前面那邊就有落石捏， 這樣沒有問題嗎？」終究還是將我的疑慮說出。 「唉唷！這個你就不懂了啦！」斯勇大笑著，「全世界只有我這邊的民 宿可以欣賞落石。」「還……還有這種說法呀？」對於他漫不在乎的說法， 我也只能無奈。 一直到離開以前，我再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邊聽他說他們民宿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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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願景，一邊吃著那讓我想念了很久的食物，然後在他們開始表演傳統舞蹈 給客人們欣賞時，默默的開車離去。 天色此時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回程通過落石段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和車子的神經像被咀嚼到彈性疲乏 的口香糖，抓緊著方向盤像咬住手指的鱉，並且為了更清楚的看到前方的碎 石路，整張臉都快要貼到擋風玻璃上去了。 在車後輪碰到竹林間的柏油路那一瞬間，有一種自己彷彿剛徒步，走過 大樓與大樓間的鋼索的感覺，情緒很快的便鬆懈了下來，雖說前方仍是很 暗，但我確信起碼不會有幾公噸的石頭從天而降。 但就在緩緩開進竹林時，我似乎看到了有幾個影子，在竹林之間晃動。 心裡面第一個想法，覺得那些應該是什麼野生動物，那些竹子大多都長得很 高，而且旁邊的坡很陡，一般人絕對沒辦法在那種懸空的條件下，活動得那 麼自若。 為了讓車子移動的速度不至於過快，我已將檔速打到最低，大概都控制 在時速二十到三十公里之間，雖說不快，但以人的速度來說，已經是不大有 辦法根上來的了；但那幾個影子（我一直沒辦法數清楚確切的量），卻一直 在我車前方大概十幾公尺的竹林間不斷穿梭著。 我突然意識到有問題。要說能在林間這樣穿梭的，大概只有猴子，問題 是，猴子的移動再怎麼靈活，也不可能讓人感覺是飄動的，或者該說，猴子 也做不出那樣移動的方式。 那到底是什麼？我於是將車停下。 影子們也跟我停下了。 由於角度的關係，無論我如何調整車燈，都沒辦法照到他們的位置，這 讓我更加不安，很多關於山中的怪談，這時都在我的腦中浮現出來；但此刻 比起那些捉弄人的魔神仔，我反而有另一種來自於本能中，更強烈的感覺： 我是它們盯上的獵物。 我是獵物，對，就是這樣。就像嗅到了獅子氣味的蹬羚和發現了蛇的青 蛙，那是種出自於本能的知道，如同夜裡經過陌生的巷子時，發現後面有奇 怪的身影一樣的知道：被盯上了。 要逃嗎？我心裡想著，踩下油門，用更快的速度下山嗎？但在蜿蜒崎嶇 的山林小路間，我沒有把握自己能開得快又能讓車不失控，況且現在越慌， 對我自己就越沒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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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三秒膠一般，瞬間凝固了。 直覺告訴我，此時絕不能下車，也不能將引擎熄火，更不能再冒然前進； 那些影子也沒有動，或者該說，他們似乎就一直浮在那個地方。 對峙。我感到體內的靈魂彷彿正加熱的水，緩緩的升著溫，放開握著方 向盤的手，將車打進 P 檔並確實的拉起手煞車，臉上滿是冷汗，並下意識抓 住椅邊的球棒：來吧！我心裡這樣想。 於是，那影子彷彿緩緩靠近了，像殘存在封閉空間中的，一些什麼奇怪 的氣味，卻逐漸加強並靠近的那種感覺。 大概在車前五公尺左右停下來，但我的車燈還是照不清它。心臟跳動得 很快，我感到身體正微微的發著抖：來了！此時，我發現眼前的影子，已經 從遠方看似的好幾個，越靠越近之間，合成了同一個。 我確定了自己的身體，從頭到腳，都聽使喚，以備如果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可以奔跑；拿起飲料架中的手機，果然如預期一般，沒有訊號，時間是 晚上的八點三十七分。它已經靠在我車燈的邊緣了，但我還是只能看到一團 糢糊。 此時，睡意竟襲了上來，強烈彷彿有人在我腦後把靈魂吸出體內的那種 感覺，我努力不肯就範，但吸力卻越來越強，只是一個瞬間，像風箏突然斷 了線那樣，我的身體便失去了知覺。 我無法忘記那個夢。 彷彿是在一座熱帶的原始林裡，我站在一條瀑布下方的水潭邊，而頭上 水霧之間的岩壁旁，有個穿著紅衫，騎著白豹，身後還跟了幾條看來像是獵 犬，手持短刀的女子，出現在那裡。 「你是獵物。」並沒有看見她那張冷峻的臉有任何的動作，但我確實聽 到了她的聲音，「你是我等待在此，期盼多時的獵物。」「妳是誰？」我也 納悶，自己聽到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看到這樣的場景，竟然沒有拔腿逃跑， 「站那麼高幹嘛？」 沒有回覆。我彷彿看見她微微的露出了笑容，輕輕將手中的短刀舉起， 晃了一下，突然間我有一種被什麼東西拉住的感覺，騰空而起，回過神，我 已經站在了她和豹的面前。 此時，我耳中彷感聽到了白豹和後面的獵犬所發出來的喘息聲，鼻腔裡 充滿了女人的香味，而我的眼睛，則完全無法閃躲，如同看著蛇的青蛙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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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這個紅衫女子。 近看了才發現，真是美麗，她的眼中似乎有一種深幽的呼喚，那是種無 論再怎樣強壯的靈魂，也無法承受的吸引力。「過來。」她說，嘴唇依然沒 有動過，但我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過來。」那聲音竟如蜂蜜一般甜美。 我一個恍神，感覺自己就要朝她而去了。 這時，有一隻手突然從後面抓住了我，我一震，整個人又清醒了過來， 回頭一看，是斯勇站在我的背後，「這是我的客人。」斯勇一身鄒族的傳統 服飾，另一手也拿著刀，對著那女子說，「妳不可以碰他。」 「你要搶我的獵物？」我聽到了女子的聲音悠悠傳來，聲音中滿是被冒 犯後的憤怒，並且冒出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斯勇似乎可以聽得懂她的 話，並且以同樣的語言對之回話，從他們的語氣聽來，那氣氛是越發的詭譎 和不愉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對話停止了，那女子和她的座騎，以及那些 獵犬，以一種攻擊的姿態，緩緩向我和斯勇逼來。這時，我聽到身後的斯勇 對我說：「你先走，這裡沒你的事了。」然後他便一手將我往後拉，我重心 不穩，整個人往後退到瀑布的地方，並跌了下去。 就在那樣的墜落感中，我便從夢中醒了過來。車子停在原地，引擎仍舊 發動著，看了看時間，我大概失去了幾分鐘的意識，並且彷彿剛剛從水中爬 起來似的，流了滿身的汗，但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原先在車前的那些影子， 也全看不見了。我於是趕緊進了檔，踩了油門，朝山下開去。 張奕的電話掛上之後，一邊發著呆，我一邊又點起了煙。所以，斯勇的 靈魂真在夢中救了我，但自己卻戰敗了嗎？他真的是因為這樣，才會死在山 中的落石下的嗎？我不知道。完全不敢再多想。 此時，電話又冒昧的響起。我想是不是張奕又想到了什麼沒有交代的 事，沒有其它念頭的按下了通話鍵：「喂？」「你是我的獵物。」一個熟悉 但我卻不記得是誰的，女子的聲音。「妳是誰？」我吸了一口煙，又緩緩的 吐出，「妳是誰？」此時，我只能聽到電話裡，傳來深沉如獸群般的喘息聲， 以及一些急促的水流聲，其餘什麼答覆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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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人間失格》 - 余星輝 -
太宰治的作品被稱為私小說，這樣的作品正是靠著將作品與作家之間 做出強烈的連結來衝撞這個世間的虛偽。我們如何認識、了解一個別人 呢？往往人都是令我們出奇不意的。於是作家能夠較大限度掌握的也就只 有自己了。於是這群無賴派的私小說作家便只能盡量地挖掘自己，用自己 的血肉去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義以及他們所認為的最大的惡：虛偽。 卡謬（反抗者） 「小說的本質就是藝術家以本身經驗為底，永遠朝向同一個方向不斷 修正。這遠非道德或純粹形式外表的修正，首先追求的是和諧一致性，藉 此表達一種形而上的需求。」 私小說遠遠不是紀錄自己就夠了。否則在網路上每天寫著自己瑣事的 人們，各個都是私小說家了。那並不是文字優不優美的差別，太宰治的文 章還被批評太過急迫而不夠抒情呢。其中的差別就在一致性。 在戰爭結束的年代裡自殺的太宰治，所反抗的正是人性的虛偽，正是 一整個國家竟然可以因為利益而出兵攻打另一個國家且振振有詞的可笑。 被判定人間失格的他，生長在一個骯髒到沒有資格擁有他的世界裡。他在 人間失格裡引梵谷為喻，可說不是簡單的巧合，還記得那首詠讚梵谷的歌 嗎？
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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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間失格）裡太宰治寫： 「我真的不懂。關於那些人們所苦惱的事，無論其性質或程度，都令 我捉摸不透。現實上的苦惱、僅僅吃頓飯就能一筆勾銷的苦惱，或許才是 生命中最為強烈的痛苦吧，是慘烈得足以使我所列舉的十大災難顯得無足 輕重的阿鼻地獄。但我對此實在一無所知。儘管如此，他們卻能夠不思自 殺，免於瘋狂，縱談政治，竟不絕望，然而，應該並非每個人皆是如此， 並還深深引以自足吧？……我越想越困惑，於是被一種「我是個異類」的 不安與恐懼牢牢攫住。我與別人無從交談，該說什麼，該怎麼說，我都不 知道。」 小說主人公的死亡來自於藝術上的要求。但私小說的作者在此時就面 臨了困難。若要連結主人公與自己的話，造成的就是小說家的自死。 以上不是為了掃大家閱讀人間失格的興，而是為了將自己從中拔出。 重讀太宰治最需要的就是翻開第一頁的勇氣。 「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就連碰到棉花也會受傷。」 人間失格的主人翁活在一個虛偽的世界裡。他的身邊充斥著偽善的 人。這些我們都能輕易地感同身受，不只是因為我們每天看著政客、周遭 的人，也為了我們自己或多或少也是虛偽的，當然我們用更好聽的名詞去 形容它，社會化、做事情的方法、世間運行的法則。 但整部小說最令人感到爆裂而難以忍受的就是良子事件了吧。 「結婚吧，待春天來到，我要與她騎著單車，一同去看青葉瀑布。我 當下即下了決心，以所謂的「一決勝負」的心理，毫不猶豫地盜走了這朵 美麗的鮮花。」 「不久，我們便結婚了。由此所獲得的快樂未必如想望所呈，但其後 所降臨的悲哀卻可謂淒烈之至，超乎想像。對我來說，「世間」的確是個 深不可測的可怕所在，也絕非是個單單依靠「一決勝負」便可輕易決定一 切的場所。」 大庭葉藏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娶了有著純潔無瑕之心的良子，卻在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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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妻子與一個猥瑣噁心的商人在他正喝著酒時，在樓下發生著關係。 「倘若於那個矮子商人與良子之間，存在著那怕是一丁點的類似愛戀 的情愫，我的心境或許反倒能獲得拯救。」 一個懷抱著這樣心境的丈夫難道能說是健康的嗎？ 「難道純潔無瑕的信賴之心是罪惡之藪？」 作為大庭葉藏與這世間唯一妥協機會的良子也被不可逆地摧毀了。小 說的最後，我們連大庭葉藏是否死了都不確知。但這篇由作者的前記與後 記包夾著大庭葉藏的手記所完成的小說裡，作家在後記中寫著，「或許， 我也會帶他去精神病院的。」 從小說家的自死中，我們好像也找到了大庭葉藏的最後結局。我們與 這虛偽的世間毫無妥協的機會，盲信，也絕非選擇之一。在最後將大庭葉 藏送進精神病院的三人裡除了真小人掘尾、偽君子比目魚還有那個純潔無 瑕的良子啊。 最後來點題外話吧。當大庭葉藏四處蒐羅那些描寫妻子遭人侵犯的故 事來看時，你覺得有沒有芥川龍之介的（竹林中）呢？ 在這個外遇者未必是加害者的時代，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也許這樣的提問在這個時代是太奢侈了。 「雖然我曾聽說過『人是為了吃飯而活著的』，卻還從沒有聽過『人 是為了金錢而活著的』。不，或許……不，我依舊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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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評人：楊平 〈五月〉／鄒政翰 不斷相會、別離 日子到了五月突然失靈 雨水在季節沉默 心裡放著一把椅子那樣 空曠，暗室易潮 好像每雙傷心的眼正要 趕到，窗戶外頭 卻沒有更好的光 雨絲為信 請容許我為 天體縫好脫落的妝容 像是我的翅翼擦拭 你的天際 以適度悲傷的藍色 不斷相會與別離 我的季節性憂鬱 像隻侯鳥 不停為溫暖而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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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清晰 現在請給我一個標的 拉弓的人都先有過 被箭頭指向的痛覺 早了一步預支太陽 挪動未來需要的足跡 奔跑的愚者失去光澤 一桿木杖橫橫地倒下 山林的寂寞，旱季始 如約而至 不斷相會與別離 我的注意 隨著飛灰的翅膀尋覓 渡過晚霞的那隻蝴蝶 會不會也在雲朵背後 堅定地誦念 那長如一生的晚風 以便在另一高處 日頭最為美好時候 遇見你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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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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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梅雨季也。連日的陣雨使人煩悶，而在該下雨的季節不下雨，更教人哀傷。 〈五月〉一詩以五月的天空為題，卻似乎另有所指。讀〈五月〉一詩，首先對全詩 的色調有了基本掌握，詩中未著力於色彩描寫，卻已為其背景畫面舖上灰色基調， 如同在迷矇的灰霧裡，透著翳翳白光。 整首詩可略分為一、二段與三、四段兩部分，前者著重於五月的背景舖陳，後者則 為作者的思緒活動。然而前段的虛構意味亦明顯，因此整體而言，整首詩都可視為 作者的心境陳述。 開頭前三句，便為整首詩的基本印象定調。「不斷相會、離別 / 日子到了五月突然 失靈 / 雨水在季節沉默」，不斷的相會與離別，揭示作者哀傷的情緒開端，在五月 的梅雨季節裡，雨水沉默，連季節也失靈，情緒軋然止住，一片沉悶的雲翳儼然籠 罩上空。然而詩中透露的線索仍十分有限，在一首語意不明朗的詩中，試圖直接從 描述中建構一個合理的情節往往徒勞無功，甚至是沒有意義的。 在一首詩中，欲試圖還原事件的真實樣貌，首先應判斷其描述內容屬於實寫或者虛 寫。實寫的文字是明確與具體的，作者在其語句裡傳達給讀者的是可陳述的資訊， 其內容在幾經複述後仍可保有原來的基本內涵，即使是隱晦的比喻，猶可從中掌握 人物與事件間的互動關係；虛寫則指純粹的渲染，在一首虛寫的詩中，詩的文字脫 離事件結構，而流於情緒性，只意在事發後的情感，或者為忽略主觀情感，而意在 捕捉事件結構與情感的「質地」，更甚者，一首虛寫的詩可能與事件及情感全然無 關，作者借題發揮，以此表現特殊的畫面、節奏、感覺等藝術情境。而當一首詩以 虛寫的樣貌向讀者展示時，想要「讀懂一首詩」，無異於緣木求魚。 蓋一首詩所涵蓋實寫愈多，則愈明朗，反之則愈隱晦。然而無論如何，作為一首詩， 它仍會不斷向我們展現它的基本特質，每一首詩所呈現的情緒、觸感、及氛圍都是 真實的，而隨著每首詩所包含更多的意義與指涉，我們將得到愈多收獲。 五月一題，或為記實，或為虛寫。可以事件之時間背景移情書寫，或以五月之形象 借題發揮。詩中所敘事例看來，多由心生相，幾為虛寫，難由詩中線索推敲作者成 詩緣由，或可說作者已將事件與論述成份從詩中抽離，將情緒昇華為意象。〈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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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詩，色調一致，而主題隱晦，係一首容易感染，又不易解讀的詩。筆者僅從詩中 若干線索，嘗試建立可能的現實片段。 全詩中最接近現實的描寫為最末段，「以便在另一高處 / 日頭最為美好的時候 / 遇 見你的姓氏」，可知重新遇見「你」，為作者的最後期望，第一段及最末段複述兩 次的「不斷相會、別離」，則表明作者與「你」的關係。「心裡放著一把椅子那樣 / 空曠，暗室易潮」，指出內心的空虛與寂寞，但詩中並無特別闡釋作者對於「你」 抱持著何種屬性的情感，只有最末句的「你的姓氏」，留給讀者曖昧的想像。 值得注意的是，詩中出現許多特別的意象，從句意上難以解讀，甚至抽離邏輯，卻 表現出奇特難以言喻的情緒與形象。喻如「心裡放著一把椅子那樣 / 空曠，暗室易 潮」、「現在請給我一個標的 / 拉弓的人都先有過 / 被箭頭指向的痛覺」、「一桿 木杖橫橫地倒下 / 山林的寂寞，旱季始 / 如約而至」等，如是抽象的語言，對於解 讀者是最難掌握的。其中一個簡單的方式，便是留意詩中的關鍵字眼，由各個字眼 帶有的印象與屬性，串連詩句印象，由詞而句，由句而段，並留意全詩所呈現的調 性之一致性，或可稍有助益。 綜觀全詩，節奏和緩，情緒綿密而不耽溺。作者不訴諸情緒性語言，而巧用意象， 婉轉表露感傷。雖然基調灰暗，卻未一味陷入哀傷：在失靈的雨季裡，為天體縫好 脫落的妝容；季節性的憂鬱，不斷往溫暖之處遷徙；晚霞的蝴蝶，在雲朵背後堅定 誦念長如一生的晚風。處處可見作者縝密收斂的用心。 在藝術表現中，最忌一味甜膩與消沉，最終易使人感到單調疲乏。〈五月〉一詩在 暗中有明，在降中有升，作者在沉鬱的「氣候」中反覆凝聚意念，使之不至於陷入 絕望，最終期待在他日重新遇見你 ( 的姓氏 )，在結尾提升灰色主調。詩中堅定誦 念的蝴蝶，乃婉轉表達作者的堅定意念，在幽微的哀傷中乃充滿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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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小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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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微笑：談散文取材〉 ／馮瑀珊 前四期的專欄關於詩，從本期開始，將進入散文創作的部分。就先從散 文的取材進行論述吧。 常聽人說散文易寫難工。那麼，先來定義何謂散文。相較於有音韻、押 韻的詩和韻文來說，散文沒有這些規矩格式，分類也廣泛許多。每個時代對 散文的定義僅有細處不同，大致還是相同。例如碑誄、書信、日記、論述和 心得隨筆，皆分類為散文。寫來簡單，短則幾行隨筆，長則上百成千，無怪 乎易寫難工。 靈感怎麼來？ 既然本次討論取材，我想就「靈感怎麼來」做為討論的起頭。每次訪談 或演講，總有朋友問我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不依靠靈感；怎麼說呢？我認 為生活中充滿寫作的素材，「大塊假我以文章」正是最好的註解。許多的細 節和微小的感受，都來自對生活的觀察和熱情。我常常抬頭看天空、夕陽、 道旁不起眼的花草蟲類。細緻地觀察，找出不同之處，例如兩片落葉的差異。 而就算是兩隻貓，五官叫聲也各有不同。這些就是我靈感的來源：留心生活， 品味生活，甚而玩味生活。更何況是生命中每個值得紀錄的感動，每個讓你 覺得如夢似幻的當下，我總將這些生命的吉光片羽戲稱為「魔術時刻」。當 你認真地過生活時，生活也會回報你豐美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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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閱讀」也是生活中的養分來源。讀書、看電影、看戲劇、看展 覽、聽音樂、旅行……這些都是書寫的好材料。當情思被觸動，又何愁靈感 怎麼來。我認為閱讀就是一種自我的思考旅行，當返還現實後，就是提筆紀 錄的好時機。 我的魔術時刻 以下就拙作隨筆〈卮言暗香〉幾則舉例： 卮言暗香 (10) 臨去前，我問你：「是不是人都只揀著自己喜歡的部分來愛？」 「每個人都是這樣，或許只有上帝才能全然的愛。」你微笑回答。 我非常認同你的話，我想這是因為人必須寄望在永不可及的對象上，才 能夠不失望不絕望，而繼續保持盼望。我沒有告訴你的是：其實我一直都不 是那種只揀著自己喜歡的部分而去愛的人。當然，我不是上帝。我只是，更 愛生而為「人」的那種真實，有好有壞，有甜有苦的真。 卮言暗香 (12) 我對雨中的鳥兒說：來吧，來我的簷下避雨。我不桎梏，也不豢養。 卻突然發現自己也沒有固定的屋簷，所有一切都只是暫留。 那麼也好，我們就一起躲生命的雨。 卮言暗香 (13) 每把傘都有闔上的時候，撐傘的人也會走開。 傘只是傘，終究不是屋簷。 晴天就失卻雨傘的好。 撐傘的人一直更替，如同命運始終雨過天晴，晴了又雨。 我試圖對生命燦笑，生命卻總是淚眼相對。 卮言暗香 (25) 要有光。然後我選擇讓自己變成光。
創作小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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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水。然後我選擇讓自己變成水。 然後平靜地等時間催熟一切，包含傷口和結痂。 ※ 寫於 33 歲生日有感。 卮言暗香 (30) 空氣沉甸甸撲來，烏雲垛成樓頭髮髻。 我提起及踝長裙打結。 為得是趕在下雨前涉一場記憶裡的水。 這些都是生活隨筆，短短數行，卻忠實地記錄生活，記錄我的「魔術時 刻」。有志於散文創作的朋友們，或許可以從此開始，訓練自己對於生活和 文字的敏感度。 遊記和心得 另外一個散文寫作的好題材，對於散文創作的入門者來說，莫過於遊記 和心得。在旅行的過程中，身處異地，總有許多新奇體驗。以下擷取鍾文音 的〈聖塔菲筆記〉： 聖塔菲清晨，島嶼正要入夢。光線緩緩開啟，雲朵花朵在窗前綻放。開 始創作了……文字與塗鴉。這裡是我失去的伊甸園的隱喻。這幾年我像一輛 高速行駛的列車駛過生命的荒原，突然有這樣的緩慢異鄉接泊了即將墜崖的 軀魂。一時竟至夜夜失眠……溫差十五度的晨與夜，入夜前多有閃電，打在 救贖者的臉上，我的筆將通過閃電前的暗，寫下這樣的光。我在平原想起高 原，那場拉薩的狂奔夜雨，落在跪拜者身上如水懺。我將在此，一一檢視我 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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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段可以看得出作家對於聖塔菲和台灣的對照與當時的情思。兩相對 照，揉情於景，使得聖塔菲的影像躍然眼前。我認為好的散文取材，便是如 此，寫景也寫情。再節錄拙作〈宿命的刺青──我看「永遠的尹雪艷」〉為例： 在白先勇的小說中，尹雪艷也許是唯一謎樣的女人。白先勇擅長描寫各 式各樣的女人，各種階層的女人心態，若是遮住白先勇這個名字，恐怕讀者 會以為作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呢。 把尹雪艷跟其他相似行業的女人比較起來，她可以說是最幸福迷人的。 「玉觀音金兆麗」（金大班的最後一夜），「雲芳老六總司令」（孤戀花）， 「藍田玉錢夫人」（遊園驚夢）。這些舞女或是戲子，比較起最後的下場， 尹雪艷卻「總也不老」。 對於女人的前半生或是人生經歷都刻畫得精緻，幾乎活生生的我們就看 見娟娟細顫顫唱著孤戀花（孤戀花），金兆麗的痱子或是望著海水掉淚（金 大班的最後一夜），藍田玉的粉墨登場而至倒嗓（遊園驚夢），而尹雪艷呢， 沒有孤苦沒有失落，甚至沒有感情。這些都是尹雪艷與眾不同的地方，你能 看見她美好的那一面。 白先勇的小說，幾乎都脫離不了「怨念」，「宿命」，「冤孽」，「輪 迴」。尹雪艷是出了名的白虎，命硬，沾上她的男人不得好死。王貴生，洪 處長，徐壯圖，通通死在她的「剋」，她的「煞」就像刺青一樣永遠的洗刷 不去。金兆麗則是舞場打滾，總愛上會臉紅的男人。娟娟和五寶也都犯了重 煞。而藍田玉雖然有幸當了錢夫人，但還是長錯了一根骨頭。這些都是宿命 與冤孽的共通點，引發怨念與輪迴。 閱讀心得也是很好的題材，或許你的散文創作題材可以由這些部分開始 進行。本次主題為散文取材，下一期將進行散文架構的介紹。是時候開始你 想要的生活了，寫吧，從短短數行的隨筆開始。
文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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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白
謝予騰
該怎麼說？其實已許久，不使用現在這樣的語言。
有個女孩曾說過，那些日子，她總在不同的地方，嗅到原來在我身上所 聞到的，那一種香水。但原來並不是這樣的，或者原來也就是這樣的一回事。 一切的濫情都只是推託。更明白的說，多情和無情之間，其實根本就是並存 的：它們同樣根生於年輕時，狂傲下的寂寞。當時，寂寞是潮汐，是日昇日 落，是小鎮與城市中共同存在的呼吸；如今，寂寞被壓在雪的下邊，或該說 絕種的候鳥、消失的雲豹那樣。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孤獨：我體認到，自中學時代，直到當兵之前， 有好大部分，都是那些好多好多的女孩們，所教給我的事。學會如何去愛， 如何去恨；見過了瞬間的永恆，也知道了永恆的短暫。我答應過她們的一些 事，可能此生已無法履行，也有一些她們給我的承諾，已消散得比煙斗的灰 燼更輕易。 但我的世界其實，早已充滿了妳們的氣味，像看不清的細雨，像走不出 的雪原。（像現在、此時這樣的自剖，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招來認為矯情的漫 罵，又或者被哪個「妳」看到了，對我發出輕蔑的笑臉。） 當然這個世界包括於我在內的，也不是只有我和妳們的故事。但起碼這 篇文章，或者該說，已經喝了酒的今晚，若不想如停止燃燒的煙草那樣，中 斷些什麼的話，我大概也只能用這樣的語言，繼續說話下去了。 很多的妳們的影子，浮現出來。半夜的紅綠燈旁、下午的仁義潭、觸口 的天長地久橋、民雄校區的人文館，還有我房裡，那一批一批始終對很多的 「妳」來說，不比化妝品更重要的文史書籍，和那些可能也還沒被我翻完的 哲學論述。 我也為妳們寫過很多很多的詩，其中的很多很多妳們卻也都沒辦法看 懂。但無論看懂或看不懂，最後妳們也都離開了我：無論我的靈魂怎樣現身， 無論它的語言如何誠懇。 有時彷彿聽到林燿德在我耳邊細說：「我們註定是獨居的族類。」 親愛的鹿，妳甚至幾乎帶走了我的一切，包括寂寞、信仰，以及靈魂的 大半。而我也還沒從這樣的悲傷中，完全復甦過來，那感覺就像三一一地震、 海嘯當天的東電公司，怎樣都關不了那些失控而近乎歇斯底里的核反應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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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張懸和陳昇的歌就再也戒不掉了。（真的，不是我胡說八道把他們 兩個硬是牽扯進來這樣） 又或者，嘿，是不是……我自己烏鴉嘴？「相見就是離別的開端」，這 種屁話為何要一說再說？周夢蝶詩中的那片落葉，什麼時候才能跌落到我的 雨中，又或這，什麼時候才能飄蕩到妳的肩上？現在可好，連老詩人也辭世 了，而我仍面對著曾有過我們，卻依然不講理的世界，死守著詩：即便只剩 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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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不能沒有 一家書店
茉莉二手書店
環保 公益 閱讀
推開銀色手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乾淨而舒適的寬敞環境。鄰近大門靠近結帳台的 區塊有一透明玻璃櫃散發著古老的舊時光，泛黃的陳列彷彿應了歷史的無常。而明 亮的小燈，安靜的照耀那一櫃又一櫃的巧克力色置書區，在白色天花板映襯下顯得 平靜。偶爾留連在書海的咖啡香，是某一種回憶的想像，淡灰色光暈恰如其分地交 織木質地板，看起來格外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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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坐擁書城，選擇繁多之外，其中也有親子閱讀區。透明玻璃門窗反射角落一 隅，整齊擺放而綿延不絕的木質桌椅對比著窗外悠悠，帶來了閑靜。小弄堂爬滿 故事的風霜，從地道蜿蜒而下，在白的發亮的色調中，老闆的兒子 ( 以下簡稱蔡 維元 ) 娓娓道來。 「高雄茉莉二手書店成立於 2013 年 10 月，源自父親的養家需求，再加上經營二 手書店的舅舅推使，茉莉書店就這麼開始。」蔡維元說：「早期茉莉二手書店在 台北光華商場，那時候的環境其實不會像現在這麼新，環境這麼舒適。當時營 運長跟我的父親在光華商場營運時，希望能夠提供愛書人更優質的環境，所以 在 2002 年，於光華商場外面另外開了一家，也就是現在大家所看到的茉莉。新 書店和以前在光華商場最大的不同，是新書店的裝潢由設計師設計。設計的部份 包括空間的動線以及提供讀者閱讀的沙發區。從談設計、裝修、進駐差不多要一 年。」 蔡維元說：「我們是一個書籍流傳的平台。我們有一句 Slogan：『幫每一本書 找到下一個生命的落腳處。』我們希望每一本書都能夠循環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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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幾年經營下來，我們 確 立 了 我 們 的 理 念『 環 保』、『公益』」、與『閱 讀』」。 其實二手書本身就是一件 環保的事。書籍可以重複 的被利用，能減少很多紙 張的浪費或是樹木被砍伐 的機會；公益的部份則是 每一年都會舉辦『募書』 活動，如果客人拿他的書 來賣，我們會估一個金額， 若他並不需要這個金額， 我們則替他捐給社會福利 團體；至於閱讀，我們會 定期舉辦新書發表會、作 者座談會，讓讀者可以跟 作者更近距離接觸。」 其實茉莉的書源來自客人或客人的親朋好友，透過每個人愛的分享與傳閱， 延續這份靜默的感動，為這塊土地貢獻一己綿薄之力。收書其實也藏有一段 以愛傳愛的小故事。蔡維元：「那時我在台中上班，到一戶人家收書，一進 門是一對夫妻，非常熱情的招呼我們，他們的書很多，大約有 6、700 本， 雖然出版時間都超過 10 年，但每一本品項都非常的好，詢問後才發現他們 非常愛惜書，每個月定期都會一本一本的從書櫃中拿出來擦拭、清潔，當自 己孩子般的照顧，整個過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我們把書打包完搬上車 時，先生就走到書旁邊跟書本說再見，並說到了茉莉後，會有更需要的人可 以照顧它們，太太則是不忍看到書離開的畫面就先回到室內了。這畫面讓我 非常感動，也讓我堅信茉莉的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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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揚起的灰塵土粒回歸星河，換一世塵世輪迴完成的緣分，最美麗的一首詩 從來不因為證明醜陋才誕生，而是為找到那一顆最閃爍的星星。採訪就快接 近尾聲，在這個裝載世代足跡的空間中，敬書愛書的環保概念與熱情，溫暖 了高雄這個工業城市。生命的感動和美好其實眨眼即逝，愛永不止息，生命 因而得到意義。 採訪：蔡宥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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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結
馮瑀珊
女詩人馮瑀珊精選 12 年來詩作為《茱 萸結》，全書分五個部份：書寫家庭親 情的〈茱萸結〉；靈巧通透的小詩〈梅 菲斯特的密語〉；書寫愛情傷痕的〈愛 情，借過！〉；紀錄日常哲思的〈女詩 紀年〉；以及展現寫作技巧的百行長詩 〈女遊獨白〉。跌宕多姿，風格特異的 詩作一百首。購買請至：https://www. facebook.com/leona223 留言。
一個女人的前半生就在這本詩集裡，一個女人細緻且惶恐地精選出十二年來她 自認的佳作。 可笑可悲嗎？這個女人的前半生是一本詩集，這本詩集很痛，或許讀者清清淡 淡地讀過，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詩是她生命的切片。詩集名為《茱萸結》，這或 許是窮盡畢生都無法開解的心結、情結和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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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名叫馮瑀珊，是我，是名為馮瑀珊的幻影，多麼真實的幻影。原來， 我這樣地活過了前半生，開始進入下半生。但，我何其幸福，在求學路上， 師長們包容體諒我的詩人個性；尤其是大學時代的師長們。在工作和寫作的 部分，也有貴人提拔。在生活中，我的身邊永遠是一群不離不棄的家人朋友。 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我能夠回報給這些師長親友們什麼？因 著你們對我的愛和幫助，你們拉住我，詩拉住我；我活了下來，並且讓自己 成為一本詩集。 我是個瘋子，寫詩的時候瘋狂暴衝猶如中魔，是詩揀選了我，而我不得不寫 詩。我是個瘋子，面對工作焚膏繼晷的追求完美，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卻還 無法安眠，只能在電腦前傻笑或痛哭。我是個瘋子，對許多人事物充滿狂熱 的愛戀與執著，如同殉道者犧牲到最後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幻影。 寫作和愛情是畢生志業。不寫不愛毋寧死。青春會死去而詩會活著。 我是我自己最大的幻影。而到底背後是什麼東西發動這巨大的幻影。我不知 道，或許我寫了一輩子的詩都還不會得到答案。但詩哪詩，詩是我投注全心 力燃燒自己的結晶。今年正好是我寫作滿二十年，我不過三十三歲，卻寫了 前半生。還有後半生，我願意以同樣的狂熱深愛，繼續寫詩，繼續寫作，堅 強樂觀地面對人生。 這女人，馮瑀珊，她燃燒自己消磨自己，居然只成就了你手中的這本詩集。 縱然是怪物，也要是美麗的怪物。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我都明白那背後是多麼大的愛和包容， 沒有你們，就沒有今日的我。 2014.01.23. 寫於思賢樓，三十三歲生日前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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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夕花朝
楊采菲
月夕花朝，泛指所有美好事物，采菲用來當詩集名稱，將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都收 錄其中。詩集分月、夕、花、朝四輯，月輯寫物，夕輯懷人，花輯抒情，朝輯述悟。 蕭蕭老師在推薦序中提到，夕與花兩輯，包括了作者最佳的情意作品。 封面上，黃色圓是月，黑色邊是夕，紫色四瓣是花 ( 紫丁香 )，藍色圓是朝 ( 晝夜 交接時的天色 )，白孔雀的羽毛代表純淨的美好，呼應月夕花朝 ( 美好事物 ) 四字 的涵義，內頁則以二十四種顏色漸層方式呈現，是本全彩詩集。詩集中還包括了詩 作朗誦聲音檔以及手寫稿，還可透過連結看到多位詩人與作家推薦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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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 從寫出人生第一首詩，到出第一本詩集，我整整走了二十年。 二十年，一個巨大的迷宮，我在裡頭時而停停走走、時而奔跑碰撞，忙於迷 路；二十年，出詩集的想法一直掛在心上，黑夜時明亮些，天一亮又被光害 阻擋，了無蹤跡；二十年，我至親至愛的祖父母都已經永恆轉過身，不再看 世間事。我才終於推開迷宮門，走出來，找到一枝適當的筆，書寫月夕花朝， 人生中經歷過那些美好。 所謂美好，不只喜樂事，還有哀愁與惆悵，包括一切無常。我認為，一切美 好都是因為無常。知道無常，所以我們憫花惜月，珍視大千；知道無常，所 以我們淡然世事，笑看紅塵；知道無常，哪怕前方困難險阻，都還要為夢想 點燃所有火光，孜孜矻矻，蠟炬成灰才肯罷休。 而，無常的只是事件的起始。事件的內容卻能在記憶中永恆、在回想中不斷 重生，詩就為這些美麗的重生時刻搭建了最完美的背景。所以曾經香醇的， 歷久彌新；曾經苦澀的，都化為甘甜。 詩人作詩，以血以淚以汗，以情以思以志，在熊熊世燄中投入自己，為的是 鎔鑄一個淑世的精魂，長久以來，我懷抱著這樣的理想。 希望這本詩集，一旦開卷，能對它面前的每個心靈有益；希望這個詩人，一 旦新生，能對家鄉和更多人產生意義；希望這世上處處充滿真善美，如同月 夕花朝，歲歲年年。 ( 這本詩集要獻給我的祖父楊金水先生、祖母楊潘富子女士；我的母土，台 東縣，以及所有決心為目標走出迷宮門的人。)
喜菡
印度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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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讀 不和印度人擠火車，就不算來過印度。 對於印度，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長長一列行駛的火車車廂外爬著、掛著、 盪著如螻蟻般溢出的印度人。14 天印度之旅中，和印度人一起搭火車，成了 期待又期待的行程之一。 行程第 2 個晚上，就是在火車臥鋪上渡過的。新德里遊罷，巴士自行載運大 件行李前往下一站烏代普等候，而人員只攜帶隨身行李，集體趕赴德里火車 站搭車。這樣的大費周章，只為了成全我們這群台灣人來一趟「親民」的印 度之旅。 尚未靠近車站，就有一批批搬運工人趨前交涉。只見三言兩語就和領隊談 妥，將我們的晚膳一個彎腰就一箱箱上了頭頂。月台不遠，只不過上幾個階 梯再下幾個階梯而已，然而，印度人口之多，在此終於領教了。 此生真的真的第一次見識到月台的擠。站在階梯穿過人牆俯視月台，只見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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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的空間裡，已堆滿坐著站著躺著的印度人。我們的出現，如同一根針，戳 破了印度人早已習慣的月台氛圍，空氣中，開始出現小小噪動。一行人只得 肩貼著肩緊緊跟著，由搬運工人開路，在一大片人海中找空隙挪步。 火車臥鋪的夜，由餐盒開始。然而，一整個餐盒我卻只吃了餅，原因很簡單， 因為「辣」。印度咖哩奇辣無比，實在不忍心我嬌柔的胃任其蹂躪，畢竟這 只是行程第二天啊！ 「餐盒可以給月台上的印度人吃嗎？」其實沒有惡意，話一出，立即遭受阻 止，原因是粥少僧多，一個餐盒可能造成一場暴動。於是大夥將剩餘的完整 餐盒集中，交由火車上的工作人員處理。未料該人員竟大腳一踢，將整箱餐 盒踢出車外，任其裸棄於軌道邊，這樣的行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原來，印 度的髒亂其來有自啊！ 火車匡當匡當行進，韻律的搖晃中，夜就在夢的入口進進出出。隱約裡，總 見體格精壯的列車長在臥舖走道來來回回，原來，他在核對我們這一隊預約 與實際乘坐人數的出入，以便將我們多出來的臥舖再販售一次。多不退少要 補，這就是印度規矩，這折衝之間，印度人多賺了好幾手。你說印度人笨嗎？ 隊裡兩個單身男士和印度人共舖，未料那位印度大哥卻偷運了 3 位普通車廂 同伴進臥舖，預備來個霸王硬上床。車長只顧著他的後門生意，完全不理會 這種「司空見慣」的「小」事。於是我們這群台灣人，就在印度人的火車上， 默默的吃了一晚上悶虧。印度人的處事哲學，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車約行駛十小時，偶而掀開床頭窗簾一角，望向窗外黝黑的印度，幾十公里 乍現的一縷游光，竟錯認時空，以為是 40 年前負笈求學，莒光號夜快車月 台邊父親送行的淚光。此刻，家在遙遠的地方，也明滅在異鄉。 天微亮，在車上拉撒睡，在車上漱洗，在車上敷保養面膜，十小時車程未曾 與印度人說上一句話，這種「親民」，真的「親民」嗎？或許吧！旅行是該 放下身段的，但是必須在安全範圍內。這是我的小小覺悟。
悼與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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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 2014.7.23 澎湖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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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很好 雲蘿
你已經回家了 在一個適合睡覺的床上 做著剛好的美夢 世界跟你無關 被撿到的身體也跟你 無關 他們的傷心 請收到盒子裡 養成潘朵拉 雨過肯定天晴 時間走過 且讓雲擦乾臉上的淚 這樣很好 用提早離開 來學習人生必經之路 總有些哀傷 成全善也包容了 所有惡 我們都是正在亮的燈 都是前往返回的路上 殷殷等待與學習 Jul25’14 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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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難
楊瑞泰 2014.7.24
就在 雨中的三分五十八秒之前 我和你站在對街的騎樓裡 試著擁吻 品茗一池鹹鹹的淚 簷上一隻老貓剛剛還在頭頂 旋即消失 像極了急行軍的部隊 一晃眼便悄悄翻過山頭 準備加入一場驚天動地的會戰 簷下一個小攤 幾張桌椅 他賣著土味的炒麵 古老的香氛才沁入鼻樑 整座島上的歷史課本遂開始吶喊 我閤上了書 呼吸的弧度像極了雨中的三分五十八秒，之前 我們在大雨裡不期而遇 你已在騎樓擁吻 我還溺在過去的時間之中 苦苦，等候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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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製的獨家～再悼復興航空澎湖迫降墜機的死傷者
丁威仁
一位母親哭著： 「把他縫回來。」 全家六口都碎裂成 血製的暴雨 機艙像是罐頭 把一段段青春的人生 擠壓變為 絞肉 秒針自轉兩圈 國寶竟成了 某台的 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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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缺
綠豆
空缺 風水水流彎彎 波有微詞 適合划出一行陽光帆船 不意悲傷來時不用飛的 以墜落 所有潮聲穿越我 飛龍在天 大大小小 都拜一樣的天空 空出這一大難題 任你們七嘴八舌的 填寫： 一團爆裂的熊熊火光 搶佔命運的位置 此刻即便我是空是缺是坐了夠久的人生的位置 也應該點頭稱是那尾隨來到的年輕們拍拍我的肩膀說： 辛苦了。 後記：詩中的「我」代表澎湖空難的罹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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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孤獨
沐魚
怎麼一回事 等著即將降臨的晚餐 路上，就被強風吹倒 誰來評評理 這世界／我 遇見怎麼一回事 佳餚哪裡去 魂歸來兮乎 住所是第二故鄉 故鄉是旅人的客棧 路 鋪陳已知的肉體 心 飄飄於靈堂 我的塊狀與破碎 破碎／又塊狀 已不想再詢問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水域剛荷滿蓮朵 蓬室已被撬開 挖掘 刨除 未結成的子啊 遇見藕斷 絲連 霞火一瞬 村屋 與整個星夜都斷了電 沐魚 20140724 記 20140723 復興航空 ATR72 型班機墜於澎湖湖西鄉西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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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與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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慟 2014.8.1 高雄氣爆
〈我親愛的鄰居們來不及疏開〉 喜菡
那一夜，細細的月華爬滿窗 與一陣一陣將夜抽長的 風聲，亢進著 幾聲大雷 震碎了幾條街的夢與不夢 一條匆匆趕路的火線經過 閃過了頭，卻閃不過 腰，腰是妻兒曾經緊緊環抱著的 來不及交接的七月與八月 那什麼的什麼 只是一團團惶惶然 與悽悽然的火球 父母說了一輩子的「疏開」 那麼遙遠，卻那麼輕易的 在兒孫的夜中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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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群又一群人 背著傷殘的夜，無主無魂的 自我腋下穿進穿出 凱旋不再凱旋，一心無關一心 至於二聖，盡皆來不及 或者忘了疏開？ 忘了嗎？那些走過的水泥路 那些不該翻腹的平安 一整條一整條 曾是我們與我親愛鄰居們的幸福與笑 藏入未來烘焙的 不再是希望 而是一句句 慣常於事後開始化膿的名嘴與非名嘴的口舌 然後，地下依然有被孵育的妖厲 地上的我們與你們 會逐漸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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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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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訊 例行的氾濫淹沒不善泅泳的感官。...changluenwu 你點選的濤聲蜃影，都是澎湃我心的巨浪！ ...andy 周 片片繁華的綠葉，相思的塵泥是歸處。... 洛克林 不蘄壯麗的千帆過盡，但盼你的隻字瑜瑾 ... 簡丹 越捉摸不定的短，越佛洛伊德。...changluenwu 一旦你開機，我便赦免無窮黑暗，春天你的心房。... andy 周 記憶在此打盹，醒時文字已花白。...andy 周
藍白拖 敞開的地表邊界，重返地是晴天的氣流？還是雨天的漩渦？ ...naiveway 彳亍藍天白雲，我是天行者。 ...changluenwu 失足，於主流時尚的浪潮 ...stevenlin51 在「人」重道遠中苦行，宿命如振翅的羽翼，翻飛不過五行山。... 孫景福 脫拖之間，了卻五行牽掛；消磨之後，腳底不印恨跡。... 洛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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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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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符號〉／熒惑 我們張狂，說話 對大地的所有房子、拆遷的樹與靈魂不留憐憫 被雲分屍的紙和筆所紀錄的， 影子承載的，由滅絕的鏡子烙下的， 一段段說話就此離開冰窖的車站 冒煙的冬日裡，我們且被一顆栗子所命定 我們透過傳話的人向明日的報刊沉下 記憶的石頭。 水深兩噚，我們可以通過 高低的閘排開運河兩岸屬於散落的餘溫 像領航的花朵，真的 天空不會閃電的話還有什麼可以流連？ 有吧，瀑布瀉在討厭的邊緣 一球時間的毛冷，滾向愈來愈暗的水邊 沉默—— 宇宙的眼睛在你的手心看著你 一直看著。
10-6-2014
飆詩 沉默
如一隻憤怒地穿過千山的山脈的年月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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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猎火
飆詩
讀到焚書坑儒 讀到儒生被扔下坑去 我就想，黑鐵鍋，壹個坑而已 這三斤二兩，紫貽貝，也被扔了下去 鍋黑黑、水茫茫 它們為什麽還不張嘴？ 它們有權保持群體性沈默 有權烹死前，再張嘴
沉默
有權黑暗地死去，也有權黑暗地叫喊 有權隱藏，它們的叫喊 或許，它們什麽都喊不出來 為何沈默？為何沈默而死？都喊不出來 或許，它們是被閹割的嘴 閹割了聲音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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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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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黎明到岸前的，黑暗〉／ andy 周 你在夢境裡，顫抖 牢牢地抓住我 我必須讓淚 冰凍每一個時間缺口 噴湧欲出的 沉默才不會沈沒 只會在黎明到岸前 奮力泅泳
餵給張大嘴的夢 直到你筋疲力盡 讓鼾聲 吹破黎明的牛皮 把我乖乖地 拴在茂盛晶瑩的 草尖上，吃著沉默。
黑夜一直拉我，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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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望〉／熒惑 從擁有張望開始
飆詩
我們擁有了更多時間的証言 像豐腴的日光，往往 沒有其他可供斟酌的零餘—— 不必。是的若果歲月一刻崩成了 各種長在河水中的眼睛 鳥的眼睛、魚的眼睛、以至昆蟲的 眼睛，每一個命令都是下一個命令 的修飾。然後有人專責違反 有人把一切還原 結果於天邊，而星星
嘆息
是煩躁，所有尖塔都配合夜色而 長高。從擁有張望開始 嘆息潛入我們的縫隙 然而我們還將會擁有更多， 一面倒映的湖泊、 一叢寂靜的蘆葦、 一塊刻上詩歌的石板 任其孤高地挺立在後來者的瞳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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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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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車〉／ andy 周 過了一站又一站，人生 始終上下之間快速 交換陌生或明亮的眼神 你帶來山下風景，搖晃爽朗的 笑聲黏在窗縫裡 噗哧噗哧，游走冒泡不停的夏天。 我的秋天終於送走 一節一節地，砍 青綠的天空也變枯黃了 你收攏鄰家的炊煙，夕靄，滴不盡的 春色，晾也晾不乾的夢 ; 還有 半夜濕濕答答的犬吠 全塞進一整袋行囊 跟著老爺車深深的嘆息 一骨碌地 滾 下 山 了。
山上短收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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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息〉／猎火 老張行將死去
飆詩
他躺在黑暗中勉力歎息 他被困在博大精深的黑裡 除了吸入黑，除了被黑染指，別無選擇 他深深吸一口，再吐出去 也可以這樣表述： 黑攻陷了他的身體 吸氣，黑從他的喉嚨魚貫而入，這是進攻 吐氣，黑從他的喉嚨倉皇而出，這是撤退 如此反復拉鋸 趁著戰事膠著而令他疲憊
嘆息
黑逼迫他交出身體交出主義交出祖國 黑逼得他力盡筋疲 他吐出最後一口，他的歎息戛然而止 他的最後一點力氣，僅夠攥緊他的清白 僅夠攥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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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勝】 ●隱傷／楊采菲 我的一生 雨季裡冗長的街 腳步聲絮絮叨叨連結 進不了的千門萬戶 以血以淚，滿覆紅塵 大囍之日在你庭前 嫣然向人開展成 最吉祥的手印
馮瑀珊評： 詩好，尤以末二句為全詩亮 點，精彩。可惜圖片糊了， 構圖稍嫌凌亂。圖未能替好 詩增色，可惜。 葉莎評： 圖文並茂的佳作，冗長的雨 季絮絮叨叨的腳步聲，一條 長街許多心情，即使以血以 淚滿覆紅塵，仍然願意向人 開展成最吉祥的手印！詩 如人一樣慈善一樣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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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妳所看不見的／ Charlie Chen 妳以為 是一盞燈 解開了河的扣子 妳以為 是一次遠方的跳傘 吹進了妳的指甲 月色未乾 誰的漆桶還半滿著紫色的星光 我沿著小小的唇印 和妳的雲說話 馮瑀珊評： 詩作輕盈可愛，可惜圖未 能增色。如能再在構圖上 多加點設計，會更完美。 葉莎評： 紫色花朵是一盞燈，一搖 晃就解開河的扣子， 整 首詩意象優美且柔和；四 小段添一字過多減一字太 少 ；有令人驚艷的開頭， 更有讓人微笑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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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畔／黃家緯 我該等你起床 為了洗淨 昨晚躡足而過的失眠
你等春天 自花蕊中離去 想著夏天一到還會下雨 就不想撐傘 雨季在太陽的後方等著 等你成了天上的虹 跌落在人間的夢
葉莎評： 彷彿詩就住在湖畔，諸多清新可喜的詩句，不停自然生長，詩筆法嫻熟意象 生動而自然，其中隱隱的風華，終將成為天上的虹，我對這位作者的其他作 品也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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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ephyranthes －偽裝／林宗翰 風雨之後，我悄悄探出頭來 不告訴你 偷偷想昨夜的睡姿 哪一種比較撩人？比較 有氣質。（你 喜歡嗎，我這身裝扮？） 粉紅或者白色的－性感睡衣 風雨之後，我變得小心翼翼 偽裝開朗 把毒藏在心裡 葉莎評： 葱蘭是一種有毒植物， 隱喻為愛情中的色誘，粉紅或白色的性感睡衣，流 動的誘惑和詩一樣甜美動人，結尾的 ( 把毒藏在心裡 )，別具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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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林佑霖 缺乏勇氣的獅子 探詢古老的祕法 在東風竄動的地方 用飽含晨曦的甘露 灌溉，生長成赤色的慾望 遠古而純粹 關於愛戀，或更多的其他 妳願意接受多少？
葉莎評： 勇敢的獅子座男子，在愛情之前缺乏勇氣了，所有古老的祕法讓人好奇，玫 瑰成長為赤色的慾望，一切未言明的，純粹的愛慕與不安，在句末的疑問句 緊扣題目，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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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天／黃政翔 先敬妳一杯在，連溫度也醺了的 風，吆喝妳笑的妖艷 唇，張狂的鮮紅 ( 或許該拿一把陽光 梳妳咖啡色的秀髮 ) 妳怕冷卻又喜歡滿山的 清靜。邃霧遮不住，妖豔的唇哼著什麼呢 我想我也醺了，搭著風的肩膀 看著妳，視線裡滿滿的，妳 翩翩起在霧中在天上在 ... 我手上？ 再敬妳一杯 馮瑀珊評： 題目取得巧，詩的意象也開展得宜。圖 片櫻花勝放如杯，圖詩皆美，恰到好處， 搭配起來有微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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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雨／閑芷 昨夜的窗有雨躡足 沾滿秋菊凋零的心事 荷葉撥弄旅行南方的晨風 旋律著椰子樹慵懶舞步 吹啊，珠簾叮噹得梅子黃了 雲朵翻騰著寶石藍 萬兩萬兩，下起雨來 六月的大地響起發亮的氣味 馮瑀珊評： 圖清新可喜，一串黃金雨和雨滴，構圖雅致。詩句亦活潑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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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插播 本期出刊前，遭逢台灣兩大巨變 -20140723 澎湖空難，以及 20140801 高雄氣爆。 憐我同胞，謹此悼與慟！ 本期新增「說小說」專欄，由小說新秀余星輝執筆；新增「南方的風文學論壇」專 欄，由楊平執筆。 「南方的風文學論壇」由喜菡擔任召集人，廣召文學愛好者，每雙月於大憨蓮文化 工作室 ( 高雄市前鎮區鄭和路 49 號 12 樓 ) 聚會，是南台灣難得一見的實體論壇。 歡迎有志文學創作者共同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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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歷史貫穿文明 ---
審問慎思的許進雄
天體運行，無止境的接力運動，既神祕又充滿力量。天若不生人，萬古如黑 夜。上古社會，人類在活動史上自成一格，透過圖騰，以介面記錄著歲月的 喜怒哀樂。許進雄，這位在國際間享有許多盛名的教授，擺脫時空，挖掘古 老的智慧，從原始人類淳樸的心靈深處，領略他們的思想脈絡。 不可思議的偶然 「高中三年級，半休學狀態，有一天逛書店，偶然看到一本清代王念孫的著 作《廣雅疏證》，翻閱之後，覺得非常有趣。」沒想到這個隨手翻閱，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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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許進雄的一生。「看到《廣雅疏證》第一章〈釋言〉時，雖然那時不能理解， 何以會有這種情形，只覺得中文非常奧妙。譬如：『朕』、『俺』、『余』、 『吾』都可以是「我」的意義，這些字或各有其意義，但放到不同的句子時， 卻都有相同的意義。為了求取答案，於是，我開始閱讀王引之等人的《經傳 釋詞》、《經義述聞》、《古書疑義舉例》；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也閱讀 了這些書所提到的相關文本，其中包括《詩經》、《左傳》等。」許進雄萬 萬沒想到，這些有趣的書籍，竟是大學中文系高年級和研究所才會讀到的。 立定志向報考中文系 對數學非常有興趣，大學聯考只想報考理工類的許進雄，由於暑假時翻閱了 一些古書，決定棄理工改考文學。「選填志願時，我只填了台大中文系、 師大國文系、政大中文系三個系所，沒想到放榜時，竟然榮登台大中文系榜 首。」 跨年級旁聽 「那年暑假，我看了《廣雅疏證》等書之後，了解到文字、聲韻與訓詁學之 間，有相當大的密切關係。上了大學，就去旁聽二年級的文字學和三年級的 聲韻學，甚至拜訪學界的前輩。自己也研讀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每遇 疑惑處，就去請教中文系所的老師，有時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初識甲骨文 人類活動史，是知識組成的重要部份。意識到要研究中國古代史，就必須從 甲骨文開始著手。「中文系中，有一位專攻文字學的金祥恆教授，在文學院 的古文字研究室創刊了《中國文字》第一冊，其中有一篇他的文章〈釋虎〉， 談到『虎』字的甲骨文，就畫一隻老虎的形象。文字不是一開始就呈現完整 體系，它是慢慢進化才成為有條理的。隸書、楷書甚或草書，就是這樣慢慢 變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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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之犢 「暑假，金老師要我到他古文字研究室閱讀甲骨文的書。當時發生一個插 曲，那個插曲讓我膽怯。」以前收藏甲骨文書的地方不多，只有在中央研究 院和台大中文系裡才有。許進雄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繼續說：「那天， 我拿著一本《說文解字注》，坐在研究室裡等金老師。一位老先生走過來， 問我對這本書的感想，我據實以報 ﹕『這本書有好多錯誤！』，誰知老先 生竟大發雷霆，足足罵了我半個小時：『年輕人！你竟敢對偉大著作提出批 評。』原來這位老先生是赫赫有名的甲骨文學者董作賓。」從那次事件開始， 許進雄再也不敢踏入研究室半步，免得又被董作賓吹鬍子瞪眼睛。 受到良師鼓勵 大二那年，文字學是必修課，許進雄的授課教師是李孝定。「那時老師正在 編寫《甲骨文字集釋》，這本書是將各家對甲骨文字的解釋匯集，然後以個 人的意見做為總結。」許進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美國機構在台灣設立中 國東亞學術研究基金，奬助的對象是講師以下，還得撰寫一篇論文。我以〈商 代祭祀的研究〉題目申請，由戴君仁與李孝定兩位老師共同推薦。沒想到 我竟順利得到獎金八千元。八千元好大，當時助教薪水，一個月不過才六百 元。」 一年 365 天的由來認知 大三時期，許進雄開始在《中國文字》陸續發表甲骨論文，其中對周祭的研 究特別深。「所謂周祭，是商代皇室，用五種方式，對所有祖先周而復始的 祭祀。每一種祀典的開始，都會有一旬的工典祭。祭祀的周期大致是 360 與 370 天相互交替。了解一年 365 天就是取 360 天與 370 天的折衷平均，所以 了解一年有 365 天。我當時還提出兩個新的見解，到目前沒有被推翻。第一 個對於祖先的祀譜，關係到商代王室繼承的次序，因為以前資料不完整，就 由甲骨周祭規律來推測，糾正了一些錯誤。」商代的周祭制度很有規律，周 祭分為三組五個祭祀，哪一個是祀首？不同學者有不同看法。對一個國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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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祭祀是君王的例行公事。許進雄根據周祭的規律提出新的看法，被學術 界所認同。 受師長肯定 「當時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向中央研究院請求，派一位年輕的研究員到 博物館，整理明義士先生所藏的甲骨文。這是項繁重的工作，除了拓印之外 還要作有體系的整理。院士李濟之和屈萬里，共同推薦我去。」從言談對話 的深度，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好學不倦的許進雄，當年是如何地被師長器重。 「那時台大中文系設立第一屆博士生，打算錄取三位，我是其中一位有力角 逐者。由於被加拿大聘請，只好放棄續攻博士班。屈萬里老師是我論文《殷 卜辭中五種祭祀的研究》的指導教授，這篇論文後來由台灣大學文學院發行 成書 。」 跨足多樣領域 收藏甲骨文最多的地方，除了中國大陸以外，就是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 館。「在加拿大博物館工作，由於親自摸索甲骨實務，我發現了一個新的東 西，這對日後研究方向，起了相當大的作用。由於工作跨越了幾個領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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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中國古代社會》。對博物館的文物也有些了解，所以後來出了一本， 在中國叫作《文字小講》；台灣出版的書名為《中華古文物導覽》。」 如何拓印甲骨 「甲骨是非常脆弱的，有時會碎裂成很多小片。蠟是拓印甲骨文需要的材 料，遇熱就會軟化；冷則凝結變硬。拓印的時候，因融化的蜂蠟稍微冷卻有 可塑性，就把蠟擠壓在甲骨的背面，使中間完全沒有空隙。然後再做個更厚 實的底座，敲打在甲骨上的力道就不會傷及甲骨。甲骨背後有鑽鑿，鑽鑿是 要讓甲骨更容易裂成某種紋樣，利用裂紋形象來占卜。不能用平面的東西作 底，因為中間有孔隙，打下去會碎。所以要將所有孔隙填實。打的時候，力 道才會在上頭。」許進雄說：「拓印甲骨不是一項容易的事情，取下紙張時 要非常小心，否則會撕破。」 發現重大疑點 拓完後，許進雄必須要將蠟清除乾淨，然後讓它們歸位，第二天再使用。就 在每天重複工作之下，許進雄發現了一個史無前例的疑點，符合斷論年代的 條件 ﹕「董作賓最偉大的研究，是對甲骨提出斷代方式。斷代有十個標準、 五個時期。直到目前，學術界依然以這些作為參考。讓我們了解每一片甲骨， 是商代哪一位王所作的占卜。」 釐清『甲骨斷代』疑點，四處拜訪博物館 「以前的學者用『文字』的內容來斷代，但是當我將蠟慢慢取掉之後，發現 各期『鑽鑿』的型態都不一樣。所謂學術界稱的鑽鑿，是甲骨背面所挖的凹 洞。凹洞的作用是燒灼後，兆紋容易形成。鑽鑿使骨的表面裂成一條直線， 旁邊燒的點成為橫線。看它們出現的紋路，再以角度占卜，判別好壞吉凶。」 為了探究這項發現，許進雄拜訪了藏有甲骨文的美國卡內基博物館、日本京 都大學博物館、英國劍橋大學、大英博物館，還有中研院史語所等，將它們 鑽鑿的型態描繪起來。「董作賓從刻辭的內容，歸納出甲骨斷代的十個標準。 但是各派學者對於年代依然有爭議。我透過鑽鑿，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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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斷代標準。」 拜訪博物館後的心得 每一個人有每一個氣量與風度，國家亦然。許進雄歷盡千山萬水，拜訪一些 國家的博物館後，對於這些國家的作風，有了不同的見解 ﹕「當我寫信給 美國卡內基博物館，告訴他們，我要花三天時間去研究所藏的甲骨。去了之 後，館員拿了一張條子讓我簽名，竟然是要給我三天的研究費；在英國和日 本，雖然沒有給我錢，都願意配合我的時間，專門將甲骨搬到一間屋子，讓 我好好研究；日本京都大學甚至還流傳一個笑話：『許進雄一來，甲骨就翻 身』。因為一般人只看甲骨正面的文字，我是將其翻身看鑽鑿的部分。至於 中國啊……」許進雄搖搖手，嘆了一口氣：「我們台灣啊，要看這些文物， 也是非常地困難。當年請了我的老師，史語所的所長，還有請我加拿大的校 長和博物館館長給中研院院長錢思亮寫信，才看得到。」 文字反映了古代的科學知識、生活經驗和氣候的變遷等等。許進雄教授依照 先人積澱下來的經驗，網羅了文物佐證，運用獨具的思維理數，審問慎思。 甲骨文，透過象徵性的符號，表現出當時人類儲存的智慧，也將古代文明與 現代科學串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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