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你好嗎？
高雄市金竹國小
龐卉喬
小時候，連走出去拿衣服，都是一種 挑戰。 以前，我怕死狗了，甚至認為牠們是 這麼可怕的動物，怎麼會有人想養狗呢？ 可是現在我看到狗，第一時間不是尖叫、 跑走，而是一直說好可愛！這是怎麼一回 事呢？這其實是有一段故事的。
從我有記憶以來，小花就一直在家裡 了。
小花是我阿公養的狗，牠的家就安置 在我家外面走道上，是阿公用紙板蓋的，
是一間好像隨時都會倒塌的狗屋。可能怕 牠會冷，阿公在底下還鋪了舊衣服，旁邊 放著一個喝水的鐵碗。我很少去那裡，但
卻又會從遠處偷看牠在幹嘛。整天搞得自 己像個小偷似的，彷彿在做什麼虧心事。 但是，一天中我總會有兩次會遇到這隻讓
我又怕又好奇的小花。 一天中的第一次是阿嬤洗衣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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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跟著阿嬤拿一些衣服去晾，可是從洗 衣服的地方到晾衣服的地方需要經過小花 的地盤，每次走過去我都躲在阿嬤旁邊， 小花只是看到阿嬤過來，便站起來，那時 我的尖叫聲可以把電線桿的的麻雀給震下 來。甚至有一次牠誤以為阿嬤要餵牠吃飯， 高興的跳起來吠了幾聲，我才聽到第一聲， 人就已經翻過圍牆了。 好大的一聲：「碰！」
「啊！我的屁股好痛啊！」我邊哭邊 叫阿嬤。
「阿嬤！不要笑了啦！救我救我！妳 叫小花安靜啦！嗚嗚嗚～人家會怕啦！」 阿嬤的頭從圍牆探出來說：「人家說 狗急了會跳牆，沒想到你翻牆的動作和速 度不輸家裡的小花呢！」 阿嬤看到我的眼睛又要充滿淚水才同 情的說：「哈哈哈，好啦！別哭！趕快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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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來進來，然後把手洗一洗，不然今天 中午不煮水餃給你吃喔！」
我只好擦乾眼淚，把屁股的灰塵拍掉， 頭也不回的衝回屋子。 這次事件過後，即使有人陪，我也 不會再去走那條路，寧願「繞遠路」把衣 服拿去晾。 一天中的第二次會遇到小花是在下 午五點的時候，每天的這個時候，阿公會
讓小花出去跑一跑，順便尿尿。其實，這 時並沒有像晾衣服時這麼可怕，因為我可 以躲在家裡，偷偷從家裡的窗戶看牠。我
曾經問阿公：「小花每天才出去上一次廁 所；為什麼小花可以憋這麼久都不用尿 尿？」阿公呆了幾秒才說：「因為牠是狗
啊！」年幼的我也沒有再想太多。 二年級的某一天，小花就被送走了， 尿尿的謎團也就這麼被擱下了。直到有一 天，我又突然想到這個尿尿的謎團，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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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爸爸。 「我想是因為怕被阿公修理吧！」爸
爸抓了抓頭的回答。 「蛤！阿公教訓小花！」我又更好奇 了，開始追問下去。 老爸搖搖頭並嘆了口氣說：「小花真 正的主人其實不是阿公，也不是家裡的任 何一個人養的，其實小花真正的主人是……」 我激動的打斷爸爸：「是誰！是誰？」
「妳還記得嗎？山上有一間搭在水溝 上又老又破舊的房子？」我點點頭。那間 房子就在土地公廟的下面，只要去拜拜，
就一定會注意到。 爸爸點了頭說：「那間房子的主人是 一位孤獨的老兵，他才是小花真正的主人， 老兵和阿公是朋友，很久以前都是從大陸 來台灣的人，老兵因很想念家鄉，用自己 多年的積蓄買機票回大陸探親，回大陸期 間，拜託阿公幫他照顧一下小花，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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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就在大陸過世。」 「過世了！真的嗎？怎麼會這樣，好
可憐……」我不可置信地問。難怪小花常跑 去看那間老房子徘徊，搞不好牠一直在等 老先生回來，等他的主人。
「嗯，畢竟老兵已經八、九十歲了， 他已經很老了呀！在台灣又沒有親人，想 回家鄉了吧！」爸爸說完深深又嘆了一口 氣。 雖然我不認識這位老先生，但心裡卻
有一種莫名奇妙又酸酸的感覺，但為甚麼 呢？ 「然後小花就變成我們的了。」爸爸 的話把我拉回現實中。「總而言之，因為 我們不是小花真正的主人，小花常不聽話， 阿公才修理牠。」 聽著爸爸講小花的故事，突然，一滴 滴的眼淚掉在我的手背上，我哭了，想到
小花被送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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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就是很平常的一天早上。我又 看到小花，我大膽地走過去，摸摸他的背，
妹妹驚訝的大叫：「啊！姊姊摸了小花！」 我看著妹妹翻了個白眼，然後輕聲對 著小花說：「妹妹怪怪的，不要理她。」 媽媽露出不可置信的臉說：「妳怎麼 了！竟然不怕狗了！」 「其實是我們班上的阿潘幫我克服恐 懼的。」坐上車後，我驕傲地說。
「阿潘？」媽媽和妹妹異口同聲的說。 於是，我把我不用再怕狗的「秘訣」告訴 她們。
阿潘是我的朋友，她非常喜歡狗，家 裡養了三隻。當她知道我非常怕狗，一付 理所當然的就開始猛灌輸我狗狗的「好 事」。 「我告訴妳，狗狗搖尾巴是想要和主
人玩，所以你不要看到牠就先害怕了。而 且妳說小花看到不認識的人才會亂叫，看 13
到妳不會，表示牠對你沒有敵意，所以我 敢打賭，小花一定不會咬人，還有啊，你
們家的小花一定是………。」 阿潘一直小花長、小花短的說著，彷 彿她和小花是幾十年的好友。終於，我對 小花的恐懼感，被阿潘天花亂墜講得小花 的「好事」說服，她還帶她的狗–阿仔來學 校，讓我摸她家的狗，確定我是否已成功 克服恐懼。所以，我現在每天都會去看小 花，我都玩得很開心，我想小花也是。
說完後，妹妹也心動了，所以我和妹 妹約好，打算放學再來找小花。 「小花！」一回家，我和妹妹就飛 奔到小花那快倒了的家去找牠。結果那裡 沒有小花，反而站著一隻黑狗，一看到我 們就對我們叫，害得我們只好落荒而逃。 驚魂未定的我，匆忙的進門，大叫問 阿嬤：「小花呢？」 阿嬤說：「阿牠就是不乖，阿嬤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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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送給別人了呀！」 「什麼！送走了！」那時我驚訝地說 不出話，我連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但 我安慰自己，至少還有那隻新來的黑狗— 黑妞，只是沒想到，兩天後，黑妞又被送 走了，罪名是因為在走道上大便。看著走 道上，半倒的狗屋，空蕩蕩的。我突然發 覺，黑妞不能和小花比，我不能沒有小花， 我喜歡牠，牠是我的家人，是家中的一份 子，我們這樣子不就是在棄養了嗎？但同
時我知道，阿公、阿嬤一定不會再讓我養 牠，那一晚餐，阿嬤煮了我喜愛的水餃， 但我卻回房間默默掉淚。
升上了高年級，我的腦海有著超級無 敵想養狗的衝動，我時常吵著說要養狗， 媽媽往往只說兩個字，「不行！」 有一天，我又突然想到已經離家的小 花。「為什麼要把小花送走呢？」我去問
了在廚房忙碌洗碗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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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放下碗筷，想了想，說：「我想 小花是因為我們不是她真正的主人，所以 不聽我們使喚，只要小花不聽話，阿公就 會修理牠，阿嬤覺得這樣行不通，所以最 後決定把小花送給別人。」 「可是…可是…」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好喜歡小花……」我終於說出來了。 「我們也要不回來了啊！你也知道的，
送給別人養，對小花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媽媽安慰我說。 「那我們可以再養一隻狗嗎？」我期 待問，即使我知道了答案。 「不行！」永遠的答案。 於是，我開始用盡死纏爛打的招式。 「可是，我一定會自己照顧，也會帶牠去 運動，小花的醫藥錢我也一定會用我存的 錢來付，拜託讓我養啦！」我吸了又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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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出來的鼻涕、擦了又擦溢出眼眶的淚水， 低聲的拜託著。
媽媽無奈的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好 好照顧，可是狗狗如果在我們不在家的時 候，不聽阿公的話又不乖，阿公一定會修
理牠，妳忍心狗狗被阿公修理嗎？」 一想到狗狗被修理的情形，「喔！小 花！」我的眼淚又流出來了，開始大哭， 媽媽嘆口氣，趕緊帶我去洗把臉。洗完臉 心情放鬆許多，我決定不要再想這件事，
上樓繼續寫作業。 隨著一年又一年，我漸漸忘了小花的 長相，雖然我很努力去回想，真後悔沒有 幫他拍張照片，畢竟誰知道牠最後會被送 走，離開我的家呢？ 現在我已升上六年級了，小花的身影 依然在我的心中徘徊，牠的個性，牠做的 每一件事，讓我跳過圍牆的叫聲，尤其是
我第一次摸牠的背，牠轉頭看我的那雙眼 睛，像水一樣的眼珠映射著我。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