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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怎樣的世代


編者的話 今年是「六四」後二十四年。 近年的「六四」晚會都有十幾萬人出席,逼爆維園的場景在你 我的腦海裡留下烙印,但當六月五日的太陽升起之後,社會仍會「 馬照跑、舞照跳」。 你曾否質疑,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我有。晚會結束後,中共不 會還他們正名、不會還公民權利、不會做政制改革,是眾所周知的事 實。為何我們還要浪費心力? 但我現在說,晚會對很多年青人來說,是一個開始,是讓我們了 解歷史、了解政治,更是了解現代世界的一道窗。它的存在,不只是 一種形式,更是會真正做到「薪火相傳」。就讓我們這一代,去做得 更多,去尋找我們的「八九」,去尋找我們的理想社會。 我們真的很傻。傻在我們會相信,有些事,必須去堅持,才會看 見希望。至少,你仍然會看見,十幾萬人仍會每年到維園悼念「六 四」。有些事,不是因看見曙光才去堅持,而是因堅持才會見到曙 光。 始終,我深信,民主會戰勝歸來。

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 第四十六屆編輯委員會 總編輯 麥智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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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編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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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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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年輕人,你了解六四嗎?

10-13

電影《頤和園》與六四

14-16

「喚」之〈青春躁動的日子 ——談學生在民運中的主 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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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版

社會版

輓詞

校園版

專題版

32-35

「誡」之〈楊匡專訪 ——高牆下的生還者〉

36-39

「悼」之〈重回六四 ——香港現場〉

40-49

一個夢 真正的中國夢

50

歷史人

51

投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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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從「你」的眼睛看

17-20

從「他」的眼睛看

21-26

從「我」的眼睛看

27-30

那些年的熱血, 這些年的歌

52-57

生於紙,活於歌

58-59

狂想日,創作夜

60-61

言後,留聲語

62-63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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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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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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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及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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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及工作人員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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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編:陳善恩、格雷爾 文:關琛詩、韓可欣

——高蔚丶謝志峰

人民時光飛逝。今天,活在 2013 的

不會忘記,1989 年 6 月 4 日。

你、我、他,或許未曾親身感受到當年學生們 的愛國情懷,但是年復一年,無論雨怎麼打, 我們仍能看到,維園點點燭光在依舊燃亮彼此

的夢。若你也能感到一絲溫暖,有一點感動, 下一步:時光倒流。讓我們一起從「她」和「他」 口中,回到八九六四的現場,從「內」到「外」, 看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解構這個不會死的 夢。

「她」——高蔚。八九年的北京市民, 親身丶親眼丶親耳經歷六四前後,埋下最深 感受。現定居香港,為香港浸會大學語文中 心之中文科講師。

「他」——謝志峰。八九年的香港記者, 於北京進行採訪及拍攝,直擊港陸兩地動 態。現為香港電台電視部監製、城市論壇主 持人。

六四事件的事發經過: 先從進城說起 六四事件發生 至 今, 不 同 版 本 的 說法引起不少爭議。 其中如死傷人數丶 官方鎮壓方式和學 生行動是否失控等 問題最為人們所討 論。 然 而, 冰 封 三 尺 非 一 日 之 寒。 對 於六四事件的來龍 去 脈, 又 有 多 少 不 在場的人了解?

高 蔚 指 出, 事件是從 6 月 3 日 開 始 的, 以 6 月 4 日為界點是 因為一切都在那 天 結 束。 那 麼, 到底在 6 月 4 日 凌晨之前發生甚 麼 事? 我 們 嘗 試 整合高蔚和謝志 峰 的 憶 述, 先 為 6 月 3 日當晚補 充一些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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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 3 日至 6 月 4 日之補充片段 下午 3 時至 4 時 在人民大會堂西門近長安街一角,有軍隊跟民眾對峙。同時,新華門附近亦有兩 輛沒有人的單層卡式巴士,裝滿軍事裝備。民眾截獲部分槍械,並在車上呼籲其 他人小心,最後武裝部隊驅散人群並奪回軍備。 下午 7 時 長安街上擠滿了人,沒有任何車行駛,只有情緒很激動的市民和赤手空拳的軍隊跑過。在民族宮附近, 有一隊舉着盾牌的防暴警員與民眾對峙,但沒有嚴重的衝突。不過,據說木樨地那邊有嚴重暴力衝突。

晚上 11 時至 12 時 正常長安街的燈是不關的,但當時長安街的燈突然關了。據說有人開槍了,有人受傷被送到醫院去, 而木樨地那邊亦有衝突。 零時 新文化街附近擠滿了來看熱鬧的居民。西單路口那邊則有巴士着火,有兩個配備 全副武裝的軍人站在路中心,分別舉着衝鋒槍及手槍。長安街兩旁有很多旁觀者, 馬路上則有一列載着持槍軍人的軍車,走走停停地從西往東開往天安門廣場。離 最後一排軍車約二三十米的位置是滿滿的人群,長安街有多寬,人群就有多寬。 據高蔚所說,他們手挽着手跟着軍車,對軍人罵:「奴才、法西斯、殺人犯!」 軍人一看老百姓走近就向天向地開槍,子彈射在地上,激起點點火花,但高指並沒看到有軍人對着老 百姓平掃。其後,車隊繼續往天安門方向前進,街上的人邊哭邊唱着國際歌和國歌。 早上 5 時 人民大會堂那邊的火光特別亮,傳來一陣陣很大的人聲和吶喊聲,還有「嗒嗒嗒嗒嗒」的槍聲,安靜 了,隔一會,又再傳來吶喊聲和槍聲,一直這樣,重複好幾遍。天安門的方向有煙,還有直升機的聲 音。據說部隊進城時把街上的燈都關掉,有人反抗就開槍。高蔚指,事後長安街丶木樨地及西單一帶, 有很多的民宅,還有復興門工會大樓的警員崗亭都是子彈孔。

廣場之外,生死瞬間

高:「那天晚上,三輪板車都變成了救護車。」

從以上時序表可見,其實六四事件中,除了經常備受討論的天安門廣場清場一幕,官方於廣場附 近一帶所作的強行進城行動亦值得我們注意。高蔚及謝志峰均表示解放軍進城的部分傷亡情況十分嚴 重。高蔚當年更在現場經歷生死一刻:「當時我看到開槍,趕緊跑到樹後面。可是離我約兩米遠的男 孩躺在地上了,我跑回去拉他,他捉著我的手說:『大姐救救我!』我當時都沒感覺了,不知道害怕, 不知道反應,只會大喊救命。那男孩背上都是血,有人幫他用毛巾拭血,可是拿開毛巾後,毛巾上的 血就多得滴滴答答的滴下來。他後來被人叫板車送走了,那天晚上,三輪板車都變成了救護車。我掰 開他的手時還跟他說沒事的,叫他放心。後來,我一直很後悔當時沒問他的名字,也不知他能不能活 了。」事發時,高蔚跟中槍的男孩都只是馬路邊的旁觀者,連口號都沒有喊。可以想像的是,在解放 軍強行進城的時候,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是如此脆弱。生死,就在於一瞬間。 按高蔚所說,當年戒嚴令其實早在 5 月 19 日就頒佈,她當時專門去了五棵松那邊看過。運送部 隊的車輛全都被堵在路上,軍人進不了城,也退不了城。他們都沒有吃的,結果有些老百姓就送食送 水,叫他們別傷害學生,而謝志峰亦指,當時有很多民眾利用身軀擋着坦克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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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城,後清場? 對於解放軍進城後到天安門做了些甚麼,高蔚跟謝志峰都沒有親眼看到太多。高蔚所知的,一部 分是自己從家裡的陽臺上看到的,另外一部分是一位當時在場的舊同學的自身經歷;至於謝志峰,他 在天安門廣場關燈前是看到場內的部分情況,例如聽到槍聲卻看不見有軍人開槍傷人等,但由於關燈 1 後,他甚麼都看不到,所以他所說的,主要是根據《人民不會忘記》一書的敍述。

謝:「廣場關燈清場,看不到清場後的情況。」

高蔚:「我那位舊同學當晚在(天安門)廣 場裡跟學生一起,她說當天凌晨約四至五時左 右,軍車全部都通過了路障,到達天安門,把廣 場包圍了起來。在侯德健等人跟軍方斡旋後 [ 按 高蔚所述,侯德健和劉曉波等人當時跟解放軍談 判,爭取時間動員學生撤離,解放軍同意。],最 後大家約在五時撤出。」

謝志峰:「關燈前,我看到有坦克車駛 進天安門廣場前方,與民眾發生衝突。當時 指揮官手拿着槍,呼籲群眾不要抵抗軍隊, 把從軍車上拿到的槍械繳交指揮部。當時有 很多槍聲,此起彼落。但廣場佔地面積太大, 看不到有士兵開槍打人。關燈後,據其他記者 描述,軍事博物館附近有很多軍隊,一聲令 下,坦克就往帳篷衝。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北 面,軍隊不斷用槍把人攆出去,民眾學生便 四散,分別往南北兩面走。當時南面有缺口, 往南走的就留活口,往北面走的就被機槍掃 射,但當時並沒有清楚指示。因此,有人提 出天安門廣場的示威是和平撤退,但其實只 有南面出口的情況是這樣,其他的都是『死 路一條』。」

六四早上軍隊在長安街上掃射。

高:「我有個當記者的同學說, 那兒甚麼事都沒發生。」

廣場之內,傷亡無數? 對於這點,高蔚和謝志峰的看法大相徑庭。高蔚相信天安門廣場上大部分的學生都撤出;但謝志 峰在當年訪問僥倖逃生的人後,卻得到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在坦克向前衝時,帳篷裡還有人,但 我們逃走後便不清楚了。」 高:「那天後,教育部長袁木說:『天安門廣場 上一個學生都沒死。』我覺得我相信了。」

謝:「政府稱只有 23 人死亡是難以想像的。」

高蔚解釋道,這是因為父親在北京師範大學 工作,知道該間大學翌日點了名,確定了沒有學 2 生死亡。又因為她的舊同學真的是跟學生一起離 開,所以她也不太相信坦克把帳篷裡的學生壓倒。 她覺得在六四事件中,傷亡最重的應該是進城的 部分。據說,有數個掉了隊的軍人也天壇那邊的 老百姓打死了。她感慨當時的情況實在是不能想 像:「就連我自己的老師,人大中文系的,蔣培 坤(丁子霖)倆口子的兒子也是在木樨地那兒被 打死的。」那時蔣培坤的兒子正讀高三,同行的 同學回來說他中槍了。

謝 志 峰 指 出,「 天 安 門 母 親 」 公 佈 的 4 「六四受難者名冊」所記錄的死亡人數與中 國紅十字會於每間醫院逐一對屍體進行統計 的數字一樣,同樣有幾百人。他認為就算學 生是失蹤了,以現在的科技,也可以找回來, 所以他相信這份名冊是比較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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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民不會忘記》一書是在六四事件後,由來自不同報館的香港記者開會後所寫的書, 主要記述各駐北京記者在採訪期間的所見所聞及親身經歷。 2 按高蔚所述,侯德健和劉曉波等人當時跟解放軍談判,爭取時間動員學生撤離,解放軍同意。 3「天安門母親」是在 1989 年由丁子霖及張先鈴,兩位在六四事件中痛失愛兒的母親成立的一個群體, 成員皆為六四受難者的親屬或傷殘者。他們認為要還六四事件一個真相,還受害者一個公正。 4 「六四受難者名冊」是由丁子霖編著,於 1994 年在一間香港雜誌社《九十年代》出版。名冊是經過多年來不斷的尋訪活動,找來不少死難者親屬,證 實了當年的受難者人數。截至 2011 年 8 月,名冊更新至共有 202 名死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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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後 她評 他評 平六四 評當年參與六四的學生:投機份子 VS 民族良心 高:「就個人來說,我不支持他們。開始的時 間(候)還支持的,但到最後就不。特別是有 些學生領袖,有投機心態。」

謝:「他們每一個都是中華民族的良心。」

作為旁觀者,高蔚說自己不支持他們。她 強調開始的時候還是支持的,但到最後不支持, 原因是到了後期,學生都變得不理智,天安門 廣場也像垃圾場一樣──髒、臭。作為一個北 京市民,她不理解學生不撤離天安門的決定。 她指出,當時在廣場的都是從外地來的學生, 去北京的學生坐火車都不用買票,到北京,有 人管吃和住。她記得曾有人質問學生不撤離的 原因,學生們竟說:「我們才剛來,不走。」 她亦在廣場上親耳聽到,學生領袖王丹透過手 提擴音器向全廣場的人宣佈撤離的決定,但話 剛落下,柴玲就把手提擴音器搶過去,說:「我 們不同意王丹的想法,我們已經開了會決定撤 回王丹的總指揮權。」因此,高覺得學生們在 後期已經很不理性。

有人批評當時的學生內部早已分裂,甚或學生 也有使用暴力,但謝志峰強調,當年參與六四的學 生是和平、非暴力的。他表示,當時有不同地區、 不同大學的學生領袖,要尋找共識固然有困難。他 曾直擊學生在北京師範大學開會,的確看到學生們 有很激烈的爭持,但他認為這並不等於暴力行為。 從謝的言談中可見,他十分敬重學生無私、捨身為 國、從容就義的精神,視他們為「中國的良心」。 他覺得人們不應矮化他們的目標,這是對他們靈魂 的一種侮辱。要知道 1989 年仍是思想極箍制的年 代,政府早就視學生為「反革命分子」。學生本是 社會精英,有大好前途,但他們為了自由、民主, 甘願付出沉重的代價。這份大義凜然的精神,又有 多少人可以做到? 對於當時不少學生領袖逃往海外,謝表示理解 和明白:「國家都要捉你、通緝你了,難道你不逃 走嗎?」他認為當時中國根本沒有一處地方能容得 下他們,學生領袖逃住外國也是無可奈何、情有可 原的事。

對於某些學生領袖,高蔚批評他們有投機 心態、沒擔當。高蔚來到香港後,看了一部美 國紀錄片——《天安門》。她看完柴玲跟美國 記者的訪問特別生氣,覺得她竟然說出「這件 事是要有人流血,但流血的讓別人去做」,內 容實在太無恥。她強調,如果他們認為這件事 一定要有人去流血,就應該自己去獻身。她批 評那些學生領袖最後就這麼走掉,對不起在天 安門死掉的學生,對不起當時為他們拋頭顱、 灑熱血的老百姓。她認為這是投機心態,政治 無賴。她補充:「柴玲之後在美國,穿着漂亮 的衣服,拖着一隻小狗出席六四晚會,這讓我 很不屑。有朋友反問我為甚麼她不可以這樣, 我就覺得,她現在這樣出來,是踩着多少人的 血,讓老百姓為你擋了多少子彈。」她批評他 們沒有資格享受這些用別人的鮮血換來的榮華 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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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中央政府:平反六四還公道,同歎改革路茫茫 高:「別再把百姓當作沒智商的『愚民』。」

謝:「現在的中國看不到出路,人民失去了社會 公義。」

平反六四,高蔚認為就是要求中央政府承 認這次是一次民主運動,而非反革命或顛覆國 家政權的行為。因為當年的死傷者全都被說成 反革命的「暴徒」,這是意義上的平反。她覺 得,共產黨不應該怕把六四當一件事件來說, 要正面的面對事情,讓人們自己去思考、去分 析,做出自己的判斷,別再把百姓當作沒智商 的「愚民」。

對於能否平反六四,謝志峰表示在法律上追 究六四的責任是不現實的,因為 1989 年的中央 當權者現在大多已年過八旬。要向年過八旬的老 人家追究責任,甚或槍斃,是否就能追究六四 屠城的責任呢?他認為平反六四只能效法台灣的 5 「二二八」事件 [ 「二二八」事件是台灣於 1947 年 2 月底發生的大規模民眾反抗政府事件,以及 3 月至 5 月間國民政府派遣軍隊鎮壓屠殺台灣人 民、捕殺台籍菁英事件。其中包括民眾與政府間 的衝突、軍隊鎮壓平民、當地人對新移民的攻擊, 以及台灣士紳遭軍警捕殺等情事。],在若干年後, 由馬英九元首身份向公眾道歉、承認錯誤,並將 此事記錄在官方檔案中,還此事一個真相。但他 認為能否平反六四,重要是取決於中央政府有否 深切反省當日的決定,要不,六四事件很難得到 平反。 謝認為中央政府的前路將會很難走,因為共 產黨有 7000 多萬黨員,與 12 億多的民眾成了利 益衝突的對立面。基本上每個幹部都在貪污,官 官相衛,假若推行民主改革,將會損害既得利益 者的利益;但不改革,只會離民眾愈來愈遠。因 此,他亦很擔心中國的前景。

就現代中國的發展,她指出,中國在六四 時錯過了政治體制改革的最大契機。她舉例說, 此事之後,德國的柏林圍牆倒塌了,羅馬尼亞 和蘇聯等東歐「所謂的社會主義」都瓦解了。 她認為政府應該把學生的訴求當成鞭策自己的 一種力量:「我不是說要共產黨下臺,只是至 少要達到運動的期望和更高層次的民主。」她 又認為,只要政府把學生說的都做到,中國就 會變好,但她卻又同時覺得很難。她解釋中國 要改革的話,現在已經太遲,以前還有太子黨, 現在已經爛透了。她憶述:「小時候所學的共 產黨都是為人民謀福利,讓大家過好日子的政 黨。」她慨歎現在的共產黨已經不為她所理解。

評六四後的社會:內地、香港,變 高:「那是我第一次親身經歷,中國人把說違心的話當作家常便飯。」 六四清場後,當時內地社會慢慢恢復正常。但,人心就開始變了。高指出,自六四以後,所有人 都被逼表態、承認犯錯,要支持黨中央,這就是所謂的「撥亂反正」。自始,中國人把說違心的話當 作家常便飯。高解釋,那個時候叫「轉彎子」,就是人民的思想要跟上黨,黨怎麼說,你也要怎麼說。 另外,她亦提到六四之後,解放軍有很長的時間受到市民歧視,軍人們都不敢穿軍裝上街。 至於現在的社會對六四的態度,高覺得好像都變了。她認為所有事情經政治化以後,就變得特別 「髒」。她舉例,以前八十年代初的風氣就是很開放,像 1984 年有一次遊行,那時學生們還自發地 舉着「小平你好」的旗幟,是很令人感動的事。不過,現在就不會容許你自由自在地在天安門上打甚 麼旗幟,也沒有人有這樣的熱情。 至於香港,高覺得現在的香港人就好像比以前冷漠。她說以前香港人對中國人的民族認同感很強 烈。但回歸以後,她直言覺得香港大陸化得極其的快:「學好用一百五十年也沒學成材啊,學壞用十 年就夠!」她評論道:「雖然以前香港人一向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但在大是大非上他們還是明白的; 可是現在,不好說。」 5「二二八」事件是台灣於 1947 年 2 月底發生的大規模民眾反抗政府事件,以及 3 月至 5 月間國民政府派遣軍隊鎮壓屠殺台灣人民、捕殺台籍菁英事件。 其中包括民眾與政府間的衝突、軍隊鎮壓平民、當地人對新移民的攻擊,以及台灣士紳遭軍警捕殺等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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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政黨宣傳、募捐都是外圍的,仍有輕重之分,晚會還是以六四為主。」

有人說六四晚會早已被政治化,淪為政黨宣傳的工具,社會大眾的態度亦起了變化。謝志峰否定 了這個說法。他認為政黨借六四晚會宣傳自己,向大家募捐,是自由社會無可避免的事。他們這樣做 亦全因支持平反六四這個理念,而他們願意說出來,亦可說是「社會良心」,總比一些支晤以對、不 肯表態的政黨好。而且,他指出,六四晚會參與人數年年遞增,可見社會對事件仍是關心的。

六四已為歷史,評年輕一輩:開放態度 VS 隨心即可 談到六四事件與年輕一代,高蔚分享了一個 案例:「我認識一個八零後,比你們大一些的男 生,是軍隊出身的。我問他,他說:『我知道啊, 六四,我們在軍校有學過,就是反革命暴亂啊, 說是那個鎮壓,還死了幾十個人啊。』然後他們 就是很相信似的。」她慨歎只是過了二十多年, 很多事卻已被篡改掉。她諷刺現在大陸的洗腦教 育非常成功,覺得現在大陸的,甚或是香港的學 生,都習慣毫不猶疑就把課本上的東西搬出來說。 她又提出,現在學生的吸引力都不同,在微 博上吶喊的,都是六零後七零後的。

高:「我發現 N 多年以後,現在 的小孩都不知道這件事了。」

然而,她覺得學生聽聽,知道有這件事就夠了,不必有評論。她指出學生所 知的都是聽回來的,當中每個人的說法都有不同:「就我來說,我覺得這是一個 歷史。我只能夠忠於我的記憶告訴你我當時看見了甚麼,經歷的又是甚麼。我聽 說過的,就更多了,有更恐怖的事情,可是真假我也不能斷定。但至少,可以用 開放的態度去了解事件,忠實地記錄歷史、了解真相。」

對於九十後,「六四」已經是一件歷史。他 們沒有經歷當年所發生的,對此事感到模糊、有 疑惑是很自然的事。謝志峰特別記得曾在 2009 年 5 月 24 日城市論壇上反駁「一位年輕人呂智 偉先生」對六四事件的誤解,他認為年輕人應該 尊重史料,多聽多問,要聆聽多方面的意見,不 能胡亂猜測。對於大家對六四的態度,他認為隨 心即可,畢竟每個人聚焦不同,有不同的學業、 事業要兼顧,而整個社會過於政治化,亦不見得 是一件好事。 謝:「如果十個有一個年輕人關 心六四事件,已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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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反正我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一位北京市民,一位香港記者,在同一事上有 着如此不同看法,卻不約而同地道出同一句話來。 六四事件至今走到第二十四個年頭。無論是高蔚、謝志峰,或是其他當年在場的人 士,相信他們心底裡對六四,都會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感受、自己的詮 釋,不能磨滅。然而,在兩次訪談當中,小記明白,即使如此,只要彼此有着一份共同 的連繫,我們還是能夠為着同一理想,努力進發。 「不敢回憶,未敢遺忘。」這是一個不會死的夢。「但有一個夢,不會死,繼續吧, 無論雨怎麼打,自由仍是會開花。」時光從不倒退。但願,我們的社會亦不。 ——關琛詩

小記自以為對六四有一定的了解,畢竟曾修讀中史,每每老師都會在六四前夕 在堂上播放有關六四的影片,總令我感受到當時每位學生、乃至民眾從容就義的精 神。而母校亦會作出紀念活動,讓同學更了解六四。然而,這次訪問無疑令我更了 解六四,或者我更應找找《人民不會忘記》這本書看一看。又,小記還沒有機會到過 六四晚會,今年應該坐言起行,去一趟了。最後借用《血染的風采》一詞: 「也許我的眼睛 再不能睜開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也許我長眠 再不能醒來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如果是這樣 你不要悲哀 在祖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 如果是這樣 你不要悲哀 在祖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 ——韓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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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你了解六四嗎? 編:陳善恩、格雷爾 文:陳善恩、格雷爾

二十四年已過,六四的情境在大部分人心 中依然是無法遺忘,甚或猶如昨天發生的事。 不過,未曾經歷過六四的年輕一輩又是否知道 六四是甚麼?能夠體會到六四意義的又有幾 個?筆者並不否認近年有不少年輕人已經開始 站出來,參與悼念六四的活動,但實質上出席 這些活動的年輕人,又有多少個真的了解六四 所謂何事?且在此探討一下當中的原因。

筆者不是要說所有年輕人也不認識六四, 只是覺得經過時間的洗禮,六四事件似乎與我 們的距離開始遠了,怎麼也想不到我們與六四 有何關係。確實有很多年輕人都積極參與平反 六四的活動,但回過頭來看,仍有不少留在後 面,對事情仍是懵然不知。

零星的六四碎片

現今有些年輕人,會以為六四只是像一套電影,有些學生靜坐,有些 坦克車駛進天安門,有些學生死了;有些會說政府為了鎮壓學生而把坦克 車駛進天安門廣場進行了一場屠殺。在他們眼中,六四也許就只有一些零 星的碎片,很多也不能完整地把他們的知識重組成一個影像。當中原因就 是他們所得的知識有限,不足以令他們重組影像。由於他們從各方面所得 的資料也不足,以致誤解了六四事件,以為這沒甚麼大不了,只是中國 二千多年歷史中另一個歷史事件。

家庭教育未見完善

年輕人的成長往往離不開家庭與學校。先說家庭方面,家長很多時也不 會主動讓孩子了解六四,也少有叫他們參與六四燭光晚會。在家,父母總會 督促子女用功讀書、多溫習,一旦子女有空,又會讓他們參加不同種類的課 外活動,以求他們擁有不同的技能,他朝一日會得到僱主的讚賞,又或尋得 另一半的歡心。對於六四,極其量只會在六四日子的前後才會輕輕帶過。從 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的調查結果亦見,只有百分之八的青年會與家人一同 參加燭光晚會。由此可見,年輕一輩要瞭了解六四,除了靠父母的教育,也 可以從其他途徑得知有關資訊。

「百」字真言——中史書中的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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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家庭,青年可以認識六四的途徑理所當然便是學校。他們在中 史課的時候一定有機會接觸到六四的課題。可惜現在的教科書很少談及 六四,最多只用百多字草草交代有這樣一件事,並不如其他課題一樣,以 相當的篇幅去弄清事件的來龍去脈。短短百多字,學生要知道發生了甚麼 事也難,何來從中充分了解更多有關六四的資料?對於事件發生的背景、 影響和意義教科書都隻字不提,學生只會被誤導,以為六四只是一場「沒 甚麼大不了」的歷史事件,甚至低估了六四在中國社會,以致中國整個民 主發展進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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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制度叫我們忘記六四 另外,在香港的教育制度下,學生學習、老師教導,都是以分數為基礎。受 公開考試支配,試卷鮮會問及六四事件,老師便跳過這課題,寧願花多些時間在 其他考試部分。學生為了在考試中取得好成績,往往也只跟隨老師的教學,不會 主動去了解六四這一段歷史。結果,那微不足道的敍述只會在年輕一輩的腦海裡 被沖蝕,甚至最後把它忘記了!除了外在因素,不少香港的年輕人本身也實在缺 乏動力去主動了解六四。即使每年也會聽到新聞提到六四,大家卻習以為常。那 些與六四有着重大關係的人物如丁子霖、王丹、吾爾開希、司徒華等人開始沒有 人認識,甚至也曾有人說過:「他們是誰?」這真是諷刺。這些,本都不應被忘記。

為自己,為中國 其實八九民運的經過並不是最重要,更重要的是八九背後的意義。這是一場民主運動,並 不是反革命叛亂,也不是要顛覆國家政權。學生的目的是要點醒當權者,讓國家可以進步、開 放政權、變得民主。平反六四除了是為犧牲的學生和人民討回公道,同時也是為了令中國進一 步開放政權,真真正正成為一個愛護人民的國家。香港的年輕一輩並沒有經歷過六四,筆者自 己也沒有經歷過,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安坐這裡不幹任何事。生於香港這個自由社會,我 們年輕人視這一切為理所當然。現時香港已經一步一步收緊了市民的自由,民主女神像在 2010 年第一次被沒收,這是 21 年來的首次。香港人的集會、言論自由已開始被收緊。為了自己,為 了下一代,大家應該站出來才對。六四精神應該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不少內地人都專程到香港參與六四燭光晚會,不少內地生也趁着到港求學,多認識六四事 件。反觀有部分香港年輕人,有這種自由、這種權利,卻不去了解。作為大學生,作為社會的 一份子,我們絕對有責任為平反六四付出。六四燭光晚會不只是一個叫喊口號的悼念活動,它 是一個機會凝聚大家的信念。可以的話,把把你身邊的人都叫出來吧,讓他們多接觸、多瞭解。 你身邊的人都叫出來吧,讓他們多接觸、多了解。

六四燭光晚會 每年 6 月 4 日,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支聯會)都會在銅 鑼灣維多利亞公園舉辦悼念六四事件死難者的燭光晚會,香港市民會自發地 參與其中。每場晚會都會通過悼念、播放影片、演話劇、獻唱等方式來表達 對於死難者的哀悼。與此同時,晚會也成為了香港市民追求社會民主、反對 強權與專政,以及追求自由的重要表現形式。 隨着時間推移,六四事件離我們愈來愈遠。到現在,當代大學生普遍是 九十後。六四事件發生時還未出生的我們又了解六四多少呢?倘若來六四悼 念晚會的年輕參加者對於六四了解甚少,那悼念晚會變得形式化、流於表面 就不是危言聳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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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燭光晚會已然形式化? 如果不在舊事中找到它對於當代社會的意義,則必然會形式化。六四事件已經過去二十多年, 但其對於當代中國,仍然有着重要的意義,這也是為甚麽一年年愛國者不斷提起它的本質原因。 六四燭光晚會對於當代中國的意義並不在重提當年政府的錯誤,而在指出當下政府的錯誤。當 下政府的錯誤就在依然對外宣稱六四事件為「反革命暴亂」,其打壓國內平反六四的力量,嚴重干 預言論自由、欺騙了民眾。對於今天的中國而言,平反六四的最主要意義也在於此。 避免六四燭光晚會形式化,必須讓人們更加清楚平反六四對於當下社會的價值。二十多年來不 斷提起這件事,正因為其不僅僅是過往政府的罪證,更因為其也是當今政府的罪證。它仍然擁有着 改變中國政治的力量。

參加六四燭光晚會是否是一種從眾心理? 毫無疑問,不論是甚麽活動都會有從眾者存在。在這裡,我們談從眾心理,並非是要六四燭光 晚會沒有從眾者,而是希望晚會不因被從眾心理所主導而失去其原本的意義。 其實從眾這件事,指的並不是簡簡單單跟從眾人去活動,而是指不明白或不能完全理解行為以及 活動的意義,卻仍然跟著去活動。一個社會中,倘若人們只是習慣於無原則地從眾而不是通過自身獨 立思考並根據獨立思考的結果來活動的話,後果是很可怕的,好比中國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 悲劇一樣。其實,如果在六四燭光晚會上隨機挑選一個人來詢問他晚會的意義,大多情況會得到「追 求民主,爭取自由」這樣的回覆。但是如果追問下去,人們並不能提供更加清晰的民主與自由的定 義。簡單來說,就是這些人並不清楚自己所追求的具體是甚麽,而只是為了「追求民主」而追求民主, 這就是六四燭光晚會所包含的「從眾心理」。 但是,這樣的從眾行為是否應該被批判呢?其實,筆者認為,人們生來就是有從眾心理的。換句 話說,在一定條件下的「從眾」並不一定是一件壞事。而這條件,就是人們對於正誤的基本判斷力 和大致正確的邏輯與原則。這個條件,就是避免民眾的「從眾心理」被利用的防線。筆者認為,正 因為香港社會現在可以達到這個條件,所以就算有着「從眾心理」的作用,六四燭光晚會依然對香港, 乃至中國社會有着正向的作用。

六四燭光晚會變質? 有人稱,二十多年來,六四燭光晚會舉行到現在,性質已經改變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的香港人,是十分愛國、關心國事的。從「民主歌聲獻中華」的歌曲中不難看出,當時的香港人, 大多認為自己是「中國人」而非一個獨立出的群體。正因如此,初幾代六四燭光晚會的主題毫無疑 問地是「愛國」與「救國」,既是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一部分,並且努力去挽救自己所愛的這個國家, 使之民主化、自由化。 而現在,為甚麽說六四燭光晚會變質呢?原因有二。一是由於時間遠去,香港年輕人由於沒有 經歷過六四事件的那些年,對與六四事件的概念比較模糊。比如說,現在在街上隨機採訪香港的年 輕人,少有人能講出六四事件的始末,大多只有著「坦克屠殺示威群眾」這樣的模糊概念。二是有 關當代香港人的身份認同。香港大學民意調查網站的資料顯示若把「香港人」與「中國人」比較, 香港市民對於「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感上升至 2010 年新高,而對於「中國人」的身份認同感跌至 2012 年新低。前者大概比後者高 20 至 30 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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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認為六四燭光晚會的主題不再是「愛國救國」,卻變作了一種無奈的發洩,或是一種盲 目的追隨。從以上兩點看來,這說法是有理由的。由於晚會參加者——當代香港人,對於「中國人」 的低認同度以及對於八九模糊的認識,不再有當年的愛國熱情是很有可能的。也許,多了譴責與憤 怒,少了改變與救贖,這就是六四燭光晚會變掉了的「質」。

1989535,你了解甚麼? 編:陳善恩、格雷爾 文:唐蔚霖

如果你懂得解讀,就是 1989 年 5 月 35 日。35 日? 5 月何時多了 4 天莫名奇妙的日子?其實卻是 5 月 31 日加上四天,正正就是 6 月 4 日,那留在人 民心炊中無法磨滅的 23 年血紅的疤痕。 我生於 1992 年,無法親身經歷當日的境況,只 能靠佈滿傷痕的文字與傳媒的二手報道再一次經歷。 當我還是一個中學生時,我的中史老師播放了 一段六四事件的紀錄片給我們看,猶記得當初以為 可以輕輕鬆鬆度過那一堂中史課,怎料卻為我帶來 無限震撼。當課室的燈亮起時,我的眼淚流個不停, 我不明白當時的領導人為何如此忍心用血腥的手段 殘殺自己的同胞、自己的下一代。當看到坦克車輾 過活生生的學生時,我的心頓時下沉,整個人彷彿 墮進深潭中。我當時十分悲憤,心中多次吶喊平反 六四,但我的老師卻對我說了一席話,使我對六四 有更深的認識。六四的爆發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1989 年知識份子及中共某部分的黨員提倡引入西方 思潮,改善民生,推向民主之路。但在 1989 年 4 月 15 日改革派的主要人物胡耀邦心臟病逝世,引起各 界迴響,各地進行悼念儀式,而天安門成為其中一 地,發展成往後的天安門集會,六四事件就在此時慢 慢醞釀。胡耀邦在改革之路的貢獻,成為集會人士對 中央的政治訴求。由悼念集會演變為政治集會,當時 中央仍舊「企硬」,無法接受民眾的訴求,政治氣氛 升溫,各地大學生往北京聲援,縱使中央下令所有學 生都必須撤走,但仍無法控制局面,多次的警民衝 突,後期當傳媒報導事件後,民眾的情緒更加被牽 動,6 月 3 日的夜晚坦克車駛入天安門,進行不可挽 回的流血清場。 我了解到整件事的始末後,更加悲痛。但我的老 師卻對我說:身為一個修讀歷史的學生,不能以偏概 全,有沒有想過為何中共要出此下策不可。最後,經 過多番思考:鎮壓全因兩個字——恐懼。

當年在位的領導人,無一能僥倖逃離十年文革的浩劫, 下令坦克進天安門的鄧小平也經歷多次的批鬥,類似的經驗 告訴他,學生的力量、民眾的威力有多大,所以他唯有用極 權的方法處理這政治問題。 但恐懼確實遮蔽了他們的雙眼,一班大學生只是不滿一 直以來國家積弱、官員貪污腐化,官員的特權醞釀民眾的政 治控訴。更何況當年中國的時勢日趨改變,當日盲目追隨毛 主席的氛圍早已被十年浩劫歷史的教訓與知識沖洗,早已事 過境遷,根本不需要因為害怕歷史重演而做到那不可挽回的 地步。 一班中共的領導人都需同情,中共立國只有 60 餘年, 國家狀況比不上一些立國更久的民主國家,對於六四的命題 他們所持的態度仍可體恤。但無法原諒的是,當天安門清 場後,中共的發言者說:「我們沒有開過一槍,也沒有人流 血。」這確是在六四 死傷者親屬的心中恨恨地插了一刀,多年來他們的兒子 仍然失蹤,無法再與親人見面,甚至自己也過着飄盪的 生活,無法回到中國,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六四在中共與民眾之間築起了一條不能填補的鴻 溝。但對於我們這些不能經歷六四的一代,我們能置身 事外嗎?不能。因六四及後衍生中國的人權問題仍值得 我們注意。一日六四未平反,一日我們都是參與的一員, 事過境遷 23 年,但六四標誌着中國跨進民主的一大步, 當日的死者成為我們抗爭的借鑑,為我們的人權而繼續 努力。 然而,正在讀這文章的你,對 1989535 又了解多 少?除了悲憤,還有一個持平的心嗎? 筆者自問對六四的認識仍未深入,當中有好多的陰 暗面仍需努力明白,雖然,我理解中央的立場,但我仍 堅持六四必須平反,為當日的死傷者親人一個交待,如 果中國有如此的氣量去承擔,那時中國就真的走進了一 條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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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頤和園》與六四

編:陳善恩、格雷爾 文:張越滇、韋美智

不知道去年夏天

Lana Del Rey 一首 Summertime Sadness 有多少人為之動 容,不過至少它說明發生在夏天的不一 定都是美好的事情。 比如婁燁的「頤和園」,更準確地 說 是「Summer Palace」: 一 場 在 北 京的夏天開得最絢麗糜爛的愛情花宴, 一套在北京的夏天演繹到高潮的歷史悲 劇。

一個發生在夏天的故事 那年夏天到來之前,余虹,吉林 圖們一個性格中藏着任性和浪漫的女 孩,在田野中一場儀式性的性愛中告 別了青梅竹馬的初戀,聽從一封來自 中國首都「北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的召喚,帶着不安的眼神和倔強的 嘴角來到北京。這個一如夏天時而傾 盤大雨,轉頃驕陽似火的女孩,遇到 了如秋天一樣沉鬱安然的李緹。在朋 友李緹的男友若古的介紹下,余虹遇 到了那個與她糾纏不清羈絆半生的周 偉。他們在大學裡用盡全力地相愛, 也用盡全力地彼此傷害。1989 年 6 月 4 日天安門事件的一聲聲槍響讓兩 人瘋狂的戀情戛然而止,余虹毅然決 定輟學回家,從此孑然一身艱難又自 我地生活著,輾轉在武漢,深圳,重 慶;籠罩在周偉的陰影下愛與被愛。 與此同時,周偉和李緹則在若古的幫 助下到了德國柏林。可笑的是,在若 古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二人保持著親 密的關係。最終周偉決定回國,李緹 則在周偉啟程前一日帶着釋然的笑容 仰面從高樓墜下。回國後的周偉雖然 期望與余虹的重聚,卻不知早已物是 人非。

婁燁作為一個 80 年代成長起來的獨立電影人,一向主 張擺脫歷史文化的枷鎖,將人從符號標籤中解放出來,裸露 人性最真實的狀態,在電影中也塑造了一個敢作敢當敢想敢 愛放蕩不羈追求自由的余虹。但她並不是首先畫下一個時代 背景的框架,然後把余虹放在這個框架中,而是首先捏出一 個有血有肉的余虹,再跟着她回到她的過去,然後揣摩她的 未來,正如婁燁在 2006 年 8 月 27 日、29 日下午崔衛平的 訪談中所說的:「你在一部電影中用四分鐘時間展現了一個 人物的面孔,但是在這四分鐘之外,這個人從哪裡來,到哪 裡去,她會怎麼行事,他想甚麼,這些並不是在這四分鐘裡 形成的,而是四分鐘之外一個更大範疇、時空之間的事情。 於是你要跟蹤她,到四分鐘之外的地方去。我的主人公也是 這麼形成的。某個更大範疇,那是她生活成長的一個重要階 段,是她的某些出發點,這就不能迴避了。從她的性格來 說,她對於性愛是直接的,那麼,她對於其他現實也是直接 的和不迴避的。」所以他並不是刻意將這個角色塑造成一個 在 80 年代背景下的余虹,或者六四事件中的餘虹,而是有 這麼一個余虹,她經歷了 1989 年。 有人說,80 年代時中國百年歷史上最美好的一個年代, 那是一個蛤蟆鏡流行、搖擺舞興食尚的年代,人人都是詩 人和哲人,人民在前行;舞池裡喧鬧的外國小曲,學生口中 興奮的政治宣言,柏林圍牆轟然倒下時的歡呼和掌聲。那是 一個自由的年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年代,你不能否認他, 也無法繞開他,是那個年代鑄造了一批批婁燁式的第六代導 演,叛逆與反思,拒絕被歸納,拒絕遺忘;也是這個年代鑄 造了一個個余虹式的年輕一代,他們在改革開放初期各種外 來文化的衝擊下「饑不擇食」(如電影中天安門廣場上雜亂 的標語,學生身上風格混雜的服裝);他們在一場突如其來 的政治風波中「慌不擇路」(若古李緹出國、余虹輟學、周 偉友人當軍)。無論他們屬於哪一種意識形態,他們的選擇 始終是自由的、遵循內心的,比如說餘虹採用一種自由的戀 愛方式,而婁燁則選擇自由地做電影的方式。

看似一場充滿文藝浪漫氣息的愛情片,卻因打破了中國的兩個禁忌:政治和性愛,而觸動了國家 廣播電影電視總局和一些外國人敏感的神經。最後,「Summer Palace」被指「聲音和畫面很不清晰」, 不獲通過廣電總局的審查而在大陸禁演,導演婁燁和製片人耐安被廣電總局處罰 5 年內不得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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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頤和園》看六四 事實上,婁燁的《頤和園》片長兩小時,絕大篇幅都是在敘述余虹和周偉的愛情故事, 而有關六四的片段卻只是曇花一現。有人詢問導演婁燁:「為什麼影片的名字要取作《頤 和園》?」,婁燁很多時候的回答都是「那是北大學生談戀愛的地方」,答案正正回應 了戲中余紅和周偉在頤和園裡相愛的部分,彷彿連導演都認為《頤和園》只是一套較為 赤裸真實的愛情故事。因此,在資訊傳播受到限制的內地,不少人都認為《頤和園》被禁, 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電影中有不少暴露、赤裸裸的性愛鏡頭無法通過國家廣播電影電 視總局的電檢。正如電影中段,余虹的日記中所提到,北大的學生去了天安門,只是第 五件事。在余虹的眼中,相對她自身陷入的情愛糾葛,六四事件簡直是微不足道,和電 影中曾出現一剎那的柏林圍牆倒塌及前蘇聯、東歐的民主化運動一樣,只是襯托男女主 角愛恨交纏的背景而已。

無論他們屬於哪一種意識形態,他們的選擇始終是 自由的、遵循內心的,比如說餘虹採用一種自由的戀愛 方式,而婁燁則選擇自由地做電影的方式。也是這個年 代鑄造了一個個余虹式的年輕一代,他們在改革開放初 期各種外來文化的衝擊下「饑不擇食」(如電影中天安 門廣場上雜亂的標語,學生身上風格混雜的服裝);他 們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波中「慌不擇路」(若古李 緹出國、余虹輟學、周偉友人當軍)。無論他們屬於哪 一種意識形態,他們的選擇始終是自由的、遵循內心的, 比如說餘虹採用一種自由的戀愛方式,而婁燁則選擇自 由地做電影的方式。 而到了影片的結尾,你會發現有「和諧一致」的地 方:「加油站那場戲,人們穿着的服裝是統一的,高速 公路是規範的,城市的那個色彩,建築的方式,漸漸趨 於搭配或者說匹配。」婁燁說。這或許是當代稱不上是 最美好的年代的原因之一,任何事物被標準化統一化, 人們的思想被僵化被限制。還記得在河南義教與當地的 大學生合作演講時的場景,當地的大學生總是熱情洋溢 地說出牛頓、克林頓如何忍辱負重胸懷大志最終實現夢 想的感人事例,而每每他們高舉話筒,激情澎湃地問孩 子們「你們有夢想嗎?」的時候,台下總是一片口號式 的回答「有」。其實我在想孩子們是否真的明白這個問 題的含義,是否真的認同夢想的意義,又或者只是因為 所有是非題的答案都應該是「是」,抑或是令人敬畏的 老師校長就站在身後所以要乖乖服從?而一個特別有趣 又耐人尋味的事實是,作為一個從內地通過高考來到香 港的大學生,以前的我是多麼吃這一套,為故事裡堅持 不懈的主人公而深深感染從而決定發奮努力,「為中華 之崛起而讀書」;而現在的我卻又如何用一種怪異的眼 神審視的心態去看這一場格式化的表演。 最後,余虹在日記中這樣說「戰爭中你流盡鮮血, 和 平 中 你 寸 步 難 行 」。Lana Del Rey 在 Summertime Sadness 中這樣唱「Late is better than never」。

而這情況正正反映着現今內地悲 哀的現實,現今內地社會除了那一代切 身處地的人,又有多少人仍然能夠在中 國大陸的重重資訊封鎖下,了解六四事 件的真相和重要性呢?六四事件成為了 一道巨大的裂縫,將 80 年代和 90 年代 出生的人民割裂開來,令後者受到中國 更強烈的壓制,成為了無知的一群,失 去了歷史,亦失去了追逐夢想與自由的 心,間接成為了六四事件的犧牲品;但 得知真相的前者亦絕不好過。切身的體 驗令他們感覺到被國家背叛,曾經渴望 自由、追逐理想的人民意志早已被消磨 得一乾二淨。要走的都走了,要死的早 死了,剩下來的,除了死了兒女、切膚 之痛不能忘懷的「天安門母親」和少數 有志的民運人士外,就只有一些看似接 受現實,對現狀、對中共政權卻俯首低 頭,得知真相卻又無能為力的一群。不 過,得悉真相的他們,又能夠做甚麼? 甚麼都不能做,只能繼續生存下去。被 背叛的他們不自覺地充斥着空虛與失 落,對國家的無可救藥自欺欺人地不可 直視卻又不得不因現實環境因素而每天 身處其中,成為新中國的一部分,為國 家的「繁榮穩定」略盡綿力。某程度上, 如果他們不是出生在這一世代,無知會 令他們更加幸福。至少他們不用負上無 法承擔的道德責任。無知是一種幸福還 是一種罪惡?對於人們,不論是知道真 相的,抑或是無知的,這條問題正正是 一種無情的鞭撻。

諷刺的是,同時該片卻成為當年唯一參加角逐金棕櫚獎得華語電影。導演婁燁只能對這樣的結 果置以一種意料之中的苦笑,但對於廣電總局或者中國當權者來說,提及當權黨派那些歷史上的污 點卻是對當權者的一種觸犯和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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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頤和園》中的愛情 戀愛不僅是個體間的情感活動,往往和周遭的客觀環境因素息息相關。 婁燁亦曾提及「頤和園過去是個麻煩的地方,看來現在也還是個麻煩的名字」。頤 和園其實經已和六四一樣,成為中國歷史中的一個符號化象徵,暗暗地影響着所有身處 大時代中的人民一生。電影中的余虹彷彿和六四全無關係,但卻不自覺地被六四事件影 響着一生,假若沒有六四,余虹和周偉可能不會分開,二人可能會繼續幸福快樂地生活, 電影的後半部分亦可能大大地改寫。這正正是「我不談政治,政治卻會找上門來」的體 現。現實生活有大多人「不談政治」,認為六四年代久遠,對自身無關痛癢,只要「做 好自己」便可,但他們卻不明白人類於「社會」群體中生活,正正和戀愛一樣,往往和 周遭的客觀環境因素息息相關。假若我們今天不談六四,以後再有甚麼危及自身的政治 問題,都可能沒有人為我們發聲了!

後記 本版的編輯,一位為本地生,一位為內地生。對於六四一事,在工作時才知道大 家對此富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件都認識不深。今次,正正是我倆重新認識、了解六四 的一次好機會。透過訪問兩位六四的親身經歷者,我們感受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以及重 要性。親眼目睹軍隊入城清場,當時血腥的鎮壓場面,是在場者一生也無法忘記的。 雖然我們這一輩並沒有親身經歷,但這並不代表與我們無關。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分子, 平反六四便是我們愛國的表現。今日,你沒有站出來是不要緊,明天你應當要站出來, 更要把你身邊的人都帶出來,至少給他們一個機會去了解事件。年輕人,不要再坐着, 這是你的年代,這是你站出來的時候。

—— 陳善恩、格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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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你」的眼睛看 -----編:陳志煒、廖欣楊 文:六月花、黃思澄

我們訪問了兩位在港留學三年的內地生,一位是對六四事件有朦朧概念的同學甲(下稱甲),另 一位是對此事一無所知的同學乙(下稱乙),她們二人來到香港後,有機會從不同渠道接收與六四相 關的資訊。但由於眾說紛紜,她們便希望親自了解六四。在2011年的6月4日,她們相約參加在香港維 多利亞公園舉行的六四燭光晚會,希望可以進一步認識六四事件。

那年的燭光晚會 甲表示當時有很多帶着不同目的的人出席六四晚會,但大家都 一同手持蠟燭,令她頗為感觸。她回憶:「當時有一個女人帶着一 個小朋友,然後那個小朋友問她媽一個大概是關於清末歷史的一個 問題,很簡單的一段對答,然後她媽居然回答錯了。」甲的第一反 應是不明白為甚麼連歷史都搞不懂的人也會來燭光晚會,也不明白 她可以怎樣表達其政治意見。 乙則表示她當時拍了一張媽媽帶着孩子出席六四晚會的照片, 她看到小孩跟他媽媽一起燃點蠟燭,這個畫面令她覺得民主素養應 該要從小培養。 出席六四晚會是很多香港人每年必做的事,但身為內地生的甲 與乙異口同聲表示,她們不會再出席六四晚會。追問下,甲指出她 並沒有把六四晚會定義成一件她要一直做的事情,之前去六四晚會 只是想對六四了解多些。「去一次了解就夠了,然後覺得那個東西 去過一次就沒有繼續吸引我的地方。」話雖如此,她卻十分敬佩港 人 22 年來 ( 當時為 2011 年)集會的堅持。乙則指當時的氣氛的 確是使人感動,但後來對六四了解多了,漸漸變得理性,更加客觀 地把六四晚會單純看作一個活動,並不一定要去。「我就覺得它 (六四)是一個中性的東西,沒有必要將它誇張成每一年都要去看 維港煙花一樣的東西」。 或許,她們的說法,正正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聲。有些東西, 體驗一次便足夠;但當某些東西達到一定份量時,不論十年,或是 廿年,仍會堅持去做,就如不少香港人仍然選擇堅持每年到六四晚 會一樣。那麼,在內地學生眼中,六四,到底是甚麽?又有多少份 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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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地人說「六四」 六四在內地一向是禁忌,甲指自己是從 老師口中聽到六四。「老師說,當時有一位 學生從天安門回來,向大家說了坦克進城、 天安門前血流一片的景象,然後過了兩天, 那位學生就警察警告不許再說這件事。」其 後,甲再指自己在內地亦有接觸過與六四有 關的資訊,「有一次在一位同學的家裡找到 一個有關六四的錄像,是訪問六四學運領袖 的,除了個人覺得柴玲有一些東西,其它人 都從比較人性的角度來說這件事。」 問到在內地念書時,同學們會在六四前 後會有甚麼特別的活動,或與同學討論六四 議題等。甲表示內地對六四的資訊封鎖很嚴 密,根本沒有甚麼風聲,所以不會有甚麼活 動。而且內地人對政治都不太敏感,所以很 少與別人談論六四或分享自己的看法。乙則 補充道,就算自己現在對六四了解多了,也 不樂意主動跟別人談起,更不會在日常交談 中提起六四。

內地學生,香港民主 香港很多大專院校都會有一塊「民主牆」,乙指剛開始時覺得「民主牆」挺新鮮的,但到 後來則不喜歡。「『民主牆』上的意見弄得像大字報般,有時候大大的黑底白字挺讓人害怕, 所以我不太喜歡這種形式。」甲認同乙的觀點,「剛開始也覺得挺新鮮,而且還把新鮮的事情 定義成是好的,但後來可能會比較理性,沒有辦法覺得在上面說話的人都很聰明。」 言談之間,我們發現受訪者對香港人看待民主或六四事件都帶有獨特的意見。乙表示,她 覺得很多時候香港人都沒有持平的看待不同事件,就如有些港人在對六四事件沒有深入了解前, 純粹聽家人、朋友用相對敏感的字眼去描述事件時,就會變得主觀,「不能從很理性的角度去 客觀的看這件事」。 另外,她們覺得大部分發聲的人都比較激進。甲不諱地說,在香港,很多事情的確被誇大 了,比如說不少香港人會把六四形容成大屠殺,指在六四中死了幾千人,但她有親戚參與過 六四,卻指當時其實沒有死那麼多人。 此外,乙指香港人很喜歡交流,但是,與台灣相比,民主素養不夠,香港人只知空喊。就此, 她認為多讀點書是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她認為大部分香港中文報章質量都比較差。「那種 新聞看了就不想再看,香港人整天讀這樣的報紙,接收那樣的訊息,限制了大家素質的發展」, 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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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的路,肯走,遠麼? 近來內地網絡發展越趨發達,微博和人 人等網站都成為內地民眾發表意見或接收資 訊的新媒體。但網絡通訊發展迅速能否使平 反六四、追求民主的進程在內地加快?乙首 先表示她認為知道更多不代表想要行動,就 好像她本人對六四或民主這些概念比許多內 地人都清楚和了解,但她並不會想去行動。 說到民主,乙直言,民主離中國還很遙 遠,因為中國實在太大,人又實在太多, 「台灣這樣小小的地區還可以,中國一下子 十四億人各自說各自的觀點,而且部分更是 激進的言論,國家可能就因此癱瘓了,很多 東西亦變得沒有效率了。」而且,她認為民 主一定要是人民有一定的教育程度和民主素 養才能體現。如果人民沒有一定的素養和知 識,那麼談民主也沒有多大意義。因為他不 知道自己想要甚麼、自己應該追求甚麼、一 個國家應該怎麼樣,只能表達一些偏激的觀 點。

問到她們關於內地的教育和限制資訊流通等政策,是否中國政府有意不讓人民達到一 種較高的素養水準時,乙先發表對中國教育的看法,「我覺得從教育普及度來說中國還是 挺成功的,但從內容來說,課程的確會比較缺少民主的東西。我還是覺得很多東西要一步 一步來,例如新媒體的出現至少讓大家有機會接觸到更多的東西。」 甲則表示自己早已習慣中國的資訊限制,她明白資訊限制有它不好的地方,但她同意 它適應現在中國的國情。因為以她對內地人的了解,她覺得他們不適合太開放,還是得是 拴着的,這樣比較好。而且她覺得中國資訊的流通程度有漸漸在改善,而不是停滯不前的。 乙表示現在網路上檢舉貪官、「爆料」的越來越多,而且政府的反應還是比較快的,迅速 革職了,這還是挺好的,亦代表了網路上的資訊已慢慢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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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年後的六四   廿 四 年過去,如果今天的中 國人民再發動一次像六四的運 動,結果會是怎樣?甲表示「我覺得應 該不會『殺』吧。畢竟是學生運動,即使有, 也胎死腹中。就像之前茉莉花革命,大家上街 頭走走,警員就來把他們趕回家。而且他們需要 網上平台來流傳訊息,政府、警員也能查閱,到時 候便會清場。」 那麼,受訪者現在對六四的看法又會是甚麼 呢?甲表示她現在有一種「我不是當事人,所以 我沒有權去評價」的感覺。因為在她翻查眾多資 料後,發現其實眾說紛紜。一件歷史事件, 評論它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所 以她認為自己不用去相信其他人所 說的,因為歷史已經沒有真 相了。

誰還記得是誰……  我們 沒有多啦 A 夢的百寶 袋,沒有辦法駕着時光機回到 24 年前,印證那子彈和人民互相咆哮 的一夜,即使我們擁有那超能力,我們又 真的有勇氣定睛目擊那一場腥風血雨嗎?我 們無法再次造訪歷史,我們只能努力拼湊全部 真相。 筆者不敢說我們知道的必定就是事實的真 相,但至少我們不曾否定過一些鐵證,不曾編 撰一段刻意的和諧,不曾將某幾塊不利自己 的拼圖丟進廢紙簍。然後轉身面向人民, 微笑告訴他們,那些咆哮只是打鼾, 那夜廣場的地上,只有月光, 沒有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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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的眼睛看 ----編:陳志煒、廖欣楊 文:陳志煒、廖欣楊、陳顥泓

八九民運,一場始於學生,終於政府的學生 運動。六四事件,為中國人民刻下不能磨滅的傷 痕,至今仍令多少母親以淚洗面,為兒女日夜思 念。 學生,社會未來的棟樑,由政府任其自由發 展的校園孕育出來,培養其獨立思想。大學校園 尤其推崇自由民主,學生有上課與否的自由、有 學習民主思想的自由、有為社會發聲的自由。在 接受教育後,這樣一群大學生,希望能以自己的 知識為社會的進步出一分力,卻遭到政府冷酷的 對待,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時隔廿四載,民主精神在大學校園中仍流傳

下來。其體現方式有許多種,而最具標誌性的是 各大專院校裏的民主地標。為此,我們到訪了其 中五間大專院校,並抽樣訪問同學。我們發現多 間院校的學生均對六四地標認識不足,有部分同 學甚至不知道該地標的名稱和其象徵意義。雖然 有部分同學對校內的六四地標認識不深,但大部 分同學仍關心六四事件和有為其的決心。 大專界一直提倡「毋忘六四」,這些安置 於各大學校園的六四地標,又能否提醒同學毋忘 六四呢?為了解這個問題,我們到訪了香港大 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理工大學、香港城市大 學及香港嶺南大學,並分別採訪了十至十五位同 學,初步收集同學意見。

香港大學 丹麥雕塑家高志活為悼念六四事件而創作的國殤之柱,刻有多個面容痛苦、身體扭曲的人像,象 徵血腥鎮壓下的受難者,基座刻有「六四屠殺」及「老人豈能夠殺光年輕人」等字眼。國殤之柱曾在 支聯會主辦的八、九、十周年六四燭光晚會上,放於維多利亞公園,現永久矗立在香港大學黃克競樓 平台,背靠香港大學學生會大樓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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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香港大學的受訪學生不認 識國殤之柱。雖然只有少數同 學能清楚指出國殤之柱的名字 及由來,但幾乎所有受訪者都 贊成把這類紀念六四的雕塑放 置於校園內。他們認為此舉有 助同學認識六四事件,即使事 前從未接觸,也可以提供一個 機會讓同學了解六四。

港大除了國殤之柱外,在太 古樓外的太古橋地面上,還 留有八九年太古堂宿生會主 席張銳輝所寫的「冷血屠城 烈士英魂,誓殲豺狼民主星 火不滅」二十個大字,譴責 中共軍隊在北京屠殺學生和 市民。

不少受訪者都指出, 平日雖不一定會細看 太古橋及國殤之柱, 但亦會留意它們,可 見港大學生對於這兩 個六四紀念物並不陌 生。

港大是香港首所建立的大 學,社會一直對其學生會寄 予厚望。但近年來學生會多 次傳出負面消息,例如多次 傳出遭赤化的消息、前學生 會會長陳一諤的六四失實 論等,使學生會的聲望一落 千丈。所以在六四這個議題 上,他們更應小心處理。但 從筆者所見,部分學生仍對 六四地標認識不深。若然港 大學生會能透過這類的地 標,令港大學生,甚或是香 港市民,更關注時政,這是 我們都會樂見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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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的民女 民主女神雕像,是六四事件的標誌性藝術品之一,由北京八所院校的學生製成,雕塑 內模為塑膠材質,外以石膏灌注,並於八九民運期間豎立在天安門廣場,但在軍隊清場時 遭推倒。

香港中文大學 現存於香港中文大學的新民主女神像是個仿製品,由雕塑家陳維明製作。 中大學生會於 2011 年六四紀念晚會後,爭取把民主女神像運到校園內 長期擺放。民主女神民像放置於大學火車站旁,該地是中大校園內人流量最 高的地方,不少同學會將她當作約會、拍攝畢業照的地點。因此,近半受訪 學生都認為其擺放位置,雖能使更多人接觸到民主女神,但同學並未能深刻 的理解其意義。

大部分受訪者認為 擺放民主女神像是一種 形式主義,因為校方在 擺放民主女神像後,沒 有進一步善用女神像, 只象徵式地放在人流量 較高的地方,任由其日 曬雨淋,沒有盡力推動 六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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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城市大學

香港城市大學的民主女神像現置於民主 牆側,大部分同學表示其目光會集中於民主 牆而忽略了民主女神像。當問及同學對於擺 放民主女神像會否加強其對六四事件的關 注時,他們大多認同此舉有正面意義,因為 擺放處為同學上下課必經之地,很容易吸引 同學注意。惟不少同學 表示民主女神像於未搬 遷前放置在空地正中位 置,更能突顯其象徵意 義及價值。 提到香港城市大學 曾擺放六四民主女神畫 像時,半數同學表示他 們不知道此事,其中不 乏較高年級的同學。同 學普遍鼓勵擺放民主女 神畫像,但有部分同學 認為畫像與民主女神像 性質相近,對其實質的 成效仍有所保留。

香港理工大學 香港理工大學邵逸夫樓二樓亦擺放有民主女神像,所有受訪者均知道女神像的名稱, 但知道擺放原因的人則參半。大部分受訪同學均認為擺放民主女神像不會加強同學對六四 事件的關注。另外,他們認為有沒有民主女神像對他們而言沒有分別,因為鮮有同學會駐 足觀看,因此擺放的位置並不重要。 大部分同學皆認同民主女神像所象徵的「自由」、「民主」等精神與理大所重視的價 值相符。同學提出了多項建議供該校學生會深化女神像帶出的主題和民主化的氛圍,包括 舉辦講座、導賞團、聚會,設立有獎問答遊戲攤位、民主女神日、悼念六四活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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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大學 嶺南大學有兩個與六四相關的地標,分別是六四屠殺浮雕和民主女神壁畫。

關於「六四屠殺」浮雕,只有一半受訪者表示知道有關地標的名稱, 當中更有同學表示從不知道其存在。另有不足一半受訪者表示擺放「六四 屠殺」浮雕會加強同學對六四事件的關注,但由於學生會宣傳不足,很 少同學會留意到隱蔽的浮雕。

多數同學對繪於學生會 室牆上的民主女神壁畫認識 不大,有些只知道學校有與 民主女神相關的地標,卻不 知道其地點。亦有同學完全 不知道學校學生會室外有民 主女神壁畫,反映嶺大學生 會可以加強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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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我想 在大部分同學心目中,六四晚會及各種紀念活動不單是為悼念六四死難者,更是對世人 的一個提醒,時過廿四年,歲月沖不淡我們對六四事件的關注。 大學校園裡的六四地標價值何在?一些沒有六四地標的校園又如何?其實答案顯而易 見。我們應該明白,六四地標不單是用金屬或塑膠製成的紀念品,它就像一條時光之匙,一 張通往六四天安門廣場的通行證。我們注視它時,會勾起我們對六四的回憶。無論大學校園 裡有沒有六四地標,都不代表他們對六四漠不關心,我相信,六四事件會長存在大家心中。 民主女神像雖然仍屹立於各校園中,但她的使命好像已漸漸被遺忘。民主女神像固然有 她存在的意義,不過越來越多人只把她當作一種形式,無視她的背景與過去。女神腳下,定 睛瞻仰、為其歷史意義而驕傲的人少之又少。各大專院校的學生會應加強宣揚六四地標的真 正價值,不單是要紀念六四事件,更是讓人民反思民主與自由背後的含義。 各大專院校的學生會爭取將這些六四地標放置於校園時,多少都遭受過校方的阻撓,例 如中大校方曾以政治中立為由,拒絕擺放民主女神像,但在學生會的堅持及行動下,成功令 校方同意永久擺放民主女神像於校園。民主和自由,是需要爭取和堅持,才能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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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我」的眼睛看 ----編:陳志煒、廖欣楊 文:陳志煒、廖欣楊、葉琪、黃乙峯

六四,平反六四

我們訪問了本校學生會幹事會外務副幹事長林栢健,邀請他對六四事件表達意見及 闡述幹事會就六四廿四周年將會籌辦的活動。

林栢健表示今屆幹事會 與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 動聯合會(下稱「支聯會」) 的主張一致。第一,要求平 反六四;第二,主張中共政 府應就六四事件負上全責; 最後一點是認為現時中國 國內的政制有必要改革、有 必要民主化。他強調,六四 是一場屠殺,「中共的軍隊 屠殺一班手無寸鐵的學生 和 廣 場 上 的 其 他 示 威 者。

他們為了民主、自由而站出來,並不是要造成社會動盪,而是希望改善當時 國內人權狀況及官員貪腐問題。」但中共政府以武力干預一場和平的示威,對申 訴個人意見的民眾,用近乎殘酷的手段施以暴力,藉此打壓人民對民主的追求。

民女的到來 大家可曾留意,在校園 一隅,象徵民主自由、用以 緬懷六四的民主女神像就 矗立在善衡校園學生會室 內。 林 稱, 去 屆 學 生 會 幹 事會成功爭取民主女神像, 並將之放置在學生會室。支 聯會本來放置民主女神像 於 嶺 南 大 學, 但 去 屆 幹 事 會了解到嶺南大學除民主 女 神 像 之 外, 亦 有 六 四 浮 雕。反觀浸大欠缺相關象徵 物, 於 是 極 力 爭 取, 最 終 成功把民主女神像放置在 浸 大 校 園 裏, 讓 浸 大 同 學 有更多機會接觸六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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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的失蹤 可惜的是,民主女神像目前仍然瑟縮在學生會室的一角,實難以吸引同學 的目光,發揚她肩負的精神。林承認放置民主女神像的確是學生會面臨的困 難,但礙於民主女神像的擺放有許多限制,所以經商議後最終決定暫時放在學 生會室的旯旮。林指出,民主女神像由於物料不能承受風吹雨打,浸大沒有 合適的地方可以安置,故此從嶺南大學帶回來後就一直安放在學生會室內。 學生會幹事會一直都有研究其他更合適的地方去擺放民主女神像,但既 要讓更多同學能接觸到民主女神像,同時又要保護好她不受風雨侵襲,對學 生 會 幹 事 會 來 說 實 非 易 事。 然 而, 林 承 諾, 會 繼 續 去 屆 學 生 會 幹 事 會 的 工 作,在任期內積極處理有關問題,並會考慮設置玻璃罩保護民主女神像,讓 民 主 女 神 像 的 擺 放 位 置 更 有 彈 性。 可 惜 的 是, 由 於 近 日 校 園 及 社 會 上 風 波 不 斷, 令 學 生 會 幹 事 會 分 身 不 暇, 現 階 段 仍 不 能 就 此 問 題 投 放 太 多 資 源。

民女走出「陰霾」 據了解,民主女神像並不只是浸大獨有,不少大專院校都有類似的六四紀 念物。先以城大為例,本來民主女神像放置於學術樓(一)入口廣場正中,遺 憾地,最近被城大校方以阻街為由被迫遷到民主牆一角,令留意到有民主女神 像的人數驟降。而中大及理大亦分別有一座民主女神像放置於校園內,但放置 初期卻遭校方阻撓,在學生的努力爭取下,終成功讓民主女神像永久擺放在院 校內。假若浸大的民主女神像亦面對同樣問題,林保證,只要民主女神像有一 個理想的地方安置,即使校方以諸多理由推搪阻撓,學生會幹事會都會據理力 爭。

浸大人的六四週 談及六四相關的紀念活動,林認為,舉辦這些活動最重要的意義,是希望 同學了解六四事件的真相,帶起對六四的反思,關注中國現在的人權狀況。過 往學生會幹事會曾在浸大舉辦與六四相關主題的展覽、電影會及音樂會,今屆 學生會幹事會則會舉辦六四週活動,紀念活動分三種形式,包括展出六四展板、 六四論壇,以及打手印活動。他更表示在 6 月 4 日當日,會呼籲浸大同學參加 由支聯會所舉辦的六四燭光晚會,他強調即使活動的性質不一,但舉辦活動的 宗旨和原則不變,都是希望提高同學對六四事件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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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表示,展板是一種資料上的認識,學生會幹事會將展出由支聯會借出的展 板,希望能讓同學更全面地了解六四的事實真相;而論壇則提供學生一個討論的 平台,不是要討論六四的事實,而是希望談及六四事件後中國人權狀況的發展。 林稱「浸會大學內有許多內地生,其實不單內地生,即使是本地生,也不能避免 當中會有異於香港主流的看法, 但論壇不單單是嘉賓在台上 ,其實是有一個交 流的機會,所以即使是少數的聲音,也希望可透過是次論壇帶出。」意見上有分 歧是很正常的,期望意見上的衝突可以激出全新的火花;至於打手印則是一個途 徑予同學表達對六四的關注。 是次六四週的特別之處在於「打手印活動」。他深信,打手印比往常以聯署 方式表達支持平反六四更具新鮮感,定可吸引同學參加。同學可以將手印打在一 塊白布上,代替過往被學生會認為是刻板、沉悶的聯署。 透過六四週,林希望同學可以反思六四的意義。當年學生不惜犧牲性命去爭 取人權、自由,廿四年後的今天,當年的追求仍未實現。他強調,紀念六四不應 是單純紀念 1989 年 6 月 4 日當天發生的事,而是希望同學着眼於人權問題上, 並反思中國現今的人權自由問題。

未來的宣傳 林認為,浸大同學對社會的事是關心的,過往的活動純粹因宣傳不足令較少 同學得悉相關活動,所以參與度不足,反應一般。學生會幹事會將會積極宣傳 六四週,透過不同渠道發放活動消息,例如用電郵、宣傳海報、Facebook,甚 至時下熱門的通訊工具 WhatsApp,讓更多同學能迅速掌握最新消息。林同學表 示,WhatsApp 經常有許多的群組,當中都會有十分多參與者,學生會幹事會希 望以「人搵人」的方法,令更多同學接觸到有關消息。林認為只要多宣傳,做足 準備,同學自然就會知道民主女神像的存在,積極參加六四週活動,並且願意站 出來發聲。

民女即將「曝走」 就筆者觀察,其實不少同學都不清楚民主女神像背後的意義,我們希望即使 學生會幹事會在短期內不能為民主女神像定出確實的搬遷計劃,也要在校園內加 強對民主女神像的宣傳,例如可以在會室外張貼相關的背景資料。即使學生會幹 事會不能承諾在六四前令民主女神像重見天日,但最少亦希望讓同學知道,我校 有民主女神像的存在。而最後若成功將民主女神像搬離學生會室,也不可以單純 讓她佇立在校園中,而應要有一系列的配套活動,否則民主女神像只會單單成為 一個象徵,流於形式化,亦不能真正表彰到民主與自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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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浸大人,我們不覺得自己是被染紅的一群,與大部分香港人一樣,我 們追求民主,我們渴望自由。奈何近年浸大風波不斷,先有早洩民調和中國模 式,後來又有藍皮書風波,我們所希望的,是一個可以帶領浸大學生走出困境 的學生會。在六四這件事上,我們希望的並不多,只是想讓民主女神像重見光 明,讓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

言後我說 整體而言,六四週推出密集式活動以悼念六四,這種做法可取,尤其是在 現今資訊發達的社會,需要通過頻密而有深度的啟發才能令受眾有更深的體會。 可見的是,展板從硬件、硬知識上有助同學理解六四事件的來龍去脈,而論壇 則提供平台讓同學從不同角度理解持分者的立場及意見。 六四事件至今尚未平反,在支聯會前主席司徒華逝世後,更喚醒了新生一 代承繼他的遺志。雖然我們這一代未親眼經歷當時的情形,甚至沒有類似的情 況可以想像,但每年燭光晚會,民運人士深切的哀慟實在令人動容。學生會幹 事會號召同學參與燭光晚會值得欣賞,筆者期望六四週能成為同學關懷社稷的 第一步,將關注延伸至其他社會議題,不單是作為大學生的社會責任,更是作 為社區公民及地球村一份子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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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版啟首輓詞

「喚, 政治良知; 誡, 一念邪惡; 悼, 一代英魂」 ──社會版仝人謹以此向六四事件死難者致哀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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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之〈青春躁動的日子── 談學生在民運中的主導角色〉 記:溫嘉敏、莊禮傑、鄭皓璟、呂恪松 文:溫嘉敏、莊禮傑、鄭皓璟、張敏萱 編:張敏萱、鄧卓儒、黃芍淇 攝:張敏萱

「益宜教授,了解當時北京學生挺身而出的原因。朱教授認為,當時仍是改革開放後不久,社會上出現不 八九民運」由大學生發動,後來引發社會上不同界別人士的參與。本版訪問了香港浸會大學歷史學系朱

少問題,貪腐的風氣及物價暴漲令當時市民生活非常困難。學生看到有問題存在,他們都知道中國一定要開 放改革,同時亦希望能有多一點民主的聲音。由於他們對國家有期望,盼望政府會改變,又覺得自己有義務, 所以自發性走出來表達自己的意見,後來更引起愈來愈多人關注此事,但他們的目的不是要打倒政府,只是 想改善政府的施政。朱教授表示,當時大約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相比上一輩沒有這樣的 機會,他們有一種使命感,道德上覺得需要回饋社會,所以站出來表達對社會的不滿;加上他們本身不如上 一代那麼有經驗,未體會到群眾運動可以帶來的危險,所以勇敢地去做。

今日的香港,有學生如當年的學運人士一樣熱心於社會事務,積極參與,甚至帶領社 會運動。去年九月,添馬艦政府總部外,有 12 萬人身穿黑衣,要求撤回國民教育科。除 了政黨、教師及家長團體外,學生團體亦於整個反國教運動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甚至有 人認為學生在「反國教運動」中有着領導的角色,與八九民運 頗為相似。同時,有學生置 身事外,冷眼旁觀,甚至認為熱心參與的人多生事端。在今日的香港,有甚麼驅使學生走 出來?又到底為甚麼會有這麼大的反差?本版訪問了在中學任教通識科的張銳輝老師及學 民思潮的發言人張秀賢,討論香港學生在政治運動中的主導角色。

張銳輝--

1989 年為香港大學太古堂宿生會會長,亦是 1991 年香港大學 學生會會長。現職中學教師,任教通識科 15 年。

張秀賢--

「學民思潮」發言人;於第一屆香港中學文憑考試通識科中取得 5** 的成績, 現為香港中文大學政治及行政學系一年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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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意識形成的過程-- 透過通識教育科培養?

通意見。比較二、三十年前的教育,張銳輝認為,現在的中小學課程是進步了,更貼近社會,但仍有不足 識教育已成為新高中學制下的必修科,學習過程中,學生要討論當代議題,從多角度思考及表達他們的

之處。他指,香港政府迴避政治公民教育問題,而中央亦不希望學生從公民或人權意識上醒覺。政治公民權 責、人權、民主自由等教育在外國是很平常的,但在香港的教育中只是零碎地出現,而且缺乏系統性教學, 只輕輕帶過重要的歷史大事如「文化大革命」、「六四事件」等,缺乏讓同學反思的空間。他續指,學生學 到多少取決於校方及老師的教學。不過,教學進度過急及內容過多,收窄了通識科議題可深入探討的空間。 同時,政府資源傾斜,通識科經費都投到辦「紅色交流團」及編製讚美中央的教材,不利全面公民教育的發 展,妨礙學生認識立體及多面的國情。

張秀賢認為,通識科或許能啟發學生對相關議題的獨立思考,比沒有讀過通識科的人,他們會更熟悉政 治議題。他認為,通識科的內容較為全面,包括學生在香港、中國以及世界上的多重身份,亦涉及公民教育, 不致成為政治或思想灌輸的工具。不過,他指出通識科乃一把雙刃劍,當中雖具啟發性,但香港的考試制度 令學生以「被視為標準的答案」來作答,對培養他們對時政興趣的幫助十分有限。另外,通識科考試題目經 常要求考生「靠邊站」,例如考生必須對議題表達「很大程度」或「很小程度」上同意的看法,或從兩者中 選取一項為最重要的價值判斷題目。他認為,考試制度以至社會風氣的「靠邊站」文化令學生困於限制中。 他提出,通識科應以互動教學的模式進行,讓學生有興趣自己參與社會、政治活動,亦可為學生提供更多討 論的空間,指導學生思考議題正反雙方的看法和見解,而不應一下子便否定學生或強逼學生跟隨標準的立場 和想法。他補充,通識科在「六四」、「民主」和「維權」方面都會出現盲點,因科目課程大綱由教育局擬定, 屬於建制,並不全面。因此,中學主流教育能否讓學生認識「六四」和「民主」等議題,在乎學校和老師會 否進取地教授相關課題。不過,他指普遍人對政治產生冷感大多出於個人因素。他們認為政治議題枯燥乏味, 但經過不斷的參與和了解,他們自然會發現政治與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他解釋,參與政治事務是雙向的, 參與者在政治組織內與其他志趣相投的人交流,能提高他們對政治的興趣,繼而更主動和積極地參與其他政 治活動。

由學生作推動者的優勢

張反高鐵開始,至反國教運動都顯示出年輕人組織運動的習慣有別於傳統:學生組織利用社交網絡交換

銳輝留意到,近年,社會愈來愈接受年輕一代參與社會運動,而傳媒媒體亦愈來愈包容這群聲音。由

資訊,製造互動的討論平台,並動員公眾發起行動。觀點能在網絡上得到快速回應及反覆琢磨,同時,公 眾亦能隨時了解運動進度,無疑為學生團體帶來優勢。他認為當年北京的情況很不同,本來中國的民間社 會並不發達,政府也是一黨專政。當社會出現問題的時候,民間團體也做不了甚麼,加上在政治高壓的情 況下,學生和學者本身擁有的獨特角色使人覺得他們地位超然,沒有任何利益瓜葛或代表。進一步地,學 生能令問題理想化,只要學生運動背後的理念純潔,或方向長遠,即使提出的批評或建議不盡完善,別人 的包容度也較高。在之前的保育運動上可見,雖然運動都是由一些環保團體組織,但年輕人和學生的形象 都較出眾,因為香港的保育組織不被廣泛認同,或不能追上一些較新的保育概念和要求,於是年輕人就有 了先鋒作用。同樣地,在六四事件中,社會沒有其他組織能發出對民主自由的訴求,而學生沒有包袱,同 時又對相關概念有識知,聲音就因此走出來。 張秀賢認為學生比較空閒,較有時間推動民運。譬如六四發生至今 20 多年,每年舉行相似的活動,形 式上逐漸老化,而學生則象徵新力量,他們的推動力會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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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年輕人不關心社會, 不參與社會運動, 是誰的責任?

當不見得比以往同年的人少,甚至更多。他指,因為現時香港政經架構的主要領導人依然是 50 至 70 歲 問及年輕人會否因認知不足而不投入社會運動,張銳輝認為現今資訊發達,年輕一代所了解的香港矛盾

的香港人,他們將自己的想法及標準強加於年輕一輩身上,不符合標準的便無法成為主流,間接限制了八十 後、九十後的發展空間。反觀歐美國家,領導者的年齡層已移至 40 歲左右,能夠吸納八、九十後的意見。 張銳輝相信,真正的問題不是年輕人的認知跟不上社會,而是社會追不上年輕人的期望,令他們的潛力未能 有效發揮,所以新一代選擇逃避、不參與社會運動。

張秀賢認為,學生參與社會運動與否在乎其自身的價值取態和目的。若一些人只希望平凡過活,確實沒 有必要關心社會;但有些人根本就有關心社會、時政的使命感,他們就會向着這個目標前進。不過,他認為 所有人都應該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才不枉此生。關心社會乃現實生活該做的事,分別只在於每個人的關心程度 不同而已。他認為,現時青年關心社會的情況及不上中等水平,甚至對政治產生冷感,並無意慾了解,實在 令人憂慮。當處於中等水平,學生應會對該事情有所感受並作出反應。他提出,能促使人們關心社會的關鍵 在於整個社會的環境和文化上的轉變,如大學進行削資或會引起學生的關注和抗爭、世界末日或會使人更留 意環境保育的問題。現時參與民主運動的渠道有很多,近年更有明星加入和支持,使參與民主集會成為潮流, 從而吸引更多人參與其中。張秀賢認為總不能每次都因為事件成為潮流而令人團結去關心社會,「這並非一 定的做法,但卻能有效令人對事件產生關注。」他希望市民參與社會運動是因為他們作為社會的一份子,對 事情有所感受,因不滿挺身而出,有責任地參與這些運動。

大學生的「無力感」?

近底是現時的大學生真的無暇或無心參政,還是中學生比他們更關心政治發展呢?

年,民主運動的主導者有年輕化趨勢,如 2012 年的反國教運動主要由學民思潮的一群中學生帶領。到

張銳輝認為,大學生畢業後的出路保障大不如前。他回顧自己大學畢業的年代稱,當時的畢業生知道自 己在社會上有一定的位置,所以可以滿腔熱誠地追求理想。相反,「自己於社會上充其量是一顆小螺絲,何 必空想偉大的理想」是現在大部分大學畢業生的想法。面對尚未償還的學費及不明朗的前境,大學生感到無 力是可以理解的。「關鍵是如何授予學生權力,令他們覺得自己在社會上有位置、有影響力。」張銳輝認為 校方應尊重學生的意見,在顧及政府、校內高層及學者的同時,亦耍要考慮學生所關顧的事情,不要只打壓、 矮化及邊緣化學生組織。 張秀賢認為今日香港的大學生關心政治民主發展的程度及不上中學生,因為大學裡不少傳統文化也影響 着新世代的大學生,不少大學生都遵從着同一套模式生活,先完成「大學五件事」,後來畢業、找工作、買樓、 結婚、生兒育女等等。當每個人都按着同一循環來生活,社會上的每一個人也就是倒模式工業下的製成品, 這正正是現時大學裡最大的問題。然而,這種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在香港的大學較為嚴重,因為香港學生的 發展被局限,不論文科、商科,還是社會科學科的學生,他們最終的出路也在商界。張秀賢認為,大部分大 學生就只有以自身作為目標,使問題變得十分嚴重。不少大學生只循着同一路徑走,覺得關心政治也不會改 變他們的將來,有政治意識也是無用的。除非是一些與他們有切身關係、損害個人利益的事情,例如大學削 資,他們便可能關心政治。他指出問題在於整個社會遺下一種「不要問原因,只要跟從」的文化,壓抑着年 青人變革的意念。整個香港的教育文化都不利學生萌生政治意識和主動參與社會運動,中小學在品德教育方 面的工作不足,而大學教育則是商業導向和功利,整個教育制度的重點是放在結果多於學生學習的過程。經 過數年的大學教育後畢業生所得的只是畢業證書和完成「大學五件事」所得的經驗,別無其他。張秀賢提出, 大學生應做一些不符合社會主流、顛覆傳統文化和尋求突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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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bo Jumbo46.1 46.1︱社會版 ︱社會版

大學生

VS

中學生?

社會運動應由大學生抑或中學生推動?

張較易宣揚訊息和發揮影響。因為國教科對中學生有切身關係,不論是 銳輝以反國教運動為例,表示中學生的生活圈子較緊密,相對大學生

課堂教育,抑或是其他相關活動都與他們息息相關,因此中學生對此的回 嚮較大,亦能較快消化這議題的影響。相比之下,議題對大學生不太切身, 加上大學生比中學生難籌組活動,因為中學生只需向自己的同學宣揚自己 的想法,而大學生已離開基礎教育環境,不是課程直接影響的對象,組織 力不及中學生,因此中學生的獨特角色與大學生不同。 張秀賢認為,隨著時代轉變,不論大學生還是中學生,也應該在推動 民主運動上擔當主導的角色,所有學生都是學運的重要力量。他相信,中 學生在這方面的動力也很大,加上因為不是所有中學生都能升上大學,若 然這些行動只由大學生作主導,民運就會缺少了無緣升上大學的年輕人的 支持,所以中學是培養年輕人對民主發展的興趣的重要階段。另外,民運 若缺少中學生這階層的支持,當缺乏時政興趣的他們升上大學後亦不會主 動參與民運,後果將十分嚴重。大學生的作用是帶領並扶持較少社運經驗 的中學生,啟發他們,令他們繼續支持民運。因此,大學生和中學生在推 行民運上是密不可分的。

後記:最佳領袖?最後把關?

學不同的事件。以龍尾運動作例,理想的領袖人選是大型環保團體。 生是否帶領民運的最佳領袖?對於這個問題,張銳輝認為應取決於

因為他們資源充足、動員力大,且具專業知識,是保育運動領袖的不二 人選。不過,依事實所見,站出來帶領龍尾運動的卻只是一些小型的環保 團體。它們的人力物力雖較貧乏,卻更堅持理想,不受政府影響。慶幸我 們的公民社會夠活躍豐富,仍有這些小型團體站出來發聲。若我們的公民 社會不夠活躍豐富,最大的團體不發聲,同時缺乏中間層的小型團體,最 後可能就排到學生。由最具資源和專業認知的團體領導去抗衡一些不理想 的政策是最理想的抗爭方式。退而求其次,要學生擔當的話是無何奈何。 但當社會沒有人能領導的時候,因為學生的先天優勢,他們就是最後的堡 壘。 我們就是最後的堡壘。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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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誡」之〈楊匡專訪── 高牆下的生還者〉 記:溫嘉敏、莊禮傑 文:溫嘉敏、莊禮傑、黃芍淇 編:黃芍淇、鄧卓儒、張敏萱 攝:梁曉彤

當年的六四事件,引起社會對當權者及學生領袖的廣泛討論,以及對中國人權的關注。二十四年後的今 日,中央政府開始明目張膽地干涉香港事務,香港的民主、言論自由一步步被打壓。然而,香港人對中國維 權、民主議題又有多關注呢? 親身經歷過六四的民運人士,深厚的六四情懷驅使他們一直堅持信念,即使中國當局不停阻攔和打壓, 甚至囚禁維權人士如胡佳及劉曉波,他們仍努力不懈,希望中國政府能正視問題,從而推動中國民主的步伐 前進。

八九民運—— 啟蒙行動

「中國改革開放後,社會產生了不少問題和矛盾, 八九民運是人們自由思想的啟蒙。」楊匡表示,

例如經濟改革中的「雙軌制」令有權勢的人官商勾 結,用低於市價的價格購買原材料,再以高價轉售, 以賺取之間的差額而獲,亦即是俗稱的「官倒」, 間接阻礙經濟發展。至於鄧小平提倡「讓一部分人 先富起來」,的確令中國沿海地區富強起來。然而, 內陸省份與沿海地區的貧富差距卻愈來愈大,迫使 那些愛國人士走出來吶喊。特別是當年的學生,眼 見中央政治局慢慢收緊政權,而胡耀邦的離世,使 領導層又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賴及令社會繼續向前走 的人,結果激發更多學生踏出一步,借胡耀邦的追 悼會慢慢演化出大型啟蒙運動。 楊匡,往返中港兩地的維權行動者,全因一份 六四同伴的夙願驅使下,踏上了維權之路,當中一 個轉捩點正是「六四」。六四當年基本上是一個全 民運動,他和同伴因協助北京一些重要的人物或運 送資料離境時,不幸被公安拘捕。由於他們的行動 不直接影響中央的運作,南方的官員為了簡化工作, 通常都為被捕者提供兩個選擇:一是寫悔過書,二 是被拘禁。他們心知若選擇了寫悔過書,被追究的 話,罪名不輕,更會讓中央追溯到涉事的大學生名 單,因此乾脆由得政府拘禁,誰不知最後被囚禁了 十五個月。 當年在看守所反思了十五個月的楊匡黯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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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他們都意識不到北京真的會有人死亡,大家 與北京同伴通電話的時間都會說,如果有一天真的 開槍鎮壓,自己倒了下來,責任就留給在生的各位, 豈料一語成讖。」他認為在鎮壓事件後,自己就背 負了責任,他不能,也沒法在有生之年把責任推卸。 在民運之前,他和同齡的朋友都對政治沒甚麼認知, 對國家的前途也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但當肩負着 莫大的責任,他只可以努力嘗試,從零開始去學、 去做。 社會運動最後的預期效果之一是希望各個階層的 人都能體會到社會及政府的問題,而自己亦能在過 程中不斷學習,不斷進步。當今不少維權參與者引 用楊匡的話來說,開始是由單單為自己,慢慢昇華 到累積經驗、幫助更多人去維權,參與更多的運動。 楊 匡 續 指: 「 大 型 群眾運動最重要的不 是中途發生的事及官 方最後的鎮壓,而是 啟蒙更多人更清晰了 解不同問題,並嘗試 利用群眾力量向當權 者施壓。」

楊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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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政府的退步

楊步,但卻能清楚地看見政府的退步。在最初,官方只需指派街道辦事處,工廠黨委書記就能解決事情, 匡認為,八九民運除了是一個啟蒙運動,也是政府態度改變的轉折點。他在每項行動未必能看到自己進

但時至今日,官方所指的派單位規格愈來愈高:由街道辦事處到派出所,再到區分局,然後升至市局,甚至 成立國保。現時的維穩費已高於軍費,換言之,官方已漸漸無路可退。當維權或民主運動的拚勁愈來愈大, 也意味着維穩費將會繼續攀升。由於軍費因國際壓力而不能大幅增加,這將令維穩費有機會大幅度超越軍事 支出。楊匡認為:「這表示國家最大的危機不是外敵入侵,而是隨時會被人民推翻。」他認為在自己有生之 年未必會看到這一天,但整個運動都是朝此方向走,因此他認為運動更加不能停止。進入千禧年代,中國各 地的維權運動開始蓬勃,與八九年的運動相比,零零年代的人不論受到甚麼的打壓,寧願坐十多年的牢,也 絕少想過要離開中國。

中央政府與維權人士的角力

舉其影響力初期在國內是頗大的。最初,最被打 牌黨是指以舉牌行動去表達訴求的一個組織,

壓卻仍堅持的舉牌黨在廣州,官方的打壓越見強硬, 有勇氣站出來的人卻愈來愈多。不管活動是快閃還是 集會,都是以舉牌形式進行。最初的每次行動只有四 至五人參與,發展至現時,當碰上需要關注的議題, 如南周事件,在網上約定後,參與人數在短時間內 已高達二百人,而且兩星期內,每天都有人到場舉 牌。整個運動都在進步中,雖然微小,但大家會因 此而受到鼓舞並繼續前行。舉牌未必是絕對有效, 但確實是第一步,若有人舉牌快閃,就會有人模仿。 楊匡指出:「當愈來愈多人模仿時,就會變成常態, 那就不用快閃,因為這原本就是大家的權利。」 維權人士用不同的行動表達訴求,但現時中國政 府大多只會以武力對待他們,軟禁,甚至囚禁他們。 楊匡曾衝進監獄遞交了「改善對良心犯待遇」的建 議書,到四川省公安廳門前抗議,在成都街頭宣傳 釋放良心犯,也到了北京找劉霞。在四川的街頭宣 傳殺個四川官方措手不及,飄忽的行動也讓官方難 以處理,公安只希望把他們趕走。不同的地方在維 穩上,手法各有差異:四川大部分城市所使用的手 法,目的都是想迫使他們離開,但在北京,官方似 乎無路可退,因此不會有相同的心態。在四川,官 方會指使酒店職員扣留其行李,但當他們 發現這警 示後,就在網上宣布若翌日十一時前未能取回,會 直接到國保所在地要求領取,結果當局看到消息後, 翌晨八時就已命人送行李回酒店。 即使各地的處理手法不同,維權人士也深知,必 須改變策略才能讓行動達到預期效果。經驗告訴楊 匡,內地是採用積分制度,只要未到若干分數,就 不會如程翔般被判罪。遇到一些難以處理的事件,

而情況未需判決的時候,政府不會扣留,而針對楊 匡的情況,中央就選擇將他押送回港。若事情合理, 楊匡不介意犯法,但會盡量以合法的途徑去做,因 為一旦坐牢就會連行動的能力也失去。 維權人士在內地發動的各樣運動都會耍小聰明 (走精面),發動或參與從任何角度看來都是合法 的行動,令當局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如在中 國茉莉花革命中,維權人士只去散步和圍觀,並沒 有叫喊口號;又如探訪劉霞時,所做的事都是從技 術或技巧上挑戰,盡量不會觸及官方的底線。即使 過程會受到行政拘留或治安拘留,時間都很短。不 同地方會有不同的處理手法,有些較溫和,有些較 暴力,但在他而言,他仍能承受一部分的手法。即 使被打,他亦深信官方不敢在公開場合把他打死或 打至重傷殘廢,即使最壞的打算也是被帶上法庭, 並非勞教。因為在今年初,有消息指官方會暫停勞 教,即使中央打算在法律以外懲治維權人士:剎手 鐧「勞教」漸不能使用,未來可以再使用的機會亦 相對減少。就算不是被送往勞教,也需要盡量避免 判囚,因為按官方慣例,以及全國各地的例子分析, 第一次被捕會被判監三至五年,第二次大概是八年, 第三次則是十二至十三年。 探訪劉霞一事,引起國內網上不少討論,大多數 人認為民運人士的行動恰到好處,令外間,甚至國 外都相當關注事件。楊匡認為此事仍需後續,就像 當年劉沙沙發起的「自由光誠行動」,需要有人前 仆後繼的不斷探訪,把事件不斷曝光,甚至升級到 有外籍人士模仿他們的行動。這樣做的目的在於令 官方尷尬,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令官方在壓力下正 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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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國保」行為感意外

香的楊匡指沒有想過自己的行動會連累他人,這讓他很後悔。記者經網絡得知事件,並要求同行採訪,他 港記者在採訪期間被內地保安毆打一事,令人反思中國維權人士的狀況及權力分配問題。目擊整個過程

無意阻止,而且他事前已作被打的最壞打算,但始料不及地被打的人卻是攝影記者。

楊匡憶述「竟然在北京街頭上,大白天打記者打得如此猖狂」,當時有 6 至 8 名保安從劉霞住所的門口 衝出來,20 多名記者中,只針對性地毆打持有攝影器材的攝影記者。他與多名記者欲阻止保安使用暴力,卻 被推開,而捱打的記者們反而不斷叫楊匡離開。楊匡當時非常徬徨,不斷豫疑自己離開會否令暴力停止。楊 匡指出連派出所內的公安也得低頭附和該群「國保」的喝令,可見這些國保權力很大,可以自行彈性處理事 件,權力甚至超過北京市的普通公安。

維權行動——沒有底線?

維都頗算順利,並一直在進步,最後更能探訪劉霞。雖然未能直接接觸劉霞,但至少能令外間重新關注此

權運動不是每次都要勝利而歸,但是總不能讓步,要增加自己在未來取勝的機會。幸運地,楊匡的行動

事,而不是他們喊兩句口號,沒有人理會就作罷。在他被押回香港那天,已有人開始作出相應的行動。他不 要求新一波行動比之前做得更好,但至少要不斷嘗試,才能找到運動的方向,向官方施壓,改變不合理的現 狀。 經過多年與中央接觸、「打交道」的經驗,楊匡每一次都能領悟出新的道理。在三月八日被補後,他採 用了新的方法,官方給的所有悔過書他都簽了,他甚麼都不看,官方希望他寫甚麼就寫甚麼,楊匡認為:「這 樣的行為純粹的是一個綁架,根本不需要考慮我有多堅持,我雖然簽了,但絕不代表我的思想。」不滿意就 再簽一份新的,前前後後他簽了至少兩份的悔過書,可能其他人認為這不是一個好的方法,但作為行動者, 只要行動如預期般能順利完成,不連累他人,他願意使用這個方法。 維權人士的行動並非如外界所指「完全沒有底線」,他們是利用自己所得的經驗和教訓來調整戰術。不 論官方的打壓規格如何,他們都會繼續向前走,因為經驗告訴他們,只要不斷向前,運動就能推動社會進步。

貪污是極權統治的絕症

若過去十年,中央跟地方是脫了勾。山高皇帝遠,中央下達的指令,地方根本沒有執行。地方只是在應付

中央政府希望改善現況,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如果政府不改革、不走向法治,將會是死路一條。其實,

中央,有自己的一套,因此中央往往需要花很多時間和金錢才能使地方作有限度的配合。在今天無官不貪的 情況下,政府高層必須讓國家慢慢走向法治和廉政,否則不能有效管治國家。楊匡形容,貪污必定是極權統 治的絕症,社會的貧富差異大,會激起老百姓的反抗心態,若不根治的話,會直接影響政權,甚至令政權走 向覆亡。 2013 年全國兩會換屆,新班子上場,中國的民主情況相信不會有很大的改革,但楊匡仍寄望中國在人權 方面的執法能「手鬆少少」,維穩時減少使用暴力,放手讓人民參與,改變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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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社運愈移愈高的底線

香其實香港人也可以勇於參與維權活動。雖然香港相對較安全,政府的打壓也相對地低調,但近年來,香 港人一直較少直接投身於中國的民主和維權行動,但較高調的維權行動者,如楊匡這些例子,正好說明

港的人權漸漸受到打壓, 2010 年的反高鐵爭議,2011 年李克強訪港港大校慶典禮風波,2013 年港台製作 受到干預等事例,正好說明香港人一直引以自豪的言論自由已不知不覺地被削弱。所以,若我們已能猜想到, 香港未來可能會使用與中國政府相同的手法打壓香港人,楊匡直言:「若然情況的確如此,我今天就會把內 地當成香港一樣地抗爭。」 楊匡坦言自己作為行動者,只想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從未對港府抱太大期望。香港政府不敢胡亂猜測中 國政府對香港人的態度,只是一直被動地等待官方的行動或答案。多年來,駐京辦(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駐 北京辦事處)只是推動中港兩地的經濟貿易,並沒有就香港的權益與北京當局溝通。 楊匡觀察到香港社運分成了兩個圈子,分別是政黨和抗爭圈。在政黨圈內,政黨在維權運動方面給自身 設了很多限制,他們先提倡「和平、理性、非暴力」的行動,後來又新加了「非粗口」這條不合時宜的「斯文」 條件。 香港人在回歸之後的抗爭力量日漸減弱,特別是 2008 及 2009 年後情況更差,楊匡以反高鐵集會為例, 指出集會後期,人們佔據馬路的行動純屬自發性質,並非由政黨、大聯盟提議,而且當大聯盟反提議撤回行 人路不果時,他們立即宣佈結束行動,從而減低其所需承受的風險。楊匡表示,若運動領袖害怕,甚至逃避 責任,並把自己的底線愈移愈高,就會使香港的人權狀況真正退步。

結語 楊發生後,這一份無形,卻重得很的「情」,讓他默默肩負了二十多年。

匡讓我們感受到維權人士心裡的那份對朋友、對情人、對家人、對國家的「情」。六四事件

香港回歸後,楊匡經歷了七年的身份真空期,他選擇低調行事,累積經驗,為未來行動打下基 礎,沒有讓它成為自己逃避責任的藉口。最近一連串的事件令他被沒收了回鄉證,他表示,很多 人都會以為他會因此而受到牽制,或會認為香港人的身份及香港輿論的壓力,會令他所付的代價 較低,但逆向思考的他指出,不論會否被拘留,他都不會再依賴回鄉證,更會以偷渡形式出入境, 藉此告訴國內維權人士,自己是與他們一樣的。他指自己的父母、未婚妻(劉沙沙)都在內地, 他不可能不回內地,而且回鄉根本不需要理由,人類在沒有回鄉證前已經會回鄉,而回鄉也是自 己的基本人權。他也預言下次再回去便會開展工作,而不是只辦私事。 儘管楊匡將來可能要與身邊人分隔兩地,受到更大的打壓,他也心甘情願。選擇抗爭的楊匡說, 未認識劉沙沙之前,大家都各自在做抗爭的行動,過着不穩定的生活,抗爭早已是他生活的一個 重要部分,今後二人合力會令自己更有動力,要付出的代價都是值得的。他希望能為中國的民主 發展出一分力,那早已是他的命運,他不會退縮,只會繼續抗爭。 「如果這是命運,就讓我們的顛沛流離成為極權統治者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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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之 〈重回六四──香港現場〉 記:鄧卓儒、黃芍淇、張敏萱 文:鄧卓儒、黃芍淇、張敏萱 編:鄧卓儒、黃芍淇、張敏萱 攝:鄧卓儒

魯讓後世人繼續行走。路走多了,也就成了地方,成就了文化和思想,例如「八九民運」的爭鬥歲月的標

迅云:「地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這樣說法似乎是「人」造就了「路」,而路將保留下來,

誌──北京天安門廣場,其歷史意義蘊含著當年學運付出的精神和心血,偌大的廣場,承載的不是一座城樓 和一幅肖像,而是當年在廣場上那千人一面的崢嶸和通往廣場路上的狂嘶吼聲。縱然人已不在,這種意義仍 叫每個知情者迴腸百轉,難以釋懷。那些路,那些地方,那些激情和鋒芒,還有鮮血與罪惡,才是我們所看 見的。 學運風潮,迅雷不及掩耳般由一地傳至一地,除了天安門廣場,香港──這重大的民運基地,也有因民 主熱情而受牽動的人,走出了路,走出了地方,走出了二十四年來無法幻滅的夢。 由 5 月 4 日至 6 月 4 日屠城後,港人陸續走上街頭,以公民抗命對學運表示支持和深切哀悼,例如 5 月 14 日 20 多名「四五行動」成員開始在天星碼頭絕食,而專上學生聯會的 20 名代表則於 15 日起在前新華社 香港分社門前絕食,以及,5 月 17 日,6000 多名本港市民和學生應民主政制促進聯委會和學聯的號召,遊 行至前新華社香港分社請願等等,本版邀得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副主席蔡耀昌帶領,尋覓 1989 年的學運風潮下,香港人回應學運的主要場地,觀照今昔,悼先烈,喚良知。

南亭廣場

小涼亭,大草地。又會有少人想到,現時維多利亞公園一角的音樂亭的位置,正是當年六四集會雛形的選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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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bo 46.1 ︱社會版 八十年代以前,音樂亭的前身——南亭廣場,早已是香港集會的其中一個場所,而非現時的維 園大球場。圓形的多面台設計,加上旁邊的草地,總空間能容納近 1 萬人,因此,1982 年的日本 歷史教科書,1987 年的八八直選,以及 1988 年的基本法起草爭議的相關集會,都曾在南亭廣場舉 行。在南亭廣場舉行的第一次大型集會,可算是於 1989 年 5 月 17 日黃昏的集會,約 1 萬 多名同 學於南亭廣場集會後遊行到新華社,支持一班在新華社絕食絕水,以聲援北京學生的同學。17 日集 會的小成功,19 日晚上李鵬提出戒嚴後,司徒華先生便 緊接在 20 日下午舉行了另一次集會。蔡耀 昌憶述:「當日八號風球,下着滂沱大雨,但仍然不斷有民眾擔着傘,冒着大雨到來集會。」即使 八號風球,仍然阻攔不 到市民前來的決心,原本只能容納約一萬多人的草地,最後經估計,竟約有 4 萬 人前來集會。其後,21 日的遊行,同樣以維多利亞公園的南亭廣場作為集合基地,首先沿遮打 道遊行到舊立法會大樓,再走到跑馬地,最後回到維園,據說是次遊 行共有 100 多萬人參與。24 日, 一班中學生也曾在該處舉行了一個幾萬人的集會。「香港當年基本上是全民參與。」蔡耀昌指出, 上至司徒華先生,下至中學生,平均都有幾萬人參與相關活動,以支持北京的學生們。

維園「六四」集會

每年一度,僅此一聚,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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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地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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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27 日,「民主歌聲獻中華」在跑馬地馬場舉行。一場歷時 12 小時的馬拉松式匯演,為在北京參與學 運的學生籌得約 24 萬。籌委人士曾考慮在紅館舉行匯演, 但一來容納的人數較少,二來成本較高,因此 最後決定在空間較大的馬場舉辦活動。除演藝界外,其他社會知名人士亦有以不同方式支持民運,如黎智英 當時把印有 學運領袖頭像或支持學運字號的 T-shirt,於「民主歌聲獻中華」舉行期間免費派予場內市民。近 年來,雖然馬場已沒有舉行過太多的大型活動,但演藝界籌 款的做法卻保留並沿用至今,例如 2008 年的「512 關愛行動」以及 2011 年「愛心無國界 311 燭光晚會」,形式大概與「民主歌聲獻中華」相約。

蔡耀昌笑說:「今時今日,我相信都不可能再在跑馬地馬場舉行如此大型的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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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bo 46.1 ︱社會版 6 月 3 日,民運人士與軍隊發生衝突,有跡象顯示軍隊將會進行鎮壓。蔡耀昌與同伴開會後決定於 6 月 4 日舉行靜坐,當年並未有維園大球場這一個集合場地,所以最 後也順理成章在馬場舉行。靜坐的預期目的 是聲援北京學生,但也有計劃過若果中央以武力鎮壓學生,將會把活動的目的改為聲討政府的行動。6 月 4 日凌晨,當權 者決定血洗天安門,「六四事件」發生了,他們在早上的時間,便把活動改稱「黑色大靜坐」, 聲討北京政府以武力清場鎮壓,並悼念死難者,有數以百萬計市民參 與,靜坐氣氛悲壯。

六四事件震撼全港,數十萬名市民馬上於 6 月 4 日當天到跑馬地參與「黑色大靜坐」,縛上黑絲帶,哀 悼天安門死難同胞。

前新華社香港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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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15 日,已有一班學生於新華社開始了絕食行動,更在 5 月 16 日決定絕水。絕水,是更有可能造成生 命危險。蔡耀昌與一班學聯的同學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立刻 組織行動,讓更多人關注事件。「我們甚至 有同學走到附近的師範學校門外,呼籲同學不要上課,跟我們一起遊行」,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笑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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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香港在八九年仍是英國殖民地,當年,新華 社香港分社租用灣仔一酒店某樓層作辦公室,負責新 聞通訊的工作。今日,辦公室的舊址仍是一間酒店。 八九民運期間,前新華社香港分社的員工踴躍支持學運,他們考慮到北京政府並沒有正視學生的訴求, 即使學生絕食絕水亦未獲回應,當時的新華社社長許家屯曾發電報至北京促請中央致府給予回應。 5 月 19 日,李鵬講話後,翌日凌晨,上萬人聚集於香港新華社門外,高呼「打倒李鵬」的口號。同日, 學聯召集學生大遊行,在八號風球下仍有過千人參與。當時 本來計劃在新華社香港分社門外出發遊行,但是 前往參與遊行的人士太多,天氣惡劣,加上門外位置有限,很多到場打算參加遊行的學生要到毗鄰的隧道內 等候。後 來,到場的學生多至連隧道也不能全部容納,學聯的成員唯有請到場的學生分批到不同地區呼籲更 多市民參與遊行。在維園那邊,亦有 4 萬人發起集合,高呼「李鵬下台」等口號。

用以通過馬路的地下隧道,當年也大有故事。「有些人同帶了一些人到其他區去宣傳遊行,有些人就在 這條隧道裡談論民主和中國發展等等。」蔡耀昌媚媚道來。相傳,陶君行為首的一群人就在此處聲言絕食, 以支持北京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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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21 日,本港出現史無前例的「百萬人大遊行」,遊行隊伍由中區出發,遊行至新華社香港分社對面的 香港賽馬會舉行集會。香港新華社職工徐海寧在會上代表該社部分員工指責李鵬專政,而支聯會亦在會 上宣佈正式成立。

5 月 28 日,全港華人大遊行,遊行人數約達 150 萬人,遊行隊伍由中區出發,至北角,再折經東區走廊 後解散,過程歷時 8 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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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bo 46.1 ︱社會版 坐得水洩不通的遮打花園晚會。

《大公報》和《新晚報》職員支持學運的標語琳 琅滿目。 歲月蒼蒼,物是人非,照片留住美好的一刻,回想當年香港人對民運的熱情,對時態的關注,確是其他 華人地區難以匹比,因此香港對當年民運擔當極其重大的角色,那處於地圖上的滄海一粟,足以鼓蕩無量的 大海。

香港把守:訊息傳播、運送物資與親身援救

「聯會副主席蔡耀昌說:「其他地方總計也不夠我 香港當時是全世界最多人參與聲援的地方!」支

們多。」

事實上,在北京學運之前,一直生活在高度競爭的 商業社會的香港人,對爭取自身政治權利尚且冷漠, 遑論對北京學生追求民主的行動有所動容。然而,5 月中,北京學生開始進行絕食,救護車不停在天安門 廣場上來回穿梭,運載學生,連同 5 月 19 日李鵬的 一番無情的「訓話」1,終於觸動了香港人的惻隱之心, 引發全港的支援運動。

蔡耀昌 -----------------------------------------------------------------------------------------------

1. 李鵬在學生絕食第六天,終與學生代表會面。然而,李鵬堅持沒有人搞官倒,抨擊不同階層如工人、國務 院人員上街遊行,是在鼓勵學生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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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封鎖 支援民運

香團體發起一人一信或一人十信運動,利用郵遞和傳真機網絡,將北 京學運真相,傳送到中國各地。 港多個團體及傳媒機構屢屢突破新聞封鎖,將學運的消息廣發國內同胞及外國。當年,香港有多個

不少傳媒,包括左派及親中機構,紛紛表明支持學運,反對官方的處理手法。其中,香港《文匯報》社 論更開天窗,只寫上「痛心疾 首」四字,新華社香港分社部分員工亦在該社門外掛上橫額,表示堅決支 持北京學生的愛國民主運動,還有《大公報》的員工在示威遊行時打着該報的旗號,表明支 持學運。這 些均與當年 4 月 26 日《人民日報》的社論──將學生示威等行動定性為「動亂」,指「必須旗幟鮮明 地反對」──形成強烈對比。因 此,屠城前仍可在北京流通的《文匯報》及《大公報》,逐漸成為了學 生的精神食糧,無時無刻鼓舞他們。除了各大報章,蔡耀昌指出當年的電視台如無線電視等都能在 廣東 省廣播,雖然資訊有所過濾,但總教國內人民接觸到學運的點點滴滴。電視台的即時效應、開宗明義的 感性報道,助長了國內學運人士以及香港人反專政、爭民 主的熱情。從爬上人民英雄紀念碑搖旗吶喊的 幾個學生,到李鵬在黨政軍大會上宣佈學運為「動亂」並開始實施戒嚴,電視台的轉播有效地將震撼的 視覺元素傳遞予 觀眾,使之動人心魄。 可惜的是,當年在風雨飄搖之中,電視台對學運的時刻關注是顯然而見的,詳盡務實,例如無線電 線在 6 月 5 日播出特備節目《血洗京城》以及亞洲電視本港臺為戒嚴時期所作的報道,反觀現在,傳媒 的關注實在遜色不少,不但是 2009 年 5 月 31 日的《星期日檔案》中《我們的 8964》資料薄弱,受多 方批評,曾任職無線的獨立紀錄片導演羅恩惠指為《星期日檔案》建議採訪王丹和丁子霖等人,但遭主 管一句「沒有新意」為由而否決,由此可見,現時電視台的自我審查越益嚴厲,新聞自由越發狹隘。

出錢出力為民運

香香港同胞書》,呼籲香港市民支持學運;同日,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宣佈成立「中國民主基金」,

港不少團體發起籌款活動,支持北京學生。1989 年 5 月 1 日,北京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發表《致

發動籌款活動,籌得超過 600 萬元,以贈送物資和金錢予絕食的學生 2。支聯會前身「全港市民支援愛 國民主運動聯委會」也在 5 月 25 日成立了「支援民主運動基金」;香港演藝界發起了長達 12 小時的「民 主歌聲獻中華」音樂會,籌得 1200 多萬元,全數撥入全支聯的基金。

此外,蔡耀昌也談及香港人北上支援學運的情況:「主要是中大學生,(他們)在(天安門)廣場 設置了『中國民主站』,為參與學運的學生提供物資。」所 謂的「物資」,主要是乾糧食水和色彩繽紛 的帳幕,求助者只要能證明自己是廣場的學生,即可向物資站申請幫助。除了大學生,亦有其他香港人 以不同方式往北京 支援學運,如支聯會主席李卓人和社會工作者陳清華。著名的神秘營救行動「黃雀行 動」亦是香港支援北京學運的鮮明標誌,這計劃於當年 6 月下旬開始,至 1997 年香港移交主權為止, 共有 300 多人透過此行動逃離中國大陸。蔡耀昌認為「黃雀行動」的確保障了某些民運人士的安全,可 說是對學運的貢獻。 香港對於六四事件的大規模行動,間接推動全世界關注「八九民運」的發展,使之變成中國民主進 程的里程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 學聯於北京二千名學生絕食的第二日,派出了兩名代表攜帶十四萬元赴京,其後五月二十六日,再派出代表攜帶 九十萬元、醫療物資、資訊設備、禦寒用品等,給予北京絕食學生。另外,學聯也曾將五萬元交予「廣州高校聯」, 但高校聯則以本身非普選機構而拒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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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施行封鎖 香港植根民心

對震盪京師的染血歲月。然而,國際礙於「國家利益」的關係,傳媒報道事件的的取態不盡相同,

於觸目的六四事件,除了香港的傳媒廣泛報道,國際間不同的報社記者也爭相採訪,記錄這一段

譬如美國傳媒對民運較為支持,因為冷戰尾聲,中國對美國的戰略重要性已減,而日本從經濟方面考慮, 則有需要繼續與中國保持友好關係。相反而言,在香港的傳媒機構,不論左中右,對中共鎮壓民運的手 法持一致批評態度,並對民運表示同情和支持。香港和國際對於六四事件的處理自然有分野,存在不同 角色的考量。 蔡耀昌指出香港的角色是「民間」的角色,植根民心;國際則是「政府」的角色,具現實政治的考 慮。前者在地理、文化風俗等與中國大陸關係甚大,中港長期交流,國際難以取代。前支聯會主席司徒 華曾在外國就九七後形勢分析,並解釋香港對於中國民主進程的角色:「香港的角色是頂住倒退,讓中 國的進步追上來。」此言實是不虛。事實上,中國內地的政制及民生近年發展迅捷,多少受香港健全的 法制和民主自由的文化影響,而文化是透過交流產生影響的,互聯網、自由行、傳媒等等,無不將香港 的自由風氣開放至內地人民眼前,內地人有眼可見,只是敢怒不敢言;後者在六四事件後,對中國作出 各種各樣的制裁,藉此宣揚其普世價值,向政府作出遊說,也庇護逃難大陸的民運人士,開出「六四綠 卡」等庇護證明。相較而言,香港能保存一種民運的純潔,不像國際間要就利益關係作出複雜的政治考 量,因此仍能維持其中國民主基地的地位。

半民主 抗倒退 兩岸遙呼應

在犯井水」。自內地改革開放,許多城市逐漸富裕起來,中國政府也 逐步開放,如實施自由行,增 「一國兩制」下,香港奉行資本主義,社經狀態與中國大陸各走一方,彷彿各自為政,「河水不

加內地人來港消費的機會。兩岸交流日漸頻繁,縱然經濟有所發展,中央政府干預香港內政的事件卻越 來越多,民間反對中共聲音近年 尤其熾烈,香港的民主進程能有重大躍進嗎? 「香港不是民主,頂多只可說是『半民主』。」蔡耀昌稱:「香港有一定的法治和自由,例如有一部 分人是立法會直選,相比殖民地時代立法局的人是委任,現在算是半進步、半開放的格局。」這種格局 的影響力近年亦有所提升,而且沸沸揚揚,先有 2003 年「七一大遊行」,既促董建華下台,也爭全民 普選權,後來 2012 年也有中學生主導的「反國教運動」,兩者均反映了香港市民不滿中央干預香港政 制及思想教育。蔡耀昌指,民間抗爭越來越豐富,是源自六四,雖然學生的訴求沒有得到正面回 應, 但其悲壯的激情卻成為了中國民主進程的一個象徵,如今外國仍以六四事件作為中國近年人權狀況的一 個參考。「民運令香港沒倒退得那麼快。」蔡耀昌笑言,「早已預計有倒退,但明顯減慢了,這是因為 『六四』。」 縱然受到中共連番壓迫,香港的核心價值依然不受動搖,其民主政制亦值得中國政府作為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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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步,六四最終「本土化」?

學紀念六四,應思考六四在香港的影響」。雖沒言明何謂 「本土化」,但此論述在網絡上引起廣泛討論,

者陳雲在免費報章《AM730》中寫了一篇題為《紀念「六四」,要本土化》的文章,當中提及「香港

似乎是往後討論六四的趨向。支聯會悼念六四二十四周年的主題為「愛國愛民,香港精神;平反六四,永不 放棄」, 與陳雲一文似乎相近。蔡耀昌就此解釋:「香港一定以『民主』、『自由』等精神價值悼念六四, 其實很難撇除本土因素。很難定義『六四本土化』。」如今香港可 謂時局動盪,公民抗命無日無之,既有激 進的「佔領中環」行動,也「真.普選聯盟」,對抗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主任委員喬曉陽的「未來特首要靠『預 選』產生」的說法,各有各行動,算不算是維護本土價值的行動?「六四本土化」又是否要改以較「激進」 的方式爭取「平反六四」?

對於六四事件的支援,香港人起初是以人道立場考慮北京學生的境況,作出相應救助。蔡耀昌指出,現 在新一代參與「平反六四」集會只是純粹認同「平 反六四」,表達一種對國家的關懷。因為他們本身沒經歷 過學運,感無身受,唯有在集會中思前人之激情。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接受《陽光時務週刊》時也明言, 希望「平反六四」是因為渴望中國有民主,而「六四」是一個關口,政府一天不肯承認此事,中國就不會有 民主。是以,「六四本土化」也許是指新一代如何消化六四事件中所宣揚的民主精神,從而轉化成配合現實 社會狀況的抗爭精神,「愛國」其實就是「愛人民」。 就「溫和」與「激進」而言,蔡耀昌稱不能單純從概念着手,需講求具體時空的配合。歷史上許多重大 革命也涉及暴力,諸如美國獨立戰爭、辛亥革命,甚至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也是暴力革命促使的。因此, 當年天安門廣場上一群受西方普世價值所影響的學生,跟鄧小平等一干「槍桿子裡出政權」的領導人要求「平 等對話」時,「他們都不知道是甚麼,因為他們一生人就是這樣(以為暴力解決一切)。」蔡耀昌笑言:「革 命的做法很多都值得商榷。」他認為口頭上說革命的,多不敢實行,要是「六四本土化」是一種革命,便需 再三思量。 不過,他認同香港人近年的公民意識有所提升,多關注了自己的權益,只是不必將每件事打成「非黑即 白」,缺乏包容。他指大家要互相尊重,多聆聽別人意見,從抗爭中取平衡。

結語

訪能守住民主」,這意味着地點和抗爭之間難以割捨的關係。香港人要維護香港的核心 談中,蔡耀昌提及當年學運領袖柴玲的話,大約是「天安門廣場是旗幟,要守住它才

價值,首先要維護他們的土地,因為「地」是最大的資源、抗爭的根據。有了這理想的空間, 抗爭者才能盡情懷抱不想失去的東西。 筆者所到之處並不是全部,其他的地方仍有待考察,但從以上這些港人一同走過的路, 已然看出當時學運的聲勢浩大。 狂雨呼嘯灑過,回想那些路、那些地方,我們也該如當年一樣壯烈地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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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夢 真正的中國夢 李寶鴻

「自由仍是會開花」,我永遠不會忘記八九年的

但有一個夢,不會死,記著吧,無論雨怎麼打,

國殤,也不會忘記我兩年前首次參加晚會,手持蠟 燭默哀時的傷痛,唱著《自由花》的激動。

要感謝兩所培育我的中學,讓我對這悲劇有具體 的認識,鼓勵我踏足維園,爭取平反六四,建設民 主中國。 改革開放後的中國,本來是一片光景,看似一切 向著正確方向前進,但光輝背後,所衍生的腐敗, 貧富懸殊問題,當權者並未有重視,民怨的積累, 至胡耀邦逝世,終於爆發,大批民眾和學生在天安 門廣場聚集,控訴政府。 只是,冥頑不靈的中共,並未回應民眾的訴求, 反而加以指摘,定性為反革命動亂;民眾當時仍相 信政府是愛護人民的,結果,在他們耳邊最後的聲 音,可能就是坦克車的履帶,無情的子彈和救護車 的悲鳴聲。 每一個學生,他們有自己的家人,他們的家人等 待著他們的笑臉,希望他們早日成功爭取到成果, 回到家與家人再次相擁,怎知那日離家,坐到天曉, 卻陰陽永隔。 一眾天安門母親看着天安門廣場,廣場不變,他 們的內心也沒變,每日每夜都在淌淚。他們朝思暮 想,日夜盼望,國家可以還一個公道,只是他們許 了二十四年的願望,至今仍未實現。 坦克車輾過學生的訴求;子彈射穿學生的未來; 解放軍拆散幸福的家庭;中共污染了中國的未來, 為了政權的穩定,所謂「愛國愛民」的中共,就令 他們的熱血長埋於一九八九年的六月,淚痕也在那 年起,深深印在,每個有良知的國民心中。 他們錯在哪兒?他們只出於一份為國為民的心, 盼望國家可以落實民主,成為名乎其實的泱泱大國, 任誰也想不到,國家竟然以制度之名鎮壓和平表達 意見的學生,任誰,只要有一點人性,也不會下這 決定,利用軍隊,對付手無寸鐵的人,而且「本是 同根生」的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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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悲,因為他們只是在行使公民權利;我怒,因 為我想不到中共為政治利益而做出如此不人道的行 為;我痛,因為至今仍有些人以種種原因避談,甚 至認同中共當年的做法;我喊,因為我希望可喚起 更多的良知,讓國家領導人看到我們的堅定,我們 清晰的訴求。 悼念晚會中,一枝蠟燭是多麼微不足道,多麼的 不起眼,但當十數萬人喊著口號,唱著歌,一篇燭 光汪洋,卻是那麼的壯觀,那麼的震撼。每年那夜, 小島上的燭光,照亮了整個中國,不單代表著一份 份的良知,期望中國可以承認歷史,公義得到彰顯。 我們不喊,誰喊?我們不幹,誰幹?我們的訴求如 此堅定,只是中共還是視若無睹。 雖然我只是一個學生,但我也知道,也堅信世上 是有真理的,諷刺的是,當強國在國際社會誇誇其 談時,背後卻在費解,為何人民不相信政府。那當 然啦,當一個「泱泱大國」連過去的歷史也不敢承 認,不敢面對,你教我們如何相信? 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演說中拋下一句「中國夢是民 族的夢,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但我們的夢不只 是看見 GDP,而是希望國家能聽到民眾的吶喊,看 到民眾的苦況,感受到我們對民主的渴求。 有常識的都知道,即使「習李」上台,在中國實 現民主仍然是遙遙無期。所以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 站出來聲討,看似天方夜譚,但改寫未來,就是要 靠一代一代人傳承下去,我確信,只有民主的中國, 才可以更富強,更進步。 這篇文章,我千個萬個不願意去寫,筆下流出的 是「blood」,還是「不」?因我希望這一切從未發 生過,只是,一切已是史實,我們現只能含著淚向 六四的英靈致敬,盡力完成他們的遺願。 「但有一個夢,不會死,記著吧,無論雨怎麼打, 自由仍是會開花」,是時候讓我們接好民主棒,繼 續堅持下去,直到那自由遍地開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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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人 王詩雅

歷史人,經歷過史變的人、讀過史的人。讀歷史,無非了解史變,看透盛衰循環不息。誰都知道要從中 學習,避免所有事件重蹈覆轍,然而,中國數千年歷史中的內政外亂,無不是重覆又重覆。有人說,中國人 天生好勝,孔武有力,軍政兩權慣性獨以一身,統領國家。以理以法或是以兵治國,權力顯然混淆不清。 誰會知道,改革開放過後,現代新中國居然還原以暴治國。目的是堅持自身的民族優越感,同時不接受 他國的新元素。共產主義變成具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地主由被批鬥者變成富有之家,直到現在。文革過後、 八九民運前,中國的國際地位持續攀升。雖然其內部的問題未能逐一解決,人民呼天搶地、怨聲載道,希望 自己能夠得到援助,而高官只顧貪財貪地……但是仍未致於要利用屠城去遮掩一切。後來,世人的貪婪都掩 蓋了本來好的一面,令身為中國人的都不再感到慚愧而去反省。甚至有中國人會認為自己所作的不文明事是 對的,可悲。可悲,很多人活在被蒙蔽的世界中。 姑勿論責任誰屬,世界上由下而上的或因政府的爭權而引起的流血事件為數不少。光州事件,南韓在上 世紀八十年代發生的一場政變。那是一場由市民自發的運動,他們要求政府實施全面的自由民主。在當時政 府的控制下,學校被查嚴,卻仍有學生上街。結果政府動用武力以鎮壓民運人士,傷亡市民超過二千名、數 千名市民因叛亂而被拘捕。悼念、示威、拘捕,政府與市民的拉鋸戰持續了六年,直到新一屆政府上任,坦 承該事件為歷史的一部分,亦發了公開信向事件所涉及的家庭后,才告一段落。自此,光州事件不再是敏感 問題,而是成為了一件歷史題材。同樣是牽涉到大學生,為何鄰國可以坦然的承認有爭議性的鎮壓,坦然的 地讓民眾知道史實,使國家逐漸走向民主的道路?反觀八九民運時的中國,坦克屠城過後的人民被嚴密監察, 而六四成為極度敏感的政治話題。悼念、示威、拘捕……平反六四之路是一場拉鋸戰。 小思老師寫過一句:「一個愛根愛土的民族,為什麼會有人要流離?」三十多年前,由於文化大革命的 後遺因素,有不少中國人要離開政治動盪的國土,逃到相對和平的香港,因他們都懼怕政治的威脅。二十多 年前,本以為一切會有好轉之時,卻從未來棟樑的手中奪走一切,自由、生命。誰會捨不得離開。 把在歷史上看到的融會貫通,套用在現今社會,或者是自己的身上,便會發現有時候自己在做決定時的 掙扎,與前朝人所面對的問題不相伯仲。很可怕,可怕的是大家都被金錢和權力蒙蔽了一切,都不懂得反思。 更可怕的是,就連一個不承認自身國家歷史的國家要求鄰國承認該國不願承認的歷史,關係只能循環不息地 惡化。人民受到的限制過多,有心無力之下都寧願把自己的一切抽離政治。五千多年歷史之中,難道就沒有 可以反觀之處嗎?雖說幅員甚廣、人總有異端之別,但為何要對人民的權利處處壓迫,迫在只在乎功利的角 落。衝突在世界各地不會停卻,但絕不能放縱對有政治佔有慾的當權者。 歷史,就好像一個人。如果沒有歷史,相信人不會、也不懂得反思自己的過錯。若果說民主革命是一種 信仰,參與革命的群眾都為了自由而戰。他們希望得到和維護自己應有的權利。年輕人,請繼續堅守平反 六四這革命信仰,同時請了解歷史。我不相信事實敵不過威嚇,更不相信歷史會不明不白地消逝。每個人心 目中該有一定的道德判別的能力,還大眾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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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V 樂隊專訪 編 : 潘希橋、吳苑鈴 、詹詠欣 文 : 潘希橋、吳苑鈴 、詹詠欣 圖:陳一夫

編出我們的六四線譜 青春,是一段絕不能妥協的歲月。也許就是基於這信念,曾 經有一群人在天安門廣場上咬緊了牙關;也有一群人用另一種方 式繼續堅持,演繹同樣的信念。一支結他,一份樂譜,奏出的不 僅是對音樂的熱忱,更是對社會的使命感和堅持。 2010 年,在舞台劇《在廣場放一朵小白花》的演出中,四名 香港大男孩碰上了面。他們對音樂的興趣,觸動了彼此往大海一 闖的念頭,那一瞬間的想法在腦袋蔓延開來,就此促成了 VIIV 樂 隊的誕生。 這四名大男孩選擇以 VIIV 這「六四」的羅馬數字,作 為他們遠航前,寫在桅杆旗上的徽號。但他們的歌曲並不單單是 以六四為主題,亦會以年輕人心聲、民生、政治以及各種社會運 動為主調。在訪問開始時問及他們的奮鬥目標,他們同聲表示, 希望能夠以自己的音樂,打動公眾對社會的關心。如果你們曾參 與六四燭光集會,當中令人熱血沸騰的《民主會戰勝歸來》和《繼 續革命》,便是他們的作品。 同樣是組樂隊,搞音樂,VIIV 卻有異於那些在樂壇裡追逐名 次的流行樂隊:對他們來說,想得到的成就並非創作出叱咤樂壇 的金曲,而是得到持燭者的吶喊和掌聲;他們的舞台不是紅館伊館, 而是維園球場的空地;他們的夢想,並非成為娛樂版的頭條人物, 而是等待「六四」獲平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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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成員坦率自然的性格讓訪問變成輕鬆愉快的聊天。(圖右至左:Kneeief,Anthony,Barry L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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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沉默,凝聚火焰 許多人都說,現代年輕人大多太安於現狀,對身邊的事冷漠如冰。可是當這些冷冰冰的人遇 上大是大非之事,卻又會團結一致,昂步同行。 Kenneif 認為現在社會的整個氣氛都未能鼓勵年輕人去關心身邊的事情,更遑論對社會運動和 對公義的執着。他認為在現今社會環境下,年輕人常常忽略的,不只是時事,而是連身邊的人和 事也很容易忽略。當社會事務「殺唔到埋身」時,他們又豈會主動關心社會時政? Barry 則認為年輕人的朋輩和家人會影響着他們的眼光和行為,但即便如此,最關鍵的抉擇仍 在他們自己的手裡。就如父母對時政漠不關心,一些青年會因此也罔顧社會的議題;但亦有些青 年看到此情此景,反而更積極投身社運。 至於 Anthony,他認為每一個參加社會運動的年輕人抱着的心態和目的都不同。因此他希望 透過音樂,把所有懷着不同想法和心態的人聚集起來,帶動真正的團結。 人非草木豈會無情,看着燭光鋪滿六月四日的維園,我想,我們並非置之不理,只是略帶含蓄, 誰也沒有勇氣跟這個社會表白罷了。

當年民主女神手持著的火炬,一直未滅,劃過時代照耀著一群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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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不盡的熱情與歌聲 然而,光是含蓄還不足以理直氣壯地解釋所有。在我們羞於向世界表白的同時,我們那名為 理想的背包裡,有多少的負重是理想,又有多少不過是徒然的重量?名利和金錢早已吞噬了許多 人追求夢想的熱血,埋葬了人的熱情。願意從百忙之中抽出半小時靜心看看書,看看身邊風景的人, 還剩多少? 書籍可以被焚,城牆可以被毀,但音樂卻是燒不死的。一首好歌蘊含的熱情能感染聽眾,繼而蔓延。 抒情說愛的流行曲是香港樂壇的主流,VIIV 卻成了清新的支流。他們選擇用自己擅長的音樂,大 膽表達他們對社會的期望。他們深信,音樂雖是抽象、無形,卻有無限的力量。

曲有餘韻,意未盡 民主不可與民生割蓆,就如旋律不能 離棄歌詞。若你曾在六四晚會中聽過 VIIV 的《民主會戰勝歸來》,必定難以忘懷那 令人心跳加速的節奏。楊過當年在痛失小 龍女後潛心練功,武藝大成的他,只消木 劍一柄,足矣。而在 VIIV 的作品裡,同樣 不需要用上一個艱澀的字詞,也沒有一節 花巧刁鑽的旋律,卻依然能令人在聆聽時, 清楚見證腦海裡閃過的每一幀畫面,一曲 如斯,足矣。《民主會戰勝歸來》一曲, 節拍清晰,旋律鏗鏘,聽得投入,你自會 感受到他們的那份憤慨,嚐到那份悲痛的

談到現今青年人的政治參與,Kneeief 不禁「肉緊」掩面。

鐵銹味。 人需要歌唱,是因為文字總是不甘寂寞。孤獨的文字在某個孤獨的晚上,找來五條孤獨的平 行線,一頭栽進去。從此,有種文字被喚作歌詞,它的存在,幻化成樂章。 一首歌,若只像教科書那般,全是沉悶的論述,會顯得單調乏味。VIIV 的歌詞寫在紙上,也 活於紙上。歌詞勾勒出來的不只是文字,更是數不盡的畫面。然後,你會忽爾訝異,原來政治, 也可以很生活化。被問到一首歌的誕生,他們興致勃勃地告訴我們,他們創作時總是先有了畫面, 才再如枝節延伸般,發展出整首歌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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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中有聲有色,有情有意,詞義環環相扣,層層遞進,看得出他們在歌詞 中下了一番苦功。就如《民主會戰勝歸來》的一段歌詞 :

天有光,夕陽在催促要靠岸。風有聲,傾聽默想怎去破浪。 明或暗,信念如舊清澈恬靜。寒或暖,赤了丹心流過血汗。

這段用自然景物帶入樂隊對民主黨的期望。以夕陽快要下山,指出民主黨 要把握在社會的影響力,盡可能趕在黑夜降臨之前,發揮他們的力量。即使在 逆風中,仍要清楚自己的方向,沉着應對,不要亂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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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頭浪,默含淚光沖往世外。黑眼睛,觀看歷史哀怨跌宕。 紅日降,正義藏在星宿背後。誰在笑,長夜伴着罪惡放蕩。

黑與白的對比,代表是非分明;鮮艷的紅色,則代表了尋求真理的熱血和 不滅的正義之火。借黑白紅三種顏色,嘆息六四尚未平反、斥責惡勢力逐漸散播。 短短幾句,就唱出了畫面。餘音裊繞,餘意未了,一切,都尚未完結…… VIIV 樂隊創作的歌詞,每一句、每一段都有意思,一字、一詞都不敢浪費。 除了講究歌詞的意思外,他們對於音韻也十分執着,如歌中以「來、愛、苔」 為韻腳的主軸。 字字斟酌,創作就是這樣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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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齊放,創作大同 樂隊成員都會嘗試作詞,雖然大家價值觀相近,但說到創作,總會有點不同意見:有人以理 念為先,有人以想法為先,有人以畫面為先,也有人不以什麽為先,卻總按捺不住,非要在歌詞 裡添上幾句霸氣的粗口不可。由於大家的創作手法不同,很多時候也會將成品交換看,經過互相 分享的過程,他們往往能為夥伴提供一些精闢的意見,令歌詞生色不少。 他們並未讀過任何關於歌詞創作的課程,但卻會自顧自看、自顧自研究、自顧自練習,寫得不好, 砍掉重寫。即使獲得讚賞,他們也不敢說自己的詞寫得好。一首好詞,就像維園上一年復一年的信念, 同樣沒有人說得清,多好的詞才稱得上好詞?又多久的堅持才算得上堅持? 楊過手持木劍,傍着獨孤的墓碑,行俠仗義;我們手持一朵火燒的小百花,站在萬人空巷的球場, 也在卑微地堅持;我們不懂武功,卻尚且都還有一顆澄明的心。

主音 Kneeief 一邊說的當兒,從旁邊的書櫃拿 出了《人民不會忘記》一本。他說這書對他影 響至深,他讀的時候,男兒淚都流下來了。

Anthony 細說他的創作意念。訪問的 房間偌小,夢卻是無限大。

我們的烏托邦 VIIV 明白自己的歌雖未必能成千古絕唱,但他們卻甘於付諸努力,以歌曲在人心中激起點點 漣漪,那怕只是一點點。他們異口同聲道,從一開始就沒有預期自己會在有生之年看到六四獲平 反,也沒有預期自己的歌曲會歷久常新。但是,當他們呐喊,當他們歌唱,他們至少知道,自己 的歌聲正在朝公義的路上走。「民主是長期的抗爭,假使情況一直惡化,甚至要冒被拘捕的風險, 我們也早已有心理準備,絕不會退縮。」「成功不必在我,功成其中有我。」他們笑着引用司徒 華先生的遺句,司徒華的一句話,同時亦指向了他們滿腹熱血的最終歸宿——一個尚未看到,但 堅信總會存在的未來。 而這裡,還只是他們的起點,在未來的日子,他們將繼續以文字和音樂的力量,喚起人們對 周遭的關注。不論是時事、政治,還是抒發理念,皆會成為他們未來創作的題材。他們即將推出 的新歌,談及的話題甚廣。 除此以外,他們仍然會繼續創作與六四相關的歌曲。他們希望透過不斷的耕耘,使心中的點 點燭光,燃亮更多人心,告訴他們,這個世界除了鈔票,還有屬於你自己的旅程,沒完,也未了。 他們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地朝烏托邦走去。那你,又從名利、金錢的夢魘中醒過來了嗎?四個 不畏風浪的年輕人告訴了我們熱情是甚麼,那我們又準備告訴社會些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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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紙,活於歌 編 : 潘希橋、吳苑鈴 、詹詠欣 文 : 展鳴、卡文 有些話,說多了便會氾濫。遠在世界還沒有花言巧語之前,一句「我 愛你」就只是一句「我愛你」,頂多加上一句「我永遠愛你」,就算是 進階版。直到有天當我們逐漸麻木,某個多情的人在「我愛你」後加上 「直到海枯石爛。」,整件事又變得感動了。儘管如此,愛還是愛,改 變的不是愛本身,改變的只是我們的演繹方式。 要讓人察覺它們的存在,我們便要以不同的方法將它們重新建構。 自由如是,關於抗爭的種種,亦該如是。 在這裡,我們將幾首與抗爭相關的歌詞稍作分析,看看這些理念、 這些意境的演繹。

自由

自由是一陣涼風,你看不見嗅不到,但你能感受到舒泰的觸感, 使你在壓迫的空間抓到一絲放鬆。啊,你知道,他有存在的必要。

自由花 「但有一 個夢,不 無論雨怎 會死,記 着吧! 麼打,自 由 仍 是會開花 自由是一 。」 朵花,只 灌溉,培 要我們用 養出健全 心去 的自由, 碾過,自 儘管坦克 由花仍能 在壓痕中 慢慢成長 重新站立 。 ,

繼續革

,誰 地有聲 擲 , 的花 少 年, 「 沉 默 有 罪 名, 多 禁, 莫 亦被拘 ?」 人總是 被確認 無 天? 意。 法 人權才 無 於 原 自 由 等 概 念, 扭 曲 些 地, 卻 一 共 糊 差天 然 喜歡模 雖 竟還要 本質上 談。 究 一 兩者在 為 正的自 刻意混 得到真 能 經常被 才 ,我們 等多久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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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歸來

戰 民主會

在。」 生命同 與 , 由 自由彷 「我自 多 重 要? 有 同失去 自 由, 自 由, 等 用生 去 。失 們寧願 隙 如 生 命 一 刻, 他 的 那 在社會 思 生 命。 的,不是 、 取 是自由 命去換 殘 喘, 而 延 縫 中 苟 、說話。 擇 想、選

長城 「圍着老去的國 度; 圍 着 事 實 的 真 相; 圍 着 浩 瀚 的; 圍 着 欲 望歲月與理想。」 「皇帝的新衣, 熱血的纓槍,誰卻 甘心流連塞上。」 自由在這一刻像 是被圍牆緊 緊 包 圍, 可 是 自 由的氣息總會從 裂 縫 中 散 出, 我 們正正要抓緊這 一絲自由,爭取更 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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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

堅持是一場滂沱大雨,或許會毀壞掉安安穩穩的東西, 但只要你挨得過,等待着的總是清新空氣和鮮明彩虹。

自由花 「悠 去驚怕 悠長長繼續 前航不 , 懂 必多看 荊荊棘棘通 通斬去 它。」 不 抗爭 路, 但 是 一 條 看 不 到終點 即 的 地, 亦 使 荊 棘 滿 途 ,紅河 不用懼 遍 怕 有點點 ,因為 星 身邊總 勇者一 光陪伴,指 引堅毅 條正確 的 的道路 。

民主會戰勝歸

浪承 歸 來, 後 有 巨 「民主會戰勝 接這變改」 堅持 局, 總 是 一 直 圓滿浪漫的結 這份 , 大 。哪怕力量不 直至反敗為勝 摧。 不 堅 乘 上 倍 數, 無 堅持能為力量 們相 我 但 場 長 期 戰 爭, 爭取民主是一 來。 歸 勝 戰 持,民主定會 信,只要繼續堅

長城

繼續革命

「前 未阻擋到 光。」 世 的 滄 桑, 「 山 崗 峭 壁, 從 來 後世的 風 今日有 衝勁。」 定, 人會含 約 日 週 己 在 , 定 的 堅 着淚 「腳步 堅持 汗水換 ,卻忘了這 放棄自 落的京城。」 多麼冷清,仍舊是闊 份 來 堅持是一 燃亮了 的。 廿 四 年 堅持是 有 人 曾 這 樣 說:「 前 每 的 血, 年的一 與妥協之間。」 都沒有 種藝術,徘徊在固執 絲毫的 片燭光,大 , 執 猶豫。 家 眸裡是固 那 一 剎, 學 生 的 眼 路奠 之 由 自 的 來 未 為 也 是 堅 持, 下了基石。

抗爭

抗爭是一聲蟬鳴,一隻蟬叫得薄弱,叫得短暫;但一 群蟬鳴,卻氣勢磅礡,犖繞不絕,亦堅決得至死方休。

自由花 了不死 「 忘 不 了 的, 留 下 會 終 變 真, 意 識, 深 深 相 信 始 某年某夕。」 朽 的, 人 生 有 限, 永 垂 不 態 、 度, 使 是高尚可敬的精神 傳, 終 有 一 後 人 跟 隨。 薪 火 相 天夢想成真。

繼續革命 「延續你抗戰 的心,沒有所 謂 宿命。」 抗爭,叫思想不 再受社會綑綁 、 束縛;抗戰,爭 取人們應有的 自由, 永不言敗,沒 有不能改變的 命運。

民主會戰勝歸來 「哪怕像螳螂 横 着 臂, 對坦克猶如煉 鋼。 為 國 家, 我捨身去擋。」 知其不可為而 為 之, 就 是這份寧死不 屈 的 決 心, 令 大家繼續朝着共 同目標前征。

長城 哪裡哪天不 「矇着耳朵, 的人。」 再聽到在呼號 再見往昔景 「矇着眼睛, 疤痕。」 仰的那樣一道 喚起那起點 一句的歌詞, 的 起兩隻不同人 時的信念,拉 。 步 步向前邁 手,繼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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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想日.創作夜 創作擁有生命,我們試圖把它的生命變得完整,但又在這過程中,得到了 無比的驚喜,完整我們的人生。這次,我們文學版的同學就以接龍的方式為讀 者創作了一個故事。 接龍故事可愛的地方,在於它酷似我們的人生,下筆之時我們都不知道, 故事裏的他或她接著會遇上什麽,發現什麽,又會以怎樣的姿態,結束自己的 身影,我們所能把握的只有當下。

〈後來,我們只剩下煙〉 編 : 潘希橋、吳苑鈴 、詹詠欣 文 : 潘希橋、展鳴、陳一夫、卡文、芷詠、Sheray 離開的時候,包廂裡那女人燃起了一根中華牌香煙,有如劃亮一根火柴。她安靜地 看着車窗外的大樹往後奔馳,一如她安靜地讓自己的回憶往後奔馳。 想起明天就迎來 44 歲生日,女人吐出一圈雲霧,想像自己把自己的前半截人生困在 那團尚未消散的霧中冥想一番。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這一天,當她還是一個女孩,她認識 了他,那個遞她人生首根香煙的男孩。 回憶如這晚的月光般,傾瀉而出。她的腦海此刻就像電影院的銀幕,過往的歲月, 如紀錄片緩緩放映。她從小便安分守己,父母都是規規矩矩的讀書人。在孔孟之道的薰 陶下長大,她凡事都被教導不能逾越規矩。 那年她剛從大學畢業,就像那年代其他的大學生一樣,她的工作也是學校幫忙分配 好的。於是她的責任,便是每天恪守本分地在住所和工作單位之間奔波忙碌着。每月的 薪金分成三份,一份給父母養老,一份儲起以便日後在城裡買套公寓,最後的一份才是 她的日常花費。日子混得馬馬虎虎,富是富不來了,可也尚未算賤,那種安安穩穩的調 子常被熟絡的姨婆三嬸稱讚「好孩子哦好孩子哦……」。 包廂的對面座位,坐着一個穿白襯衫的男孩,隨手翻着一本海子的詩。她對自己輕 輕冷笑一下,呼出的煙霧裊裊在車廂中蔓延,只等到靠近窗戶時才瞬間被抽去了魂魄。 那男孩便是這樣消失在生命中的。 她才不是什麽好孩子,至少在大多數的夜裡都不是。那個深夜,她窩在校門旁一家 名為安妮的酒吧的角落裡,充斥耳目的只是零落的吉他和散漫的人群。她拿起半杯苦澀 如淚的伏特加,用一個帶醉的眼神向着另一角落裡,穿着白襯衫的男孩示意。男孩起身 望望周遭,抿嘴一笑,三兩步走到綁着兩根辮子的女孩跟前,從胸口的袋子裡掏出只剩 下半截的煙。女孩的雙唇因酒精的泡染而鮮豔,她稍一猶豫,便夾住了煙嘴,但她只是 輕輕啄了一口,便把煙丟進了杯底,起身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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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走,嗅着周遭那由煤灰、廢氣及水氣結合成的濁霧。她對這城市已沒有任何希望, 仿佛那口香煙也比這清新。她討厭這城市,討厭它奪走了許多那原來值得擁有的東西。 「你能往哪兒去?」男孩高呼着。她並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你似乎有許多心事啊, 有甚麼事值得你牽掛的嗎?」她惱了,但不便發作,唯有加快腳步,希望藉着冷淡凍結這尷尬 厭人的氣氛。 「不是牽掛,是絕望。」女孩心中默念。剛才那是她平生抽的第一口煙,那一刻,她已經 可以想像到若果父母知道她吸煙和喝酒會有怎樣的反應:詫異、懷疑、憤怒、傷心、失望。 「為甚麼所有人都要安分守己?為甚麼我總是被掌控的玩偶?究竟有甚麼錯了?難道我就 只配得到一輩子的不甘願……」這些話,她只敢想,不敢說。黑壓壓的晚空用力地擠迫着她, 好像要將她愈擠愈小,同時又要蒙蔽着她的眼球,使她迷失。她愈走愈快,努力要脫離這個空間。 「你知道嗎?要自由,要解脫,要靠我們自己!」她轉過頭,站在那聲音源頭的,是一件 鮮明亮麗的白襯衣。她在他微醺的眼眸裡,看到一種堅定的眼神,就是這一眼,誘惑得要勾引 着她的靈魂。 鏗鏘有力的聲音,女孩知道,他是不同的,他跟那些終日胡混卻滿口仁義的醜惡嘴臉不同。 在逃避與轉身的裂縫間,她先是遲疑,回想了那煙蒂的味道後,她還是向男孩邁出了第一步, 那毫不迷惘的一步。 男孩告訴她,他是北大的學生。女孩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把成熟寄附於眉宇間的男人,居 然還比自己年幼。就在此時,靜謐的街道從遠處傳來一陣喝斥的聲音:「就是他!我認得那該 死的襯衣!這死崽子專找碴!居然趁我給客人找贖之際,把貨架上最好的香煙都用撲克牌調包 了!」 男孩朝女孩扮了個鬼臉,理所當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拔腿就跑起來。男孩牽着她,穿越了 許多道胡同小巷。跑的時候,路旁掛着的紅燈籠看着也是一晃一晃的;她看着它們,想起自己 就像這些大紅燈籠的火光,本該循規蹈矩地被紅宣紙所包裹,現在卻被一個連名字也未知,只 知道在北大念書的男孩如同黨般拉着跑。 之後的劇情無法稱得上是故事,情節開始變得支離破碎,女孩只能從記憶勉強拼湊出一個 脈絡。她記得男孩和她走上了一個小山丘,用了整夜的時間向她低訴,他想要過一個怎樣的人 生,他想要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國家,他想看到一個,什麽樣子的未來……寄籬在繁星下的這一 晚,她躺他身旁聽得入神,直到眼神開始延生出醉意,她知道這不是伏特加的錯,這是他的錯。 記憶隨煙圈飄散,包廂內的男孩使她把當天的他和眼前的他重疊。她大抵也沒想過他在那 不久的日子後會因那句話,而使自己的生命燃盡。那個凌晨,她眼巴巴看着他被坦克轍過,在 一刻前他還在反抗、高呼自由。他爭脫了士兵的手肘卻逃不過這時代的重壓。她根本沒能反應 這已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沉重。呷了一口香煙,二十四年了,味道並沒怎麼改變。她心中仍擔 着男孩未能實現的遺志,未曾放棄。 「這本給你,它屬於每個帶着夢的旅人的。」眼前的男孩遞給她海子的詩集。女人翻到那 夾了書簽的一頁,輕輕唸着: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甫抬頭,男孩已不見踪影,他的離開是那麼的輕,彷彿從未跟她停留於同一包廂裡。女人 瞧了瞧自己的義肢,捏了捏手中的中華牌香煙,似是踏實的抓緊了甚麼。她失去了,同時卻又 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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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後,留聲語 編 : 吳苑鈴、詹詠欣 文 : 卡文、芷詠、陳一夫

二十四年前,軍隊開了槍,廣場流了血;二十四年後,我們開了一扇窗,幾 頁紙的厚度,瀉出了我們的心聲。

<甚麼?>

<即將沉默> 卡文

在二十四年後的許多年後,五月三十五 日,大學的食堂,擺放着一盆總不盛放的花, 一個個衣著光鮮的大學生在櫃台輪候領取食 物。 「你今天會去嗎?」我問,因排着隊而 無聊地問。 「去哪裡?歷史導修課嗎?很久沒上 了。」他擰過頭看我。 「我知道,那是當然的,我說自由集 會!」我回答,同時和他左右移動着腿向前 行。 「甚麼是『自由集會』?」他轉過身子 來問我。 「我也不清楚,昨天上課教授略略提過, 計 CCL 的!」我低頭敷衍地回他。 「不是。」他停下「我是問甚麼是『自 由』,甚麼是『集會』?」他問。 「兩個A餐,請慢用。」食堂的嬸嬸以 一貫的語調說。 「走吧。」我喚着他。一邊走,關節一 邊互相磨擦,發出「吱吱」聲,他口中偷偷 呷着加大的機油。離開時,我聽到背後有一 種我從未聽到的嘆息,有氣音的。 陽光透過食堂的天窗,照射到那一盆花, 但它總垂下頭,仿佛始終開不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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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詠

你說即將沉默 讓血脈變得寧靜 廣場上的彈痕太熱鬧 你就釀着寂寞的米酒 坐在赤紅布幕下 唸着不能被寬恕與遺忘的講詞 你的詞語太有力 壓碎了幼獅的骨頭 至今你仍然沉默 像一夜槍火頃刻被止住 像一夜救護車的悲鳴在夢中呻吟 像一夜人民停留於母親腹中而未曾誕生 這從不是 灌滿了泣號的長安街頭 我願自己不再沉默 定睛察視自己透明得失實 這是 歴史中無語的證人 只會晃動燭光的乖巧孩童 唱着即將消逝的歌 終於哭鬧 而這一個教你難堪的六月凌晨 我否定了 下一秒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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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集>

陳一夫

他每天都要來這,蹬踏着他的戰馬 馬尾後拖曳着若干個乾癟的易拉罐 像是馬蹄鐵迸濺着火花 叮叮噹噹,清厲無序的聲響 往來的路人隔着馬路斜眼瞟他 只聽見兩排牙齒摩挲的聲音電鋸般嘶呀嘶呀 偶爾有幾條狼狗爭相衝出叼走他不小心遺落的 糞便 只有幾個孩子好奇地抬起手指點向他的朝向 他每天都會來這,空無一人的廣場 與過往的每個每天一樣 一絲不苟地安置了戰馬,整頓了一番衣裳,漸 漸掛起臉容 才從皸裂的雙唇中吐出一些沒有人聽得懂也沒 有人願意聽的淺吟低唱 城管裝作看不到他 寧願站在廣場的另一端,幾個禿了頂的老人圍 着殘局快意廝殺 又只有好奇的孩子扯着爺爺的衣袖,問:「他 是誰?」 「將軍!」 喂,你是誰? 不要 不要問我 不要問我叫甚麼名字 戰馬之外,他還有另一頭生死患難的同伴 日以繼夜,隔着咖啡色的瓶子與它作一些讓人 找不到邏輯的爭辯 其中有一兩句被旁邊一兩個人聽懂了,那些人 卻又嘲笑他 跟一隻蒼蠅討論什麽祖國? 廣場的周遭,青石板若橫躺的墓碑層層堆砌着 墓碑上並未來得及鐫刻上甚麼耳熟能詳的名字 那死去的人 才不會在乎你寫不寫甚麼名字 有個女人來找他,他跪着流淚喊媽媽 又有另外一些女人來找他,他跪着流淚喊媽媽 一群人安靜走過,再不見了,只留下鮮花、瓶子、 枝節 像是在祭奠一條無處安頓的亡靈 只有他靜靜站着,像荒漠中的白玉石柱

像是腳底下生出了根,像是吞下了一顆碩大無 比的黑暗 人們只看見他露着的死魚一般的雙眼 那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瞎了看不見 有個孩子偷偷給他帶幾個乳房一樣的白麵饅頭 他像餓狼一樣盯着孩子看 啊!黑夜一樣的黑夜一樣的眼睛! 那是失傳多年的星辰,皇冠也要為其黯淡 他狠狠地撿起饅頭啃了一口 眼角是溫柔的小溪涓流 他又狠狠地啃了一口 把饅頭和手指一併嚼得稀爛甜美 那一夜他在他的夢裡夢醒了夢 夢中的他對他說他說的他已向他沉默 黑夜裡突然的一絲光亮刺穿了他的軀體 黑色的血流成一個長長的身影 他倒在那發散着銀光的青石板上 平日裡廣場周邊的人群從角落庭裡肆命奔襲 這熟悉的 好比與二十年前那喝着同一條江水的故人久別 相遇 那孩子又帶了幾個孩子來見他 為他潔白的骸骨披上一件履帶一般的鮮花鎧甲 指骨之間,還有半截香煙明明滅滅 火光散去,周遭陷入了徹底的、與過往的二十 年一般的黑夜 月已不見,只有星光籠罩着六月的雪 雪又把光反照進孩子的眼 那就像夢裡的夢 他說的他一樣光滑明亮 終於,他在黎明之前沉沉睡去,猶如一座裝了 啞彈的炮臺 幾個女人用舊日的床褥包裹着他所有的將來與 回憶 除此之外,被吃剩下的,只有一頁未完成的航 海筆記 心愛的戰馬在月光下散發着鐵銹的氣息 救護車的聲音過後 沒有夢的人 紛紛從沒有夢的睡眠中清醒 一處被喚作維園的廣場上 幾個孩子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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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文:勿至牽

地上堆砌的蠟燭,被夏夜的風吹得搖曳,球場上的燈塔把火舌的身影照得 分外龐大。 H 城的人不會忘記,許多年以前,蟬給他們建立了這個家。牠們至泥土鑽出, 用一口口銜著的泥土,築起了城牆和高樓,以透支不斷的鳴叫,躁動了季節, 喚來柔風和雨水;荒蕪的土地就這樣成了今天的國土。 也就只有 H 城了。 這個國家裏的人,大多忘了牠半透明的翅膀,忘了牠的叫聲,甚至忘記了 牠曾經的存在。隨著國家的力量漸漸富強,城市建起了工廠和交易所;原本的 磚墻被推倒到河塘深處,換上鋼鐵和混凝土。然後,仿佛有誰喃喃訴出咒語般, 推土機的聲音取代了蟬鳴;會飛的鐵翼趕走了泛著彩光的翅膀,咒語在一夜間 降臨在每寸土地上。某一天人們醒來,就這樣忘記了蟬的存在;樹上的痕跡被 徹底地清除了,盛夏的土地再找不著噏動的幼蟲;接下來的夏天特別難纏,只 管吹來一陣又一陣令人輾轉難眠的騷動,大概是因為寂寞的空氣中,從此聽不 見「知了 - 知了」的伴眠耳語。 但也只有 H 城了。 那裡的人還是拼命記住那關於蟬的傳說,記住牠的叫聲,翅膀,生活特性。 那裡沒有人真切地看見過蟬,蟬鳴的聲音也只是從錄音帶上知道,然而,他們 還是一代接一代地,把他們知道的延續。許多人嘲笑他們的無知,他們也反過 來嘲笑他們的無知。 蟬得在泥土裏蟄伏十三年才能離開土地,所以他們總是相信,有一天,他 們會從土地中鑽出來,為這個夏天鳴叫。在每年初夏的晚上,他們捧著那朵燃 亮的小白花,提醒一個沉默的城市:當我再次鳴叫,你們便應當心了。 他們靜靜坐在球場,回憶某些被刻意遺忘的事物。他們始終覺得,有些事, 肯定不只是傳說。 一切都會過去。但在 H 城,一切都不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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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花 ——後「六四」知識份子與中國民主發展之路 文:陳朝鏗 「六四」,成為中國爭取民主之先聲,知識份子以其所識欲為中國開闢一新道路。然而一 聲炮響,把中國民主夢打散,民運志士出走。中共以暴力對待和平之集會,血流成河,可謂寒心! 「六四」爾後,中共成為驚弓之鳥,對一切爭取政治權利之訴求均極盡打壓之能事,務求扼殺 於萌芽狀態。不過,在中共嚴密監控下,中國知識份子擁有建構民主理論之基礎,為公民抗命、 爭取民主提供合法性的唯一話語權,似乎仍能以點滴之力開民智,爭民主。本文中筆者旨在探 討中國民主道路之生機,並指出中國知識份子於其中之重要性。 「六四」後,中共以「穩定壓倒一切」作為發展中國之方針,對知識份子們採取高壓與懷 柔其施之手段,欲消弭其志,保一黨專政之局。為免政治性之訴求被官方控制以外之任何人攻 佔輿論平台,中共遂行高壓之政策,關押異見人士,如劉曉波、胡佳諸子;公佈異見人士名單, 禁絕回國,如吾爾開希、柴玲等輩。但凡有關於政治性之訴求,一律視之禁忌,違逆者皆逐。 同時,中共亦深明單靠打壓難以服眾,故對「六四」主要推手之知識份子並行籠絡之手段。 「六四」後,中共政府大量吸納知識份子和社會上之精英階層進入中其權力階級,讓他們擁有 一定的話語權,以利誘、權誘方式使之成為既得利益集團,為中共服務。此策略相當成功,既 可作為官方以外的「偽民間」輿論平台,亦能確保若再出現如「六四」性質之「群體性」事件, 這群既得利益者會支持政府,為中共護航。於此情況下,似乎中共已經禁絕一切爭取民主之生機。 不過,隨着經濟發展,生活水平提高,中國人公民意識日漸抬頭,愈發爭取自己的權益, 諸如 PX 化工廠、富士康,以至各種「群體性」事件。雖然他們都刻意避免涉及政治問題,但 確實為組織群體力量作出新的實踐,筆者甚至以為可成推動民主之助力。然則此等行動多為偶 發性,組織者多是一般老百姓,缺乏氣候,只要滿足其訴求,大多一哄而散。公民覺醒之力量 似乎仍未能使市民大眾有意識地參與群眾運動。所以筆者以為中國民主發展始終要由知識份子 來推動,以知識份子作主導,為構築民主之理論之合法性重奪話語權。因為中共必會以「經濟 增長」和「良好管治」之幻想消磨國人對自由民主之渴求,故若要建立足夠力量推動民主,則 知識份子之重要性顯然易見。 況且,高壓政策阻不了如《零八憲章》之出現,可見經歷「六四」之後,中國知識份子背 負著推動歷史發展之使命感,這是難以磨滅的;而懷柔政策更造就了知性社會之建構,「南周」 事件和烏坎事件正好表現知識份子對無理壓迫之反抗,知識份子在中共圍堵之下仍能保持其風 骨,証明知識份子開始重新建立自建國以來被摧折之自我意識。 與此同時,中國湧現一批新興的知性力量,是中共難以控制的一群。這由兩方面組成,一 是網絡知識份子,他們從網絡中傳遞自由、平等和民主之思想,而中國作為世界網民數目最多 的國家,縱使遠在荒僻之西北地區,亦能借網絡汲取資訊,相比站出來抗爭之知識份子異見人士, 卻有莫大的影響力;另一是藉公、私費從海外學成返國之「海歸派」,他們於外國接受西方教育, 了解何為西方自由民主之思想及制度模式,對中國政治上之制肘深感不滿,遂以或溫和,或激 進之方式推動中國之民主發展,可謂中共自己培養的一群「反動外國勢力」。這批新興力量, 或對中國爭取民主構成一股強大助力,如能與國內之民運力量結合,勢成中國公民意識覺醒之 催化劑。 三月全國政協閉幕,主席俞正聲於演說中強調中國絕不照搬西方政治制度模式,謂「拒 絕脫離國情的極端主張」,明顯否定「六四」以來國人所嚮往之民主。但亦証明對中共內部改 革不須再存任何幻想,中國民主之路,必以民為本,而知識份子為導引,建立一合乎自由平等 之公民權之民主政治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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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mbo 46.1 ︱投稿版

燭光的搖曳,燃點起群眾血色的回憶 青春的抗爭與吶喊,沒有止於純白的 蜜爉 火光中,存着的是一份堅定的 希望 攝:陳芷詠 Panasonic DMC-FZ35 5mm ISO/250 f/2.8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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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及圖片來源 專題版

「天安門母親」網站 http://www.tiananmenmother.org 「 天 安 門 母 親」 網 站 ——「 六 四 受 難 者 名 冊」http://www.tiananmenmother.org/index_ files/Page480.htm 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 http://hkupop.hku.hk/chinese/columns/columns118.html http://pic.66wz.com/out/1000/lady/pics/17731/17731389.jpg http://pic.nipic.com/2008-07-30/200873092243992_2.jpg http://sc.websbook.com/sc/upimg/allimg/100502/97_044.jpg http://house.people.com.cn/mediafile/200809/11/F200809111010576234136441.jpg http://tinypic.com/view.php?pic=2ryn58z&s=4 http://farm6.static.flickr.com/5199/5797614756_dc57682b78.jpg

校園版

維基百科 http://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517875314941549&set =a.416071665121915.103431.416069858455429 http://hk.apple.nextmedia.com/news/art/20120605/16398667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Category:Student_unions h t t p : / / i m g 1 8 1 . p o c o . c n / m y p o c o / m y p h o to/20110127/22/55608708201101272203145213418476385_070.jpg

文學版

維基百科 http://www.flickr.com/photos/41234325@N06/4950268779/ http://www.fanpop.com/clubs/photoshop/images/6855824/title/guitarwallpaper-fanart?ir=true http://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517875314941549&set =a.416071665121915.103431.416069858455429 http://news.thmz.com/col44/2012/10/2012-10-081182264.html

社會版

〈犬儒與病態──一個前 TVB 記者的自省〉 黎恩惠著 刊於香港電臺《傳媒透視》 2009 年 7 月號 http://rthk.hk/mediadigest/20090715_76_122316.html 〈香港 ‧“六四”後展開“黃雀營救行動”‧300 民運人士逃到香港〉 刊於《星洲日報》 2009 年 5 月 〈香港。這一代的六四〉 刊於《陽光時務週刊》 2012 年 6 月 4 日 〈紀念「六四」,要本土化〉 刊於《AM730》專欄「轉角」 2012 年 5 月 《人民不會忘記──八九民運實錄》 六十四名香港記者編著 香港記者協會 2009 年再版 支聯會資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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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排名不分先後) 受訪者: 專題版: 高蔚、謝志峰 校園版: 林栢健、各受訪者 社會版: 蔡耀昌、楊匡、張秀賢、張銳輝 文學版: VIIV 樂隊

投稿者: 勿至牽、陳芷詠、陳朝鏗

工作人員名單 總編輯:麥智軒 內務副總編輯:吳苑鈴 外務副總編輯:詹詠欣 執行編輯: 陳善恩、陳志煒、廖欣楊、黃芍淇、張敏萱、潘希橋、 鄧卓儒、格雷爾 美術編輯: 呱呱、六月花、吳狄敏 記者: 鄭展鳴、朱嘉敏、陳芷詠、陳栢麒、Sheray、鄭朗澄、 王詩雅、李寶鴻、呂恪松、溫嘉敏、莊禮傑、鄭皓璟、 冼漢權、黃乙峯、溫慧基、黃思澄、梁曉彤、黃佩恩、 李卓強、魏子朗、關琛詩、韓可欣、韋美智、張越滇、 唐蔚霖 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 第四十六屆編輯委員會「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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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九龍窩打老道 224 號香港浸會大學 善衡校園楊瑞生紀念館 601A 室 電話 / 傳真:3411 7882 電郵:sueb@life.hkbu.edu.hk Facebook 專頁:facebook.com/busueb 印刷商:新世紀印刷實業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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