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文學雜誌第十七期

詩人碧果題字

文學 雜誌 ＬＯＴＵＳ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喜菡文學網發行 第17 期 2015.12.20 ●生活文學 文學生活● ●文學創作 人文關懷 美學欣賞●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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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人物 執筆乾坤大 展書日月長 －廣植文學樹的隱地／紅袖藏雲 6 ▋新詩 那個男孩／丁威仁 10 桂花 ( 台語詩 ) ／雅子 11 扣打／ goodmelody 11 來年／ overhere 12 遷徙／ overhere 13 很長／文摩 14 無恙／咪咪 15 我們來說孤獨／滑翔魚 16 吾愛／胡同 16 未眠／蜥 17 雲／林宇軒 17 〈 〉／林宇軒 18 宿雪／林宇軒 18 酪梨／坦雅 19 偶爾四段／謝予騰 20 蠹書／程悔知 21 菸／方巾 21 空間與時間的變異（組詩 12-05.06.）／方巾 22 空間與時間的變異（組詩 12-11.12.）／方巾 23 報導三則／吳添楷 24 鯨事駭俗／吳添楷 24 圓心／靈歌 25 希望／靈歌 25 殼／靈歌 25 蝸牛／聞襟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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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聞襟 26 離散的骨、肉／聞襟 27 爆米花／謝美智 27 一朵比手畫腳的蓮花 - - 悼我聾啞的岳母／陳昊星 28 詩讀來很名模／陳昊星 28 只不過都甘願了／劉曉頤 29 百年老店／ EagleflyHuang 30 墬落之牆／迦納三味 30 在記憶的盡頭回轉／ JamesLu 31 今夜只有回想空白／呂建春 32 失憶／侯思平 32 競速飆馬／游鍫良 33 輪迴／楊瑞泰 34 出發去烏來／嚴毅昇 34 哀， 細死／芝言 35 在路上遇到冷空氣／若小曼 36 誓言／張綺軒 36 存在／ Alana Hana 37 老江身／唐東起 37 宅男日記／佚凡 38 背影殺手／佚凡 39 ▋影像詩 夏的日常／曼殊沙華 40 ▋海外詩葉 還鄉記事（組詩）／費城 42 ▋文學獎觀摩 曾元耀作品六首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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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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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目送雲彩／龍妍 50 台灣平安！生日快樂！／圖 + 文 Luna cici 51 未拆封的戰爭片／羅英倫 52 母親與魚／湛藍琴海 54 收到一張火化證明單。／陳徵蔚 57 十二天的環島之旅／江明樹 58 工廠裡的蟬／跳舞鯨魚 59 關於一些陳年的相片／ enigma 64 ▋小說 再見，彈珠／艾路 68 孵床／ Azure 73 實子女士／拾羽 80 起名兒／圖＋文 ocoh 82 ▋特別企畫 87 繩子、斷崖、此刻 徵詩 斷崖／寧靜海 此刻／林烱勛 繩子／閑芷 繩子／林瑞麟 ▋文學鮮人 游鍫良 92 ▋文學生活 颱風夜與那顆崩裂的牙／明非 94 ▋文學後浪 一一九急救現場／明華國中三年級 蔡函君 96 一條麻繩／福山國中二年級 雷孟芯 97 廚房的顏色／勝利國小六年級 謝侑珍 98 來不及／龍華國小五年級 葉兆軒 99 ▋飆詩＋獨行詩 100 霜降／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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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gluenwu 洛克林 changluenwu 司末 周忍星 landchang2015 AKI 黃木擇 方巾 changluenwu changluenwu ▋拆解詩人 謬斯最鍾愛的女兒—讀敻虹情詩／喜菡 101 ▋南方論壇 輾轉的思維，反側的夜晚 我讀〈翻夜〉／王希成 104 ▋文學觀察 文史與生活契合 ‧ 想像與深度交融 --- 評詹明杰詩／江明樹 106 ▋有荷選書 那簪花男子－讀離畢華《字花遶境》／喜菡 110 ▋說小說 想要表達的 並不是哀傷 ─敵人的櫻花／余星輝 112 ▋打貓村報告 打貓夜市／謝予騰 114 ▋愛分享 浮生逆旅／荷塘詩韻 116 ▋文學心驛站 閒閒來坐－等閑書房／蔡宥絹 118 ▋屐響在大地 －府城百年木屐老店 - 振行鞋行／陳語鈴 120 ▋文學走讀 一世人吹鼓吹－國樂推手 林江山／紅袖藏雲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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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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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乾坤大 展書日月長 -- 廣植文學樹的隱地 採訪撰寫 紅袖藏雲 人生如舟子，舉足輕重的步 履，都會影響舟身的擺渡。 座落廈門街的爾雅書房，主 人是具有創造性和先鋒性的 文化指標，「爾雅出版社」 的隱地。隱地，天賦敏銳， 文字汪洋恣肆，行事間，以 恕寬做立身之道、誠謙為處 世南針。以才氣挑起萬丈光 芒，將一生托給筆管、付予 油墨。 詩人隱地在爾雅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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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大任，必先餓體膚

到《 國 語 日 報 》 的〈 學 府

並未怨天尤人，也未自艾自

本名柯青華的隱地，一路走

風 光 〉。「 我 那 時 候 的 投

憐，反而以〈五心聚會〉期

來始終奇蹟。隱地的父親畢

稿，算是為寫作暖身吧！」

許自己。「我雖然出生於貧

業於之江大學，也曾在台北

二二八事件次年，隱地剛好

困家庭，告訴自己一定要集

市立第一女子中學、汐止中

十歲，被父親由崑山接到台

結五種善良之心，假使有顆

學和虎尾中學教授英文。二

灣。「由於過了適學年齡，

心不努力，這五顆心就會開

○年代國難當頭，物資缺乏

父親怕我跟不上，緊鑼密鼓

會討論，強加鞭策、鼓勵、

的克難年代，環境惡劣，家

的教我認字，我就插班進入

自我奮發。」環境的苦澀，

庭溫飽遙不可及。在含苞的

國語實小二年級。」

使隱地鍛鍊出不屈不撓的個

童稚歲月，誰也沒想到父親

性。隱地開懷的說：「很多

工 作 不 順、 家 中 房 屋 被 查

人覺得我小小年紀竟然能自

封、父母感情失和、飢餓，

律自強，可能與我『O』型

讓隱地經常含淚入睡。當其

的血液有關聯。我，應該就

他同學正在嘻樂玩耍，隱地

是『O』型的代言人吧！」

下 課 後 得 去 賣 報 紙、 送 煤 ◆因為發現一本書

球。母親為環境所迫，吃飯 時間，帶著小小的隱地，到

爾雅書房裝置

有天，隱地發現家中客廳桌

鄰居家打游擊，就這樣由初

◆以〈五心聚會〉自勉

上，奇妙的放著一本張漱菡

中吃到高中。

高 三 正 式 用「 隱 地 」 當 筆

編著的《海燕集》，作者包

名， 開 始 向《 自 由 青 年 雜

括林海音、琦君、潘人木、

◆十歲才開始認字

誌》投稿。四○年代，《大

郭良蕙、張秀亞、謝冰瑩、

由於寫稿可以得到七元、八

華晚報》的「淡水河副刊」；

蘇雪林、劉枋、羅蘭、鍾梅

元或十元不等的稿費，多少

《民族晚報》的副刊和自由

音等當代 18 位重量級女作

可以補貼生活。那時候《中

青年雜誌，都可以見到隱地

家的小說作品。「因為這本

央日報》、《台灣新生報》、

的作品。民國 42 年，第一

書讓我開始接近文學，二十

《國語日報》都有「兒童園

首作品〈枯葉上的蟲〉、第

年後，甚至三十年，這本書

地」，十四歲的隱地，開始

二首〈五心聚會〉先後被刊

中所有我仰慕的作家，竟然

自發性的寫些班級花絮，投

登。面對失焦的童年，隱地

一個個由書中出現，就和我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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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回顧寫作歷程，

的練習。相傳寫小說的『高

出版業陷入低潮。雖然最繁

隱地欣欣然的說：「因緣際

陽』，經常是報社派人在旁

華時代已經過去，但是對我

會，那時我做了《純文學》

邊等稿，高陽邊寫一張，報

完全沒有影響，因為我有一

月刊的助理編輯。辦公室，

社人員馬上接走一張；甚至

枝 筆。 不 管 任 何 糟 糕 的 事

就在林海音女士的重慶南路

當高陽打麻將，也可以邊打

情，透過我的筆，我能寫，

三段家中後院，廚房邊隔了

牌邊寫稿，這些聽起來像天

寫出我心中的各種感受。」

一小間，經常聽到訪客談笑

方夜譚。但當我自己寫稿寫

隱地激昂的說：「尤其少年

聲由前屋傳來。林先生對文

到一定程度，發現真有那麼

時 代， 我 所 受 的 苦 難 與 波

壇後進十分照顧，對我後來

一回事。」隱地啜了一口茶

折，都是老天爺送我最好的

的起步更多助益。」

說：「至於題材，要養成寫

的考驗與磨練，尤其當被稱

日記的習慣，將每天發生的

為『作家』的我，更要感謝

◆寫作就像打鐵

事情寫下來，就算沒有東西

老天，當然也要感謝自己的

「寫作對作家而言，就像老

寫，也可以寫 :『今天沒有

樂 觀。 人 就 是 來 人 世 間 遊

鐵匠打鐵，要打成甚麼形狀

甚麼事情發生。』最起碼顯

歷、抵抗災難的，不管面臨

就會有甚麼形狀。要達到爐

示日記沒有中斷。長年累月

任何問題，絕對不要畏縮，

火純青不無可能，只要養成

下 來， 寫 作 像 中 毒， 癮 發

勇敢面對就對了。」

天天提筆，而寫日記是最好

作， 欲 罷 不 能。 當 寫 上 了

爾雅書房

癮，一天沒有動筆，會

◆沒事多閱讀

全身難過。」

閱讀，可以開拓視野、豐富 生命。「人一旦有了閱讀習

◆因為我有一枝筆

慣，人世間就變得有趣，一

從十四歲就開始提筆的

個是現實人生；另一個是閱

隱地，寫作生涯早已經

讀人生。老天讓我們投胎，

超過六十年。「我認為

過的只有一生。透過閱讀，

寫作是件非常享受的事

可以透視他人思想，揣摩他

情，尤其最近二十年，

人、等於有了兩個、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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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或四個人生。」隱地將閱

「1999 到 2000 年是

讀的經驗法則，以過來人的

夢 想 最 多、 危 機 四

身分說：「廣義的閱讀，是

伏 的 一 年；20 世 紀

指看電影、看戲劇；狹義來

跨越 21 世紀是有夢

說，就是眼中有別人。一個

最 美 的 世 紀， 然 而

人最怕活在自我世界，完全

2000 年 到 當 今 2015

不識民間疾苦，動不動覺得

年， 人 類 歷 史 卻 是

自己是世界上命運最悲苦的

悲 劇 多 於 喜 劇。」

人。實際上他怎會知道，未

隱地無奈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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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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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手致力文學推動的隱地伉儷

代的心情小說，以及本地作

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 鼻香？就算今日作夢，也要

◆爾雅出版社的夢想

家， 由 日 治 時 期 到 台 灣 光

有 動力去努力，夢境才會

對生命積極進取的隱地，不

復，因為改朝換代，他們的

實現。」

僅反映 在 文 化 拓 展 和 深 耕

學習過程以及心路歷程又是

上，也精心策劃未來，藉由

如何﹖我多希望有心人能夠

◆爾雅的跨世紀

不同時代，堆疊出不同路徑

接棒，填補 38 至 55 年間的

打開「爾雅」四十年的文學

的寬度與深度。「《爾雅》

歷年好小說。」

書，除了讀出文學性、藝術

的年度小說選由民國 57 年

性，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

的第一本到 87 年，共有 31

「爾雅」吟哦百代騷人墨

「善」的力量。這就是隱地

年的年度歷史。我有一個夢

客，書香不因電子時代騷動

在文學路上願意付出的。隨

想， 因為我愛這塊土地。

而 異 動。 由 於 從 小 家 逢 困

者電子時代快速來臨，出版

由於從小 在 這 塊 土 地 上 成

境，街坊鄰居的善心，使隱

社的不景氣有目共睹。爾雅

長， 期 盼 爾 雅 的《 年 度 小

地對人性本善、里仁為美的

成立於 1975 年，業績一路

說》，將民國 38 年作為一

體悟勝過常人。畢竟，逆境

飆漲到 1988 年，曾與純文

個 分 水 嶺。38 年 以 後， 從

比順境讓人記憶深刻，也讓

學、大地、洪範、九歌等四

大陸離鄉背井到台灣的外省

隱地握筆伸紙，行文遣詞洋

家出版社並稱為「五小」。

作家，歷經戰爭進入克難年

洋灑灑，如水流行雲。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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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 ◎丁威仁

我曾愛上一個男孩，有點哀傷的

風格這件事，跟領帶還是領結

翻花繩的男孩，皺摺的短褲

無關，誰能跟我說褲襠裡的

沾滿倔強的露水，與我眷戀的眼神

與裙底的風景，有何差異

好些年，男孩的酒窩早就境遷

我曾愛過的男孩呵 那些委屈都在耳語裡逐漸

境遷，於壞掉的天氣之後

清晰，比白髮更白

每一場洗掉污漬的暴雨，都無法 表達貓的憤怒，或是老狗的

更白，更稀薄，更不瞭解青春

悽愴，我曾愛過的男孩呵

的荒誕，或許你不再翻花繩

你在地球的哪個方位

長褲上的折線英挺，像是男人

為著另一組陌生的

我在好些年後，卻成為男孩

姓名哭泣

哭泣的延續，像一條伸展的地平線 自顧自的，嗨了起來，而我 愛過的那個男孩，早就被 時間偷走，關在某一面資本的 櫥窗，失去了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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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 台語詩)

扣打

◎雅子

◎goodmelody

汝是秋天个香味

那些悲傷是否不值得一提 ?

寫佇斜墻邊个一首詩

許多熟悉的背影

金黃色花蕊

淹沒在人海之中

匿著古早个記憶

消失在街的轉角

彼當時 但願我們從不曾相遇 一个米篩二雙手

是否應該這麼說 ?

樹仔若搖

填滿生活的熟悉和陌生

彼塊披佇米篩頂个白紗

簇擁著你走向下一個明天

閃爍著滿天星

別試圖解釋 我知道你心中的空白

咱 ~

是即溶的雪

輕輕啊！輕輕啊！ 尬伊攬起來

那些勇氣其實不值得一提

自彼日開始

也許

香氣，不曾離開

有沒有寫下來 結局都一樣 很容易被遺忘 很容易被撕去 在惱人的 coda 結束之後 理應響起下一首歌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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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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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年 ◎overhere

乘載不完的愁

獨自細數

慢慢馱往

每個將至的日子

時間在枝梢轉紅

你將它剪成

有些漸層

大小不一的窗花

有些則在你走來的背後

在臉上

爬行

慢慢暈開

。虛無遊走

來年，就能看見

一整個空蕩的距離

我過熟的秘密

越過夢的邊陲 有風景黏在眼角 越是拉扯越是 重複擴張 直到 將一整片悲傷 攤平 然後自顧 自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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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徙 ◎overhere

───需要的不是一條特別的路

而是一雙腳下的鞋

身體

一路解讀

引以為傲的

難以思索的

還能伸直。晃動

話語。月光下

以鴕鳥奔跑姿態

浮現年華

向光明據點

紊亂的舞步

迎來 一場沙畫座落的夢

。 那並非

曾擁有的

一片過於煽動的風景

美好是類如彩虹

僅是誤讀所繞的遠路

囊括喜怒哀樂

。於是步行向前

一切

須在意的

眼睛

是腳下磨破皮的

所能

痕跡 或

望見

傷

時間無情計算 單方向 往 荊棘的路道 追去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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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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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 ◎文摩

此溪一般

此溪很清，但也常濁

撩亂之人才能眼花

微微大雨就會挑起改變的痕跡

此溪很短，走的便很長

也常看到我童歡的攔砂壩 是如何如何潰他的堤，鑽他的

聽說這兒長大的沒幾家

縫隙

生於我前及後的都翻到了城內 而我，隨著羊水終落腳了

待我再溯一段

那種又清又濁的潮流不順它了

繼續告訴你 ...... 我來自高原

是左腳先落地的

那兒揚起手便觸得到天

但是右手摘果子的

文摩

猴樣的還是模樣人的

優寫手

呵！打死也改不來 心中的那些野怪

文章 : 603

一半是天生，一半你們那些學來

註冊時間 : 週四 3 月 25, 2004 7:43 pm 部落格 : 觀看文章

重還是很重，且更重了 有些罪他們種下，三五十年的蔓藤 就請歲月緩緩替除 我會用我輕的部分跳躍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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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無恙 ◎咪咪

今天又暗自

可以相信水

練習發光

別相信管線

玩卡坦島

相信風

說書人

別相信窗

也試著自己 uno 自體發電

風撞在有窗的牆上

然後看到月暈

房裡的你

知道了水氣

便覺得涼 就不用非要與你住同一個城市

我畏光夜行

即便洗好了澡

假裝也有白天

到你那

遇見新的人

也還是髒了

新的好事

遠離你愛的店家

乾淨的水

把日光留在那

流過陳舊的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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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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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說孤獨

吾愛

◎滑翔魚

◎胡同

聽聽我心

那人在夕陽裡

有多麼輕多麼的遠

就著潺潺倒影梳理自

在隱密的夾縫中我曾看見

山上攜帶的倦容

羽毛自在的滑行秋天那般的

那人是我的妻

氣息逐漸有了浪潮

仔細要拔去一根根白髮 正努力地喚回青春

弧線延展 在冰上狐步的姿態

那人在夜半時

噓

躡手躡腳，生怕催醒了

不要聲張

輕輕的

輕輕的微笑

兒女含淚的睡眼

不要驚動那些蟲子

那人是我的妻

那些緩慢浸淫的葉尖

開門飛向遙遠的國度

劃破了的雲

要拋卻多少不捨

我們來說孤獨

吾愛，我的妻

湖面有一些聲音緩緩

緩緩

姣美容顏如玫瑰顫動那般

的流過了他的臉頰

汩汩思念似長髮流瀉於窗下

有那麼一點紋路

妳是候鳥，來回時光的梭子

風乾了的

只在乎歲月涓涓靜好 不問花，幾時開幾時闔

游在年輪裡的魚 鱗片沾了點樹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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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 ◎蜥

伸出手想要揮走光

但總是

連同耳邊徘徊的蚊子一起

醒了才開始不捨

被睡眠遺忘的我

總是

把夢當標記

以為眼裡再也容不下更多的水 其實只是還沒看見大海而已

翻一個身能有多累 疲憊的是數過無數個輾轉 風扇 街燈 夜貓仍在細碎的呢喃 幸好我最後 還是會睡著 還是會做一個忘不掉的 有點長的夢

幸好起床之後 不用總是馬上醒來

雲 ◎林宇軒

可以在過了九小時後天色漸暗 思緒才漸明 然後可以慢慢回想早上那個夢中 又和誰道了別 然後就和那一個夢再道了別

噓 這是悄悄話 請仔細聽 每一絲絮語 都是曾經 或未來 隱身的淚珠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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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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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宿雪

◎林宇軒

◎林宇軒

時間被客製成各種瘋狂

樹的呵欠抖落寒暑

賞味期限十年

留不住的

一旦選定就是一種味蕾

都將融出另一個象限

或者你要分別嚐試 打碎的糖衣

踩上漁舷 帶一把釣竿進位

請快點選擇

站穩，然後

前面有人來不及結帳

用力勾破船影

只能將走味的糖

輕輕釣起幾隻魚的哆嗦

一口 一口

也只能繼續挺住

餵進心靈的空洞

直到平方泛起立方，發現 無解之下

這個嗎？你沒看錯

所有優游的魚

標題是空的

都是昨夜桌燈的餘溫

不是早已過期被撕去 就是還沒想好 該如何為青春的酸甜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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酪梨 ◎坦雅

記住密碼

啊，懸掛耳垂的風

當你被滿山綠意加冕

時間礦脈裡無數的日升月落

陽光，空氣

因溫柔手勢趨向永恆

雨的比例 剛好繪成悠遠的河

不容忽視的細節 漸漸顯影──

一枚蝴蝶式的吻

燈光剖開肉質的夢境

別在水面

剔除圓核

一條魚躍出蒼翠的雲朵

挖出柔軟的星球

你像俄羅斯娃娃

為你寫的營養

複誦著可口的小祕密

歲月吸收了

薄霧踮起腳尖

迷戀該如何自轉公轉？

摘取奔湧的美感

健康、清爽而獨特。

寶石般媚惑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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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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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四段 ◎謝予騰

偶爾，飲盡瓶裡的酒

偶爾讀一份報。報上

一個人在凌晨

誰也不肯說話

懷想方才騎車經過的平原

他們表示道可道而言者，不知

一道一道影子

盡信九二

像被時代壓扁的行人。

不如沒有共識。

偶爾親吻一個人

偶爾早到

醒來發現自己在夢境外磨牙

看見老闆們仍沒有脾氣地剝削我的薪水

搞得臼齒有點脫臼

其實我哭窮哭青春

像陽光歪歪地

誰想多花錢，買他們的口臭

掛在沒有衣服的曬衣場。

和營業額上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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蠹書

菸

◎程悔知

◎方巾

沾一點墨 磨了些許黑

把那些日子裡細碎的

筆下的肥瘦句讀蘊藏多少心事

捲入，點燃

有荷

妳成繾綣 字裡行間的餘韻是你給的潤飾

我吸入焦油過於飽和的落寞

一頁頁 小心翼翼的用思念捆綁 收藏曾經潑墨的絢爛

最後一根菸了，你說 關於花園的秘密就焚於星星之火

歲月，烙下了斑駁

然後胸骨學會遺忘 在你日漸熟稔的呼吸中

濕溽的棉冊，散了 筆尖的墨漬，乾了

吸菸是有害健康的

文字暈染的情愫，蠹了 滄桑懸在 眉間

纏繞我們，曾經涉入彼此 意識過量了粉塵，反覆 層積在我們易破的肺泡 不健康的深呼吸

在戒斷之後 有些健康偶而咳嗽 有些什麼，又 被肺泡 再一次想起

201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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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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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與時間的變異（組詩12-05.06.） ◎方巾

05. 在妳眼眸底窺視

貼伏在妳的呼吸，潛入眼眸底 追尋祖先離開海洋的足跡 爬行到半直立，生命的苦行 與一起學習用樹枝探索的秘密。 言語，我們開始用言語朝諷妳的獸性 智慧，無性生殖著更多的文明 從此妳走入更深的迷霧森林 無機質純白房間，恆常的切片 七點，在妳眼眸底窺見 另一隻獸的潛行

06. 擺蕩在生與死之間

有沒有一種舞蹈 像身體追逐本能的奔跑 延展線條滯留在雨季 一滴水珠跌落之前， 身後荒蕪一片。 起動，滯留，落下，再起 每一次轉移，擺蕩 都在生與死之間 東非草原無止盡的生命行旅，撼動 地球彼端八點劇場裡舞者的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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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與時間的變異（組詩12-11.12.） ◎方巾

11. 蜂嬰們坐化成菩提

錯過一場婚禮 日光角度開始偏移 折射搖擺的舞步 影子們都不再彼此熟悉 緊縛在香氣的分子長鏈裡 化學裡我們戒不斷沉溺 一點整，世界不再擁擠 每個房間都在出租 蜷縮一隅的蜂嬰們坐化成菩提 空巢至末世紀

12. 長紀曆受潮在將至的暴雨

世界在計算中消瘦，我們 向來不太計較那些風雨 熱浪火化一座城，或 潛入海底的沉默。 蠹魚的齒痕在古代抄本上競逐 在失落的遺跡裡產下更多傷口 出土的心跳轟然乍響 長紀曆受潮在將至的暴雨 年輪上覆寫末世的磁軌毀損，不再讀取我們 在龍蛇蘭酒持續兩點的迷醉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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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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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三則

鯨事駭俗

◎吳添楷

◎吳添楷

刑案

無情在擱淺的岸邊 找到胃裡的悼念

直到警方勘驗

法醫提著塑膠袋與漁網

才發現

研判殘酷

我們的愛情找不到任何指紋

只是生態圈的一環

竊案

巨體是真相 控訴困在鯨生的批判中

請保管我們的財務

能獲得來世的解壓

一旦失竊了

海洋受了傷

便認為價值如此輕浮

誰能替它包紮？

氣象

為浩瀚說句公道話 才不會讓遺憾

我們的關係下探十度 似乎怎麼禦寒 都會得到被陽光取笑的下場

重演上回合的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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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心

希望

◎靈歌

◎靈歌

夏日收功，自高空

漫長的夜

墜落成秋陽

眺望與回首

漸漸涼薄我的衣裳

地平線上

雲是劇場沸騰的觀眾

都穿越

一推擠，幾滴雨水澆在我頭上 盆地中坐成盆景 抽出新芽照觀 揚塵盡落內心靜寂的廣場

殼 ◎靈歌

環繞的山脈旋轉 甩出拋物線的鳥聲

留守的

銜著落葉衝浪森林

都是白紙

城市裡手牽手的大樓 以層疊的投影舞蹈

文字圍住空城

街道的人聲伴唱

攻與不攻 都是徒然

半掩的窗 窗簾內偷窺的眼

遠處山頭的瞭望

視線外切我的圓

像一枝強弩

市廛放箭後的空囊

射進靈魂深處

我順著時鐘吐息，噴霧半球

拔出來

夕陽投射的霞光

風中招展的

散入空中，漸暗，漸暗……

沒有一滴血的痛楚

我消失於靜夜的突然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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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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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

聲聲慢

◎聞襟

◎聞襟

光陰停在背上

進入耳朵的都成了梵唄

成了ㄧ生的行囊

蒙太奇綻放的花朵悸動生命

迤邐的黏液是和大地密合的縫線

澎湃的海潮鋪在泛黃的佛經上

摩斯密碼在犄角上爆料

小和尚的頭把木魚敲昏了

昨夜與露水一夜情

雲朵吞進被閃電擊傷的雷聲 病毒被針頭注射以後在哀號中失去方向感 蝙蝠的超音波振聾洞穴石頭 海豚音收藏在杯子中 被井邊的婦人一飲而盡 加倍奉還給三姑六婆 卡通把小孩哭鬧收納進方盒中 甩出的聲音被拉長或折疊 成不分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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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離散的骨、肉

爆米花

◎聞襟

◎謝美智

致散落的檜木部位：

是誰借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年輪再久，滾不出殖民的手

拆東海龍宮的柱子

南島語系被斧砍刀鋸

燃煮沸火，滾燙跳躍求饒的字句？

上帝拼湊不回祖靈之音

又是誰跟鐵扇公主

牙牙學語的月亮始終無法滿月

借芭蕉扇，煽風點火 焚毀天空的眼睛？

木質部運輸的歷史

翻湧的銀河怒潮

被槍砲恐嚇

淹沒了整個宇宙

族語失聲如斷裂的臍帶

我只不過是其中 一顆爆破的小米粒。

失根後 廟宇、房舍的立正，或 躺臥在桌椅臀部 或許正浸泡夜晚的奢華

無論身在何方 剩下多少尺寸 請速集合

交通：沿著土石流逆游而上 時間：無限期 地點：臺灣三千公尺以上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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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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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比手畫腳的蓮花 -- 悼我聾啞的岳母 ◎陳昊星

您以幾盤家常菜和我聊天，話裡鹽巴多了些，有百合清 香，從無一句苦味，聽久了也沒半滴油漬。 您以幾件疊齊的衣服和我聊天，內容不會起毛球，有些摺 痕，笑一笑就熨平。 您的遺言是春天的動詞。

詩讀來很名模 ◎陳昊星

妳的剪裁，一刀刀 復古了往事 妳的搭配，一件件 新潮起前塵 隱約中激凸我的心鏡

妳以伸展台上的名模讀我 無聲，格外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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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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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都甘願了 ◎劉曉頤

微光的枝椏和雪地之間

壁橱的暗格鎖著你手謄的字

睡眠分岔，上揚的弧度是我

依然渾圓，稚氣而不畏寒

微笑般為你懸掛

像麋鹿做夢，夢中圈住唇形

折成小片的夏天

像少年呼喚名字

夕暮的鴿子留下體溫

而我下雪的體質依舊

每到夜間，我們

飄落是刪節號

未央的憂愁格外發亮

下方是孩子朝夜空仰臉

米白壁紙折射一枚降 e 小調

頃刻是光

懸浮的音符 樂譜不再完整

本詩原本投稿《有荷文學雜誌》十六期（10/20

如我卸下從未徹底的哀矜

出刊），但因個人疏失，投稿檔案誤遞另一首 已於十五期刊登過的詩作，以致同一首詩稿於

房間沒有改變，只是

十五、十六期重複刊登，在此謹向有荷讀者們

都甘願了而已。只有

致歉。

偶爾撫摸，指甲邊緣新月狀藏匿 一縷未竟的風雨 一行祈使句 一再牽繫，勇敢的緩慢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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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店

墬落之牆

◎Eagle fly Huang

◎迦納三味

鼎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陰鬱而又光明的日 子。─莎士比亞《馬克白》

鑄銘的字句明確 征伐或盟約

蘇格拉底的幽默在帽緣底下

可惜故事早已佚失

拼湊著智慧的機巧

變成不可讀的青銅細紋

建築與美學互相折疊 以凡得瓦力準確接合

廟堂

帷幕牆上永遠只看得到一己的單薄

總是有人躲在柱子後面

時間迴盪至底層

閃躲一支匕首刺秦

與流浪者持有的小廣告單

喊王背劍時都已太遲

商人們反覆地殺價，再殺價

你的信眾流落四方 終究

層層的高樓築成一片片的牆

廟裡無神

疲憊的天空隨意擠出了黑色 一群麻雀忍不住吱喳地

槍響

訕笑、訕笑、訕笑

預言裡也許曾經許諾

再見了巴別塔

只是神啓的年代不再

夢想、罌粟與蛇

剩下暴虐的第五生肖

如光速般地墜落 ...

和 東門上高掛的睜睜雙眼

勞動節之後 醫生只剩下了乾癟的笑容

槍響 檢查哨兵立定行禮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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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記憶的盡頭回轉 ◎ J a m e s L u 10/17/15

霧躡手躡腳

穿過往事淤積的花叢

我像陌生人走進屋裡

渴望的雨下在墓地

風吹走等待的影子

沒有來生的許諾

取悅的舌頭滴滴答答

我撐開黑傘

凝視的玫瑰

你在雨中拼命奔跑

為一切禁閉的窗口開放

拋棄傷口長期乾涸的叫喊

張開所有幸福的毛孔

一個又一個早晨凋謝

熱切的親吻匆匆

鑰匙回家的聲音

蝴蝶妄想迷路的心事

依舊是相信寂寞的眼睛

你向遠方揮手

玫瑰的飄落結束

一滴滴露水滴下玫瑰的刺

我抽著香煙

血正在凝固

你在掏空的記憶裡消逝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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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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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只有回想空白

失憶

◎呂建春

◎侯思平

目光是伸向夜空的雲梯

那些老舊的記憶病得不輕

雨曾經希望

對我們而言

蝴蝶催促的髮絲飄落

愛情是過濃的雲層

露水滴落的時光

載不動一場雨水而輕浮

因為我的眼睛

都已經可以忘了吧

死者的記憶開始發芽

還來不及約定 相遇的日子前

比春花秋月更重要的是

就這麼嘩啦啦地

樹影無聲晃動

一場無可救藥的大雨

鳥聲在夢的枝葉裡閃閃發光

泥濘了記憶的輪廓

像雨濕潤的柳絲

即使在晴朗的日子裡

淚滴遺忘的人

隱隱發病的獨白

我在月亮裡靜靜凝望

又開始不耐地皺折起來

在鳥聲消失的去處 因為你的眼睛 溢出來天空敞亮的湖泊 我心中溢滿月光 風吹過來落花的雨意 加深了人世寂寞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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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競速飆馬 ◎游鍫良

來點痛快的音樂

讓我死在你的心甘情願

頭甩過三分之二的地球

放鬆的絕非是衣衫的鈕扣

震動的乳房擠出害羞的月暈

兩口相疊

兩顆混蛋忐忑不安

不用多言

螞蟻已經躲無可躲

我知道妳希望有些突出

蟑螂更不知去向

才可以拯救世紀的病痛

汗珠垂流胸背

這個夜是美麗的荒唐

高分貝的還真能呻吟 音樂還在發作 舞台搖醒夏日椰樹

急救箱裡的藥在春天已經發放完了

黝暗的瘋狂鑽過蠢動的空氣

悶熱的呼吸堵不了

張開嘴巴的不是烏鴉

來吧

夜空的星光奔騰如牛的喘

穿越紅心

意識難以停止

我們就是這夜的弓箭手

一波皆一波的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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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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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

出發去烏來

◎楊瑞泰

◎嚴毅昇

在一條永恆的線段上

我去烏來

我們由生而死

他去烏來

死，即是死

蘇迪勒也去烏來

一直的，很長

是不同的景象

瞇著眼審視你一番的

在路前捲起的細石

於水邊，那朵傲骨的天人菊

雲絲與草花

然而生

我回去重整家園

確實始自一種開始

他想趁現在入山

短短的

不是救災

不過幾十年的，光景

也不是拯救我山崩後的微笑曲線

呼吸在風雨裡學會算命

留下掃興的輕嘆與沒泡到的湯泉

統稱歲月的無限命題 我感謝蘇迪勒替我流很多淚 生死的事件本非既定的界線

給烏來

活著肇始於

而心裏的景象漸漸濕透

此刻，恐龍骨睡在地底正被考古

那些真正致命的撕裂

崖上的烏鴉尚且悲泣

都不是風的緣故

在日月悄悄交合，之前 我們才走出輪迴的迷宮 正在，揮手 含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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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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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 細死 ◎芝言

人生即使

子彈對炸彈

有太多的可能

祈禱對祈禱

也不曾不能想像

以牙還牙或以眼還眼

以死亡標示

哀刀俎在魚肉

家家酒一般的殺戮遊戲

怒一群七尺童豎 操弄一場嘲弄死亡的

家家酒呵

家家酒遊戲

是許多吹鬍瞪眼 嘻笑怒罵的七尺頑童 在某個楚門世界裡

未成人值前，他們可以有無限可能的發展，

正樂此不疲

即使必須一死，也可以有重如泰山或壯烈或

玩著的

寧靜平和的選擇機會，而……破天荒的 21 世

魚與刀俎的創新遊戲

紀災厄不幸降臨他們身上時，卻總在屈辱恐 懼和羞辱難堪中別無選擇的死去。 生命之因此微不足道之輕者，莫此為憾。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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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遇到冷空氣

誓言

◎若小曼

◎張綺軒

我陪著我的老夥伴，在南方的路上

花朵開著開著，就成了思念

行進很長時間，我們要趕往北方

我們的嚮往，沉著沉著就落了方向 歡愉天空的藍，總遺忘

冰川還未升起，我們並未意識到即將

烏雲飄過的悲傷

來臨的寒冷，衣裳透著陽光。 日子排著列著，仍到不了 我們這是要到北方去。

你棲息的遠方

道路，走完一段

我們的承諾，封著凍著

還有一段。哪裡都一樣。

如一場未上演的 地下水舞

冷暖是萬物早些知道的。未曾事先 提醒我們，它們還在熟睡。

身體上的感覺先行而來。我將外套 讓給了老夥伴，他依舊冷得生了病

路上的商店花骨朵般綻放，開得更 熱鬧的是在路上的人群，他們擁擠的面孔 一如老夥伴病中的臉，漂浮在 湧入的冷空氣上。

2015 年 11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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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老江身

◎ Alana Hana

◎唐東起

你現在不是我的唯一

擱淺在那裡許多年了

踏過一千個石頭之後

也沉寂了許多年

留下的石頭才是我的唯一

波瀾不驚 看荒草衰敗

你現在是我的唯一

看鷗鳥聚散

我拋棄了浮華

看測試隊伍的探尋

恢復了真樸

看東山後的炊煙

你現在也不是我的唯一

本是大江的一截

許是你許是我

卻被擱置在這三不管的境地

已往東或往西

每一眼望去 都有深深的內涵

我才是我的唯一

秋冬時節

死後依舊忙碌

宋芳屯方圓百里的濃重霧凇

或坐或站的影子

是因你而起的一段鄉愁

PS: 與紀向對話有感

當我老了

Alana Hana 寫於 2015/12/1

老江身依然年輕 渴望一次激流的湧動 帶上我和周遭的魚秧 奔流入海 或飄逝無蹤

20151025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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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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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日記 ◎佚凡

（若以色見我

返鄉的時候妳遠走

給孤獨園） （身影不住地拉長成淡而無色） 等候的人未至

我們在平原相遇

一直是自京城返鄉的書生

將暮未暮的傍晚連影子都未察覺

而已包袱行囊 了鶉衣百結掛上鈴鐺響徹

一切有為法，應作商人觀

沿路都是旅舍，故事發生在昔時

返鄉時才發現沿路

而日暮途窮

都是旅舍

陽光自背後拉長了顫顫的身影們 不等揭榜日期就決意了人生 （偕著行人們才發覺自己在之中） 無法分辨誰是誰的

（我是一名寫作的書生）祇樹

身影以及配飾我是 三稿於 3/24/2015 1:29 AM〈中國近世宗教 一名書生

期盼逐漸地落空 赴京趕考的當年妳為我繫上銀鈴（思念時聽見笑聲） 如今我已不是妳

倫理與商人精神〉，《儒家倫理與商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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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背影殺手 ◎佚凡

任何人的背影都像妳

競賽誰的 思念越濃厚誰就越在路燈下

思念的時候搭錯了公車

見著了雨絲公車遲遲

沿途展開過站不停的旅程

未至

氣極敗壞只是見到 一瞬間留下

晚上

轉身，發現不是妳視線的

（剩下等候，車班的時間已至

交錯織出了期盼的身影有一種遠去

再拖下去妳就離不開這裡了）

喚作背景逐漸拉遠 我還在車上望出窗外 （同心圓）

尋找 妳像是任何人的背影

追逐不是前方 羅曼史起源於我們相信 佳構

預定在前方的公車亭下車 那裏有公用電話任何人都 在田徑場中試圖挑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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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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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的 日 常

【夏的日常】

你的毒性很強 才探出身，就被你的袈裟籠罩 萬針刺後，吃不消的 片刻，便煩躁焚身 猛灌下肚ㄧ杯大悲咒 水滅不了火 叮咚！ 涼意爬上心頭

曼 ◎ 殊 沙 華

～圖文 / 曼殊沙華 Heloi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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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

【躲貓貓】

蹲在井裡

你，躲在

自己聽著自己的細碎

左邊的抽屜

天空很藍

我，拎著鑰匙

嘻笑的脆片不時地飄落

前或者後

井底，青蛙似地仰

跳出的

癡癡的

是貓還是獅子

應該已經習慣

～圖文 / 曼殊沙華 Heloise ～

一個人玩跳房子遊戲 沒惦念也好 放手後的告別式 微笑迴向寂寞

～圖文．曼殊沙華 Heloise ～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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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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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城

作者簡介：

費 城， 原 名 韋 聯 成。 年 生 人。 壯 族。 1984 青 年 詩 人。 中 國 作 協 會 員。 現 居 廣 西。 期 刊 編 輯。

還鄉記事（組詩）

〈還鄉書〉

〈隔世書〉

昏暗的光線中，我看見

老柳樹又在夜裡踱到窗外

故鄉的墓地開滿了紫雲英

提著未亡人的影子

風拂過舒展的花蕊，很潔白的樣子

就站在靠近臨水的地方

寂寞中，瘋狂的開了

招搖。衣袖裹著霜，髮辮蔓長

我坐在深處，聽你的聲音

一直垂到了流水深處

從黑色的底部，蔓爬上我的影子

那個埋頭痛哭的女人

你來了，一襲白衣，也不說話

有暗綠色面孔，藏身水草裡

只用幽幽的眼神望我

嚶嚶地哭。在風裡哭

寒冷逼近，焦灼的星光下

月光搖落在透光的魚群之上

雲水覆蓋的蒼茫大地，草木萋然

仿佛，親人死後之去向

一路淺白的野花將記住

把魂魄安放在靠近水的地方

一個詩人遺落的詩行，以及墓碑上

可以照見故人的影子

你的名字

在紛繁的樹影裡，一年年長高 那些河畔打水的孩子 一次次遇見彼此前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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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少年書〉

〈夏至書〉

啊，寂靜。暮靄上升

六月。夏耘

天空彎曲，鉛褐色雲朵低垂

從一朵花，擴展到一樹花枝

少年沿途開成花的姿態

這並非季節的維度

被風拍暗的欄柵愈發明晰

而是縱深

記憶的橫斷面脈絡分明

從春天開始，穿越維度

像假肢上長出一枝紅玫瑰

抵達幽深，抵達一枚果實深藏的蜜

刺骨的寒意從那年初戀開始

一如內心始終隱忍、緘默的疼痛

降霜的花園終於無可替代

總是怯於表達

鐵鳥穿透石壁，一張張白紙

天空高於想像，我看到

安靜在墨漬與泥水之間

黃昏的樹影下，

石頭壘砌的路基裸露出遠方

那個執著於書寫的人

步痕深沉，漫過草際

忙於紙上遷徙 渴望將雨水，從身體裡抽離

十二年前穿上的淺色衣裝 十二年後被時間鏽出真相

六月。意念是恒遠

一個少年，在歸來的人群中

行至水窮處，心中泛起不凋的漣漪

認出了自己

趁著夜涼似水 走向燈火相繼熄滅的遠方

對於前途，我無可奉告 關於回憶，我不願將往事重提 就像開始的旅程，我不能 透視的內心，無法將身體裡 隱忍的淚水全盤託付

天氣回暖時節，我看到水蛇 在低處水槽蠕動著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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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獎觀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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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 元 耀

１９５０年戰後出產。１９７２年畢業於基隆海洋大學漁業系，１９８３年畢業於 中山醫學大學醫學系。曾做過遠洋及近海拖網漁船水手、漁港魚貨搬運工、高雄阮綜合 醫院外科醫師、高雄市立民生醫院內科主治醫師，高雄市立凱旋醫院精神科主治醫師， 現為鳳山信元內科精神科聯合診所副院長。 ５５歲開始寫詩，現為喜菡文學網顧問版主、台灣吹鼓吹詩論壇顧問版主。 曾獲台北縣文學獎、桐花文學獎、新北市文學獎 ( ３次 )、夢花文學獎、花蓮文學 獎、菊島文學獎、六堆大路關文學獎 ( ２次 )、漂母杯文學獎 ( ２次 )、台南文學獎、 林榮三文學獎、鍾肇政文學獎、大武山文學獎，以及其他多種文學獎項或徵文競賽。 ２００９年曾出版詩集《等待女人》 個人認為詩是內在情感、認知與經驗的一種外在表現。詩是一種相當私密性的文學 活動。詩是對自己、對當下、對當代的一種精緻記錄，是對生命與歷史的隱喻。詩不應 脫離生活與現實。詩不應是個人躲在象牙塔裡自慰的工具。詩不應是炫耀與自我隔離的 工具。詩應走入人間，並竭盡所能地與最大多數的心靈擁抱。對詩的態度，則試著以手 術刀的角度裁剪詩的肥瘦與冷暖，讓詩有情，且安頓於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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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帶手機 (2013 年第三屆新北市文學獎第二名 )

今天不帶手機 才發現雲是從山的那邊來，又往海的那邊去 就不用聽誰愛誰，也不會晴天像雨天 不需掛網，不與時間決鬥 不需打開臉書，不必更新夢境

今天不帶手機

隨鳥聲穿入森林，等候山谷吵鬧

有人嘮叨也不會變成雨

坐在雲海，瀏覽城市的污染

不會下在心慌的自己

看驟雨在屋頂如何摔跤

生活不必習慣於鈴聲

將午後的睡意隨便摺一摺

離開公路，腳程向外遷移

放在晴朗的櫃子

圈選一些詩句放進方正的日子

等待雲霧從愛情消失

假裝那是生活的伏筆

把時間還我，翅膀還我

就將天空曝著

我將一刀一刀切除靈魂的贅肉

讓微風專心製造夏天的清涼

飛去古老的荒野，栽下耳門

讓雨來城市釋放天空

細聽地球的笑聲

對自己的自言自語要多一些耐心 再用一支煙慢慢燒掉黃昏 然後記住 日子 在雨季易皺、乾季多風

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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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獎觀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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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南庄 (2010 年第一屆桐花文學獎第三名 )

請把忙碌隨便停停就好 如果身上還有銅臭或口業

再見石梯灣的海 (2012 年花蓮文學獎得獎作品 )

也請隨意掛在樹梢

午後向天湖的風

薄霧輕聲修繕窗外的清晨

會偷偷把它當成點心吃了

發生在石梯灣的，都屬於海與孤獨 日光是微風的顏色，時間在靜默

當五月的桐花愛上風

當陽台上的心情被曬成古銅色

我們就在初夏的深處檢到雪

你就輕輕敲著門，走進迴瀾的夏

沿著東河蒐集梅雨洗滌後的腳印

黃昏至此都被擠成桂花巷的喘息

我們攜手傾聽岩礁的嘮叨 察看礁棚的故事與鹽漬的歷史

妳愛用瓦祿的音符笑

將辛酸的生命以風沙清洗，用陽光調味

我取東河的流水聽

直到螃蟹翻過今日的堤岸

妳應飲盡我唇間的 déjà vu

所有的煩愁開始龜裂、漸次風乾

我就永不再有 jamais vu

藏匿在熱風烈日中，都是偷來的幸福

當黃昏擱淺在車窗

不能直視你，就像不能直視太陽

寂寞就只剩車前菊的高度

是不是應該查閱內心的黑潮

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海溫依然正確？方向朝北？

我一定允許遠遠近近的眼淚與回憶接合

而海豚即將到來

然後，妳的心就會比我的桐花更早開

你來不及抽回的手心，被蓋滿吻與星光 就讓它們成為生命迴游的密碼

註：déjà vu 意為似曾相識感，

時間在海風裡涵養，歲月濃縮成鹽成詩

jamais

有一點熟悉的東西，彷彿火種

vu 意為似陌生感

將我帶回明亮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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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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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媽媽 (2014 年第三屆漂母杯文學獎首獎 ) 「給魚給竿，拉人一把」、「木炭烤地瓜，拉把單親媽媽」。

穿著微黃的晨光

將一日生活所需 逐漸加溫

妳用一口熱茶

維生的手法雖然簡單

叫醒自己的白天

妳還是得把爽口的味蕾找到

推著烤地瓜車

黃昏、夜色一一入灶

走進猶在睡夢的市區

把生存的意念燒得更旺

妳就成為台北街頭

爐火慢慢將內心的寒流烤熟

第一道安靜的早安

再以一條條油煙

為了孩子的溫飽

復刻妳眼角的魚尾紋

妳用力縫合生命的傷口

生活的辛酸苦澀都以汗水浸漬

加倍工作，補綴生活的缺口

再燒烤成香郁的熟女

剝下單親媽媽身上的孤苦

妳忙進忙出，有時失神

把尊嚴慢慢蹲下來

難免將一鍋青春烤成焦黃

蹲到與地面一樣高

妳就這樣穿著焦黃的暮色

妳以專注的動作，認真地

成為台北街頭

將一大籃地瓜

最後一道寂靜的晚安

刷洗出它們的純樸 放進烤爐 再以焦灼的時間當炭火

註：「給魚給竿，拉人一把」、「木炭烤地瓜， 拉把單親媽媽」是創世基金會為幫助單親媽媽 生活，推出烤地瓜推車所創立的標語。

文學獎觀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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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午後的中和緬甸街 ( 2009 年第五屆台北縣文學獎 )

四月的午後 當來自仰光的河水正在淋浴華新街 我們則在水滴下匍匐前進 嘗試攻佔緬甸街和他的異國風味 許多人在餐館聚會、吃飯 不管日子是否遲緩、瘦削或豔麗 藉口與油、酸、辣、鹹、甜敘舊 一顆顆驚喜的心在找相同的節拍 “Ne-gone-la” “je-su-dimba-le” 巴拉打咖哩雞烤餅，採光酥脆、內幕鬆軟，一咬就是印度 泰式海鮮湯，酸得含蓄、辣得保守，而魚不停騷擾舌尖 紹子巴巴絲，麵上鋪陳碎碎唸，有嫂子的味道 街頭洪門醒獅一路奔馳，進退都是道理 都在重複生活的節令 早安印度、午安泰國、晚安雲南 這樣的日子很緬甸 記憶不需太整理 妳都會在四月的午後，微笑潑水

註：“Ne-gone-la” “je-su-dimba-le”為緬甸語，意為你好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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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溯溪 (2015 年第一屆鍾肇政文學獎新詩首獎 )

一切都從角板山開始

細讀馬里闊丸溪 (3) 的寂靜

河階只是歷史長河裡頭

時間以獵刀削薄臉頰的青澀

若有若無的真實存在

讓山豬的獠牙在身上紋身

雨決定撬開乾涸的土地 尋找遺失的雨季

持續向東，往大霸尖山前進 尋找蘚蕨的味道

在苦楝樹下，泰雅族青年瓦旦

站在山腰，挺胸梳理雲霧

沿著大嵙崁溪 (1) 向上溯源

嗅聞山風不同的熱度

時間用青苔和腳印

分辨出哪個是屬於薩克亞金溪 (4) 的

雕塑小徑的古老

哪個是塔克金溪 (5) 的

順著月光

整理羌鹿遊走的小徑，種一棵樹

砍伐魑魅，緩步前行

等待撐開天空，遮蔽赤日

落腳在微小的姓 沒有名，沒有掌音

在滂沱的雨中，與 Gagga(6) 相認 放任祭典在時間裡生根

在古道上挖一條 Gon glu(2)

等候遺失的一道古老神話

便有祖靈流入

以及一座 Pinsbukan(7)

與風雨一同

你一直記得老獵人猶巴斯的話

匍匐在漆黑的夜

將 Pu’ing(8) 與小米酒放進血液

如獵人弓背屈膝於叢林

泰雅的母語就此開始奔跑

學習在山野覓食

註：邇來泰雅族人紛從桃園、新竹、宜蘭，或溯溪、或沿著古道進行尋根之旅。此詩 在記錄桃園大漢溪上游角板山區泰雅族人的溯源過程 1 大嵙崁溪：即大漢溪的泰雅語名 2 Gon glu：泰雅語，意為小溪 3 馬里闊丸溪：泰雅語名。即為大漢溪的直接源流玉峰溪 4 薩克亞金溪：泰雅語名。漢名白石溪，是大漢溪的源流之一 5 塔克金溪：泰雅語名。漢語為泰崗溪，是大漢溪的最遠源流 6 Gagga：泰雅族多義的詞彙，可為規範、祭典、部落組織、祭祀團體 7 Pinsbukan：泰雅族的發源地在 Pinsbkan，位於南投縣仁愛鄉發祥村 8 Pu’ing：泰雅族重要的文化關鍵字，意涵為「根源、家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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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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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送 雲 彩

◎龍 妍

我喜歡高台上極目四望的空曠，遠眺西子灣落日餘暉的絢爛，更喜歡暮 鼓晨鐘梵音繞樑的寧靜。

家居不遠的小山丘有座輝煌的佛寺，假日常跟母親上山，誦經的冗長繁 文褥節常令我卻步。每當誦課時，在母親會心點頭之餘，我偷閒四處瀏覽花 草風光。

山間霧靄裊繞煙嵐處處，有花香蟲鳴、鳥聲啾啾，偶來的鐘磬和鳴、梵 音清妙，就是一曲舒心的奏鳴曲。信步拾級而下，一身青衫緩步迎面而來， 那沙彌清靈俊秀的臉龐懾住我的前行，很自然的轉身凝視，忘了女孩家該有 的矜持與羞澀。

但見沙彌轉身投過來凝駐的眼神，這一個千年回眸，換得恍似宿世的熟 悉，幾秒鐘像是半個世紀，沙彌輕輕啟口，空谷迴響：「妳好！」

簡單兩個字，段落在梵音深處！路有上下，梵俗有別，梵行與塵世擦肩 而過，終究要飄向遠方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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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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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平安！ 生日快樂！

圖+ 文 Luna cici 到底。

昨 夜， 風 雨 狂 嘯， 落 地

這「杜鵑」，不按牌理出牌，

窗前瞬間由闇夜驟變為「白細

未在春夏綻放她的繽紛，卻霸

這 颱 風 夜 裡， 我 與 歸 岸

紗」，滂沱大雨茫茫然，東北

氣 狂 妄 來 偷 秋， 實 屬 驕 縱 蠻

的漂流木兒相依，家人靜默的

雨似悍盜，強勢掠奪滿天星辰

橫！

陪伴與包容，讓我可以在家中 夜 裡， 風 雨 颯 颯 飄 搖，

無慮的創作。我們彼此用溫馨

每 年 逢 中 秋， 必 有 人 烤

行道樹無辜的鞠躬盡瘁，我拿

的氛圍包著，協力抵抗自然界

肉；有人飲酒作樂；有人聚會

出僅有的工具，琢磨著從海邊

的侵蝕，不畏強風烈雨，我知

狂歡；更多是和親友相聚，裹

拾回的漂流木，心想，你們回

足。

拾幾分片刻溫馨。

家了！不再漂流，就在我這兒

與中秋團圓的月光。

在 蘭 陽， 工 作 機 會 不 像

靠岸。

次 日， 陽 光 乍 現，「 杜 鵑」似搗蛋的孩子做錯事，瞬

都市般的熱絡，多數年輕人為

一 邊 雕 磨， 一 邊 聽 著 廚

間逃竄無蹤，徒落了滿地傷感

求理想前程，一逕奔往資訊繁

房不協調的漏水聲，倒覺得莞

的秋葉。歡喜的是台灣幸運渡

榮的都市，會留守回流的宜蘭

爾 有 趣。 裝 水 的 器 皿 因 為 材

過一個平安夜，這一切彷彿大

人，我深刻體會，他們對這片

質不同，形成獨樹一格的變奏

地賜予我一個最特別的禮物。

泥土香，必然有種如女人對待

曲。礙於資質愚鈍，只有沙紙

我感謝這片土地，給予我們身

「蜜糖吐司 」般的特殊情愫。

的我，竭盡所能，粗磨到手指

心安頓的處所。航揚太平洋的

中 秋 夜 裡， 我 和 米 米 結

癱軟才肯作罷。但細微之處仍

福爾摩沙，這座美麗的島嶼，

束了輕旅行，速速回守家園與

需更多的「用心」，就像母親

請容許我用僅有的歲月，為她

家人團聚，一路上暢通無阻，

對待孩子般的呵護。

典藏記錄所有美麗的回憶。

果然，對於「家」有某種程度

隨著狂風頑劣呼嘯，隔著

今 天 是 我 的 生 日， 因 為

的眷戀是件好處。次日火車的

鐵窗外的雨勢不甘寂寞狂肆掠

「家」與「愛」的陪伴，在這

停駛，真是忙壞了一大鍋人。

奪街景，我卻越是賣力起勁，

特別的生日夜晚，為我綻放極

自 然 界 定 外 的 世 事， 原

彷彿人間與地獄拉扯對峙，誓

光絢爛的溫暖。

本就是人類難以駕馭，更何況

與這暗夜猖狂的「杜鵑」奮戰

台灣平安！生日快樂！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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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拆封的戰爭片 ◎羅英倫

一早起來看到新聞讓我想了一整天，想 著我爸。 我爸是從戰火中逃出來的人，終其一生， 我們全家都在跟戰爭在他身上留下來的痕跡 對抗。

能沈默，在餘下的日子裡，用所學不斷地去 爬梳、去了解：戰爭究竟是什麼？它可以如 何影響一個人？我必須知道，我有責任要知 道。 讀到唐詩：「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

他不容易信任人、習慣把所有看得到的

萄入漢家。」時，感覺到全身的骨血都快融

東西囤積在房子裡、會把與仇恨相關的事情

蒸起來，無怪乎為什麼永遠都有戰爭，因為

歇斯底里地滿滿寫在牆壁上，上一秒笑嘻嘻，

這個世界從不對等，理念和口號永遠都無法

下一秒可能突然飛來一巴掌；有時我叫他起

合而為一，人與人之間總是會有誤解，和平

床吃早餐，他會突然驚醒，從床上跳起來，

真的只能是夢嗎？我爸所害怕的，或許是不

下意識將灌注了全身力氣的拳頭揮過來；但

願讓子女跟他一樣，成為被壓迫的一方，所

我知道他很愛我們，只是那些痛苦的記憶在

以他才逃離家鄉，來到台灣，然後有了現在

他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刻痕，至少我來到世

的一切。

界上的十九年以來，每一天、每一晚，我都 感受得到他的焦慮，他從未真的睡好過。

小時候，爸爸很疼我，買了上百捲的錄 影帶給我，裡面有很多我喜歡的卡通，我總

他說，我生在這個時代很幸福，因為不

是只把卡通挑出來看，其他的都放一邊去。

用經歷他所經歷過的那些不幸。我每次都只

長大後，整理東西時才發現，那些全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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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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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片、記實片，後來錄影帶逐漸被 VCD 取

得徹底，花了一輩子也無法修補，受傷的人

代，爸爸依然繼續買，影片內容有一戰、二

在日後的婚姻、職場、親子關係上，都會受

戰、國共內戰、伊拉克戰爭 ......，爸爸花

到比想像中更為深遠的影響。

了很多很多的錢買下他們，只要看到跟戰爭

因為我的家人就是這樣走過來的，讓我

有關的題材就會買下來，只要是他所經歷的

更了解到愛、善意、關懷有多麼重要，愛身

國共內戰，他都會站在大賣場或唱片行的架

邊的人、腳下的土地，是多麼迫切的一件事

子前，看著影片的介紹，好久好久。

情，有的人可能會說：「即使發生這樣的事

那麼多的影片在家裡，爸爸卻一卷都沒

還是要生活啊？還能做什麼？」

拆封過，也沒看過，我媽很生氣，罵他浪費

可能很簡單，就從身邊多那麼一點愛開

錢，爸爸仍堅持著要買，每次在家都在放影

始，當這個世界的誤解與仇恨的總量下降，

片的櫃子前走來走去，他總說：「我在想事

或許就能產出更多的美好吧。

情。」

當我說想陪我爸一起看戰爭片以後，他

我的認識和能力或許還無法對法國的事

開始拆封那些從未拆封開的影片了。一起看

情做出什麼論述，對世界上其他在各地所發

片時，偶爾，他還會跟我講一兩個他小時候

生的不幸亦如是。但我明白，任何一場戰爭

的故事，那些從遙遠的英德到香港，再到台

（或者不該說戰爭，任何一場肢體或思想的

灣、到台南的故事。

暴力衝突）都足以讓人之間的愛與信任破碎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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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與魚

湛藍琴海 ◎

攝影 書芳

「妳想再養魚嗎？」 不知何故，常在母親的靈堂前祭拜時， 憶起母親的這番話語。而這番話語，會伴隨 手上立香的白煙，冉冉上升。 母親過世三年了，但這番問話，我卻難 以忘懷。

我想，可能是因為在過去養過的寵物中， 只有魚，是母親跟我一起想飼養的。因此只 有養魚，才有更多與她共通的回憶。 縱使，養魚的回憶是悲涼慘淡的。 飼養那些魚兒的時光，是在一個格外淒 寒寂寥的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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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早上一下樓，便是走向水族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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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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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充滿靈性的生物。

確認魚兒是否安好，並凝神欣賞孔雀魚與熊

歷經歡樂愉快的三周，早晨我一如往常

貓鼠的泅泳身影。尤其是熊貓鼠，因為牠們

地下樓，望見母親凝視水族缸。但當我走近，

與一般魚種不同，時常匍匐在石子上，毫無

發覺母親的神色黯然凝重，故自己原本溫熱

動靜，特別使人擔憂牠們是否健康。往往需

的心靈，驟然冷卻。我鼓起勇氣，轉首注視

要輕敲水族箱，方能使牠們躍動，抑或拍動

水族缸。登時，內心感到一陣抽痛──有許

魚鰭，在清澈澄靜的水中悠游。此外，熊貓

多紅蓮燈身上出現白斑，甚至有數條已經不

鼠有躲藏的癖好，以致時常無法找齊牠們的

時翻肚，載浮載沉，在與死神拔河。其中有

蹤影。因此我與母親時常坐在水族箱前，四

兩條，已經翻肚，漂浮於水面上。

處尋覓牠們的蹤跡，好似在玩捉迷藏，饒富 趣味。每當找尋到一隻熊貓鼠，內心便能湧 起些許成就感。

自從養魚以來，我初次感到，隆冬是如 此的清冷凜冽。 我 與 母 親 隨 即 前 往 水 族 館， 尋 求 挽 救

那是母女倆，一段幸福愉快的韶光。

之策。而後，我們終於釐清牠們患病的原因

不久，母親決定要擴增水族箱的規模，

──由於是冬季飼養熱帶魚，因此必須使用

因此購買了許多紅蓮燈，也換成較大型的水

加溫棒，而我們起初所使用的加溫棒尺寸雖

族缸。紅蓮燈本身色彩鮮豔、晶瑩剔透，加

符合原先的水族箱，然而我們後來換成較大

上於新缸底鋪上絢爛奪目的石子，使原已相

型的水族缸，卻沒有更換較大的加溫棒。是

當美觀的水族缸，錦上添花。

故，水溫不足，導致牠們受凍，抵抗力下降，

一日，母親表示魚的眼神十分呆滯，而

進而被黴菌感染，甚至病亡。於是，我們不

不知牠們有多少靈性？我回應她，蒼生皆有

假思索地選購符合水族缸尺寸的加溫棒，以

靈性，人類會認為眾生不如自己有靈性，只

及買藥治療，期望能及時挽救牠們。

是自我為中心，未設身處地去想像牠們的感 受而已。比方先賢莊子曾與好友惠施曾有「知

在我與母親奔波的過程，只覺穹蒼晦雲 密布，冬風冷冽刺骨。

魚之樂」的爭論，魚是否有靈性，誰能任意

更換加溫棒與投藥後，原本清明澄澈的

否定？況且，我能從魚兒貌似呆滯的眼神中，

水，因藥物而漸轉為一片混沌汙濁。曾經那

隱約體會到牠們的心情，因此，我深信牠們

般清澈明麗的魚缸，已不復再。我心驚膽戰，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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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禱告，祈願別再有更多無辜的性命，因

我卻難以說服自己──會不會是牠禁受不住

自身的疏忽而葬送。

病痛折磨，才會企圖自戕，來轉移痛苦，甚

然而，那只是無可實現的祈願。

至是企圖自我了斷？

每當走向水族缸，我只能目睹，一片混

但我又隨即提醒自身，牠是魚，不會想

濁的水，及更多的紅蓮燈──包括孔雀魚與

到要自戕或自盡，這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熊貓鼠，與死神拉拔奮鬥的過程，以及一條

而且，其它魚也飽受過病痛折騰，也沒有出

條浮在水面，似在對主人做最悲情悽絕的控

現這般行為，可見牠並非因病痛而自我傷害。

訴。

然而，我卻無法因而撥開籠罩心中的愁雲， 我這才幡然醒悟，這不單是「疏忽」，

依舊一片迷濛蒼茫。因為，我一直深信，魚

而是無可逃脫的咎責。牠們的慘狀，意味著

是有靈性的，我無法以「自作多情」來自我

身為飼主的我們，罪證確鑿。

欺瞞！

母親勸勉我： 「我們身為飼主，也是罪魁禍首，因此 必須為牠們負責到底。」 我深感認同，不單是因為責任，而且我 一直深信魚兒是有靈性的，牠們一定能感受 到，臨終前的病痛折磨。唯有竭盡心力去挽 救，方能贖罪，也才能問心無愧。 數日後，春節來臨，紅蓮燈、熊貓鼠已 經全數死亡，只剩兩隻孔雀魚，尚與死神搏 鬥。然而藥物再度用盡，且水族館多半休市，

我的眼神，空洞茫然，忍痛再度投藥， 我虔誠祈禱，拯救這孤苦的生命吧…… 向晚時分，我心驚膽跳地回首，那垂死 掙扎的孔雀魚，不再動彈。 我心頭一涼，立即呼喚母親，並向她傾 訴，我內心的傷痛與懊悔，但母親勸慰： 「我們已盡力補救了。」 然而，罪惡感早已化為利刃，劃下無可 抹滅的刻痕。 此後，我與母親再也沒有養魚了。母親

好不容易才向一間海生水族館買到藥。

逝世後，我更不清楚自己是否該再養魚了。

但一返家，便發現為時已晚。

此際，我仍駐足於母親的靈堂前。

我心頭一震，愁雲慘霧再度籠罩，既是

「妳想再養魚嗎？」

悲切哀愁，亦是困惑不解──牠為什麼要這 麼做？我安慰自己，可能只是牠想抵抗翻肚， 又喪失平衡，才會無意識地四處衝撞。然而，

現在換我發問，而這段問話，伴隨縷縷 白煙，冉冉上升，恍若直達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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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收到 一張 火化 證明單。

陳 ◎ 徵蔚

深夜，有隻貓從對向車道衝來。 我下意識閃避，左前輪開進淺坑，車身顛頗，沒感覺壓到異物，餘光中輪子似乎避過了 貓，迴轉後卻仍發現貓兒躺在路中。 很奇怪，路面沒有任何血跡。 一位熱心騎士將貓移到路邊，合十祝禱幾句，騎車離開。妻子打電話找 24 小時動物醫 院，我則下車察看。 牠靜靜躺在那兒。虎斑貓，常見的灰黑條紋，體型不小。 看著牠，我突然悲從中來。流浪已是煎熬，怎還遭逢如此摧折？ 懷抱深深歉意，我將牠抱上車。牠並不輕。 這就是生命離開後，遺留下的重量嗎？願牠遺皮囊於塵世，捨苦難於身後，輕盈飛向天 堂。 我開著車，與妻子陪伴貓兒，走完牠的最後一程。 到醫院已過十二點，獸醫幫貓咪建檔，飼主填上我的名字。 這是怎樣的因果緣分？一隻沒有名字的貓咪，在結束流浪、結束生命後，找到了一個不 會再遺棄，卻也不會再相見的「飼主」... 獸醫收了一千五百元的火化費，看看我，又開口多要了三百元證明郵寄費。我沒說甚麼。 當然郵寄不需要這麼多錢。然而，為著小生命的安息，我沉默了。在這樣的氛圍中，不 該討價還價。悄悄，是道別的方式。 「辛苦了！」獸醫說。 「不辛苦 ...」我想，「苦的是生命本身 ...」 於是，我收到了一張火化證明單。 火化日期，是我生日的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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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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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二天興奮又疲累的征途。有人說是壯舉，有人說是老當益壯。但在下我則清楚 知道，我的旅程是不困難的，甚至身體健康的八十歲也辦得到。趁記憶猶鮮明時，說說實 踐環島趴趴走的動機。 在台北寓居兩年，童年的玩伴也到台北工作，三不五時見面，無所不談，除了說童念 記憶的趣事與糗事。就談及工作現況，包括得意事與衰小事，當時就被嗆聲：⋯⋯ 「喂！明樹！我從台北騎歐多麥到高雄，又從高雄騎到台北，你有過嗎？」 我搖搖頭，問一下：「費多少時間？」 「足足１２點鐘，包括吃飯放尿，休息打瞌睡。」 「真厲害！」誇讚之後的僅記在心。 隔不久，我也出征了，來回算一次，超過 13 小時，輸人不輸陣，我吹牛時，暗槓一 小時。童年一羣頑童野遊，拼游泳，拼長跑，拼跳大古井，都是拼體力還拼膽識。記得有 一次，在阿兵哥訓練場拼跳沙坑，我沒有懼高症，但從約三樓高叫一聲跳下，我有點怕怕， 緊張的排在最後，大約七八個小鬼頭都一躍而下，終於輪到我了，硬充好漢「喝！」大叫 一聲！人落在沙坑，蹲站起來，沒事，拍拍屁股。結果三天肚子痛，一定是跳下去的要領 不佳。 第二件，寓居恆春半島滿州兩年，看到三鐵比賽，路跑經過滿州，如果年輕我會報名 參加，現在高血壓兼糖尿病，已不適合慢跑。鐵馬隊，重型車隊過去，一點也不稀奇。有 一次，看到一位修行者，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在恆春與滿州的道上，非常虔誠。我太感動 了。攔下他好奇問：「我年輕時不學好，吃喝嫖賭混黑社會，大傷父母親的心，直到有一天， 老母哭跪，我才醒悟自己太浮浪貢也！剃髮修行。鑒於台灣生態破壞，政治紊亂，我環島 苦行，祁求國泰民安，安和樂利。這是第三次環島。」我比比大姆指說「棒！」 十年前後，我常入睡前想到那位了不起的修行者。並想想甚麼時候進行環島遠征。先 邀老和尚與游永福，當兩人要履行承諾，換我打了退堂鼓。又經過如是多年，我以機車代 步，考量自己的體力。有一點辛苦，但與徒步或騎單車相比是輕鬆了許多，我終於分享了 自己的環島行。

十二天的環島之旅

◎江明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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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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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裡的蟬

跳 ◎ 舞鯨魚 有時候覺得直是重複一件事情。至於背後

木、檜和柏樹──去被抽取成甘蔗，那一輛輛

的原因，那幽深漆黑可能藏有什麼。當然那種

還是一節一節，更加輕盈成玩具火車般的行進，

東西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要讓生命去害怕畏懼，

從某處的紅磚屋到達紅磚所做的橋，紅磚那種

甚至因此感到被隔絕或是阻擋在古怪詭異空間

隧道的一進一出，顯現在我眼前的工作站，那

之外或是之內。就在某一段距離間，彷彿永不

一道道關卡，彎腰檢查，盯著電腦螢幕的操作

碰觸之日時時警惕的謹慎在那種氛圍下的隧

下，去看龍門機那種東西裡頭的變形，有什麼

道，那種運送著，可能是鐵路的東西，載著杉

一直在那通道中，試圖獲得自由。

散文

- 60 -

如果那東西想跟我說話，蟬會說什麼，在

那我就滿懷感恩，不客氣地收下囉。」

牠還不是蟬的時候，那種叫做前若幼蟲的生命

我感覺自己當時真想回應點什麼，甚至一

正在試圖通過樹洞。而我該做的動作，旁觀，

度想出個聲，噥噥叫幾聲也好，然而我還是忍

危急時刻按下電腦。前若幼蟲還無法有多餘氣

住了，我一直觀察著眼前的蟬。

力去搭理我。儘管蟬那種生物向來也不太愛理

「對了，我的工號是三○八，你好，很高

會我。我只能靜靜地看著那蟬，是眼前的前若

興認識你。」蟬說。

幼蟲。和其他隻蟬無關。

我還是低頭，目光假裝從未由電腦螢幕上

那些一車一車載走的貨物。

移開過。

我想那些蟬都回過頭望了這漆黑甬道中一

那蟬只是在自言自語……我思忖著。

眼，彷彿訝異著那紅磚隱密而起，樹叢中隱隱

約約構造出的山壁機器人模樣那出口入口。牠

蟬敢肯定這工廠或是帝國城堡中的所有一

們全看得目不轉睛，那種東西確實存在和我出

切，是那種自信，牠們成為一齡若蟲的模樣，

生年代有關的那種世界。不是如今。就算以現

儘管仍在某些工作站等著加工。很可能是等待

在常理判斷仍舊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奇幻在那

時間的緣故。沖壓機器出現某種問題。蟬像排

些煙囪紅磚宛若是一座宮殿，因應抵抗某種外

隊的幼稚園孩童露出無法形容的美好自信，是

力所架設各式各樣武器的那種外觀去矛盾成一

那樣的表情望著我說：「因為我已經認識你很

座工廠，就是那般的近代建築。 我以為用

久了，儘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一輩子的時間去看，會有什麼不一樣。

或者換句話說，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本能讓我假裝，無論是我或工廠裡的任何

「你叫什麼名字？」一些蟬在幾次相遇後，

人其實都不認識那些蟬。

好像是基於禮貌，或者是覺得可以跟我成為朋

儘管我的工作就是看著蟬。

友。

蟬看著我，或許會唧唧叫了起來，然後不

我面露驚恐，許久未能答上一句話。

客氣回我說：「我比你先來。」

那些蟬倒是樂天主義者。「沒關係，等你

或許吧，誰又知道是誰先來的。

想告訴我的時候，你再說。」那蟬一腳踩進了

在我所知道的情況裡，是我一直看著蟬那

河水，伸手便撈起一塊腐斷後的木塊。「真好，

種東西的。

有夕陽般的紅色和朝日時的金光……」蟬揮起

蟬直盯著我。

手上的木塊說：「這就當作是給我的見面禮，

還在假裝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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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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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左右言他，又不得不去盯著所有微電

旋轉。就算不旋轉。時間那種東西就是會不顧

腦燈號顯示。

一切往前。那麼我印象中的那件裙子隨著年歲

異常。

變化的顏色，就是我所看見那建物的顏色，青

正常。

春洋溢的光芒彷彿都在，不會因為雜草叢生或

障礙排除後的那些蟬，就像被可怕的怪獸

是水泥崩落，斷成一面牆壁抑或整修為保存立

追逐之後，牠們從樹裡面某個洞穴去到牠們目

面那種模樣，裡頭的鋼筋水泥取代原有空間，

前所駐足樹洞裡的山谷。我可以想像那樣的地

猶若成為古著只是換了一個主人去穿，去繼續

方，高低起伏。運送。火車載著甘蔗的那種年

跳舞。那糖廠裡的女孩，依舊是我所見的那般

代，彷彿是什麼人把那些單純的甘蔗全給騙走

十七八年紀，比我大三四歲的那種美好模樣始

了。某些諺語轉換咒文般念念有詞在無數的田

終如夕陽的紅霞映在她的臉龐。我像守衛一樣，

邊 鄉 野 城 鎮 郊 區 山 上 …… 水 池 裡 的 甘 蔗 洗 澡

卻是不盡責站崗著，深夜那種確定無人之後的

般，從很高的地方被重力沖到了糖廠那一根根

打盹。我從來不會夢見太陽那種光芒萬丈的清

煙囪。我小時候打工的地方。那些蟬顯得又餓

晨，永遠是落日前那種遠方海洋的一片光景中，

又累，幾乎跑到全身虛脫的狀態下──彷彿是

我所矗立的地方卻早已被灑上漁網，網眼中的

真正的大樹對著龍門機裡呼喚著蟬回家般。

光芒碎裂卻折射得很是綺麗。

那是我所誕生的鄉村，全是養殖漁業和甘

蟬老是說，很無可奈何必須盯著我。

蔗那種田地。

那就是牠們逃跑的原因。

很久後，回過頭去看，那裡已經什麼都沒

蟬說沒那麼回事。

有了。除了被大片樹木包圍的牆壁。從來沒有

我只好繼續盯著蟬。

過煙囪，就連宿舍、澡堂和神社──那轉瞬間

是蟬找了些飲料放在我的腳邊。

就可能被遺忘的，國小裡最後幾間教室陪伴著

出樹洞的那一種。

沒有幾位小朋友處在一片柏樹間的隱密土地。

我看著銑床機裡的二三齡若蟲。

那裡離外頭大馬路的塵囂甚遠，檨仔樹一叢叢

牠們竊竊私語著。

去擠壓在那般土地上，彷彿那就是最後的生存

而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紅磚那種顏色

之道，所有一切終將被傾軋到別的區域。一種

在時間變化中，越來越像是一件洋裝，十七八

最後不得不的抵抗，從被種下的那天起。那土

歲女孩會喜歡的那種大蓬裙及膝，指的是我那

芒果樹上的聲音。是我所聽到的。

年代的少女。她們跳起舞來的模樣，如果一直

蟬認為是我自己的聲音。

散文

- 62 -

有關於聲音，那種一直喀喀喀和倒東西的

把自己看作是很獨特的生命，猶如自己是宇宙

聲 音， 電 流 通 過 的 聲 音 和 轟 隆 隆， 煮 東 西 沸

間最古老最強大的力量般。蟬喜歡別人叫牠們

騰的聲音和鏘鏘鏘，叩叩叩和什麼被切斷的聲

為隱士。蟬基本上，早就過慣了遺世獨居的生

音……我後來離開糖廠到其他工廠，開關著某

活。如果能再遇見其他的蟬──蟬或許會感到

種物體的電源和維修。

欣喜，不再那麼孤單聆聽起寂寞的風聲。

蟬唧唧叫著。

「那或許是蟬跟我說話的原因？」我思忖

著：可憐的蟬根本不清楚，我之所以看的見牠

「有些聲音，說不定是你自己假裝的。」

們，還是牠們看的到我，都不過是因為透過我

四齡若蟲說。

身上所佩帶的那種眼鏡，是那種工具讓牠們誤

蟬模模糊糊回憶起。「那個終究錯過的女

以為我也許是牠們的朋友，牠們自以為是我的

孩……後來是怎麼遇見了女孩的女兒，穿著是

朋友，或者是彼此都是一樣的，是那眼鏡所造

那樣圓點的及膝洋裝，磚紅色的旋轉成淡紫色、

成的錯覺。

茶色那種視覺暫留般的顏色變化。」

可蟬為什麼出現？

我依然悶不吭聲。

是那樣聒噪的蟬。

蟬說：「是真的，我有照片。你想不想看？」

不是別種蟬。

我是否遵照著所有器具的使用手冊那般工

我也許會覺得困擾。「我已經習慣一個人

作著，避免加入個人過多不必要的想像判斷，

了，並不想跟另一個人分享我現在的生活。」

自以為可以增加產能還是研發，或者是節能省

更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你們都只是

電在工廠裡的每一個步驟……畢竟，我所能做

你們，我還是我。」

的，就只是看著蟬。

蟬卻隔著樹洞對我說：「那女孩的女兒跟

蟬瞅著我。

她長得有多麼相像，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蟬為什麼會出現，然後一直咭哩

「我看見你的臉上閃過遲疑的光。」五齡

呱啦說個沒完。

若蟲說。

「喂，我在跟你說話耶。你是不會說話，

「就是那女孩的女兒那副長相，使得我不

還是根本討厭跟自己以外的人說話。」蟬說。

得不認出那就是她的女兒，夢寐以求的情人，

我暗自背誦著某些原理原則。蟬果真是很

她在什麼時候結了婚，她的夫家是什麼樣的人，

難相處的生物，基本上，蟬只和蟬生活。蟬只

她那女兒少女般愉悅的笑臉，她應當是幸福的，

會讓跟自己磁場相合的生物看見。蟬還很喜歡

她女兒的笑說明一切……」蟬哼起歌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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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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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原料送進工作站內，反正一切都照著設

想像著糖那種東西，以及糖以外的更多那不知

計圖走。

名產物，透過各地某某糖株式會社，那樣的組

蟬微微搖晃起頭，像是在嘲笑我的無知般。

織去運送著那從最漫長迂迴曲折的路線去輸出

「你很想她吧。你還走了過去，你問過那

和運入，的確是蟬那種東西，然後我一直假裝

紫色茶色般的少女是不是那磚紅色、新紅磚上

沒有看見，蟬都望著我，我試圖安慰的心態去

的鮮紅色那女孩的女兒。」五齡若蟲在土地深

想有關於蟬那種生命的週期，的確只有兩個星

處大喊。

期。那麼蟬所能做的。我所能付出的。我睨了

有那麼一刻，我想點頭，卻不知道為什麼

蟬一眼，又好似蟬直瞪著我。我什麼都無法說。

──那少女的眼眸，我不該去詢問她的芳蹤。

那麼蟬和後來的紅磚斷橋、廢棄的紅磚廠和幾

仍舊走了過去，問了一些姓名和基本資料，我

乎快要塌陷的紅磚隧道……從來是有人去念念

自己的自我介紹，不過就是前同事那種關係。

有詞，像是支撐著那種東西的能量，去興起去

那少女身上的茶色紫色開始旋轉，猶如那糖廠

使用去關閉，然後去限制住──我走在裡頭運

裡的機器又重新運轉，我修理著火車和鍋爐間

送著蟬，從很深的地洞穿越起迷宮般，才能到

走動。那種小火車穿過紅樹林、大排和水圳，

達樹洞外。是指蟬那種東西。我來回輸送在那

出人造林之前，少女說過什麼，那女孩是否有

般甬道。很多礦坑有著名字沒有名字，隸屬某

回應過，我因此而感到開心地望著那女孩的女

株式會社，隱密，從來只有蟬那種東西。

兒，最後一次員工出遊。

那樣的工廠不知去向了。然後留下保存立

蟬暗忖著什麼的表情，望著我的時候，直

面某種建築物般的生物進入，依然產著蟬那樣

讓人感覺著心中油然而生的憐憫。

物品，就在某個地方。我是走了進去，還是從

五齡若蟲透過監視器直視著我。

來沒有出去過。只是等著那穿著同一件裙子的

終於抬頭正眼望了蟬那東西一眼。

女孩又來到我的身邊，然後我一直看著那樣的

蟬露出滿足的微笑。「起碼你可能是和我

美好旋轉，從來不曾去擁有或是阻止，最終只

同一族的人，只是我忘記了，你也忘記了，卻

是漸漸感覺到自己的遺忘或是看不見。那麼蟬

在這座山林裡，我們再度相遇。」

還是會在那，所謂的人生不過就是那樣。

我的信念瞬間被動搖。

龍門打開後，蟬脫下若蟲外套開始唧唧個

不停。

那麼一直在這裡的原因？從來沒有什麼被

我看著那時的蟬。

改變過。我坐上小火車去參觀某地糖廠的時候，

蟬在要走之前，仍無法明瞭眼前一切。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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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有人問你能否提供一張相片，關於以前的你與哥們的相片，那， 那一本躺在一張已存在許多年且沒人使用也已許多年的書桌的抽屜裡的 相簿，很有可能得再經過許多年才會被人發現，那人，也許還是你，也 許不是。

現在的你，完全不記得曾和父親一起出遊過，只記得父親帶你去過廟宇， 於農曆大年初一時；於你參加聯考的前夕。但，那本陳年相簿裡的一張 黑白相片告訴你，你讀小學時的某個夏日，父親曾帶你和弟弟到過樂園 之類的地方，更讓你驚訝的是，相片中你的身旁還有一位不怎麼親的表 弟。四個人怎麼一起出門？難道真的擠坐在你父親的機車？還是你母親 以及你舅舅、舅媽也一同出遊？你感到很理所當然的是，你們三個小孩 的衣著都是小學制服的藍色短褲白色短袖上衣，還有，頭髮只約三公分 長。

◎enigma

關於一些陳年的相片

現在的你，依稀記得還有一些小學時的相片，但相簿裡並沒有。同樣的， 國中時的相片也只有一張，是你與一位後來也和你一樣也考取第一志願 高中的同學合影。你看得出那是國中畢業旅行拍的。國中的畢業旅行是 到北部的景點，拍照地點極有可能是在陽明山。你記得出發前幾天，父 親還特地買了一件防水的禦寒風衣給你，草綠色的，還有老鼠色的可拆 卸的絨毛內裡。父親買的是預留了你若再長高也能穿的尺寸，且耐穿， 所以，直到讀大學的每年冬季，你還是常穿，特別是夜晚外出時。這件 風衣是除了國一時的手錶、高一時的腳踏車及大一時的機車，你還記得 的父親特別買給你的物品。

相簿裡數量最多的相片是你讀高中時，記錄了高一的暑假參加救國團的 營隊活動（「自強」活動）；參加的古典吉他社的年度演奏會；你們班 與同校的補校女生一起出遊（你讀的高中只有補校有女生）；高二時到 澄清湖名為「公民訓練」的露營活動。

你讀高中時，名為救國團的公部門，每年的寒暑假都會為青年學子（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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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人士好像也可以參加）在各

吉他的不便，右手還開始留長

得 熱 了 起 來， 想 進 一 步 認 識

景點舉辦為期數天的自強活

指甲並且小心地維護，還好你

她，不意，跳完一曲後，那位

動。高一的暑假，你獨自一人

是左撇子，籃球還是照樣打，

女生卻不見蹤影了，像是於黑

參加了在霧社、名為先鋒營的

不 必 那 麼 顧 忌。 一 年 後， 你

夜中把你丟在白雪皚皚的山林

活動，完成報到手續，到分配

放棄了，除了課業日益繁重之

之境不理你了，導致你的心瞬

的床位放好隨身行李後得馬上

外，是你體認到你不是學樂器

間冷卻。你寧願剛才那一切是

換穿迷彩軍服，然後，帶隊人

的料，你連入門曲《愛的羅曼

你的幻想，而不是那位女生早

員（好像有軍人）把參加的人

史》都學不好。

已 經 歷 了「 幻 滅 是 成 長 的 開 始」。

當成入伍新兵般對待。你當時 應該有一點後悔，自己又不是

那把吉他從此成為你房間的一

不必當兵的女生，幹嘛花錢找

個裝飾品。幾年後，你讀大一

不只那樣的一種宛如「我是天

罪受。

時， 一 位 讀 專 科 的 女 生 告 訴

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

你，你讀高中時她幾乎每天上

的波心」的情況都無法讓你的

那是你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

學時都會看到你，而且有時候

幻想成真，大一時你們系與一

與來自不同城鎮的陌生人相處

還帶著吉他。那位女生是在一

所女子學院的某系合辦的迎新

幾天。你幻想過藉由參加自強

場你和同學插花別人的舞會場

露營，也讓你失望而歸，就如

活動結交異性朋友，甚至女朋

子遇到的。當時你邀請的第一

同你高二時的導師替你們邀約

友，可你忘了你才即將升高二

位女生好像就是她，然後，她

補校的女生出遊一樣，只留下

而 已， 很 有 可 能 是 年 紀 最 小

馬上對你提起好像是你才應該

幾張相片。你大女兒看到其中

的。果不其然，你是你那一小

對她提的往事，你嚇了一跳，

一張你與一位女生的合影，還

隊的成員裡年紀最小的男生。

就算她沒有提到吉他，你也相

直嚷那位女生一定是你的女

信，因為她沒有說謊的必要。

友，並且笑你沒眼光。當你妻

高中的你不只懷著幻想參加那

你問她上學時怎麼會注意到

子這樣轉述給你聽後，你淡淡

唯一一次的自強活動，也基於

你？她說她坐校車上下學，校

地說，那只是迎新露營中的一

同樣的心態加入學校的古典吉

車進入快要到她學校的那一段

位女生，並沒有告訴妻子那位

他社。於是，高一那一年，每

鄉間小路後，常常就與騎著腳

女生後來還以要那張相片的名

週至少有一天上下學時，你的

踏車的你交會，還說，舞會剛

義寫信給你，而你附了相片回

腳踏車的手把是掛著吉他提袋

開始她就認出你了，沒想到你

信了，但也僅此而已。

的。從你家到學校，騎腳踏車

竟然邀她共舞。這聽來有一點

大約半小時，你卻能忍受帶著

瓊瑤式的情節，讓你的心不由

高中畢業後的暑假，你必須參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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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宛如結束之前的苦悶歲月的

體內廢物轉化，經由毛細孔排

網下被補抓到的紀念性笑容；

總結儀式——到台中的成功嶺

泄掉（其實，你早已忘了從何

有結訓前的大行軍中右臉貼一

接受軍事訓練。這事在當年是

得知此武林傳說）。另一號武

小塊紗布的你；有你那一班疊

非同小可的，報到的那一天，

俠小說中的人物，古龍筆下的

羅漢；有你和你的班長倚靠著

台鐵會免費提供專用列車讓參

楚留香的死對頭中的無花和

吉普車。二女兒問你臉上怎麼

加集訓的準大專生搭乘，有些

尚，是你在成功嶺時就聯想到

貼紗布？你告訴她是打籃球時

縣市長也會出現在送行的行

的。那是每當晚餐後大夥兒進

皮膚被撞裂了，縫了兩三針，

列，講幾句嘉勉與祝福的話，

到中山室，坐著寫信、輕聲交

而且是在沒有打麻醉針情況

新聞媒體也總會報導。

談、 胡 思 亂 想 或 真 的 只 是 坐

下。二女兒當然問，那不就很

著，等待掛在牆壁的擴音器傳

痛？是啊，醫生說傷口不大，

至今你仍記得，報到後開始的

出 柔 美 女 聲 唱 的《 今 宵 多 珍

而且臉部不好麻醉，你這樣回

緊湊訓練，讓你五六天完全沒

重》的那一段時刻，班長總是

答。你還記得那是在懇親會的

有想要大便，那些動不動就罵

會拿一大疊信件進來唱名，可

週日早上，久沒打籃球的你，

「你是豬啊！」的帶隊班長似

總是沒有你的份，你不禁惆悵

趁著親友還沒到來的空檔上場

乎也曾體驗過，才會於開訓後

起來了。於是，在你的哥們於

而撞傷的。你不知道那天誰會

的第一個週六晚上，大家坐在

週日前來探望你時，你竟癡人

來探望，後來看到是你父母、

中山室時問，還沒上過大號的

說夢地開口要他們回去後，向

外祖父母及二舅，是你二舅開

舉手。你舉手了，同時也嚇了

那一位你與她的青春戀曲早已

車載他們來的。長輩們看到你

一跳，因為絕大多數的人也都

結束一年多的女孩轉達你渴望

還淌血的右臉當然心疼，於是

舉手了。自此之後，大家的身

收到信。下一個週日，換另一

馬上又開車載你到市區找醫院

體彷彿收到可以大便的指令

批哥們來探望你，同時也帶來

治療。

般，恢復每天排便的功能了。

那位女孩的口信，她說，請你

這成了日後你於職場上，對年

叫你認識的其他女生寫信給

你帶著這樣的小小傷疤離開成

輕後輩們談起他們從未曾聽聞

你！你當下馬上對哥們說，你

功嶺，進入就在你生長的城市

過的大專生成功嶺集訓之事

是「無花」和尚，哪來的其他

的大學開始了所謂新鮮人的生

時，一定會提及的難得經驗，

女生！

活。你參加了學長辦的迎新舞 會、 迎 新 露 營， 和 同 學 混 熟

且也都會一併提到金庸小說中 的王重陽，你說，王重陽更厲

那幾張在成功嶺拍的相片，有

後，也開始了一段自辦舞會或

害，可以連續好數十天不大小

你打靶後拿步槍的英姿；有你

插花參加別人辦的舞會的日

便，因為他的內功深厚到可將

在震撼教育後又鑽入低矮鐵絲

子，彷彿不如此，便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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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內心的騷動。一位內心比你

力，你的心不再騷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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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的合照而回老家，果真在 以前的書桌抽屜找到一本陳年

更騷動的同學，恰好也和你一 樣是土生土長的在地人，而且

陳年相簿中有一張你和五位大

相簿，而且還真的如願了，可

不只家境富裕，還剛好如同與

學同學站在系館前的合影，你

你百思不解為何恰恰好就只有

你同代的女性少女時熱愛不已

們都穿著卡其大學服，想必當

一張？其他的呢？譬如說，你

的瓊瑤小說所寫的，有一棟只

天有軍訓課。系館是一棟外牆

們和女孩子一起出遊的留影

有他偶爾會去住的當時算是豪

貼有紅磚的古老建築物，同你

呢？你記得你與哥們至少有三

宅的房子，因此催化出你們自

高三時上課的紅樓教室還有高

次特意邀約女孩們出遊，有你

辦舞會的勇氣，你還主辦過兩

一時陳舊的教室一樣，是台灣

讀高中時到海邊的秋茂園烤

次，女生都是高中生。第一次

特殊過往的印記之一。你對紅

肉；有你讀大學時到曾文水庫

的女生是你拜託一個哥們帶你

樓教室的鮮明印象是那一年你

露營；還有，也是你讀大學時

去找一位他認識的女生，請她

終於近視了，輕度的。也還好

到你已忘了是哪一處風景區的

招兵的；第二次，如今想來，

是直到快成年的高三才近視

一日遊，不過你記得女孩們是

你更感到不可思議。你找了一

的，否則度數恐怕不會一直沒

同一家醫院的護士，是你的哥

位同學陪伴，於放學時刻，站

甚麼變化，所以陳年相簿中的

們之一到那家醫院看護其因為

在一所女子中學校門口，攔下

相片，你都沒有戴眼鏡。

開刀而住院的弟弟而搭上線 的。

一位你認為很有可能是箇中老 手 的 女 生， 表 明 來 意 而 辦 成

多年後的某一天你經過高中母

的。

校時，才注意到你高一時上課

你看著那唯一的一張你準備提

的陳舊教室已消失，至於紅樓

供的相片，沒有顯示拍攝日期

其實，就像你學不好彈吉他一

教 室， 你 沒 注 意 到 是 否 還 存

的功能的相機拍的，兼且背景

樣，你也不是跳舞的料，你常

在？大學時的紅樓系館，你是

是無可堪辨識的風景區的景

常只是把自己晾在舞會的角

從網路新聞得知原本也要被拆

象，讓你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是

落，偶爾才上場站在女生的對

除的，後來被多人的保留聲改

甚麼樣的美好時光？你只能從

面搖晃著身體，或摟著女生的

變為校史館之類的。

相片中你與哥們的模樣推斷， 拍攝年代應該是你讀大學時，

腰一起踏著不算「憂鬱」的舞 相簿不同於建築物，它很少會

然後，你再次悵然，就如同城

被丟棄或拆解，只會被遺忘在

市無法容納所有的老建築物，

後來，日子漸漸不新鮮了，還

某處。你為了試試看能否找到

人腦也無法容納所有的記憶。

有，課業與前途茫茫的雙重壓

一張你和至今仍有往來的國中

步。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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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彈珠

艾路 ◎

父母一輩的大人總告訴我們生在都市裡有多

久之就會把它當成耳邊風。

麼幸福，不僅交通方便，樓下還有無所不能的便

比起每天在田園、草地上跑跳的鄉下孩子，

利商店，電信公司願意牽電話線、甚至光纖，好

我們這些「都市第一代」的孩子就顯得可憐多了。

像每一棟大樓都是一台自動販賣機，每一個窗戶

雖然有不便宜的腳踏車，但因為路上車多而危險，

都是一個展示櫃，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的握在

我們只能在社區的中庭繞著圈圈；雖然有雙腳，

手中。

卻因為家附近到處都是工地，我們只能在社區的

但這些願景在大樓還未林立的世界都是空

中庭看著花草嘆氣。

談，對於小孩子而言更是不用說，就像是父母每

小時候家裡住在「波音市」社區裡，波音市

天都跟你說這個周末一起去動物園玩一樣，久而

是個老舊的社區，算是都市計畫裡非常前期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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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褪色的橘紅色磁磚佈滿每一棟大樓，九二一 大地震時還被震掉了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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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銅色的門鍊卸下的聲音。 志宏跑了出來，開心的和我們一起下樓。

從小我們便看著「萬丈高樓平地起」，這裡

「丁棟的小妹妹有來嗎？」志宏總關心著小

沒有英雄，只有從鄉下前來都市打拼的男女，以

鯊，當然，小鯊是後來我們在高中時才取的綽號，

及身為都市第一代的我們。

還只是孩子的我們都只會互稱哥哥、姊姊、弟弟、

或許是仍對未知感到一絲絲的不安，住戶、

妹妹。

附近的鄰居總是把皮包抱得緊緊的，生怕一個不

「有阿，剛從樓上還看到她在努力摳彈珠。」

留神就被劫走，還記得我五歲的時候就看過這樣

社區的中庭是由三個圓環所構成的，最外圈

的情景。一位胖歐巴桑的皮包被一個戴著白色頭

是花圃，中圈是磁磚地，最內圈則是一個小平台

盔的機車騎士搶走，離去前，他還先賞了那位歐

和位在最中心的噴水池，我從沒看過噴水池噴出

巴桑一記電擊棒，哀號聲響徹鄰里。

水來，哥也說他從來沒看過。

小孩子和大人很不一樣，他們呼吸的並不是

但我們從不期待噴水池正常運作，因為那美

21% 的氧氣和 78% 的氮氣，而是 99% 的野性和 0.1%

麗的水花對我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倒是

的乖巧，媽媽也體認到把孩子關在家裡不是辦法，

那水泥山丘的造型上，鑲著一顆顆不同花色的的

於是便再三叮嚀我和哥絕對不可以跑到社區外面

彈珠，美得炫目。西瓜珠、牛奶珠、尼莫珠 ( 跟

玩、遠離工地和不認識的叔叔阿姨。

海底總動員的尼莫顏色很像 )、旋風珠，我們輪流

或許是整個社區的父母都有相同的認知，每

幫每一顆彈珠取名字。

天下午整個社區的孩子都會在中庭的噴水池集合，

孩子們在樓下中庭打混的時間，有大半都是

然後決定今天究竟要玩些什麼？跳繩、騎腳踏車、

圍在噴水池的四周，努力的用指甲把一顆顆的彈

鬼抓人、紅綠燈、砍手、一二三木頭人、跑堤防、

珠給摳出來，每當有任何一個孩子成功把彈珠摳

排球、胡亂打鬧。

了出來，都會寶貝地捧在手心，擺出勝利的姿勢，

我和哥從七樓沿著逃生出口跑到五樓。我敲

然後讓每個人輪番玩賞，滿懷著羨慕與忌妒之情，

了敲左方的門，鐵門後緩緩開了一個小縫隙，一

我們會在心中默默的立誓，要摳出更漂亮的彈珠。

位漂亮的阿姨從裡頭看著我們。 「姊姊好，志宏在嗎？」哥大聲地問。 「阿姨，我們想找他去樓下玩。」我則在一 旁幫腔。 「等一下喔。」阿姨先將門關了起來，接著

那些彈珠就好像我們每一個孩子，在無知中， 嘗試探出頭，想一瞧外面的世界。 每天黃昏的時候，哥會和我坐在小堤防上， 邊聊著天，邊等工作後下班回家的媽，然後才一 起上樓。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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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我小二時的某個下午，哥的心情顯 得特別興奮，邊說著好像都要激動地站上噴水池， 來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說。 「我們之前騎腳踏車的那個停車場現在在蓋 美食廣場耶。」哥指著社區右邊的圍牆，開心地 說著。

了？」我激動地問。 「當然啊，到時候我們就自由了。」哥緩緩 地說。當然，對於當時的我們「自由」兩個字不 過就是脫離這個社區罷了。 「真希望那些大樓趕快蓋好阿。」我拄著下 巴，幻想著到時整個社區的孩子一起去月滿廣場

我們之前總在圍牆外的空曠停車場騎腳踏

還是劇場的地方聽演唱會，在人群中竄動，用力

車，我直到小二都還必須靠著輔助輪，但哥已經

的跳著，想必我的雙眼一定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吧。

能靈活的駕馭一般的腳踏車了。我們樂此不疲，

從那時候開始，家裡以往聽不到的鑽頭聲、

直到幾個月前，停車場被鷹架和綠色的瓦楞鐵板

切鐵聲，自遠而近，像海嘯從地平線湧來一般，

圍了起來，就像家裡的廚房是「禁行區」一樣，

相反的，眼皮底下帶著睡意的黑幕卻不願落下。

我們沒再踏足過那個地方，沒想到要改建成美食 廣場了。 「應該會有很多好吃的吧，從上面看下去起 碼可以開個十幾間。」十幾間當然是我隨便掰的。 「不知道是不是會像新光三越地下一樓的美 食街那樣。」 「應該是比較像阿嬤常逛的黃昏市場那樣 吧。」 「白癡喔，黃昏市場對面就有了，不可能再 蓋一間好不好」哥用力地打我的頭，不知道是不 是每個當哥哥的都這麼暴力。 「阿旁邊那個哩？」我指著左邊的圍牆，圍 牆外的空地也早已被水藍色的鐵板圍了起來。 「那裡是辦演唱會的地方，叫什麼月滿廣場 還劇場的。」哥歪著頭認真思考著。 「所以以後我們就可以約大家一起去那邊玩

從早上八點開始就不斷傳來震耳欲聾的鋼鐵 摩擦聲，四散的火花、厚重的輪胎壓過工地入口 的鐵板的聲音、漫天的粉塵，就連位在七樓的家 裡也都覆上了一層沙土。 日領三千然後一夜之間揮霍殆盡，幾個帶著 醉意和滿身酒臭味的工人會在半夜相互搭著肩， 從管理室前騎樓的一頭，搖搖晃晃的走到另外一 頭，然後再不明所以然的走了回來，跪在地上， 大聲對著社區吆喝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 一位阿姨從乙棟跑了出來，穿過管理室，攙 扶起那個瘋言瘋語的工人，接著另外一個工人從 街道的一頭跑了出來，朝瘋言瘋語的工人臉上賞 了一拳之後，三個人摔成一團，女人的尖叫聲， 男人像野獸一般放聲大吼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哥和我在七樓，隔著紗窗默默地看著樓下發 生的一切，只是當戰場轉往騎樓下時，我們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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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電視，轉到十四台，目不轉睛地盯著管理室 的監視器畫面。 對了，如果擋不住沙子，為什麼要叫做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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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現在沒那個心情。」哥的聲音顯得 有些冷漠，或許是因為生病的關係，我沒辦法完 整的掌握。 他只是無聊的摸著媽最近買給他的手錶，說

呢？ 不用等到媽來勸說，我們也足不出戶，為了 補眠，也為了避開危險，和拋來拋去的敵意。 樓下的小孩子從年紀最小的一個個消失，中 庭少了幾台嬰兒車的蹤影，接著是大班，一年級， 二年級，四年級，五年級，國一。

是因為準備要上高年級了，有支錶才會自己做時 間管理。 為了趕跨年和新年檔期，月滿劇場在年末便 落成啟用。 跨年夜那天下午，我和哥一樣坐在中庭的噴

大人開始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什麼房價上

水池旁等著老媽回來，但我們好像壓根就忘記了

漲、三鐵會開到家裡來之類的，可以聽得出來她

那天是月底，不管跨年與否，媽都是必須在公司

們語氣中的不安被漸漸掃去，隨之而來的是期待

忙著盤點、結算，不到凌晨是不會回來的。

和希望。

我們只是呆呆地坐著，左面的牆外傳來陣陣

「今天跟著媽去公司，路過那個月滿什麼的

的音樂聲，或許是為了今晚的表演做的彩排吧，

東西的時候，我有看到那個白色建築物的全貌，

鼓聲和電吉他的聲音透過巨大的黑色音響敲擊我

中間是個大舞台，前面半圓形的地方全部都是座

們的鼓膜，我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了一個頂著龐克

位，起碼可以坐兩萬個人吧。」我對著哥誇張得

頭的男孩大比「Rock」的手勢。

比劃著。 「媽說今年年底月滿劇場就會蓋…蓋好了， 到時候我們再去走走吧。」哥因為沙塵太多，外

「 一， 二， 三， ㄚ ˇ， ㄚ， ㄚ ˊ， ㄚ ˋ， ㄏㄚ，ㄏㄚ ˊ，ㄏㄚ，ㄏㄚ ˇ。」好像是正測試 著麥克風。

加秋季到了尾聲，犯了過敏，整天遮著鼻子，時

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習慣了噪音，我們在嘈雜

不時用力的吸，把鼻涕全吞下肚裡，垃圾筒裡的

的音樂聲和人聲中沉沉睡去，在夢裡，我看到丁

衛生紙堆已經滿了出來。

棟的小妹妹一個人趴在噴水池上，奮力的摳著彈

「欸，要不要下去摳彈珠，現在這個時間剛

珠，她的手指磨損得非常嚴重，左邊缺一個角，

好沒人耶。」或許是因為禮拜三大部分的小學生

右邊缺一個角的，突然間噴水池噴出了水來，她

都會參加放學後的才藝班吧，中庭沒有半個人的

大聲地尖叫了一聲，著急的往後退，她的腳背撞

蹤影。

到了堅硬的石子堤防，然後摔了個四腳朝天，還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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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聲哭了起來。

落，像是土石流的大石塊一樣，棄置在堤防旁。

我急著想前去安慰她，但我的視線卻被那噴

整個社區的燈都亮著，是為了見證這個新落

水池給吸引住了，不是因為那些彈珠在水裡閃耀

成的劇場的第一次跨年嗎？還是只是因為被吵得

出晶瑩的柔光，而是發現彈珠華麗的顏色被逐個

完全睡不著呢？又或是聽見寶箱開啟的聲音，等

褪去，變成一顆顆純白的保麗龍球，然後一點一

等孩子們就會蜂擁而至，撿起一顆顆彈珠，擺進

點地被沖刷，直到成了碎屑，與水一同被吸到了

自己的收藏盒裡嗎？我並不知道，我只是看著整

水溝蓋裡頭。

個社區的燈火和劇場的彩色燈光把彈珠照得如此

醒來時，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天空中薄薄的 雲，被聚光燈照得紅一塊、紫一塊的，哥還熟睡

晶瑩剔透，七彩奪目，像是吸飽彩虹的水珠，落 在這個堤防之中，靜靜的沉睡在這裡。

著，還沒來得及搖醒他，我便發現地面在震動，

我想捲起她們，全部撈進口袋裡，然後等到

原本以為是地震，卻感覺這震動有著一定的頻率

孩子們歡騰的打開自動門，從甲乙丙丁大樓中跑

和固定的強度，而且不是左右搖晃而是上下的大

出來到噴水池旁集合時，再一個個的分給他們。

幅度震動，好像震央就在自己腳底下似的。

「他們要下來了吧，等等哥起來的時候也讓

「三天三夜的三天半夜！跳舞不要停歇！」

他自己挑幾顆喜歡的吧。」心底有股甜甜的感覺

「三天三夜的三天半夜！漂浮只靠音樂！」

油然而生。

「三天三夜的三天半夜！全身只剩汗水！」 「 三 天 三 夜 的 三 天 半 夜！ Ba ！ Ba ！ Ba ！…」 月滿劇場那頭傳來張惠妹《三天三夜》的音 樂聲、尖叫聲和數千個觀眾雙腳一起離地、然後 著地的聲音。

一顆顆頭從窗戶中探出，大的、小的，每一 個人都用力地向外看去，只不過視線不是對著滿 池的彈珠，而是圍牆外的七彩世界。 哥醒了過來，看了看手上的錶，懶散的說著： 「已經這個時間了，我們去月滿劇場看看吧。」 他就連一眼也沒有看向滿池的彈珠。

整個社區都在地震。

「五、四、三、二、一，Happy New Year!」

整個城市都在地震。

雖然那時的我還沒學過什麼英文，但我知道那聲

噴水池也隨之晃動了起來，我看著上頭的彈

音是要我和自己的童年告別。

珠一顆接著一顆的被震出水泥山丘、滾落、撞到 碎石堤防後停了下來。 整個噴水池成了彈珠池，我睜大眼看著從小 到大我們一直嘗試摳出的珍寶，卻在一夕之間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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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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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ueen cell

晨起，他會走向窗邊，拉開客廳唯一對外窗的窗簾，才能讓

孵 床

陽光局部打亮這個被黯淡的色彩長期淤悶的昏沉空間。

四十年的老公寓，採光不良，動線侷促，家具和牆壁滿是使 用和磨損的痕跡，電燈開關佈滿黑灰色手紋，廚房瓷磚的縫 隙卡滿陳年的油漬，燒茶的鐵壺底部薰得暈黃，油漆粉屑潮 溼就剝落，一下雨就漏水，他和年邁的姊姊只是會慣性的拿 著洗衣的塑膠盆來接水，大雨傾盆時，像鐘擺一樣規律的滴 答聲會持續整夜。

◎A z u r e

空氣裡仍然充斥著那個味道，那種舊報紙長時間受潮，邊緣 就開始捲曲，泛起黃漬的味道。

有時他會覺得這些味道也許是從自己開始散發出來的，上個 月剛過了五十九歲的生日，逢九不慶生，他照例去市場口修 鞋，還多磨了幾雙年輕人在網路上買的鞋，鞋底品質通常都 很粗糙，用刀片在鞋底多加幾道紋路，讓鞋紋不會太平滑。

他覺得時間也是這樣在他的日子上劃出無數道細小的刮痕， 還無法像龜裂的鞋面一樣能縫合、補皮、重新拋亮，只是持 續的讓他視線模糊、腰骨傾斜、手上結滿無法磨平的厚繭。

好幾個鐘頭都一直屈身在矮小木椅上，磨完後他的尾椎襲來 一陣酸麻，感覺肺葉都被這個斜度壓迫的難受，花了好一段 時間才直起身來，在只能頹著身體等脊椎費力撐起的這幾分 鐘，他想起以前在鄉下老家夜晚的田野邊獨自摸黑行走，聞 到白天殘留焚田的焦味和沒被燒盡的稻桿彎折的弧度，就像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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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查覺在自己的房間和使

他現在一樣。 他和姊姊雖然各自擁有一間

用完的浴室裡，都充滿著如同

那天晚上難得買兩碗牛肉麵和

房，但緊緊相連，是隔音很差

老舊的中藥行或舊書店才有的

滷菜回家，圓桌上總是放滿姐

的傳統木隔間，沒有對外窗，

蕭索氣味，鏡子照映出的鬆弛

姐的裁縫衣料，要在上面吃飯

僅靠隔間牆上方開的三個小窗

的皮膚好像長時間置放在黑暗

總得將笨重的剪刀、拉鏈、碎

通風，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聽得

的木櫃裡萎縮的藥材，白髮日

布、魔鬼氈、細小的大頭針移

一清二楚。

漸稀疏，一點一點附著霉垢似 的黑斑遍佈在眼周，他越來越

位，今天工廠給了姊姊一批款 式老沉的肉色胸罩要車上背

青少年時性徵如同一夜醒來，

不忍看著自己身上這些朽壞的

鉤，他看著交疊放在桌上的半

更像是必須到處尋找最隱蔽暗

局部特寫。

成品胸罩，怎麼樣都沒辦法動

處，藏放寫滿祕密的日記本一

手將它們移開，只清走了一塊

樣壓抑的苦悶，慾望缺少足夠

不再看鏡子之後，他把視線擺

能讓他和姐姐對坐著吃飯的小

的空間養分成為孵床，無從安

在窗外，開在水藍浴缸上面，

空間。

頓，也無法從體驗中採樣。

半身高的對外窗，和隔壁棟只 隔著一條狹小窄長的防火巷，

父親早逝，他在家裡一直都是

家裡大小事都由姊姊和母親在

踩到剝落的磁磚會黏在腳底的

唯一的男生，這些女性用品時

打理發落，他的自我如同浸在

老浴室沒有抽風設施，夏天濕

常都在廁所的洗衣籃、陽台的

鹽水中快速鏽壞的鐵，成為一

悶難耐，還是要敞開一條縫隙

曬衣架甚至母親放錯在自己衣

個沉默不擅言詞、神情漠然、

透氣，為了隱蔽只能坐在浴缸

物裡隨處可見，太過坦露的存

不懂表達的傳統男人，對待每

的角落裡快速沖洗完畢。

在讓他只能不停在心裡堆放好

段關係都缺少深入的自覺，難

奇和彆扭。

以把理解建構的具體完整。

某一天炙熱的夏夜他發現這個 高度，剛好可以看見對面戶樓

這些用品就像女體本身，精微

以至於獨身到晚年，只能和早

下透出的光線，他邊用肥皂搓

的繡縫著半透明的蕾絲花邊，

年喪偶、又沒有小孩的姊姊繼

洗雙手上的油漬和黏膠，把臉

碰觸的時候指尖如同觸到濃稠

續和這棟老房子相依度日，靜

貼近敞開的窗側，那個透出鵝

如蜜的蕊，褪去它眼前就會敞

置在總是遲到好幾天才記得撕

黃光線的空間似乎是個臥房，

開一條可以收納一切、溫暖黏

去日曆的粗鈍日常裡。

和他所居的公寓一樣款式的毛

膩的開口。

玻璃窗是半開著，淡紫色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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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卻讓他一直用視線追

到這個歲數竟然發現自己似乎

逐她進入房間在光線裡一舉一

有偷窺的癖好，他為此失眠了

突然看見一隻白皙的手伸出窗

動的身影，臉頰已經不自覺得

一段時間，直到嚴重到無法繼

外要收取掛在屋簷下的白色毛

完全貼緊玻璃，直到水溫總是

續擺攤修鞋，才偷偷去熟識的

巾，第一次抓空了整個衣架大

不穩的老式熱水器突然讓蓮蓬

藥房拿安眠藥，藥師提醒若失

幅度晃動。

頭沖出冷冽的冰水，才讓他回

眠狀況維持太久，可能是老年

過神來。

憂鬱症，提醒他一些會隨著時

簾垂落在兩旁。

間日益嚴重惡化的徵兆，若都

手的主人索性探出了上半身， 是個金髮的外國少女，柔軟的

後來的幾個月他就會在洗澡時

出現一定要去醫院就診，開了

長髮在腦後盤起澎圓的髮髻，

無法克制的窺望那個房間，看

一個月份的藥量給他。

標 緻 的 側 面 線 條、 細 挺 的 鼻

過她靠近窗邊查看傍晚突然降

尖，瘦小的肩膀套著一件微透

下的雨勢，回過身順勢脫下上

他也無法歸納解釋，身體裡就

出膚色的白色罩衫，胸前的兩

衣，坦露出光滑的背，和朋友

突然被那天的畫面啟蒙了一種

顆扣子敞開，隨著她的動作隱

講電話時手指會慣性捲著髮

隱性的、像關鍵字一樣精準的

現出桃粉色的素色胸罩邊緣包

尾，戴著耳機靠在窗邊看書，

原生指令，入骨的需求逐漸增

裹著白淨的胸線。

偶爾跟著節奏搖擺頭部，跟著

加密度，卻也脆弱的像雜質一

哼唱幾句，周六下午會傳來三

樣無法聚合，只能放縱她在想

他知道自己應該要盡快收起視

至四個小時的鋼琴聲，他會忍

像裡盛開，讓人那麼的渴望，

線，卻不自覺的把背脊拉長試

不住想要聽清楚她漂亮的指尖

卻也那麼的不忍觸及。

著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他停止

創造出的每個音符。 某一天他聽來修鞋的鄰居閒聊

了動作，放在腳邊的蓮蓬頭不 他熱衷的收集這些像審慎的挑

提起，她是社區教會外籍牧師

選自己日記裡的每個字，用尖

的女兒，星期天會跟父親一起

體內彷彿儘剩最低電量的電

端最細的鑷子和不會造成損傷

上教會彈琴，他曾在星期天早

瓶，突然接通了錯誤的負極，

的力道夾起它們，放進保存液

晨故意在往教會的路上來回散

感知被逆電流貫穿，逬出的火

裡製成專屬的標本。

步，有一天真的碰上和父親一

斷的沖著腳背。

起出門的她。

花燒熔了理智的接縫處。 他也曾對自己過於誠實醜怪的 那個探出身拿毛巾的動作不到

欲望感到衝突惶恐，沒想到活

她穿著素淨的白色短袖連身洋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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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梳著亮麗的公主頭，腳上

璃壺，還是溫的。

爪，初生的濕溽、溫暖，淨白 的肌膚下透出細細的血管，覆

穿著桃粉色的低跟涼鞋，看著 2. Rosetta

著一層細軟的絨毛。

像一個在畢業舞會上怯場的無

廉價旅社的房間只有一盞橘黃

彷彿此時只要縱容自己將一切

助少年，完全沒想到還能聽到

的燈光，讓空間清晰的部分僅

褪去，像殼內的薄膜把彼此包

自己的心臟瞬間如幫浦一樣強

存一條窄仄的縫隙。

覆在這個溫暖的孵床中央，體

他迎面走來，一起微笑的點頭 打招呼，他完全不敢直視她，

內某種失去生機養分的事物就

烈推進的加速聲。 黑暗如子宮的內襯讓欲念著

可以被重新孵化。

和他們錯身而過之後，瞬間下

床，恍惚的氣氛成為羊水足以

墜一樣的失落感襲來，他很清

孕育一切，不見光的事物，空

他特地花了大錢買一整個晚

楚，這個情況，無論怎麼看，

氣裡飄散著各種使用習慣殘留

上，甚至挪用修鞋這二十多年

那個笑容都只不過是對一個長

的 複 雜 味 道， 細 小 的 粉 塵 飛

來極少提領的固定積蓄，透過

者禮貌的招呼而已。

散，空調維持不舒適的低溫，

各種詭祕的管道，買到一個最

女孩從黑暗裡緩緩爬到床邊光

貼近自己描述牧師女兒的外國

此時他總會想起某一個周末來

源的縫隙裡坐下，指尖如鳥喙

女孩，當作塗裝自己濃稠欲望

他的鞋攤修一雙黑色麂皮高跟

啄 開 硬 殼， 將 全 身 的 衣 物 褪

的素模。

鞋的少婦說，她要穿這雙鞋參

去。 她如此年輕無瑕，含苞一樣稚

加父親的葬禮，他每天早晨起 來都會替母親煮一壺咖啡，煮

她看起來大概也才二十出頭，

嫩，對照著自己的身體如老朽

完他會慣例的坐在單人沙發上

眉眼間下陷屬於外國人的深刻

的 腐 木， 長 著 一 層 鬆 弛 的 厚

看報紙。

輪廓，及肩柔軟的金髮，暗褐

蘚，感覺胸腔裡的肺葉都羞愧

色彷彿種核的雙眼，微微隆起

的萎縮，呼吸開始短促緊繃，

母親一個小時後起床，掀開他

小 巧 的 乳 房， 平 實 的 骨 架 線

身體一直僵硬在一進房就坐定

覆蓋在臉上的報紙，發現他偏

條，雙腿間藏著深鬱的密林，

的藤椅上，雙掌放在膝上不自

過頭，舌頭微微翻吐，已經斷

沒有表情的凝視著他。

覺的加重力道，深陷進膝骨的 兩個凹槽中，根本提不起勇氣

了氣，死亡來臨絲毫不舖張的 如同只是一隻蟲蠅墜地，滿室

看起來就是一隻剛破殼的雛

的咖啡香還未散去，爐上的玻

鳥， 脆 弱 的 羽 翅 和 細 瘦 的 趾

起身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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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覺得自己

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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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謹慎的慢慢蹲下，明知彼 此無法溝通，他還是學她搖起

此時的感受圍成了一個圈，既

一串銀鈴似安撫的說：

沒起頭也結不了尾，這個行為

「40 minutes have been

就像供需鏈一樣協調，貼近本

over。」說著一邊抓起一搓頭

能的覓食，但現在一個在擬想

髮順開髮尾的分岔。

「別怕，別怕。」

己面前，才深切的體認到妄念

他聽不懂英文，聽起來感覺像

過了一陣子她終於將肢體放

和現實從中線斷裂的距離，他

是搖響一串銀製的鈴鐺，仍然

鬆，拉好散亂在地上的被單重

不適合做這種事，做了感覺最

沒有任何動靜，女孩索性自己

新裹回胸前，感覺她的肌膚乾

後能將自己癒合的縫線就真的

起 身， 單 膝 跪 地 伏 身 在 他 面

燥冷涼，便伸手替她把被單覆

會完全繃裂了。

前，伸手就往他的褲頭探去，

住她整個露出的雙腿，她眼底

他驚嚇的立刻用力抓住她的手

的困惑更深，剛進房間那種機

腕。

械式的冷漠替換上有些茫然無

裡才會成形的女孩脫光站在自

他付了錢，這是場交換利益的

措 的 神 情， 收 起 雙 腿 抱 著 膝

買賣，無關意願和接納，沒想 到金錢的介入讓他覺得自己似

「Please not hit me ！」女

蓋，將下巴托靠在膝上，不自

乎把她當成玩偶或飼料隨意的

孩馬上懼怕僵硬的任他抓著雙

在的將視線停放他佈滿粗繭的

對待，感受一滲入意識，就讓

手側倒在地上，臉埋向地毯，

手。

他更無法盡情放任演出那個想

整個身體都蜷缩起來顫抖的低

像中的自己，一點微響都能讓

喊。

他注意到她的腳掌，職業習性 的觀察，修長的腳形，骨緣清

自信出現一道深刻的裂縫，完 「別怕！別怕呀！我沒有要做

晰 的 腳 趾， 足 弓 的 弧 度 很 正

什麼。」他像唸給自己聽一樣

常， 適 合 半 彎 或 圓 型 楦 頭 的

時間閃逝，他始終低著頭沒有

慌 張 的 撐 起 身， 額 間 滿 是 冷

鞋，接著發現她的小拇指外邊

動作，旅舍外面就是熱鬧的夜

汗，感覺握在手中的手骨沒有

側都有磨擦紅腫的痕跡，前端

市，讓室內的暗沉安靜開始干

任何份量。

還稍微磨破了皮，一看就知道

全無法動彈。

是她腳上那雙廉價不合腳的高

擾進窗外的雜訊，低溫讓女孩 盤起腿，拉開被單裹住身體，

看她從披散臉旁金髮的間隙

本來蠟般凝固的表情開始困

中，投射出被驚嚇雛獸一樣不

惑，從喉嚨幾乎用氣音低低的

信 任 的 眼 神， 他 放 輕 手 的 力

跟涼鞋造成的。

她光是從進房間走到床旁脫鞋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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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步伐就一拐一拐很不穩定，

調，錯開身一前一後的走，他

鞋，金屬頭質面、腳跟部分半

鞋子完全無法承擔行走時各部

本來就特地選了一個離平常慣

摟空的橄欖綠低跟鞋、褐色豹

位受力的壓迫，應該把她的腳

性活動的區域很遠的地方，完

班點綴黑色蝴蝶結的娃娃鞋、

擠壓的十分難受。

全不熟悉的巷弄構局和攤販，

腳踝綁帶的蘋果紅高跟鞋和雕

讓他每轉進一條路都要先記下

著細花紋的牛津鞋。

他明知道自己花錢買了她，成

附近醒目的看板。 他費了點力氣才蹲跪在她面

為供給這條城市底下分支的暗 流繼續拓寬的投資者之一，此

假日的觀光夜市塞滿人流，第

前，將她腳上的鞋脫下，捧著

刻心裡漲滿的憐惜顯得虛情無

一次被沖散他回頭找到她之

她的腳掌在手中，感覺足弓的

用，但還是起身拿起她放在床

後， 她 開 始 一 路 抓 緊 他 的 手

彎弧和自己虎口的掌緣恰好的

邊櫃上的衣服，用動作示意她

腕，在今晚之前，他一直覺得

嵌合，彷彿就是她最理想合腳

可以穿回去，等女孩乖順的把

上了年紀後，走在人群裡就像

的鞋，心裡不自覺觸發了一陣

衣服穿上，便開了門繼續用手

會被這種跟不上的快速稀釋成

無可命名的激動，雙手慎重的

勢引領她出門，一穿上鞋站起

半透明，就算快跌倒也不見得

承受這雙腳像專注的摸骨師，

身，她果然又為了站穩，重心

會被注意，此時他卻感覺四周

渴望可以唸出她每一段骨節的

稍微搖晃了一下。

的目光用不同神色的評判力道

讀音。

吸引凝聚在他們之間。 他指著她小指邊側的淤紅搖搖

她跟在他身後一直不安的煽動 著 雙 眼， 四 處 沒 有 定 點 的 張

他只是繼續快步的走，看到鞋

頭，一回頭就請店員把那雙涼

望，肩膀往內微縮，十指緊抓

店就稍微停佇，拿起一雙女鞋

鞋處理掉，順便請她找來會說

在一起，顯得十分緊張。

檢視做工和材質，繞了快一個

簡單英文的店員，對女孩說：

鐘頭找到他滿意的店之後，帶 出了旅社的門，外面的喧鬧跟

著她走進去，讓她在試穿椅上

「挑妳喜歡的，要買幾雙都可

短促閃爍的霓燈，讓在房裡本

坐下，因為遲疑睜大的褐色雙

以。」

來像流沙一樣凝滯的時間，開

眼不停的跟著他的每個動作，

始流動，冰涼的皮膚接觸到空

眼前馬上就擺滿好幾雙款式不

她聽到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複

氣的濕悶讓他鬆了一口氣。

同、圓型楦頭的鞋。

雜難解的經歷早就讓她刻磨出 雕像的本領，她稍微舉高視線

兩個人稍微適應彼此走路的步

從左到右排開有素面杏色的皮

正眼看了他幾秒，終於把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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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縮的肩膀放下，孩子氣的把

同，讓他在心裡暗自的希望這

兩個腳掌抬起、腳趾交疊前後

雙鞋，可以陪著她一直走，走

晃蕩，細細的掃視過眼前的每

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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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回房間。

打開房門，裡面依舊充滿著也 許再也不會消散的蕭索氣味，

一雙鞋，之後伸出左腳套進那 雙蘋果紅的高跟鞋，偏過頭輕

在離開之前，女孩用印著剛剛

每個不被光線眷顧的角落都像

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很滿意，便

旅社名字的原子筆，抓起他的

一個個逐漸發黑的洞，他不想

把右腳也穿上，把兩支腳踝的

手心在上面寫下一串草寫英文

脫下這身衣服，似乎還留戀著

綁帶都繫好之後，穩當的站起

之後，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草

夜晚真實入住夢境時自己的儀

身。

莓口味的棒棒糖塞到他手中，

態。

把手心擺回他面前，對不熟識 他看著那雙鞋毫無縫隙的承接

英文單字和已經很久沒碰這種

他連襪子都沒脫，便側躺到床

住她的腳，軟適的皮面順依著

甜膩玩意的他，這兩樣東西像

上，從口袋裡拿出那隻棒棒糖

腳形的緣線包覆，完美的與腳

在旅程中得到的新奇紀念品。

拆開包裝，看著手心上那串美 麗的符文。

後踵貼齊，預留腳趾最適宜的 活動空間，像鑰匙滑順的卡入

「蘿賽塔。」 「蘿賽塔。」

每一格鎖芯。 她使用中文，一個字一個字音 她向前走了幾步，每一步都一

韻圓滑方正的說，名字最後一

輕聲的啟唇，最後一個字他也

吋吋矯正回復她本來該有的美

個字刻意彈舌的發音，聽在他

模仿已經錄製到記憶深處的發

麗 儀 態， 襯 托 她 的 高 挑、 勻

耳裡像她當場就發明了一個新

音，刻意的彈舌，卻覺得自己

稱，他今晚第一次笑了，像為

的音階一樣迷人。

永遠，永遠，都無法再唱出她 口中的音階。

了蜂后忠誠的獻出身上唯一能 拔除生命的毒針一樣滿足。

下 了 計 程 車， 走 回 熟 悉 的 街 景，日常的味覺觸感全部醒了

他將棒棒糖放入口中，嘴裡滿

在回程的路上她仍然抓著他的

過來，一步一步堅實的從一場

是像含入一滴瞬間就揮發的香

手腕，在接近旅社的最後一個

恍若經歷一場遠行的遭遇裡歸

水一樣香甜的味道，他閉上眼

路口分開，她行走的速度變得

回原位，他帶了兩人份的豆漿

睛捲動舌尖，深深的品嚐，彷

安穩輕快，和來這裡之前的找

和蔥花鹹餅回家，對著剛起床

彿，在吸吮她的腳趾頭。

不到支點似的搖擺跛腳完全不

的姊姊說了一句趁熱吃，便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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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子女士

拾 ◎ 羽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此想著。

……不過那具體來說究竟是指什麼呢？

反正也不會給任何人造成麻煩。

是人生活過的歲數？吃過的東西？看見

如果是幾年前，恐怕還會在意女兒的想

的事物？有時候注意到，卻從來沒有數過越

法，不過愛織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到底是

來越多的皺紋？還是……？

一年還是兩年，又或是更久呢？

實子半瞇著眼睛，可能是老了的關係，

……實子想著又瞇起眼睛，思緒轉到了

她覺得近幾年忘記的事情比想像中還要多，

她愛吃的食物、她喜歡看的小說與作家、還

儘管如此，她也沒有打算為此改變。

有愛著她的人。

可能忘記了更好一些，實子從來沒有對

東太郎，實子總喜歡喊他東，不論是模

此下這個結論，但她覺得自己的內心就是如

仿相聲音班的咚咚咚，或是刻意說成冬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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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那都是唯有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才能明 白的暗語。 不可否認的世界上沒有比東太郎還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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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她都忘了，包含剛才所想的。 可是最近書好像都變貴，現在一本的價 錢，以往可能可以多買一本，甚至還有找。

她的人了，雖然實子一點也想不起來當初到

錢 …… 實 子 下 意 識 的 想 伸 手 摸 一 摸 口

底是愛他的哪一點，從開始到結束都很不可

袋，她發現口袋裡沒有錢，她顯得很慌張，

思議。

然後開始怪叫起來。

可是實子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

「啊，不可以，妳不可以亂動。」

東太郎離開人世的那一年，他突然多出了許

陌生的女子進入實子的眼中，實子感到

多嗜好，就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少年般，

不安，因為她想不起來她是誰，卻又在哪裡

從來都不太愛出門的他，開始要求女兒帶他

看過。實子努力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說出

們到處去玩，甚至自己一個人開始旅行。

連自己都聽不懂的話，讓那名女子想盡辦法

實子覺得太累了，她跟不上他的想法與 他的步伐，那時候她也才明白每次逼著東太 郎出門他的想法。 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在東離去的前幾

的把她壓回輪椅上。 不過就算不那麼用力，實子也不覺得自 己有能從輪椅上站起來的力氣。 ……

天，他出奇的安靜，彷彿已經接受即將到來

實子突然安靜了，這在那名女子心中，

的事情。難得的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把一切

雖然可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她可能不

認為不重要的東西都丟了，那其中也包含許

會注意到每次實子回歸於安靜之時，她總是

多充滿兩人回憶的物品，那幾天實子還經常

看著遠方的天空。

對他發火。

她會變的安詳、平靜，最終甚至睡去，

「這樣就好了。」

很快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包含自己與自己的

東總會邊看著遠方，邊這樣說到，他的

名字。

表情就如同他離去時一樣安詳。 實子邊想著，她覺得自己有些恍神。 她眨了眨眼睛，她很久沒有去書局買書， 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的一個訊息，不過

偶爾也會想起來的，片段、零散、若有 似無的像夢一般。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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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名兒 圖＋文 o

coh

天朗氣清，窗戶映出實時的天氣資訊，男

大概是為了守護父母的遺物吧。他們的家

子聽從了智能系統的提議，穿上透氣舒適的休

有如一個時空連接點，在家獨處時，常有一些

閒服，揹著黑色背包外出。這不是工作天，壓

父母相處的影像在腦海閃過，縱然他出生太晚，

力驟減，他的步伐也顯得格外輕快。

來不及跟父親見面，但血緣的牽絆始終起著重

這笑容含蓄的人獨居多年，是個遺腹子，

要的作用。

從沒見過父親一面，母親也在他少年時遭遇車

路邊有一家快餐店，每天二十四小時營業，

禍身亡。有人說他父母緣薄，他不以為意，因

是男子每天的必經之路。他是這裡的常客，每

為他深明人類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勝過強大的

次步經快餐店的自動門，總會忍不住的偷瞄一

命運。男子在離開大廈前跟值班管理員寒暄幾

眼，連他本人都沒有發現這個老習慣。若找心

句，他有一個不起眼的身份——業主立案法團

理醫生來檢查一下，或會被判斷為某一種情況

的委員，大部分居民也認識他，在碰面時總會

輕微的強迫症。

互相打招呼。

在這悖謬年代，誰都有病，誰都自以為正

是什麼原因讓他願意擔當這個職位？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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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輾轉轉，經過了兩段車程、一段路程，

路上人太多，少女被途人撞了一下，幸好

男子進到一處陌生的地方，是個位於工業大廈

力度不大，沒有造成受傷。她回過神來並走到

的大單位。陌生是由於每個跟他說話的人都非

人流較少的角落，從背包取出紙筆，迅速寫下

常客氣，對他們來說，他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個

一個地址，然後謹慎的塞進牛仔褲的口袋。

客人。空調把室內溫度調整為很冷、很冷，用

還好，她還有印象。

意是保護一堆排列整齊的商業機器，外型酷似

看起來，少女不屬於這個地方，這不是打

藥丸，金屬表面刻上了Ｔｈｅ Ｐｉｌｌ的字

扮和外型的問題，僅僅是其身上散發出的一種

樣，還有一組夾雜著英文和數字的編號。

氣息，讓人有著這模糊錯亂的感覺。要離開大

閉上雙眼你最掛念誰，一抹黑暗降臨，接

堂一點也不輕鬆，這可是全國人口密度最高的

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應當順利無阻。

城市，這裡也是眾所周知最繁忙的火車站。前

沒錯，在意外發生前，在遭遇困難前，人

去計程車站，路程雖短，她卻花掉不少時間，

總抱著樂觀的心情迎接未來。

步姿也豪邁得不像一個討人喜愛的少女，自然

陽光來襲，少女用手遮擋強光，稍一會兒

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她才能適應環境的轉變。車站大堂川流不息，

用力拉開車門，少女探頭進內。司機是個

外表年輕、充滿活力的她步出閘機。她看起來

滿臉鬍子的中年漢，皮膚黝黑，外型略帶一點

約二十歲，稚氣未脫，揹著一個多彩的小背包，

滄桑，聲音又是出奇的洪亮。伴隨他的是一顆

穿著時尚可愛，就是一個讓人一見傾心的可人

機械眼睛，它會在開車後展開拍攝的工作，記

兒

錄服務內容、影像、聲音、行車狀況，作為改

然而，一片痴呆竟停留在其臉上，混亂著

善服務的參考資料。快要來不及，她必須節省

表情，她愣了愣，急忙顧看自己的身體，說是

時間，顧不了那顆感覺詭異、窺視般的眼睛，

檢查或會貼切一點。她神色慌張，打算查看身

她急忙遞上紙條，請司機把她送往目的地，司

上的每一處細節，那充滿了恐懼的眼神就好像

機看過紙條後露出微笑。

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似的，她無法相信

「喀喀，真是個好日子呢……」他如此反

圓大明亮的雙眼，以及每一根纖細的手指。右

應。

手的白色電子手錶悄悄提示著時間，她再次露

跟大部分的司機一樣，給少女選上的司機

出驚愕的眼神，那一片痴呆瞬即進駐了整個驅

非常健談，天南地北、無所不談，長期工作所

體，支配著從上至下所有的神經。

引起的寂寞在暗中催逼著他，要把知道的一切

小說

- 84 -

說出來，盡情告訴後座上的短暫朋友。另一方

心思拉回來。

面，少女心不在焉，似乎在想別的事情，她不

司機大笑唸著：「周映彤、周映彤，真是

是完全不理會司機，她作過不太賣力的嘗試，

個好名字……」內心的興奮沒作保留的寫滿臉

可是司機那陌生而古老的口音也要負上部分責

上。

任，這害她無法明白大部分的單詞，形成了單

這應當陌生的姓名組合帶來了奇妙的親切

向性的溝通。

感，少女把感受藏得妥妥當當，所謂萍水相逢，

行車道如常的擁擠，機動車數目驚人，亂

面對這交了十五分鐘的短暫朋友，她認為沒坦

中有序，這是苦難城的特色之一。騎士們熟練

白的必要。無論如何，司機的難題在一瞬間給

地找出容許超車的空隙，計程車、私人車、其

陌生人解決了，這確實值得慶賀。

他中型或大型車輛只好乖乖以慢速行駛。嚴重

好事接踵而來，在閒聊期間，車子已經駛

的交通堵塞耽誤了行程，烏龜爬行般的慢駛導

出了交通受阻的地帶，踏上了暢通的高速公路，

致每一秒鐘的掠過都是一種煎熬，少女看著窗

司機樂見這狀況，但少女的臉色沒有因而改善。

外，顯得憂心忡忡，內心的焦慮不斷放大加劇，

電子手錶精確且不懂說謊，她覺得好孤單，覺

是種旁人無法理解的心理考驗。

得整個世界都沒有人了解自己的心理，她默不

透過倒後鏡的反映，司機窺看著少女的心

作聲，目光始終停留窗外，卻是失去了焦點、

情，他沒有不軌企圖，只是後座上的可人兒讓

模糊了影像，她恨不得自己馬上消失，消失於

他想起尚在老婆肚腹中的女兒。近來最傷他腦

這個從不屬於她的時空裡。

筋的就是要為女兒想出一個好名字，由父親為

司機見狀，立即加快車速，想要報答起名

孩子起名兒，這是他們成婚後的一項共識，也

的恩情。不消一會兒，少女顯然感受到車速的

是老婆給予他的尊重。

提升，她語氣淡然的告訴司機不用加速了，因

司機健談，樂意傾吐心事，他把煩惱告訴

為她斷定自己來不及出席那場婚禮，讓車子安

少女，這意外地引起她的興趣。她把目光從車

全抵達目的地就行了。司機雖感可惜，但這畢

窗轉移到前方，停留在張貼於車內的司機證上，

竟是客人的吩咐，他只好尊重對方的決定。

一個女性化的名字頑皮地從她嘴裡溜出來。對

不久後，司機漸漸忍受不了車內的寂靜，

於名字的來由，她竟然沒有半點印象，嘗試去

這男子漢從小到大都喜歡熱鬧，常常招待老朋

找也找不著一絲頭緒。當她陷入了不必要的沉

友到家裡敘舊。在午夜一起欣賞足球賽事，一

思，司機的話語、洪亮開朗的嗓音又再把她的

伙人把酒言歡，一支支冰凍的啤酒、一碟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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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的炒花生也是不能缺席的。倒後鏡反映出少

兒的名字——周映彤。

女不甘心的表情，司機沒想出什麼逗她開心的

他自知無法親眼看著女兒出生，她的成長、

主意，只好再次回到女兒的話題上。

學習、工作、戀愛、婚姻，包括整個未來，所

他跟老婆結婚有十個年頭了，老婆一直渴

有的畫面裡都缺少了父親的樣子，每一個場合、

望生一個女兒。等了又等，無數的期待換來了

每一張照片都存在著抹不去的遺憾。

同樣多的失望，甚至找醫生進行了詳細的檢查，

要是將來有了時光機器，他知道女兒會找

也找不出問題所在，他們幾乎都要絕望了。

個機會回來見他一面。

老天爺的手法總教人意想不到，當人勉強

距離生產期尚有一個多月，女兒來不及出

去追求某個事物，就要那人看不見它的影兒；

生，他想象得到女兒呱呱落地的情景。嬰兒吵

當人願意放棄堅持，或可叫作向命運屈服，祂

吵鬧鬧、哭聲響亮，響徹整個分娩室，他跟老

就會把心肝寶貝完好的歸還，人的渺小顯而易

婆禁不住流下父母親疼惜女兒的眼淚，淺淺的、

見。

止不住的、不欲拭乾的，他不可能去經歷一切

關 於 親 情 的 話 題 每 每 能 夠 牽 動 少 女 的 意

女兒的關於，他被命運狠狠拒於門外。

念，父親這個不容易擔當的新身份使司機充滿

當下，這位準父親唯一能作的是保護別人

期待，他知道這是個混濁的世代，社會上有太

的女兒，是後座上那張半帶憂愁的臉兒，司機

多的罪惡將不斷纏繞他的孩子，無數的成長問

果斷地扭動方向盤，在電光火石間他選擇了保

題也將屢次考驗她的品格。可是，在言談間這

全少女的性命，時間好像拉得很長、很長，說

位準父親始終掩不住內心的期盼和熱情。老婆

不定只是他們說話的速度變快了許多、許多。

年紀非輕，在女兒出生後，兩夫婦也不打算再

少女無法理解對方怎可能如此愚蠢，怎可

生育，他們會把一切的關愛集中在女兒身上，

能 犧 牲 自 己 來 救 回 一 個 陌 生 人。 她 不 理 解，

這種事沒有好壞之分，這種事只能拭目以待。

完全不能理解，她目瞪口呆，她痛恨自己乘上

機械眼睛持續拍攝著他們的對話，同時記

了這黑色計程車，她希望一切得以重來，可是

錄著行車狀況，少女始終逃避著它的目光。

「碰」的一聲巨響依時出現，計程車的車身已

在高速公路上，一輛小型貨車竟作逆向行

被撞得扭曲變形，幾乎成為一堆廢鐵。

駛，以瘋狂的速度撞向這注定無法抵達目的地

後座上的她勉強捱過了巨大的衝擊力，她

的黑色計程車，計程車司機沒有足夠的時間避

幾乎能夠肯定自己的胸骨發生了骨折，發出連

開貨車，在千鈞一髮之際，他腦海裡閃耀著女

聲的咳嗽，還依稀嘗到了鮮血的味道，前方玻

小說

- 86 -

璃的碎片相繼撞落她的臉上，她暫時無法睜開眼

入了一項錯誤指令，剛好觸及了程序上一個隱藏

睛。司機的嗓音從前方傳來，不再像當初般洪亮，

的漏洞，繼而造成了一連串問題，包括錯誤的替

生命的氣息已漸漸變得薄弱，他自知距離死亡不

身和時間，導致男子無法出席父母當年的婚禮。

遠了，臉上卻仍舊掛著一絲微笑，他用最後的力

為了彌補此事，服務商向男子鄭重道歉，他得到

氣把遺言說出來，託付一位後座上的乘客，兩人

了全數退款及一筆巨額賠償，條件是不能向外界

認識了僅僅四十分鐘，他們的相處不會超過這注

披露真相。其實他不在乎錢，他倒是很感謝他們

定要發生的四十分鐘。在神推鬼撞下，她卻替那

的出錯，讓他親身經歷到父愛是怎樣一回事。

尚在母親肚腹中的嬰孩起了名字。

某個夜，加班後，男子回到了住所附近，他

司機氣若游絲的說：「小女孩呀，感謝你，

身心俱疲，當下唯一可以信靠的大概只有路邊的

我的女兒就叫周映彤好了……假如你將來遇到她，

一家快餐店，自動門如迎賓般打開。十一點鐘客

替我告訴她『爸爸真的很愛她』……」話未說畢，

人不多，他把黑色背包放好，然後步到櫃檯前。

他經已斷氣。

每個午夜招待他的服務員通常都是同一位，他下

一番遺言徹底撼動了少女，她想起了遇劫身

班、她上班，時間配合得宜，她算得上是男子最

亡的父親，多年來她都不住懷疑父親有否愛她。

熟悉的陌生人。男子以手機付帳，櫃檯內身型微

他們的緣分早盡，父親的形象都是透過母親的憶

胖的女人正忙於準備食物和飲料，他猜這個女人

述所得來的，少女沒有證據去完全相信，也沒法

比自己大十歲，每當看著她的背影，頓時間，他

子去否定母親的說話。駕駛座上的男人不是她的

的思緒便會混亂起來，表達能力隨即大打折扣，

父親，她也不是對方的女兒，甚至乘客的身份都

有時候甚至忘記提取餐盤。

是虛構的，可是在失去意識前的這片刻，她實實

這個夜，男子提著餐盤，腳步謹慎的回到位

在在的沐浴於父親的關愛裡，儘管他們沒見過一

子，他小口咀嚼漢堡包，偶爾喝一口比樂，遠遠

面。

的看著她，他忘不了起名兒的往事，也撇不下那

在車禍時，男子遭受了精神上的重創，他在

白痴司機的遺言。他突然瘋了似的用力搖頭，試

藥丸裡昏睡了整整三天，情況有如身處結構複雜

著清醒頭腦；放下吃掉一半的漢堡包，並一口氣

的意識迷宮裡，必須花掉很多時間，充分運用自

喝掉整杯比樂，這可是有名的壯膽良方，男子藉

己的智慧，才能在三天後找到出路。

此得來勇氣，隨即堅定的步往收銀櫃檯。

在蘇醒後，這宗事故引起了服務商莫大的關

他真的有話兒？該不會吧。

注。根據詳細的調查報告，事故起因是操作員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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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斷崖」「此刻」徵詩

【優勝】

〈斷崖〉／寧靜海

【佳作】

〈此刻〉／林烱勛 〈繩子〉／閑芷 〈繩子〉／林瑞麟

評審簡介：

靈歌，本名林智敏，1951 年生於台北市。吹鼓吹詩論壇小詩版主和同仁，野薑 花詩刊副社長，創世紀、乾坤詩刊同仁。作品入選多種選集，著有《漂流的透 明書》《夢在飛翔》《雪色森林》《靈歌短詩選》（中英對照）等四本詩集。

葉莎，目前是野薑花詩社採訪組長，乾坤詩刊責任編輯，詩寫映像創作班講師； 得過桃園縣文藝創作獎，桐花文學獎，台灣詩學小詩獎。著有個人詩集《伐夢》， 《人間》，北美雙語合集《彼岸花開》，杭州女詩人合集《花弄影》

破弦，喜菡文學論壇散文投稿版版主，緞華。新竹教育大學畢。曾獲高雄港都 文學獎新詩組首獎、夢花文學獎佳作，另有詩作刊於乾坤詩刊、野薑花詩刊。 個人部落格：月鱟 ‧ 破弦，經營現代詩、小說與散文。

特別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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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勝

〈斷崖〉／寧靜海

海忽然沉默 遠來的浪都已入坐 假如你有翅膀 請越過嶙峋的肩胛，別怕 月亮只是暫時藏匿了光

此地離家何止五百浬

靈歌評：

發涼的背脊有墨漬未乾

以海為斷崖處。詩的鋪陳也高低起伏。首節

血淚錯雜幾行家書，我側耳聽

與末節非常精彩。最後一行將張力拉至最大，

聽戍守的岸壁細說從頭

然後於高音處戛然而止，技巧高超。只是第

天黑以後烽火鑿開了島嶼

二節較平常，第三節有點老套：「挑起萬頃

天黑以後要忘記鄉音

的波瀾」「夾濤聲對鹹鹹的風吶喊」，有些 可惜。

該向何處探尋來時的足印 替捨身的殞星指引航道

葉莎評：

我挺以半屏的胸膛

自平靜起筆，帶入戰士離家戌守的心境起伏，

挑起萬頃的波瀾

兩者合一於無形，最後奮然射出

夾濤聲對鹹鹹的風吶喊

譁然一次斷崖奇景，既是心境也是風景。

你能飛了

緞華評：

別怕，只要振動兩翼

翅膀、家書、戍守、天黑、烽火、捨身的隕

拉滿長弓奮然將自己射出

星、航道等，讓人聯想到過往的黑蝙蝠中隊。 整體意象凝鍊順暢，最後一句畫龍點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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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此刻〉／林烱勛

發覺此刻已經在消失

變成這樣 也不是 預料的進化，出於意外 落下的煤炭 染黑我們的腳趾 奔跑從山成為海 最後只剩下河

靈歌評：

擱淺的孩子還停在岸邊

這首詩語境統一，意象迷人又不落痕跡。且

偶爾回去聽海

造境寬廣，彷彿走入夢境，又有傳說色彩。

試圖找回簡單的胎音

孩子、你、我三個角色接近卻迷離，但不至

你那浸泡的形狀從源頭

於攪混。

緩緩凝滯光線 讓盡頭重新消滅

葉莎評：

成為魚。反逆宿命或者進化

此刻一直在退化，奔跑的山海逐步縮小，在

而我已經走向狹窄的一端

結尾走向狹窄的一端，肩頸僵硬關節叫喚；

脊椎側向僵硬的肩頸

整篇線索明確，讀者跟隨著其娓娓敘述竟讀

關節輕輕地叫喚

到無奈的哀愁。

沒有人聽見 緞華評： 此刻即為此刻，為當下感受時間之流逝。末 五段老化或健康的衰退或人生的停滯處理得 十分有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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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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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繩子〉／閑芷

自由在另一端沉默 或近或遠，凝視 你柔軟成匍匐的姿態 偶爾，任性地緊抓不放

杯子裡盛的不是酒

靈歌評：

不是蛇遺忘的吻

這首情詩不慍不火，「你」可以是對方也可

也許，像你禁錮的記憶

以是自己。雖然有「猜疑」有「爭執」，也

放開手，成全鏡射的想像

想擁抱自由，但最終還是「最美的交集」。

攀爬過歲月的痕跡

文字耐讀溫暖，留下餘韻。

一道道，迴旋成猜疑的方向 葉莎評： 拉扯，只為了試探真心

寫情感之種種糾纏，帶入杯弓蛇影的猜疑，

爭執過後才明白

最後以蝴蝶結是最美的交集做為完美的結

蝴蝶結是最美的交集

語，溫婉細膩文字動人。

緞華評： 此作的主題來說，末句「蝴蝶結是最美的交 集」為亮眼的表現，可惜前部的結構和意象 有些鬆散不夠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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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繩子〉／林瑞麟

山上傳來春櫻的消息 妳褪去襁褓走出來 牽起我的手 在紅塵中跌宕 一起質疑迎來的世界

從坐車要買票的夏天起 妳每天以貓的姿態探索 比心眼還深的未知 眉宇凝著一層憂鬱，卻喜歡 賴在我雙手彎成圈套裡

靈歌評： 文字控制自如，意象連接不斷，看似平常的

在臉書發現妳的頭髮比我還短

敘事，卻深入人心。此次徵詩有幾首將「繩

聖誕夜問妳回不回家吃飯

子」意象為「臍帶」，但以這首最為出色。

妳賴給我一個圖案 我被那條線索絆倒

葉莎評：

鼻心湧起一陣海浪

孩子的成長，互相依賴的情感成為一條牽掛 的繩子，永遠剪不斷；取自於生活的題材，

與妳相遇，在母親的海洋裡

情感自然流露而不做作，是一篇平實而貼近

我的眼睛像欒樹一樣轉紅

人心的詩作。

那條懸繫我們之間 血脈的臍帶是我永遠

緞華評：

剪不斷的牽掛

不管是句中或句之間的意象安排都很流暢， 唯「我」的角色定位線索仍有些不足，造成 前幾次閱讀會有誤判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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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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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鍫良，1960 年出生於台中大雅，大學畢業。寫詩是 從唐詩的五七絕律開始，說起來也超過 40 年，當時就投稿 校刊。後來覺得絕律框架已不能綁住我的放蕩，遂而寫起自

游 鍫 良

由性的詩詞，或者被稱為打油詩，但更偏於絕律。學生時， 現代詩也寫過，但總覺青澀，寫出的東西總覺怪怪的，不知 哪裡出問題，達不到自我要求。後因就業也就幾乎停頓現代 詩的創作〈絕律沒停，但量也減少許多〉。2011 年不知哪 條筋交錯，重新拾起靦腆的筆，奮起直追。後來經靈歌兄推 薦，在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擔任中短詩版主迄今，於論壇 也學了些詩的創作技巧，當然包括輪值評論。 我個人以為寫詩是一件快樂的事，但最怕文人相輕，相 互攻訐。在創作的路上會去營造新的字詞或翻騰詩的極限高 度〈自己以為〉，想以赤誠坦然的生活經驗去書寫，有機會 提攜後學也努力自我提升。個人認為詩必需和散文區別，不 能過於直白，才有詩應有的樣貌風格，最好能在兩三句裡就 要有些詩的亮點或詩眼，而意象與隱喻不可少。 詩被誤讀或太提升美化創作原意，內心總有些糾結；但 因每人的生活背景與經驗到吸取養分與分解，包括專業領域 的不同都可能有不同的解讀，這是可被理解的。每一個時代 有每一個時代的詩風格與特性成長，一直期許自我在有限的 文字裡，書寫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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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泣血〉

窗戶被斜雨急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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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冷冷的肩膀兀自走開

門不甘寂寞起身弄聲 瘋狗撲擊

停電後，像步入死亡的幽道

鞋帶繫著兩隻蝴蝶

肉粽角一臉豆花

毫無反擊的能力

飛，要飛

風雨邪惡的恣意前進

黯然接受處決

飛向理解的世界 翅膀活化蜂巢

午後，人車減少

俯瞰山低水蛇的迤邐

潮濕的烏雲翻捲

許多盒子還裝著憂傷

樹上的鳥早已逃亡

〈從認識自己開始〉

飛，要飛 飛向企望的世界

大樓的牆有著不安的焦躁 路上橫落的枝葉

玻璃有通透的真實

那曾經的地貌悄悄改變

時而滾動

不要打馬賽克

那曾經的人文被擊毀

時而不見蹤影

這樣會流血

那曾經的心胸有著汙染血水

瞬間的風

鑽石走在山脈稜線

連大王椰子都搖頭失足

千萬別墜落

玻璃通透單純

那樣會流血

鑽石絢爛

氣象局提出許多警告

就算我們交換稱謂

伸出臂膀的問候

橋面黃水持續上漲

椎心的痛還是會流血

我們不再墜落 不再流血

浪，發狂的迎撞海岸線 紅色中秋過後囂張無情

走在街道，迎來的是臉龐

驚瞿的眼被逆時鐘的鋒面割傷

許多人都忘了抬頭 有時風颳大些，看到的

夜，擴大驚悚與無聊

是飄亂錯髮

呼嘯的刀刮折

有時雨下大些

雨，飄亂的舞

傘，遮去你原來熱情

似潑婦醉漢難堪

市集的叫賣聲高亢

文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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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夜

與那顆

崩裂的牙

明非 ◎

曾經幻想當匹狼，但是被位魔女馴服後變成一 隻無害的哈士奇。那魔女時常以貓的型態出現，但是 她最近開始變成浣熊了，使得我也開始深深懷疑自己 到底是不是一隻真的哈士奇。

多年前的某個颱風夜，我在臉書上留下了一則訊息：「如果明天放颱風假，那麼我就寫一 首現代詩。」原本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這段訊息傳到幾個損友耳中，便讓他們給刻意放大了。 他們群起鼓譟，並且擅自替我加碼，從一開始的為了颱風假寫一首詩，弄到最後居然變成每天 都要寫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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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我早已脫離學校，剛服完兵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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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但我知道我正在緩慢地治癒自己。

隨即滾進塵世中闖蕩。從教育大學畢業，讀的

慢慢地，我覺得好像抓到了一部分詩的端

是中文系，理應要努力往教職發展，沒想到最

倪，我開始用詩去書寫我所關注的事情。時事

後卻莫名其妙地走進了與所學完全無關的食品

諷刺、對社會現狀的體悟，更重要的是——我

業。雖然一直以來都對創作有興趣，在學時也

自己。看著螢幕中方塊字一個個躍出，就像是

寫了不少作品，但是進入職場之後時間都被工

在拼貼自身的裂片；每次敲擊鍵盤，便如同賣

作給瓜分了。朝八晚六的生活，每天下班後，

力揮下斧鑿，在反覆的衝撞中一點一點地裂解

覺得自己除了壓力與疲憊之外，其餘的都被榨

自己。與受到壓力而崩解有所不同的是，我終

乾到一點也不剩。

於可以收拾自己的碎屑，好好檢視、好好雕琢、

於是我開始減少寫作與閱讀的時間，下班

而後將之放在合適的位置。

後吃完飯洗完澡，就只想早早上床睡覺。我覺

我沒有辦法停止寫作，簡直像是上了癮。

得自己像是一塊巨石，在海邊承受海浪的拍打，

只要稍有一段時間停下，便會覺得焦躁不安。

隨時都會崩毀，拚了全身力氣只為了維持自身

在我的心中，我一直隱隱覺得自己是塊巨石，

的完整，但卻無法阻止逐漸被掏空的事實。我

但也僅僅是塊巨石而已，了不起也不過就是一

開始在睡夢中發出壓抑的喉音，時常不自覺地

塊努力維持自己不崩壞的巨石。但在創作現代

咬緊牙根，直到某天早上起床，我發現自己將

詩的過程中，我才發現，就算是巨石，也是有

一顆臼齒給咬裂了，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子下

紋理與層次的。 後來，我搭上了一個機會，因而離開了食

去。 颱風夜後，順著朋友們的鼓譟，我開始逼

品業，轉而回到家鄉從事補教業。因為空閒的

迫自己寫作。雖然那時還不太了解詩到底是什

時間稍微地增多了，再加上老師與朋友的鼓勵，

麼（其實現在也是），但我還是逼著自己每天

我試著考回研究所繼續進修學業。如今，我已

都寫出一首自認為是詩的東西。或許是離開創

成功取得研究生的身份，並且打定決心回到教

作太久了，彷彿每寫一個字都得竭盡全部的力

職。

氣。想當然爾，我正試圖將一列脫軌的列車給 推回正軌，費的力自然不會少。我每天得額外 花費一、兩個小時在寫作上，時常寫沒幾個字 就遇上瓶頸，只能死盯著螢幕，絞盡腦汁，一 晃眼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這樣的行為看似花費 了更多的精力，照理來說只會讓自己更加的疲

最重要的是，我不再半夜無意識地發出喉 音，也不再緊咬著牙根入眠了。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那個颱風夜，與那顆 崩裂的臼齒。

文學後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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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急救現場〉 明華國中三年級 蔡函君

許多人都以為，消防員只是出入火場，手拿瞄子滅火的打火英雄。其實不然，一位專業的 消防員，不僅要精通各種火場知識，還要兼備專業的急救能力。 急救，顧名思義就是「緊急救護」。碰上緊急情況，最重要的就是「冷靜的判斷」，這樣 才能「對症下藥」。我認識一位童軍團團長，他是一位「中級急救員」，因此我偶爾有機會跟 著團長前往神祕而一無所知的急救現場。 坐靠在值勤室的沙發上，忘我的閱讀小說，忽！一聲尖銳的警鈴將我從書中的冒險世界踢 出來，嚇得直坐了起來。消防隊員們開始忙碌了起來，分配著出勤人力，救護車風馳電掣的往 報案地點急駛而去。到了現場，家屬已經焦急的在路口跺步，他們趕忙上前詢問狀況－－原來 是一位長者咳嗽時，一口痰咳不出來，卡在喉頭，把氣管噎住了。 抓了幾件應用器材，抬了擔架跟著家屬飛奔而入，老翁已漸發休克。小隊長趕緊取來喉頭 鏡將痰吸出，同時也吸出了一些水。團長在一旁納悶的問家屬：「你們是不是給他喝水？」家 屬略帶羞赧的點點頭，「下次絕對不可以再這樣了！」家屬疑惑的說：「我讓他喝水，只是想 看能不能稀釋濃痰咳出來啊！」「這樣真的很危險，非但不能稀釋濃痰，反而容易讓水嗆入氣 管形成肺積水！」家屬這才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我看著蹲在地上的小隊長將痰吸出後，熟練的插入 Endo 導管，打了一劑 Epinephrine 後， 用那強而有力的手做了幾輪 CPR。終於老翁咳了一聲，清醒了過來。大家心頭上的石頭都放了 下來，但還是將老翁抬上擔架，送往醫院做後續的觀察。 每每看到救護人員熟嫻的應付各種情況，專注而努力想挽救一個垂危的生命，我總不由自 主的心生一股敬意，那樣敬業的精神，「無名英雄」的稱號當之無愧。 「讀寫堂」黃沼元老師評

假如將本文的第一、二段和末段去掉，恰恰是一篇急救現場實況轉播。作者透過對話、示 現的技巧，充分展現了臨場感，必須有相關領域的接觸，加上平素培養的觀察力，方能有此發 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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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麻繩〉 福山國中二年級 雷孟芯

當綁在麻線上的紅緞帶往我方拉近時，在一旁加油的同學像中了邪一樣高喊歡呼，高漲的士 氣已撼動整個賽場。 還記得國一上學期，全班為了班際拔河比賽付出許多心思，只要上體育課，就要接著「魔鬼 訓練」。這個魔鬼訓練就是要把背貼在牆上，身體往下蹲，讓大腿與小腿成九十度直角，不間斷 的蹲一分鐘。通常蹲到二十秒的時候就有同學撐不住，那是種從小腿連到大腿的痠，小腿會不停 的顫抖，不受大腦的控制。直到老師說好的時候，每個人都會順著牆像蝸牛一樣滑下去，癱軟在 地。這一切都是為了榮耀，想贏，就要咬著牙撐過去。 過了四個禮拜後，就是初賽的日子，我們先跟二十五班比，輕鬆的過了初賽；複賽是對上 十七班，驚險過關；接下來就是決賽，二十二班人人壯碩，我們班個個瘦小，有些老師以刻板的 印象覺得我們不可能贏，但不被看好的我們，就像神一樣創造奇蹟，我們顛覆了傳統，我們拿到 了冠軍。 這一段美好的時光，我們接受魔鬼訓練的過程，大家滴下的汗水都成了輸贏的養分，讓這顆 名叫冠軍的果實可以順利收成。我們並不在乎輸贏，重要的是，大家一起努力，每個人都投入在 那一條麻繩上，麻繩串起了一顆顆無懼的心，雖然手長繭了，但心卻很開心。

「讀寫堂」黃沼元老師評

本文採用倒敘式寫法，先將事件中高潮部分露出以吸引讀者，再回顧整件事的始末。文中描 寫訓練時的苦楚相當細膩，亦能善用譬喻、轉化。麻繩兩端繫著敵對雙方，也繫住了讀者的心。

文學後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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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顏色〉 勝利國小六年級 謝侑珍

廚房的顏色是彩色的，它有青菜的綠，蘋果的黃，和豆干的咖啡色。 為什麼廚房是彩色的呢？因為它充滿了這些佳餚顏色：青菜的綠，好像是ㄧ片片正在 長大的樹葉，像是綠草如茵的草地，又像地圖上綠得發黃的土地。而廚房當然也會想要像 這種滿是大自然風味的—綠色；蘋果的黃，好像秋天正要落下來的葉子，也像成熟穀子的 稻穗，更像田裡被採下來的玉米。所以廚房當然也想要像這種亮的發光的—黃色；豆干的 咖啡，像秋天大樹的枝幹，也像肥沃的泥土，更像商品架上的巧克力。當然，廚房ㄧ定會 想要這種秋天感覺的—咖啡色。這就是我所說的廚房的那「彩色」的顔色。 廚房充滿了這些色彩，也充滿了大自然的色彩，在廚房裡工作的叔叔阿姨們就是因為 有了這些色彩，才能把飯菜煮得好吃；也因為這些色彩，讓食物看起來更加美味。有了這 些色彩，才能使我們變得更健康、更強壯，並有活力的去面對各種挑戰。 我想，廚房有了這些顏色的奉獻，應該就滿足了吧？希望它不要貪心，有了這些顏色 點綴它的人生，就夠了，好嗎？

「左營圖書館創意寫作班」喜菡老師評

挑選廚房中三種不同顏色的食材：青菜、蘋果、豆干發揮，並將小物件擴大，與大自 然的顏色相襯相合。整個廚房不僅色彩豐富，且充滿大地生機。最後一段將廚房擬為有知 有覺的人類，看似純真的規勸，卻藉機針砭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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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來不及〉 龍華國小五年級 葉兆軒

在這個世界有好多的來不及，美麗的玫瑰夫人來不及參加選美比賽就凋謝了；神氣的 太陽公公來不及下班就被黑暗吞噬了．．．。而我則是來不及趕上學校的鐘聲。 這件事情追溯到昨天晚上，那時我正在認真的讀書，考不完的試一度刺穿了我的心。 外頭一片黑暗，街上沒有半個人，那時是晚上十二點，腦筋一片空白。每一道題都在跟我 作對，我終於放棄了明天的考試，桌上的東西收一收，我就陪周公去爬枕頭山了。 如果我可以重返昨天晚上的話，也許我會繼續跟題目作對，可是我可能明天就會跑輸 鐘聲了。我也可以直接半途而廢，去睡覺，可是如果我直接去爬枕頭山的話，我就會被考 卷威脅。或者我可以提早複習，就不用臨時抱佛腳還上課遲到。 仔細想想我好像把考試變成戰場，這個來不及讓我知道考試時，不可以臨時抱佛腳喔。

「左營圖書館創意寫作班」喜菡老師評

學生的生活重心就是考試。本文採用對比方式，寫夜讀時的矛盾。讀不讀，就寢不就 寢，拉扯著良心，不僅有事實的陳述，也有兩相權衡的思考。最後並提出自我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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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獨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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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明非

埋伏，不遠

「切莫溫馴地步入那良夜」

晴朗得令人發寒的月光下 日照漸短

我們窮得只剩對方

黑夜，將回憶都圈在裏頭

裸露的背

當情感脫水 「怒吼，怒吼以抗拒將滅的天光」

不耐寒的都枯萎了 沉默凝成足踝邊的水氣 微笑逸散，遺留兩道帶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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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

註：首尾詩句節錄自英國詩人，狄倫湯瑪斯〈切 莫溫馴地步入那良夜〉

冷鋒過境

（Dylan Thomas -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每次吐息就凍得發慌

good night）

但我們無法跑遠 有獸蒼白成群

颱

老天爺做莊，自摸一把風雨聽牌。…changluenwu

風

你聽聽這旋律，該畫下什麼休止符。…洛克林

假

偷了玉的人，人命決定對錯。…司末

上帝公休，誰來捏造星期八？…changluenwu

你越是興風作浪，我越是拭目以待。…月夜 翻讀一本風的災難史，卻讀到一則小確幸。…周忍星

夜 停留在人龍的迷宮之外，看星星月亮太陽。… landchang2015

市

用泡沫般的魚網，撈起一條短命的夜晚。…AKI 終也走到這攤，切剖、烤乾、不佐料的人生滋味。…黃木擇 一杯冷暖三分甜，再來一串生活老滷味…方巾 十字路口縫起一方補丁，三教九流迷走於永晝畛域。…changluenwu 關於山寨學步的指涉，都在鞋聲鼎沸中江湖了。…changluen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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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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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斯最鍾愛的女兒

讀敻虹情詩 —

喜菡 ◎

敻虹，台東人，雖與筆者同鄉，至今卻緣慳

爭恐地涉水而過

一面，只能在文字中相惜。

遠遠的沙洲上，木麻黃的防風林 早已流走。大水流來

敻虹早期的詩浪漫婉約，多以訴情為主。訴

一些流木，擱淺在沙洲上

親情、愛情以及鄉情。敻虹的親情詩最具名

如果試探的赤足

氣的就是高中選本中的〈媽媽〉；而鄉情詩

不慎，便印證

〈卑南溪〉〈東部〉〈台東大橋〉〈那孤挺花〉

生命只等於生活……( 節錄敻虹〈卑南溪〉)

〈山河戀〉〈鄉愁〉〈又歌東部〉也能體解 台東人生活，以在地人為在地人發聲。如：

與敻虹的愛情詩不同，鄉情詩多採較生活化 的語言陳述。〈卑南溪〉一詩，將台東人面

我不知道柴火一斤多少錢

對頻繁的風災，與風災後搶拾流木做柴火的

一株合抱的枯樹可以燃燒多久

辛酸刻畫入微。一句「生命之等於生活」警

大水來了呵，許多人喊著

醒有力。

拆解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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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式離去，其中包含多少奈何？而全詩首 可惜，畢竟敻虹並非常居台東，台東人這些

句最長，接續的句子呈現破碎斷裂。詩句的

年的人文風景，敻虹與筆者都缺席了。

破碎斷裂，何嘗不是我的情緒破碎斷裂？然 而，這些破碎斷裂卻又堅定的對比了「還要

喜歡敻虹的詩，反而是她寫愛情的這一塊。

和你結婚」的決心。這也是這首詩的可愛及 耐讀之處。

敻虹所學以藝術文學哲學為主，有別於一般 閨秀詩人對愛情的癡狂，敻虹的情詩多了一

為著一叢叢

些幽微的哲思、一些看澈人世的佛心以及欲

水芹菜一樣的哭

訴不訴、欲迎不迎的朦朧。

要彎繞好多的路啊 那煙水雲霧的

本文試就敻虹幾首情詩賞析：

山深處 愛和傷害

輕輕地拈起帽子

同一個泉脈…….( 敻虹〈淚〉)

要走 許多話，只

以「水芹菜」為主要意象。藉「水芹菜」的

說：

嗆，逼出了淚；藉「水芹菜」細長的「葉」，

來世，我還要

形塑出情路「彎繞好多的路」。而情路的「煙

和

水雲霧」與「深」，一路漫漫出最後的結語

你

「愛和傷害同一個泉脈」。詩完成，對愛情

結婚……( 敻虹〈死〉)

的體悟也完成。詩短，卻眷永。

這首應該是敻虹情詩中最透明直白的。詩的

其上你無憂愁，汲水的瓷瓶

直 白， 必 須 有「 藏 」。 詩 的「 藏 」 也 往 往 是 詩 意 詩 情 最 豐 饒 處。 掀 開 了 詩 人 刻 意 的

在案上如在古代，如在泠泠泉邊

「藏」，才能體會詩的神髓。本詩很短，除

你無憂愁，你飲其中甘冽

了表相的文字，更多的是「節奏」與「情緒」 的交相映照。「輕輕地」「拈」以不驚動你

又在深林，千萬片葉面欲滴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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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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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過此，你用瓶汲引清液 詩一一形成

那麼，沉入驚顫的白玉杯底 是往事之項珠裡奪目的紅瑩

隨時傾注，樂聲不住地拍動薄翅

三月與七月

我在其中，我是白羽

設使儲夢的城座起火了，在雨中 我怔怔地站著

案上列滿期待，一如案上

觀望一個人

你淩涉重重的時光前來

如此狂猛地想著

取走那瓶……( 敻虹〈瓶〉)

另外一個人……( 敻虹〈如果用火想〉)

本詩明寫「瓶」，卻借「瓶」抒懷。敻虹的

詩人都是擅長等待的，然而敻虹的等待，往

詩常見「流動感」。瓶雖在「案上」，詩人

往多了一些自我的思辨在其中。詩一開始就

卻將時間拉至「在古代」；將空間拉至「在

說「無所等待」，既是「無所等待」卻又在

泠泠泉邊」；再轉一次至「在深林」。時間

原地等待，這正是詩人的矛盾。原來，詩人

或空間的拉遠，造成詩意詩情的流動。瓶本

的等待是猶豫的。兩種時間，時間是「三月」

是眼前的實體，因作者一再轉移，卻造成情

「七月」之別；兩種境地，一是「有睜窗之

境的渺遠，心境的渺遠。而「你」與「我」

複眼的時常流溢歡歌的巨廈」；一是「有憂

之間的虛實互換，以及樂聲的助陣，更添詩

鬱的小圓屋」。因境地的截然不同，也讓詩

境的迷茫。「你無憂愁」刻意重複兩次，藉

人不知該往何處？也因這樣的猶豫與矛盾，

以增強以及對比「我」的愛情如「白羽」般

造成不知所措的「我怔怔地站著／觀望一個

的輕盈純粹。最後你「取走那瓶」，那瓶產

人」卻又「如此狂猛地想著／另外一個人」。

生多種想像。是愛情？或有人以為象徵觀音

在茫然不知所以的當下，推波出一個假設，

居士。詩的多義，正是迷人之處。

也 就 是「 如 果 用 火 想 」「 儲 夢 的 城 座 起 火 了」。全詩在承轉間，多了一些興味。

那麼，生命是一條走向無所等待的路 兩旁樹著奇妙的建築

其 他 如〈 水 紋 〉〈 我 已 經 走 向 你 了 〉 等 名

有睜窗之複眼的時常流溢歡歌的巨廈

詩，皆隱約著欲迎不迎欲訴不訴的朦朧感。

有憂鬱的小圓屋

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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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的思維，

反側的夜晚

我讀〈翻夜〉

王希成 ◎ 寫詩有時候是一個想法想要表達，有時候

樂器激昂的相互攻擊

是一種感覺想要釋放，更有時候是揮之不去的

傷後的餘音

畫面或意象要用文字素描。但也有三者同時混

吱吱的痛著

雜出現，在你的腦海輾轉思維，在你本該安然

吱吱的醒著

入眠的夜晚反側你的情緒，久久翻騰攪動，終 至雞鳴破曉，陽光在大地披上一件金衣，讓所 有灰色與暗黑了無蹤影。

這是詩人最後一段的書寫。場景當然是臥 室，因為整晚無法入睡，精神不好，不說自己 的狀況，反說「天花板一直暈眩」，很有趣味

讀這首「翻夜」，我想用倒轉的思維順序

的借與寓。而人是躺著的，仰看天花板，天花

來閱讀，算也是應題的「翻」。先說最後一段，

板就是天，暗喻自己困於小小的一隅，腦子天

再回頭去讀前幾段，這樣，作者想要表達的想

旋地轉。

法、想要釋放的情感、想要當象徵的畫面，就 能昭然若揭，也比較能感受到詩人整個創作當 下的思緒與情感。

「旋開的演奏廳」是相當棒的意象，正好 啟承「樂器激昂的相互攻擊」，演奏廳才有樂 器啊！激昂的相互攻擊也妙，演奏本該配合融

天花板一直暈眩

入，如今卻彼此作對、互相攻擊。激昂的是詩

被旋開成一座演奏廳

人自己的情緒非樂器，正好轉合結尾所以「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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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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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原因，然後帶出「傷後的餘音 / 吱吱的

我的床，我拋靈思與之周旋，拼湊不出一場清

痛著 / 吱吱的醒著」。

夢。」夜與我的互動，其實要有傷、痛、醒的 情緒進入，個人覺得這段太超然物外，應該加

原來情境是傷後，而感覺是痛，狀態是不

入一些情緒性的暗示。「拋靈思與之周旋」離

眠的醒著。從這再回頭去咀嚼演奏廳、樂器、

題稍遠，若：我莫名跌落睡意，或碰觸到白日

激昂、相互攻擊，就有情趣了，更能想像傷前

的負傷。諸如此類，讓之後的情緒鎖鏈連結更

兩人的對立、對話與給彼此的傷。痛與醒都加

密切。

吱吱的形容，呼應輾轉反側的床與詩人的心， 更點出這痛與醒是有聲音的啊！

無邊無際設為青草地 放一隻羊勾引一群羊

結尾畫龍點睛了，回頭再看第一段，一切 就清晰可解。

至滿山滿谷推擠羊騷味 咩咩點亮燈火 咩咩熄滅燈火

我搔夜的癢處 夜笑的無法闔眼 來我的睫毛掛星星

夜來翻床之後，落入無邊無際，詩人將之 設為青草地。一隻羊勾引一群羊，接得很妙， 也暗示為入睡數羊的無效與無奈，產生更多的

這段是整首詩的開始布局，帶出場景對比

反效果。滿山滿谷推擠羊騷味，讓味道進入詩

作者的痛與醒。搔夜的癢處，夜笑得無法闔眼，

是有趣的思維，之後咩咩的聲音進入，點亮與

其實是反諷，無法成眠的是詩人自己，夜的癢

熄滅燈火，就鮮明地有聲音與味道的畫面了。

處是他的痛處，夜的笑正是他的哭。睫毛掛星 星是不錯的意象，亦可暗喻他的混亂心態，如 被撞擊得七葷八素的滿天星星。

整個讀來，這是首很有架構與想法的詩， 意在言外，而要到結尾才能知道作者翻夜的原 因。不免有懸念的效果，然而詩趣與詩思之外，

夜 翻我的床

建議考量詩情，在過程中安排、醞釀、暗示，

我拋靈思與之周旋

帶領閱讀的情緒慢慢進入狀況，或許可讓這詩

拼湊不出一場清夢

更動人，也比較讓詩的情感更有邏輯性。思維 與技巧可以跳躍，但情感還是漸層進入較佳。

場景帶出後，再來要陳述故事。「夜 翻

文學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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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仔歪詩社」在宜蘭成立。同仁以宜蘭人或在宜 蘭定居者為主。黃智溶與張繼琳、劉三變、曹尼等人為開 創者，然後陸續加入楊書軒、一靈、甘子建、柯蘿緹、詹 明杰、容泠、鍾宜芬。詹明杰就讀彰化師範大學國文系， 曾受教名詩人渡也與游喚。多年來歷經現代詩的浸淫薰 陶，奠定其創作與理論的基礎。大約四年寓居彰化求學時 期，自然感受賴和以降的文學影響。因此，處理歷史題材 的縱深寬闊便顯出功力。

〈四葉和菜〉

宜蘭歪仔歪詩社 詹明杰

老爸在田裡種了園蕃薯

- - -評 詹 明 杰 詩

江明樹 ◎

文史與生活契合 ‧ 想像與深度交融

蜷曲的嫩葉摻和泥土的香氣 唯有艱苦 才能嗅出泥裡和著的煙硝 埋藏多少天馬茶房外的槍子

父親在前院栽了株艷紅海棠 飽滿完整的葉片搖曳著丰韻 僅有效忠 才能體會被撕裂的痛楚 隱含多少國破山河的悲壯

阿爸在後山見了遍山油桐 茂密的葉叢襯著雪花紛落 只有硬頸 才能無愧恪遵的祖訓 直闖奔赴八卦山麓的浴血

雅爸在山坳發現滿林緋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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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飛的花葉如霧社槍火飄零

因是國民政府遷台陳儀治台的失策，企圖高壓

因為犧牲

統治使民怨加深。一件取締私煙的勤務，到最

才能銘刻這片祖靈之地

後群眾抗議，現場還槍殺一位無辜的本省人陳

盤旋多少未滅英魂的守護

文溪，消息傳至全台，透過報紙與廣播電台， 如滾雪球般在街頭出現抗議事件，愈演愈烈。

這裡是異鄉

本省人遷怒外省人統治的貪婪腐化，省籍間的

即使被槍火摧殘

扞格不合，磨擦不斷，導致悲劇發生。大陸第

卻一路走得堅定

21 師從基隆登陸，以武力鎮壓手無寸鐵的平民 百姓，造成傷亡慘重。此事件讓林獻堂看到灰

這裡是家鄉

心至極，移往日本，終於抑鬱以終。統治者的

即使流徙如飄蓬

統治不當，平民百姓深受其害，莫此為甚。

仍緩慢地紮了根 第二段 這裡是我們的土地

／父親在前院栽了株艷紅海棠

我們都在這裡落地

飽滿完整的葉片搖曳著丰韻

而且 都用生命的第一聲啼哭 – 祭告

僅有效忠 才能體會被撕裂的痛楚

(2011〈四葉和菜〉

隱含多少國破山河的悲壯／

得了彰化磺溪文學新詩首獎。)

北京語父親的語調，轉移觀點到外省族群， 「父親在前院栽了株艷紅海棠／飽滿完整的葉

第一段

片搖曳著丰韻」，豔紅海棠，可以引申國共內

／老爸在田裡種了園蕃薯

戰，中共盤據大陸赤化大陸，國民政府敗退台

蜷曲的嫩葉摻和泥土的香氣

灣。台灣在國民政府統治下，為利統治方便的

唯有艱苦

白色恐怖，人民只能效忠蔣氏父子的威權統治。

才能嗅出泥裡和著的煙硝

「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

埋藏多少天馬茶房外的槍子／

的口號，對著外省族群灌著迷湯。「才能體會

「天馬茶房」指涉 228 事件，本省人的悲

被撕裂的痛楚／隱含多少國破山河的悲壯」，

劇。鋪陳土地與人民的依存關係。此段五行，

刻骨銘心的敗退台灣，那種老兵承受杜甫國破

濃縮了李喬《埋冤「1947」 埋冤》，禁後的禁

山河的苦難悲劇，錐心泣血之痛，有家歸不得

煙事件，林江邁被取締，導致全台的動亂；遠

的苦楚苦難，無解。

文學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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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爭通常以悲劇收場，不抗爭又太沒尊嚴，困 第三段

局無處紓解。因此，莫那魯道自殺去逝後，族

／阿爸在後山見了遍山油桐

人被迫遷徙川中島的途中再次遭到屠殺，稱之

茂密的葉叢襯著雪花紛落

為第二次「霧社事件」，清流部落的族人在屈

只有硬頸

辱下痛苦的活著，祖靈之地與遷徙之地的英魂

才能無愧恪遵的祖訓

長留人間。書籍與電影的出現，意味著我們並

直闖奔赴八卦山麓的浴血／

未忘記這段抗日神聖的紀念。

八卦山麓的浴血，吳湯興誓死抗日，面對

此詩濃縮史實壓縮成精鍊文字，並表現高

日軍現代化的槍砲，客家民族誓死捍衛土地田

超的技巧，才能從磺溪文學獎中脫穎而出，榮

園，竹篙逗菜刀奮勇作戰，犧牲性命在所不辭，

獲首獎。老爸、父親、阿爸、雅爸的不同稱呼，

守土有責。清朝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簽定「馬關

以時代的戰爭戰鬥事件穿針引線，融合在一首

條約」，辜顯榮引日軍進入台北城，桃竹苗的

敘事詩中，牽動讀者的心靈，召喚一種莫名的

硬頸抗日，彰化城的吳湯興揭竿硬拼死鬥，基

悸動。

於守土有責「才能無愧恪遵的祖訓／直闖奔赴 八卦山麓的浴血」留下可歌可泣的不朽篇章。

福克納以美國南方小鎮為背景寫出《八月 之光》《聲音與憤怒》《出殯現行記》等書。 馬奎斯以哥倫比亞的康多小鎮為背景寫出《百

第四段

年孤寂》《沒人寫信給上校》等書，然後，天

／雅爸在山坳發現滿林緋櫻

馬行空穿越時間史實。即使在彰化市一隅，高

紛飛的花葉如霧社槍火飄零

超的詩人與作家不以大面積表現磅礡氣勢，如

因為犧牲

大江大河，如大草原大海洋當背景。反而以小

才能銘刻這片祖靈之地

我表現大我以凝視觀察去表現小地域的柔軟

盤旋多少未滅英魂的守護／

心，巧妙地把時空聚焦在一個視角發揮。因此，

「霧社事件」經魏德聖電影《賽德克 ‧ 巴

求學的彰化與故鄉宜蘭成為書寫的背景，我們

萊》後，探索此事件的書籍越來越多。「雅爸

看出其經營的軌跡。

在山坳發現滿林緋櫻／紛飛的花葉如霧社槍火

接下來發表的短詩，作者表現精簡如匕首

飄零」，緋櫻花血紅印記如槍林彈火族人奮勇

般的敏銳，請看刊登於中時人間副刊的《詩三

殺敵的精神。如果黥面的男人，不染血跡馘首，

疊》三首小詩：

則不算英雄好漢。死後靈魂無法走過彩虹橋。 「因為犧牲／才能銘刻這片祖靈之地／盤旋多

〈接吻〉

少未滅英魂的守護」，強者凌弱，被殖民者的

魚類的口對口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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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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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人類一樣

話，可見師生關係依然良好。此詩無奈卻又帶

是種宣示地盤的行為

些微喜的意涵不言而喻，或許是詹明杰自己在

「魚類的口對口接吻」，想起詩人陳鴻森

職場的自況表達。上面這三首短詩是 2014 年 10

有一首〈比目魚〉描述：「由於不同的視界／

月 17 日發表於〈中時人間副刊〉，表現可圈可

和意識形態／比目魚終於宣告分裂」「由於異

點，也可提供讀者思維的考掘，故曰，詩比歷

向的游程／牠們之間／終於形成了／一個寂寥

史紀錄更真實。

的海峽」，暗喻國共內戰之後的分裂。詹明杰 則以叢林法則明喻，兩魚的接吻歡愉擬人化，

下則是 2015 年 2 月也是發表於〈中時人間 副刊〉的短詩

周邊的地盤所屬透明宣告，此樹是我栽，此路 是我開，想像張力的閒人勿進。

〈愛情長跑〉 我們原本寫對的字

〈政客〉

因為停頓

蒼蠅只管過來產卵

越看越覺可疑

躺著的是生前善良的小兔子

三行詩，張力無比。突然疑惑起字的對錯，

或是曾經威武的獅子

相信是大家都有過的經驗。而男女之間，五年

一點也不重要

十年或更久的戀愛充滿變數，磨合再磨合。人

台灣電視的政論節目。政客與名嘴的犀利

是感情的動物，愛情是有的，說到地老天荒而

口批，肆無忌憚的毒舌撕咬，如蒼蠅叮腐肉般，

不褪色不容易。羅密歐與茱麗葉，梁山伯與祝

一咬住必定是鯊魚群攻，不可能輕描淡寫。小

英台，若結婚了，不能打包票會終身廝守，愛

兔子也罷，獅子也罷，一切都在掌控中，都被

情永固。也說明「愛情長跑」需要檢驗。如此

殘酷屠殺，想全身而難乎其難。

精巧的類比，可謂匠心獨運。 綜觀詹明杰的詩，國文系訓練出身的他，

〈教書〉

用字貼切，於細膩中，內化過場的轉折，如〈政

摸著黑走到花園

客〉詩中，蒼蠅、卵、兔、獅渾沌變化，留下

我按下手電筒對植物照明

空間給讀者，意涵擴大且耐讀，並兼具某些深

他們說現在想要休息

度與廣度。從今我們可以深深的期待，這位詩

也坦承光合作用其實只跟心情有關

人在詩壇的崛起。

〈教書〉一詩相當有趣，學生的漫不經心 與教育現場的老師仍舊想要以些微弱光引領植 物生長，而怠惰的學生仍舊可以跟老師坦承對

有荷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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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簪 花 男 子 － 讀 離 畢 華 《 字 花 遶 境 》 ◎喜 菡

離畢華，一個擁有月亮光華的筆名，一名 簪花男子。

再如：／／盛開綻放／粉紅色的氣息／你

讀離畢華的詩，忍不住就愛上那些比女人

溢出／／希臘葡萄酒色般顏色的海／瞳眸

還細膩的心思，那些輾轉反覆的記憶回眸，

的日落／有兩隻鬼出沒夜裡／瓊漿玉液

那些參透或參不透的禪想。讀著讀著，你

乾杯／／說是乾淨的／時間太短／／請坐

也走入他一身的花雨之中。

月娘／在窗口編織一匹光／愛是不能閃閃 發光了／／比告別痛苦的／粉紅色的氣息

是詩人也是畫家，所以，離畢華的詩善用

／說是乾淨的／時間太短／／〈色〉以「粉

色彩設景表意。

紅」寫短暫盛開的愛，寫來淒迷。

如：／／以為是雪／這月光在無眠的眼裡

離畢華事母至笑，對親人用情至深。將母

／似乎可以聽到雪角碰撞的叮噹／／林子

親譬喻為「聖母」，寫母親生前極力奉獻

枯了／可能因為懂得春夏秋／冬，而白了

「阿母是麻糬／現實越是重力搗搥／她越

／／這些些靜夜的籟音／把一榻木床和心

發的潔白更加 Q 彈有力」；生後「返身化

思／粉刷成太古色／／站太久了在一玦石

做雲／下起雨」〈流淚聖母〉，母親傷的

塊上／石玦坐太久了在無塵的黑裡／黑裡

心流的淚對子女而言，何嘗不是甘泉？全

似乎可以聽到／雪角碰撞的叮噹，以為是

詩字字有情。

／青色月光／／〈青色的月光〉 全詩雪的「白色」、床的「太古色」、月

兒時的離畢華已是善感的小詩人。小時候

光的「青色」、夜的「黑色」呈現一種冷

上學途經的梅花香，經過歲月掏洗，竟鍊

寂色調。因為冷寂，所有能聽見「雪角碰

出一首葬花辭。「梅花花語是什麼／愛嗎

撞的叮噹」。而詩人的或站或坐，正是一

恨嗎，花下／倩影是你嗎我嗎或者

種「無眠」的姿態。寫無眠寫得這般美，

是他／／不復尋辦的來時路／猶如彷彿依

這般自然的禪意。令人愛不釋手。

稀的童年／那是誰的故事／結局是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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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條歸途／／ ( 節錄〈梅花小徑〉) 當詩人

恩／威嚇以毒的太陽和耽酒似的月亮／讓

問著花下是誰？輕輕問著結局，心中已然

熙攘的螻蟻誤以為／螯牙高舉的日月可以

愁悵於生命的不定與飄忽無常。藉一條兒

囤積／／你可以訴說所遭遇的種種不幸／

時的路，寫的卻是人生的大哉問。

這樣的理由可以賒來幸福，或者／幸福碎 片的小確幸／你可以掘得地上地下所有的

畢竟過了大半生了，感時傷世的情懷不免

貴重金屬／保有、炫耀、累積、轉賣、以

在詩中湧現。於是，旅次中小小的遇見，

物成務／／街頭的那人抬起手指拈住棋子

皆可興發一首詩。／／身上的蚤子一口一

／移動一格，街尾的那人拈住棋子／放開

口提醒我／乾瘦的體內尚流動一條熱熱的

手指／／〈觀棋〉整個城市就是一個大棋

血／皮肉筋骨共赴輪迴／來世再遇／我是

盤，而人世如棋，每個人是下棋者，也是

誰／牠是誰／／〈尾隨著我的流浪狗〉一

觀棋者。全詩看透人在汲汲營營中的貪婪

隻流浪狗的相遇，卻是一場輪迴的思索。

愚昧。而隔著大空間下棋的兩個人，一「拈

平日深涉佛理，經常為人助唸。一腔熱血，

住棋子」，一「放開手指」，這一拈一放間，

因蚤而發，而這樣的思索，多了一些對人

生命的錯綜態勢於焉形成。

生的警惕與悲憫。 詩集中更多的是對故鄉南投的書寫。如： ／／你從猶存的風韻裡走來／說一聲你小

〈農家〉〈稜線上〉〈帶我去吧，五色鳥〉

孩好大了吧／你小孩挽著你的手挽著／昨

〈行路〉〈古厝舊門〉〈心鄉頌〉〈野店

天的碎花包包／包藏我無語的雨／十三歲

小憩〉等。故鄉是詩人生命的重要印記，

的我們都蹣跚得無法得知盡頭是怎樣的一

無論行到何處，故鄉的記憶往往不會泯滅。

個街景／／（節錄〈似曾相識〉）喜歡這 樣 的 遇 見， 一 句 問 候 之 後， 擦 身 而 過 的

最喜歡的依然是自在流淌的禪趣。／／還

十三歲，竟然在妳我之間是無語的雨。全

在搖晃的枝頭／紅樁的瓣間／一瞬一寸／

詩寫來自然輕鬆，用語不隱晦，卻在「你

一寸一世的／雪色／／ ( 節錄〈狂雪―陋

小孩挽著你的手挽著」的刻意回文下，淡

室讀經〉) 及／／以為逆流而行的人回到

淡的情思迴盪起來。

最初的地方，順流的／過鯽淹淹然望著船 帆也似的看板／讀出風和亂雲的文體：不

除了細膩的筆觸及心思，尤其喜歡離畢華

再解釋／內和外的意義／／ ( 節錄（逛逛

詩中的空間運用。「羅列如棋的高樓大廈

街））讀著讀著，也莞爾笑了。

／縱橫街道的兩端各坐定一個人／所有的 綠地或小森林／都是對手廝殺前的法外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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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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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表達的

並不是哀傷

敵人的櫻花

余星輝 ◎

《敵人的櫻花》是我近年讀過少數如此

妻子。那位因為天真無邪的信賴美德而招來

澄明的小說。小說中的主述者「我」小時候

悲劇的佳子。村上春樹小說裡更是充斥著各

對父親有過過大的幻想，然而他的父親並非

種丈夫不知道原因，在某一刻就決定離開家

社經地位高尚的人物，他的母親有智能障礙，

庭的妻子。村上春樹小說裡的男性角色似乎

這樣的他生成一股好強的脾性，想要變得有

沒有一個人摸清楚，為什麼自己以為最親近

錢。即便看到有錢人有著諸多煩惱，也想要

的女人卻在某一霎那就離開了。彷彿全世界

變得有錢，這樣才能夠知道有錢人到底在想

的水手都在等著勾引他。那一個個男人都成

什麼。世俗眼中的幸福家庭對他成了一生的

了三島由紀夫輕蔑地笑罵著的：一看就知道

追求，於是當他遇上了在雨天用手指向他勾

會戴綠帽的男人。

著的秋子時，他把秋子當作一個水瓶，將所

小說中，主角到海邊開了一家咖啡館，

有對幸福生活的想像都丟了進去。並且小心

為的是等待秋子前來。因為秋子曾經跟他說

翼翼地不讓任何的雜物落入。

過， 如 果 自 己 被 他 拋 棄 了， 就 會 在 這 裡 一 直等待他。沒有翻天覆地地去找，沒有去向

這樣純白潔淨的女主角，女神般地修復、

他認為的嫌疑犯羅毅明（那個因攝影教學而

包容自認滿身瘡痍的男性角色且成為他生命

與秋子親近的鄉里中的大好人）追問，他只

原動力的設定。我們實在已經從太多太多男

是像塊石頭，待在一個看不到海的海邊，等

性小說家的筆下見到了。太宰治的《人間失

著。簡直就像是沉浸在自己想像中的哀傷一

格》裡被主角友人發現與小商人性交的主角

樣。不去看、不去聽，只靜靜地等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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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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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自己浮出水面，走向他。於是當那嫌疑

能夠引起笑容的部分，秋子也總是遮掩著自

人的女兒走向前來，說要為他做法時，他長

己有傷疤的一側乳房。

篇地說著自己的過往。像是在夢中說給自己

在秋子離開他之後，主述者又陷入了傷

聽一樣。彷彿他未曾離開過去的回憶。當校

懷的想像裡面，就連找人的方法都充滿了自

工 的 父 親， 智 障 的 母 親， 生 活 中 的 各 種 危

我滿足般的浪漫想像。後來他遇上了一位長

難，921、SARS 彷彿命運不打算讓他喘口氣。

得很像秋子的性工作者，對方的後腦勺有一

編寫劇本的人就是為了寫一齣精彩的悲劇。

個疤痕，車禍留下的。看到那個疤痕，他突

如同小說中說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像是在

然失去控制地哭了起來，大約是想起了秋子

開筆前就打定好是為了寫作悲劇才動筆的一

乳房上的疤痕吧。於是他向公司請了一年的

樣。

長假，要到秋子說的海邊開咖啡館，然而這

小說的最後，主角決定離開海邊，回到

時距離秋子離家已經三年以上了。

他的工作中，那個以老人與海為名的建案， 只是他依然在等待秋子。看到這，忍不住想

主述者若清瘡般地將回憶一一提起後，

著若主角飛黃騰達之後，想著用什麼方法來

羅毅明的女兒（他的扮相宛若秋子離開主述

吸引秋子的話，那不就像是《大亨小傳》中

者時的樣子）為他起了法事。

的蓋茲比嗎？又是一個心愛的女人與別人在

每個人都有說不出來的痛，就像這一團

一起的故事。又或者說海邊的咖啡屋根本一

火藏在灰裡。

開始就是貧窮版的西卵別墅呢？

不論法事有無效用，主述者最後決定回 去上工，回到那個以老人與海為名的建案，

這時我總算問起了那隻螢火蟲，就算牠

那個為了作為悲劇而存在的小說。也許是因

飛進來，那又怎樣？

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劇，在悲劇中努力活

躲在棉被裡的秋子說：「當然想到火災

著，並不是太過了不起的事。沉溺於自己過

呀。」

往的哀傷，試圖掩蓋，並無法構築理想的未

小說到了這時候，主角才發現原來被自

來。作為一個人能夠做的，只有明確地背負

己看做天真憨傻的秋子也背負著過往的傷

著屬於自己的悲劇，並且了解，這一切都沒

痛。幼年時，一場大火將秋子的姊姊燒成了

有什麼了不起，自己並不特別可憐，然後努

黑枕頭。秋子則是在一側的乳房留下了永久

力地在一片海洋中帶著自己的成績回岸。離

的傷疤。就像是主角總是將自己悲傷的故事

開海邊時，小說中的主述者心裡想的大概是

打斷，留下難過的結局不說，只向秋子說起

這樣的事吧。

打貓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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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貓夜市 ◎謝予騰

民雄雖然在行政區上還是一個鄉，但其實

安和路為主的傳統夜市，規模並不大，整個夜

她是整個嘉義縣人口最多的鄉鎮，連新舊縣治，

市大概也就不到兩百公尺吧？騎機車一下就經

太保和朴子這兩個縣轄市的人口，都還沒有她

過了，主要賣一些吃的東西，也搭配一些衣服、

多。

飾品之類的小東西。

但民國 95 年，我以大學新生的身份來到民

實話實說，兩個夜市沒什麼看頭，也不好

雄時，街景可和現在的民雄有著很大的差別，

玩，確實是挺無聊的小夜市，還比不上隔壁大

就白天而言，當時火車站還沒學著大林那樣，

林在慈濟醫院前面的夜市，更不用說嘉義市的

改成現在的天橋式，中山高的民雄交流道也還

家樂福夜市了；大吃市還好，一直就是供應著

沒蓋，連現在從陸橋下來的那條直行的路，都

中正和南華的學生們。嘉大的學生基本上是不

還沒有開放，如果要去新港，就得從民雄國中

會上到山上去吃東西的，而星期一的民雄夜市，

前面那條路繞一圈過去這樣。

則多為當地人才會去的小攤位，外地學生基本

到了晚上差別就更明顯了，當時沒有深夜

上就不會對之感到太大興趣。

可以吃消夜的二吉軒、豆奶攤，更沒有全年無 休的麥當勞，晚上十點之後的大士爺廟前，除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我碩士班要升

了零星鹹酥雞和芋圓一類的小吃之外，就剩下

三年級的那個暑假，在省道路橋旁邊靠近協志

省道上的民雄肉包和小七、全家是開著的，半

工商的那塊空地，突然宣佈要來弄一個民雄觀

夜想找個店家坐下來聊聊天，基本上都得跑到

光夜市，規模就是比照大林的夜市那樣，有五、

嘉義市去。

六排攤位，賣衣服、玩遊戲和多元的小吃和飲

在那個時候，民雄有兩個夜市，一個是在

料，感覺起來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樣子。

中正大學前面的大吃市，基本上就是以中正和

果然剛剛成立的時候，真是熱鬧到用「水

南華的學生為主要消費對象，內容也如其名，

洩不通」這四個字來形容也完全不為過，所有

基本上就是賣吃的；另一個是每個星期一，以

當地人和在民雄唸書的學生，尤其是大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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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趨之若鶩。當時我記得一星期是開兩天吧？

小的程度；另一邊後站的夜市，則可能是因為

星期二和星期六的樣子，開始的那幾個星期，

比較小的關係，倒是看起來經營得還過得去，

我們同學間見面，往往就問要不要去逛民雄的

不過比起一開始，還是有那麼一點沒落的感覺。

新夜市？彷彿我們站在某一個見證了歷史的重 要時刻，沒有去朝聖就好像對不起國家民族之

幾年之間，幾個新的夜市紛紛興起，有些

類的。

倒了，有些還在力圖振作，但卻似乎完全沒影

但這樣的榮景持續不長，慶祝行情只維持

響到原來在安和路上的小夜市。它既沒有因為

了一個學期左右，隨著寒假的到來，觀光夜市

這些新勢力的崛起而沒落；也沒有為了要和它

立刻少了學生這個龐大的消費群，有些攤位便

們比拼而企圖將自己弄得更大之類的，就仍是

撐不下去而離開了。年後回來，規模縮小也就

我自大一開始知道的，那個安安份份，雖小卻

罷了，夜市也沒有增加新的元素，如此更是留

十年如一日那般屹立不搖的夜市；此外，大吃

不住年輕人的心，自然人就越來越少。到了下

市也似乎也沒有受到這幾個新夜市的影響，更

半年，整個民雄觀光夜市也就如曇花一現般消

因為深耕中正，雖然大吃市本身沒有擴大規模，

失在臺一線的車潮裡了。

但周邊的商業是越來越興盛，如今也仍是中正、 南華人要到校外覓食時，最方便的選擇。

等到我當兵回到民雄教書的那個寒假，又 傳出民雄要開新夜市消息，而且這次一開還開

夜市這種東西自中國宋朝興起到現在，其

兩個。其中一個在後火車站出來接大學路的對

實一直和當地的街道共存共榮的，之前看過許

面，規模比起之前的觀光夜市大概小了一半；

多城市裡夜市更新、搬遷的計畫，最後之所以

另一個則在民溪南路要接交流道的交岔口那

會失敗，往往就是忽略掉了這個重點。沿著人

裡，叫民雄新天地，基本上就是把上一次失敗

們生活的街道，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才是在

的民雄觀光夜市再複製一次，只是換了個地點，

地人的夜市，如果只是硬要開一個晚上的市集，

而兩邊都是一星期運作兩天（彼此有岔開），

那不只失去了在地的特色，最後更可能因為新

如此，民雄幾乎變成了天天有夜市可逛的局面。

鮮感如潮水一般退去，而面臨快速退場的命運。

聽在地人說，其實那是黑白兩道談不攏之

從這幾年民雄夜市發展的情況，也讓我彷

後，分成兩派所造成的結果。但無論它的內部

彿看到世間人文活動的縮影。只有弄清楚自己

問題，這兩個夜市終究是熱熱鬧鬧地開張了。

真正的價值，並付出時間和努力，時代與潮流

一開始慶祝行情是必然地，但過沒多久，新天

才能不是沖毀一切的猛獸，而成為真正可以自

地那邊似乎又陷入了觀光夜市一樣的處境。在

我鍛鍊的利器。

我到臺南來唸書之前，它的規模已經萎縮到很

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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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逆旅  

荷塘詩韻 ◎

中年失業

光更顯尷尬；上蒼顯然還沒放過他，當他在 失業兩年八個月後，下定決心要返鄉種田時，

陽光讓人充滿生命力，但若不幸是步入中年

老婆卻表明不願同進退，原因是鄉居處處不

且突然失業，生命突如其來面臨的便是風雨

便，如何叫一個都會女孩能捱？

考驗，逸衡就是如此。當完兵後來到繁華大 都會台北就業，人老實而勤快，工作倒也一

老婆堅持要留在繁華的台北，逸衡只好獨個

帆風順，很快地也找到終身伴侶，共同締造

兒黯然回鄉。挽起袖子努力地吸收栽植水果

一個美滿家庭。俗話說：「花無百日紅，人

的知識，另一方面則放下身段，學習如何為

無千日好。」不是身體違和，而是比生病更

果園整地除草，期待全心的投入，重新出發！

棘手的難題迎面而來，衝擊著整個家庭。逸

不斷的向先進請益加上自己日以繼夜進修，

衡面臨的是公司財務危機而遭裁員，逢此困

最後選擇種柳丁 --- 用柑桔接枝，幾年下來，

頓，長時間蟄伏在家讓家庭氣氛始終處於低

收成甚至比其他果農有過之而無不及，逸衡

氣壓狀態，可是報紙的求職欄卻像吃人的年

侃侃而談其中訣竅在肥料氮磷鉀的比例要恰

獸，年齡的限制讓他每每只能望而興嘆，生

到好處，否則果皮會過度肥厚，而且會發酸！

活所需卻一樣也少不了，孩子的教育費用，

從都市返回，不怕人恥笑，反正是自家的土

家裡的大小開銷，讓老早就乾涸的存款簿更

地，大斗笠一戴，彎腰重起爐灶，不畏太陽

羞澀得無法見人！此刻的他真怨自己是一家

煎曬，更對柳丁栽植潛心研究。柳丁收成的

之主，留在家中操持家務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季節大約是十月到十二月，之前的除草施肥

上菜市場買菜時那些三姑六婆投來的異樣眼

噴藥管理，時間間隔在在需要捏拿。直到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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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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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結實纍纍，黃澄澄一大片，一眼望去，數 也數不完，豐收可期，但還得請得到工人幫

化危機為轉機

忙採收才不會功虧一簣。曾經在採擷過程中 發現有鳥巢，原來果樹隱密性高，母鳥也選

最高興的當然是男主人了，暌違了三年，老

擇藏匿枝椏間孵蛋育雛，這一幕讓男主人觸

婆及孩子都瘦了一圈，讓逸衡好不心疼。至

動極深。一家人不就是應該休戚與共，同甘

少從今起生活沒了房租的壓力，鄉下地區，

共苦嗎？白天果園大量的體力勞動讓逸衡暫

生活開銷相對減少，太太也幸運地覓得一份

時忘記妻兒不在身邊的事實，夜幕來臨，獨

差事，歡歡喜喜的去上班，下班回到家，婆

自躺在空曠的大床上，遠方一雙兒女的臉龐

婆早就把晚飯打理清楚，只等洗個手就可以

便浮上心頭，除此之外，更心疼太太要獨撐

共進晚餐了！更叫人開心的是兒子女兒在校

裡外。台北居，大不易，月薪三萬五，要繳

成績十分出色，包括演講比賽及繪畫比賽都

房租，要生活開銷，還有孩子的補習費用，

名列前茅，師長疼愛有加，回鄉下完全沒有

根本就捉襟見肘，而太太說種田她不會，她

適應困難的疑慮，回到家還多了爺爺奶奶招

怕做鄉下人！

呼，祖孫之間的有趣對話常叫逸衡感覺再美 好不過。危機原來也可以是轉機，不是嗎？

母親介入溝通

有詩為證：

溝通再溝通，還是觸礁，逸衡每每夜裡對著

這是一條漫長的歧路

電視機獨酌，內心的落寞看在老母親的眼裡，

鋪滿荊棘礫石

隱隱發疼，最後老人家忍不住隻身北上，對

曾經的南轅北轍分岔出諸多異議

媳婦兒展開一場溫情喊話，而事實上，當媳

彼此轉身離去，各自擁抱孤寂

婦的緊繃的弦也快要斷了。原來夫妻朝夕相

每一步履足跡盡是斑駁

處早成了一種依賴，一種熟悉，而今才分居

啊！這塵世處處埋伏危機

三年，早已面目全非。日子宛如跳針的唱片，

漸行漸遠拉開彼此距離

可是卻沒台階下，心裡正處於沮喪與渴望中，

迴轉只在方寸間

婆婆前來斡旋不啻是天降甘霖。在與孩子一

渴望團圓原來不是夢

番懇談後，到校辦理轉學，浩浩蕩蕩回到中

離鄉的孩子回來了

部故鄉！那年陽光明媚的九月，儘管時而有

犁過歲月的灘頭

秋颱來襲的消息，學習不慍不惱，小心關照

簷下一盞燈亮璨了家的溫暖

著果園，因應著天氣，終究颱風沒來成，倒 是重新找回一個家的溫暖。

文學心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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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樹枝冒出了一片葉子，然後 開始週而復始的日子』 風就這樣吹過了。季節只是一種象 徵，這裡的巷弄枯燥的像缸裡的米，路 過的人不能像貓一樣露出窺探的眼。 「書房前身是住宅，原本一樓是爸 爸開店做生意的地方。之前在台北工作 幾年，回南部後就在思考，曾和家裡的 人聊過，爸爸正好考慮要退休，就想說 能怎麼利用空出的地方？假若要開一家 特色書店會想做一個有主題性的。其實 原本想開一個電影二手書店，因為我喜 歡看電影，但發現電影書比較少，只能 作罷。」雖然如此，電影書還是繼續收 藏。湯若瑜說：「起初是興趣，因為小

閒 閒 來 坐

六開始，媽媽會帶我看電影，地下室有 我的電影收藏書，像原著小說或者拍攝 手法的書籍。現在還是繼續著，不一定

－等閑書房

要成為工作。」 正式開幕之前，先從網拍開始做，

採訪撰寫 蔡宥絹

店面加上倉庫的書大約三萬，現在也還 有在做，微薄收入稍稍支持。我們在今 年三月辦過一場活動叫「與朋友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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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圖片由等閑書房提供）

這是一個難忘的經驗，請各種職場的人來

希望有個地方可以暫時窩著。不起眼的角

分享心得收穫。從三月開始一共辦了十場，

落在這個城市有時不是那麼容易被記得，

「只要是藝文活動都可以來善用場地，像

也許巷弄就是富有某種溫馨的特點，這種

地下室提供租借，提前來問就可以辦。」

單純卻很難得，就像舊雜貨店，東西不見

目前計劃一個月舉辦兩次活動，會在前一

得最高檔，可是簡單包裝的鹹酸甜，才能

個禮拜公佈。「未來希望在穩定中慢慢發

勾起兒時回憶。這也是我們希望的，有閒

展，也有讀書會，電影賞析，有空檔就可

來坐 ( 台語 )。

以舉行。」湯若瑜說。

「書房開店至今已慢慢步入軌道，今

幸福未必是華麗外表包覆，書房既有

年五月剛完成後書牆，有些事情碰到了才

家的鬆軟，沒有太多限制和框架反而有溫

有機會了解，像櫃子的深度、寬度和書的

柔。「有次一位國小生忘了帶鑰匙，就坐

來源都是邊做邊學。目前是我一個人負責

在店裡翻翻書，邊看邊等媽媽來載。以前

店的大小事務，有時家人幫忙看顧，」湯

她都會自己來看書或者結伴同行，已經有

若瑜說：「希望能更放心的去做文化相關

快半年時間沒見了。」湯若瑜說。聽到這

活動，期望書的買賣能慢慢穩定下來，一

裡不免心有漣漪。小編以前也曾是鑰匙兒

步步來吧。」

童，一旦弄丟鑰匙，除了緊張半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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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瀛巷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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屐響在大地 - 府城百年木屐老店- 振行鞋行 採訪撰寫 陳語鈴

府城百年木屐老店，舊名振行鞋行，不 大的店鋪，座落在西門路與民族路交叉口的 圓環上。老闆郭宗興，至今已是第三代。他 如沐春風的笑容，以及一派悠閒自在的態度， 是一進到老店時立刻會感受到的。而這種悠 然，也許就像老闆所敘述穿著木屐的感覺一 樣，通風而涼爽，心情自然也輕鬆起來。 木屐，對台灣人來說並不陌生，大部分 人所知道的木屐，是日據時期由日本傳過來 的，而也確實如此。只是，鮮少有人知道，

穿木屐的好處很多。首先，郭老闆說：

如今的台灣木屐，早已發展出自己不同的樣

「木材是會呼吸的。」木頭中，有十幾萬個

式與時尚，與日本木屐並不相同。

毛細孔，不像塑膠是不透氣的。穿了木屐，

台灣的木屐已有百年歷史，郭老闆說，

腳也會跟著呼吸。郭老闆也分享，曾有一位

民國六十年之前，是木屐產業最為興盛的時

能量學的醫生來到店裡，分析穿木屐的好處：

候。待到了民國七零、八零年間，由於泡棉

「能量通常由頭部進去，腳底出來，若穿塑

等塑膠產業的興起，木屐產業因而開始嚴重

膠鞋，腳底能量則排不出來。且踩在木屐這

走向衰退。直到民國一百年的塑化劑事件爆

種硬的鞋子上，身體會變柔軟。」其次，木

發，國民的健康觀念抬頭，像木屐這樣用天

屐是硬中帶軟，穿久了會依照腳型，映出鞋

然木頭製造的鞋子，才又重新被推廣。對此，

型，對腳是比較好的。再來，穿木屐要慢慢

郭老闆打趣的說 :「台灣木屐真是成也塑膠，

走，因此對於身體姿勢的調整，以及脊椎，

敗也塑膠啊！」

都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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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木屐除了這些好處之外，郭老闆說，

上的滿足和快樂，遠大於以前。」如今的郭

在現今來看，也別有一番歷史文化的含義。

老闆，十分享受於每次親手為顧客做木屐時，

日據時期，普通百姓是穿草鞋，只有財富地

一邊和客人們聊著木屐歷史的過程。曾有一

位較高的人才穿木屐，因此送木屐給別人表

位客人陳教授說：「這樣的過程，就是所謂

示祝對方大富大貴；另外是閩南的習俗，台

的人文啊！」

南人嫁女兒，嫁妝中一定會有一雙男生木屐，

郭 老 闆 也 透 露， 現 在 他 最 大 的 夢 想，

一雙女生木屐，常言道：「穿木屐好賺食，

是希望有天能將台灣木屐更加發揚光大。他

金銀財寶滿大廳。」等於是把財富帶到夫家；

時常遇見大陸觀光客說店裡木屐是來自於日

還有，穿木屐時總是一步一步慢慢走，表示

本，此時老闆都會澄清這是台灣木屐，和日

到夫家後，也可以一步一步的吃苦耐勞；如

本木屐不同。老闆說，日本木屐和台灣木屐

今的喜宴，比較創意的做法是會送賓客一個

最大不同之處在於，日本木屐的洞在中間；

小小的木屐當作伴手禮，當作是一種祝福。

而台灣木屐的在腳掌大拇指旁。且台灣木屐

除了介紹木屐外，郭老闆也說起他自己 的故事。郭老闆說，父親於民國七十六年在

配合現代設計，變得十分摩登時尚，顧客也 因而趨之若鶩。

木頭工廠因被木頭壓到而過世，當時木屐產

由於郭老闆的堅持經營，專屬於台灣的

業蕭條，於是心想用父親留下的幾塊精華地，

木屐，才得以保存承襲。而台南在地，則更

與朋友合資建築。一開始很賺錢，不料，後

需要木屐這種歷史文化與觀光結合的產業。

來因為資金問題，公司經營不下去，因而決

希望在遙遠的未來，木屐能永遠流傳，且有

定接下祖傳木屐家業。被問到以前和現在的

機會發揚到國際，為台灣，為台南，創造出

生活有何不同，郭老闆保持一貫悠然的語調

更多的價值。

說：「剛開始不太適應，但後來發現，心靈

文學走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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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人吹鼓吹 - 國 樂 推 手

林江山

採訪撰寫 紅袖藏雲 音樂，人類共通的語言、強力的安魂劑。在這

的「殼仔絃」，坐在長板凳上，對著一群躺在

個一切講求速度的年代，樂音，能夠鋪天蓋地，

草席上的孩童們，演奏著北元宵、漿水令等南

穿越時空，傳遞魔力，展現與心同律的靈魂藝

管交甲戲曲牌。悅耳的絃音緩緩自父親的指尖

術。

流瀉，精湛的技藝使林江山如癡如醉，從此種 下了傳統音樂的基因，也逐漸在日後對國樂產

◆興趣，始於父親

生濃厚的興趣。

出生於淡水上圭柔山、祖籍廈門的林江山，從 小就在父親的絃音中長大。每到夏夜，蟲聲唧

◆揭開音樂之旅

唧，白日農忙的父親，總會手持又稱「椰胡」

始終對父親琴音念念不忘的林江山，就讀板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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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帶著家裡的殼仔絃，與擁有笛子和歌

究音樂學術，此後總是以傳統的、跨國際的方

仔戲三絃的兩位同學，共同組建了「板中國樂

式，來研究自己的傳統音樂。

社」，成為創社的三元老之一。同時擔任學校 總社團虎嘯社社長。高中畢業後，林江山曾經

◆進入「台北市立國樂團」工作

參加台北靈安社國樂團，是台北大稻埕霞海城

返國後，林江山進入「台北市立國樂團」擔任

隍廟下的一個附屬樂團，同時開始接觸北管戲

研究推廣組主任，三年後轉任演奏職。台北市

曲。靈安社成立於西元 1871 年，迄今已有 141

立國樂團隸屬公家機關，是臺灣第一個專業的

年的歷史。「由於過於沉溺社團，我荒廢了學

國樂團，對學習國樂的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

業，也失掉了文憑。當兵回來以後，以同等學

第一志願。林江山有條不紊的說著 : 「我擔

歷報考大學。我幸運地考上文化大學國樂科系，

任研究推廣組工作期間，有兩項業績與我的業

成為台灣第一代的國樂科班生。」林江山說。

務有關：一個是在全國音樂比賽中增設絲竹室 內樂項目。之前音樂比賽僅有大合奏一項，當

◆學習來自完備的理論

時有很多學校社團因無法達到大合奏的人數條

抉擇與執著是決定未來的兩大主因。林江山在

件，紛紛放棄比賽，自從有了絲竹室內樂之後，

大三時，曾經在琴藝演練中碰到了瓶頸，心灰

讓逐漸萎縮的學校國樂社團逐漸再度活絡起

意冷下幾乎荒廢了練琴，幾經實驗和思考後才

來。同時將高胡、中胡、柳琴（月琴）等從二胡、

恍然大悟，原來是國樂演奏理論不足所造成的

琵琶中分離出來，讓國樂比賽項目更為分工而

問題，至此才驚覺到良好的學習必須來自於完

精細；另外一個就是開設『兒童國樂』業務，

備的理論，這是此後林江山非常重視演奏理論

委請作曲家為國小兒童編寫適合的國樂演奏曲

的原因。大學畢業後，留在學校當了四年助教。

目，今日這項業務已經擴大演變成，針對臺北

當時在亞洲國家當中，保存傳統音樂最好的是

市國小學童，由台北市文化局與教育局共同策

韓國，由於「學校跟韓國慶熙大學有交換學生

劃舉辦的『育藝深遠 — 藝術教育啟蒙方案』，

的計劃，於是我離鄉背井到了韓國，當了兩年

列入課外教學活動，其中的六年級即是欣賞國

的交換學生。一方面學習理論作曲；二方面收

樂，讓兒童國樂教育融入正式課程當中。」這

集古代的音樂文獻，韓國『雅樂』保存了中國

是台北市政府獨有的國小學童國樂教育，其他

明代音樂。」 這些因素都鼓舞了林江山繼續研

縣市闕如。

文學走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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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山老師與新樂國樂團的團練

◆擔任樂團指揮

成功的組團模式，後來成為中南部同類國樂社

一群來自台灣各地的莘莘學子，擔心畢業後無

團組團的範例，讓逐漸式微的社會國樂社團逐

法繼續團練國樂，經過林江山提供「串聯」的

漸活絡起來。

概念之後，齊集了各級學校愛好國樂的同學， 共同組成了最初的「培養皿樂團」，隨即因場

◆中國擦絃樂器史

地和經費的問題而解散。其後在葉在銘先生的

國樂團的工作只有半天，林江山就用剩下的半

再度召集之下，終於在 89 年正式成立「新樂國

天將自己種在書堆裡。「我利用下午時間，探

樂團」，並向台北市文化局正式登記立案，成

討國樂歷史、亞洲演奏論的建立、還有北管和

為一個業餘的社會音樂團體。樂團成立之後，

歌仔戲的研究。演奏論主要是用在教學，為合

聘請林江山擔任指導老師、指揮、藝術總監，

奏團員或二胡學生建立的演奏理論和規則。」

該團曾經締造多次演出觀眾爆滿的佳績。這種

林江山由書櫃抽出一本書，繼續說：「由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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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是演奏擦絃樂器，因此，以跨國際方式研 究中國擦絃樂器，逐一做有系統的分析和整理， 並且花十年時間，出版了一本《中國擦絃樂器 史》。」

◆發現許多錯誤 自從從事學術研究之後，發現很多國樂和戲曲 上的錯誤，這些錯誤曾經以論文方式發表或是 直接在網路上商討。「『歌仔戲』發源地在台 北市大稻埕，並非宜蘭；流傳於歐洲、亞洲和 美洲等地的『揚琴』，是一種世界性的樂器， 在學術上以往被認為是明末時引進，其實不然， 是在清朝康熙時才引進來的。擊筑迄今仍然存

林江山老師手撫土耳其擦絃樂器

在，民間俗稱『牛筋琴』，經過比對之後，可 以看出，牛筋琴即是半個揚琴。揚琴的真實源

源頭是在長安，並不是目前西方學術界所主張

頭是中國的『擊筑』，目前還存在中國溫州鼓

的中亞，林江山惋惜的說 :「自從鴉片戰爭和甲

詞當中。」林江山翻著手上的期刊說：「唐代

午戰爭之後，中國失掉了創作的能力，甚麼東

時的阮咸，也稱月琴，較大的稱為『阮咸』，

西都輸給西方人了。」

較小的稱為『秦漢子』，後者即是今日台灣的 『乞丐琴』。­撥奏的秦漢子改成擦奏的秦漢子，

音樂，是一劑魔藥，施展魔咒沉澱了心靈。追

立刻演變成『嵇琴』，其後再將琴筒縮小即是

求音樂的林江山，以學術理論來探索絃樂器的

今日胡琴的前身；嵇琴透過突厥西遷帶往西方

變衍軌跡；駕輕就熟的舞出指揮棒的力與美，

和歐洲之後，最後演變成『小提琴』。」中西

讓絲絲入扣的節奏，引領觀眾跨越時空背景，

兩種擦絃樂器的源頭都是嵇琴，與軋箏相同，

聆賞更多不可思議的音韻起伏。

都是來自中國唐代時的宮廷樂隊，擦絃樂器的

編輯室插播

爾雅出版社發行人隱地老師，對於媒體一向要求嚴格，不輕意受訪。本期《有荷》 有幸採訪隱地老師，感謝老師抬愛。 〈說小說〉單元因撰寫人余星輝另有生涯規劃，專欄將在本期結束。感謝余星輝的 努力，期望他的未來，能走出想要的樣子。 自本期開始，新增〈文學獎觀摩〉單元，邀請文學獎得獎者分享得獎作品。本期由 曾元耀首先登場。 自 2015.11 開始，「南方的風文學論壇」每單月討論名家作品，並邀請當月參加者 撰寫作品賞析，刊登在新單元〈拆解詩人〉中。 自第 18 期開始，新增〈翻轉名書〉單元，由古塵撰寫，專為名書下不一樣的批判。 令人期待。 喜菡文學網第五屆散文獎將在 2016.1.5 截止收件，敬請掌握時間踴躍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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