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還者希望你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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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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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前言

一

二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

延遲 —

世貿中心的生還者平均等了六分鐘才開始下樓，根據一份研究顯示，

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 ︻困在世貿中心一號大樓

︼ Delay

某些人的等候時間長達四十五分鐘，人們以各種有趣的方式讓自己保持忙碌， 例如協助肢體障礙或過度肥胖的同事。 到最後，幾乎每個人都看得到煙霧、也聞得到航空燃油的味道，

風險 —

︼ Risk

或是聽到有人下令撤離，但即使是在那時，很多人還是忙著撥電話給親戚朋友。 約莫一千個人還花時間替電腦關機。

紐奧良卡崔娜風災 ︻機率的賭注

颶風每年都在同樣的時間造訪差不多的地點， 但我們每年還是會因颶風肆虐的程度而震驚。 到了二 ○ 一 ○ 年，估計會有百分之七十的美國人住在每年必定發生颶風、 洪水與熱帶暴風雨的地方 — 他們活在險境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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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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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四

五

哥倫比亞大使館挾持事件 ︻人質的身心狀態

恐懼 —

︼ Fear

恐懼反應相當深奧，對於現場的每位受害者、加害人與救援者來說， 危機期間的每個時刻都會受到恐懼的影響，而身體對恐懼的反應相似得教人驚奇。 在極端的脅迫下，身體會放棄某些非關鍵的功能，像是消化、唾液分泌，

︼ Resilience

有時則是膀胱與擴約肌控制。研究二次大戰美國士兵的一項研究結果顯示，

韌性 —

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人承認自己曾排泄在褲子裡。

耶路撒冷的臥底行動 ︻生還者的特徵

︼ Groupthink

生物韌性的證據強而有力。可是如果我們大腦的形態與血液的化學狀態， 對我們因應恐懼的能力有那麼顯著的影響， 那麼我們還剩多少選擇可以改善自己的表現？

團體迷思 —

我們走進災難時，名字上就已經標有機率了嗎？

災難是發生在集體的人們身上，而非個體。

貝弗利丘俱樂部大火 ︻群體的角色

這樣才能活下去。 —

災難受害者是群體中的成員，不管他們想要或不想要， 我們在群體裡的表現都與形單影隻時不同。 我們必須主動積極地協助彼此、仰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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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思 —

2

六

七

八

恐慌 —

恐慌只會發生在以下這三種條件存在的時候。

麥加朝聖的悲劇 ︻失誤造成悲劇 首先，人們一定要覺得自己可能被困住了；

︼ Panic

其次，恐慌需要一種極為無助的感覺；最後一個先決條件就是深沈的孤立感。

︼ Paralysis

就某方面來說，人們瞥見即將來臨的死亡，卻明知自己不必有此下場時， 恐慌就會發生 — 所有的行為常規、 所有讓我們成為人類的表現全都消失不見，僅剩混亂。

麻痺 —

許多掠食者對不掙扎的獵物反而會失去興趣，﹁沒有纏鬥，就沒有胃口﹂，

維吉尼亞理工大學校園槍擊案 ︻有效的防禦機制

這是一種避免食物中毒的古老方式。反之，被獵動物也經過演化， 善用這種大好機會 — 在受困時佯裝死亡或生病。但由於科技的變化， 原本具有生存適應力的反應，現在卻變成了適應不良的反應，

︼ Heroism

就像是在車前燈照射之下僵住不動的鹿 — 我們的腦袋在極端壓力下尋找適合的求生反應，卻選擇了錯誤的一種。

英雄主義 —

如果你問英雄，他們為何做了當時做的事，他們千篇一律會說自己別無選擇。

波多馬克河空難事件 ︻心理的求生策略 他們怎能眼睜睜看人溺斃、挨餓或燒死？

﹁我蠻確定自己會死的，可是那沒關係。對於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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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性的瞬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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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內在相當平靜而且感覺不錯。我不會遺棄那些人的。﹂

如何增加你的生還機率 —

創造新的直覺 —

如果演化理論告訴我們，至少就遺傳學而言，英雄主義可能是自私的 — 這不一定是壞消息。它的意義在於，我們人生的某些時刻，都有成為英雄的潛力。

結語 後記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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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前言

︶ ， 當 時， 哈 利 法 克 斯 是 大 英 帝 國 最 為 繁 Halifax

一 九 一 七 年 十 二 月 六 日， 明 亮 無 風， 一 艘 名 為﹁白 朗 峰﹂的 法 國 軍 艦 於 清 晨 時 分 緩 緩 駛 出 加 拿 大 新 斯 科 細 亞 省 的 哈 利 法 克 斯 港︵

忙 的 港 口 之 一， 歐 洲 的 戰 火 如 火 如 荼， 船 舶、 人 群 與 武 器 湧 動 翻 騰， 將 海 港 壓 得 無 法 喘

比 利 時 的﹁伊 莫﹂ — 卻 在 穿 越 海 港 一 條 狹 隘 的 航 道 時， 意 外 撞 上 了 白 —

息。 白 朗 峰 當 天 正 要 前 往 法 國， 船 上 乘 載 兩 千 五 百 多 噸 的 炸 藥， 包 括 三 硝 基 甲 苯， 而 一 艘更大的船艦 朗峰的船艏。

撞 擊 本 身 並 未 釀 成 大 災 難， 事 實 上， 伊 莫 甚 至 繼 續 往 前 行 駛。 可 是 白 朗 峰 的 全 體 組

員 心 知 肚 明， 他 們 的 船 艦 是 一 顆 漂 浮 中 的 定 時 炸 彈。 白 朗 峰 號 起 火， 他 們 試 著 撲 滅 火

勢，但沒過多久他們便倉促登上救生船，趕忙往岸邊划去，白朗峰兀自在海港裡漂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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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心碎的幾分鐘後掃撞碼頭，碼頭隨之陷入熊熊烈火中，孩子們群聚觀看這番奇景。

在 史 上 最 為 慘 烈 的 災 難 中， 其 實 在 一 開 始 情 況 都 不 嚴 重， 但 意 外 接 二 連 三 的 發 生，

直 到 文明 裂 出 了 斷 層。 白 朗 峰 在 撞 擊 之 後 的 二 十 分 鐘 左 右 轟 然 爆 炸， 黑 雨、 金 屬、 火 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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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還者希望你知道的事

風 橫 掃 摧 折 整 座 城 市， 是 史 上 最 嚴 重 的 炸 彈 燃 爆 案， 爆 炸 力 甚 至 讓 九 十 六 公 里 外 的 窗 戶

都 碎 裂 了， 噴 散 出 的 玻 璃 導 致 上 千 人 眼 盲 ； 接 著， 爆 炸 氣 浪 引 發 的 海 嘯 淹 沒 岸 邊， 而 火

勢 迅 速 地 在 城 裡 猖 狂 延 燒， 火 與 煙 形 成 的 黑 柱 轉 變 為 懸 浮 的 蕈 狀 白 雲， 倖 存 者 雙 膝 跪 地，深信自己在天際目睹了德軍的齊柏林轟炸機。

爆炸那刻，身兼聖公會牧師與學者身分的山謬爾 • 亨利 • 普林斯︵ Samuel Henry Prince ︶ 恰 巧 在 港 口 附 近 的 餐 廳 用 餐， 他 連 忙 開 放 教 堂 作 為 患 者 鑒 別 分 類 站， 這 是 普 林 斯 近 五 年 來

經 歷 的 第 二 場 災 難。 一 九 一 二 年 他 曾 遇 當 地 發 生 的 另 一 場 重 大 災 難 — 當時一艘名為鐵 達 尼 號 的 豪 華 郵 輪 在 哈 利 法 克 斯 海 岸 外 的 八 百 公 里 處 沈 沒， 當 時 普 林 斯 在 嚴 寒 的 水 域 裡 主持海葬儀式。

發 生 爆 炸 慘 事 的 當 天， 他 所 目 睹 的 景 象 讓 他 震 撼 不 已 ： 普 林 斯 看 到 男 男 女 女 在 行

人 道 上 忍 受 急 就 章 的 粗 糙 手 術， 他 們 卻 沒 有 明 顯 的 痛 感， 有 位 年 輕 士 兵 其 中 一 邊 的 眼 球

被 打 掉， 怎 麼 還 能 埋 頭 工 作 一 整 天？ 有 些 人 甚 至 產 生 幻 覺， 父 母 為 什 麼 會 認 不 出 在 醫 院

裡 — 特別是在太平間裡 — 自 己 的 親 生 孩 子？ 爆 炸 當 天 早 上， 第 一 個 救 濟 站 為 何 偏 偏 是由一群演員所發起？微小的細節不斷困擾著普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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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晚， 暴 風 雪 襲 擊 哈 利 法 克 斯， 是 這 場 史 詩 般 事 件 的 最 後 一 幕。 等 這 場 災 禍 遍 及 整

片 土 地 時， 將 有 一 千 九 百 六 十 三 人 喪 生。 爆 炸 過 後 所 拍 攝 的 默 片 片 段 裡， 哈 利 法 克 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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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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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細 棒。 雪 橇 上 高 高 堆 滿 屍 體。﹁可 以 在 這 裡 發 現 的 是， 集 結 了 戰 爭、 地 pick-up sticks

似 受 過 核 子 武 器 攻 擊 似 的， 房 舍、 火 車 站 與 教 堂 坍 倒 於 白 雪 覆 蓋 的 地 面 上， 好 似 挑 棒 遊 戲︵

震、 火 災、 洪 水、 飢 荒 與 暴 風 雨 種 種 恐 怖 的 極 端 恐 懼 — 在人類災難裡首度有這樣的結 合。﹂普林斯這麼寫。之後，研發原子彈的科學家會研究哈利法克斯的爆炸，研究爆炸引 發的氣浪如何橫渡土地與海洋。

︶ Catastrophe and social Change

普 林 斯 幫 忙 重 建 哈 利 法 克 斯 後， 遷 居 至 紐 約 市 研 讀 社 會 學。 他 在 哥 倫 比 亞 大 學 的 博 士班論文裡，解構哈利法克斯的爆炸案。︿大災難與社會變遷﹀︵

於一九二 ○ 年 出 版， 是 第 一 份 針 對 災 難 時 人 類 行 為 的 系 統 性 分 析。﹁人 生 化 為 熔 融 的 金 屬，﹂他寫道，﹁舊有的習俗崩解，由無常支配一切。﹂

普 林 斯 作 品 的 迷 人 之 處 在 於 他 的 樂 觀。 儘 管 他 對 陰 鬱 事 物 相 當 執 迷， 但 他 將 災 難

視為良機 — ︵照 他 的 說 法︶ 而 不 只 是﹁在 一 連 串 的 浮 沈 變 遷 之 後， 謝 天 謝 地 最 終 以 災 禍 收 場﹂。 雖 然 他 是 牧 師， 但 對 於 工 業 顯 然 相 當 入 迷。 那 場 恐 怖 的 爆 炸 最 終 將﹁哈 利 法 克 斯 轟

入 二 十 世 紀﹂， 促 成 了 諸 多 有 益 的 變 遷。 他 的 論 文 以 聖 奧 古 斯 丁 的 引 言 開 場 ：﹁這 場 悽 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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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災難不是終場，而是開端。歷史不是以這種方式結束。這是它翻開嶄新篇章的手法。﹂

普 林 斯 去 世 後，﹁人 類 面 臨 災 難 時 的 行 為﹂的 研 究 領 域 萎 靡 不 振。 接 著 冷 戰 啟 動， 引

發 大 眾 如 何 因 應 核 子 攻 擊 的 多 重 焦 慮， 該 領 域 因 而 起 死 回 生。 共 產 主 義 垮 台 之 後， 這 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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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又再度停滯不前 — 直 到 二 ○○ 一 年 九 一 一 恐 怖 攻 擊 為 止。 普 林 斯 似 乎 預 期 人 類 在 面 臨 災 難 時， 會 忍 不 住 迴 避 目 光，﹁呈 上 這 本 關 於 哈 利 法 克 斯 的 小 書 作 為 開 場。﹂他 寫 道。

他 懇 求 ： 別 讓 它 成 為 終 曲。﹁只 有 以 最 忠 實 的 態 度 檢 視 諸 多 大 災 難 之 後， 知 識 才 會 逐 步 邁 向科學化。﹂該世紀接下來的時光最終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我 們 多 數 人 都 想 像 過 親 身 經 驗 墜 機、 火 災 或 地 震 時 可 能 會 有 的 狀 況， 我 們 對 自 己 可

能 會 做 或 沒 做 到 的 事 情 都 有 概 念， 胸 膛 內 心 臟 猛 跳 是 什 麼 樣 的 感 覺、 在 最 終 的 時 刻 我 們

會 打 電 話 給 誰、 我 們 是 否 會 突 然 緊 抓 坐 在 靠 窗 座 位 商 務 人 士 的 手。 我 們 有 些 公 開 承 認 的

恐 懼 以 及 從 不 討 論 的 恐 懼， 我 們 隨 身 帶 著 這 個 未 完 成 的 句 子， 根 據 當 時 的 焦 慮 感 填 入 不 同的場景：我想我會怎麼做，如果

想 一 下 我 們 熟 知 的 敘 事。 當 我 提 到 災 難 這 個 字 眼， 我 們 很 多 人 會 想 到 恐 慌、 歇 斯 底

—

里 的 群 眾， 以 及 某 種﹁人 人 為 己﹂的 殘 酷 ： 只 有 專 業 救 援 人 員 的 感 化， 才 足 以 打 斷 的 一 場

毀 滅 亂 象。 可 是 從 普 林 斯 到 今 天 的 所 有 證 據， 都 推 翻 了 這 樣 的 腳 本， 現 實 更 加 有 趣

︶ 跟自以為會遇到的狀況， disaster personal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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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有希望。 普林斯在哈利法克發現，我們的災難人格︵

可能相當不同，可是那不代表它們是不可知的，那只是表示我們一直沒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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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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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還者希望你知道的事

這 本 書 來 得 出 乎 意 料。 二 ○○ 四 年， 身 為 替︽時 代︾雜 誌 報 導 九 一 一 事 件 三 週 年 紀 念 的 記 者， 我 決 定 訪 視 幾 位 從 攻 擊 當 中 倖 存 下 來 的 人， 我 好 奇 他 們 目 前 的 狀 況 如 何。 不 像

受害者的許多家人，倖存者本身大多保持緘默。他們覺得自己如此幸運︵或滿是罪惡感，或受

創過深︶ ，所以不想發出太多噪音。可是這樣的倖存者在外面有成千上萬 — 他們有天早上 到 摩 天 大 樓 上 班， 然 後 為 了 從 中 脫 逃 而 奮 戰 好 幾 個 鐘 頭。 我 很 想 知 道 這 對 他 們 的 人 生 有

何影響。

我跟﹁世貿中心倖存者網絡﹂︵ World Trade Center Survivors’ Network ︶ 聯絡，那是最早成立也 是 規 模 最 大 的 支 援 團 體 之 一， 他 們 邀 請 我 到 固 定 舉 行 的 聚 會 旁 聽， 他 們 在 一 個 以 日 光 燈

照 明、 遠 離 時 代 廣 場 喧 囂 的 高 樓 辦 公 空 間 相 聚。 有 天 傍 晚 我 搭 電 梯 上 樓， 準 備 面 對 傷 痛

的 交 流。 九 一 一 之 後， 我 聽 過 不 勝 枚 舉 的 故 事， 每 位 遺 孀、 救 火 員 與 受 害 者 都 有 一 樁 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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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 的 悲 劇 可 以 敘 說， 而 我 仍 然 可 以 幾 乎 一 字 不 改 地 複 誦 那 些 訪 談， 整 個 城 市 似 乎 陷 在 無 底的痛苦深淵中。

可 是 這 場 聚 會 出 乎 我 原 本 的 預 料， 這 些 人 有 著 明 確 目 標， 他 們 想 趁 下 一 次 恐 怖 攻 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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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 生 以 前， 將 一 些 事 情 告 知 他 人 ； 房 裡 瀰 漫 著 急 切 感。 這 些 倖 存 者 來 自 不 同 的 鄰 里、 行

業 與 種 族， 可 是 他 們 說 出 非 常 類 似 也 讓 人 詫 異 的 話。 他 們 那 天 早 上 學 習 到 的 事 情 如 此 之

多， 而 他 們 想 不 通 為 何 當 初 沒 人 預 先 讓 他 們 有 所 準 備， 有 個 男 人 甚 至 提 議 要 發 起 巡 迴 演

說 的 活 動， 教 育 人 們 逃 出 摩 天 大 樓 時 的 感 覺。﹁我 們 是 第 一 線 應 變 人 員。﹂有 個 婦 女 說。 他們四處傳著一張報名表，要開始計畫在教會與辦公室舉辦演講活動。

我 看 著 他 們， 領 悟 到 這 些 人 曾 經 瞥 見 我 們 多 數 人 未 曾 目 睹 的 人 類 處 境。 我 們 擔 心 會 遭遇恐怖的事情，可是對於感覺真正如何所知甚少；我很好奇他們學到了什麼。

我 開 始 研 究 其 他 災 難 倖 存 者 的 故 事， 重 疊 性 讓 人 驚 異。 曾 經 面 臨 撞 船、 空 難、 水 災

的 人 們 似 乎 經 歷 一 種 神 秘 的 轉 化， 他 們 在 某 些 方 面 表 現 得 比 預 期 好 很 多， 而 在 其 他 方 面

差 勁 得 多。 我 想 知 道 為 什 麼， 我 們 的 大 腦 發 生 什 麼 事， 逼 得 我 們 做 出 那 麼 多 預 想 不 到 的

事 ？ 船 難 時 ， 我 們 為 了 陌 生 人 甘 冒 自 己 的 生 命 危 險 ， 這 是 文 化 上 的 制 約 嗎 ？我 們 在 危 機

當 中 僵 凍 不 動， 這 是 演 化 上 的 設 定 嗎？ 我 對 答 案 的 搜 索， 帶 著 我 橫 越 世 界 ： 為 了 火 災 行

為 的 長 久 研 究 歷 史 而 走 訪 英 格 蘭， 為 了 創 傷 心 理 學 家 與 反 恐 經 驗 而 前 往 以 色 列， 然 後 回 到美國參加模擬墜機與模擬火災，以及軍方對大腦的研究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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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 寫 一 本 關 於 災 難 的 書， 聽 來 也 許 帶 有 窺 視 意 味 或 感 覺 相 當 陰 森， 而 有 時 的 確 如

此。 但 事 實 上， 這 個 主 題 之 所 以 讓 我 迷 醉， 正 是 因 為 它 帶 給 我 希 望， 在 你 花 費 足 夠 時 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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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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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導 悲 劇 之 後， 會 開 始 尋 找 立 足 點。 我 知 道 不 可 能 避 免 所 有 的 大 災 變 發 生， 但 我 知 道 要

為 了 它 們 做 好 準 備， 並 努 力 將 損 失 減 到 最 低。 我 們 應 該 裝 設 煙 霧 偵 測 器、 購 買 保 險， 而 且把﹁逃生隨身包﹂打包備好，可是這些事情全都無法讓我滿足。

我 傾 聽 倖 存 者， 於 是 明 白 我 們 是 在 不 知 各 自 台 詞 為 何 的 情 況 下 為 了 一 齣 戲 做 彩 排。

政 府 警 告 我 們 要 有 所 準 備， 可 是 沒 告 訴 我 們 為 什 麼。 在 紐 奧 良、 卡 崔 娜 颶 風 過 後， 我 從

街 角 的 一 般 人 身 上 學 習 到 的， 遠 比 我 在 報 導 任 何 國 土 安 全 會 議 時 更 多。 在 消 防 站 與 大 腦

研 究 實 驗 室， 我 學 得 如 果 我 們 在 災 難 之 前 得 知 自 己 的 災 難 人 格， 我 們 存 活 的 機 會 可 能 會

大 一 點。 起 碼， 我 們 會 把 一 些 未 知 的 事 情 從 自 己 的 想 像 中 抹 去， 並 且 發 掘 與 自 己 有 關 的 秘密。

我 從 未 預 期 會 很 快 用 上 我 所 學 到 的 東 西。 我 通 常 在 災 難 發 生 過 後 才 到 現 場， 及 時 目

睹 懊 悔 與 指 控， 但 不 是 在 搖 晃 或 焚 燒 的 當 下。 可 是 就 某 方 面 來 說， 我 錯 了。 從 生 理 學 的

角 度 來 看， 日 常 生 活 充 滿 了 小 小 的 災 難 演 習， 諷 刺 的 是， 寫 完 一 本 關於 災 難 的 書 以 後，

整 體 而 言 我 的 焦 慮 感 反 倒 更 低， 而 非 更 高。 既 然 瞭 解 了 自 己 原 本 對 恐 懼 的 扭 曲 反 應，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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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風 險 的 判 斷 力 也 更 上 一 層 樓。 我 研 讀 過 幾 十 起 空 難 以 後， 發 現 自 己 搭 飛 機 的 時 候 較 為

放 鬆， 不 管 我 在 晚 間 新 聞 上 看 到 多 少 讓 人 害 怕 的 橙 色 警 示， 卻 因 為 早 已 一 瞥 最 糟 的 場 景，所以還能保有某種平靜。說到底，事實通常比惡夢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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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災難中自立更生

︵星辰︶ 而來，可以翻譯成﹁運氣不佳﹂。二 astrum

關於災難的對話總會因為恐懼與迷信而加油添醋。災難︵ disaster ︶ 這個字從拉丁文 dis ︵遠 五年卡崔娜颶風過後，紐奧良市 ○○

離︶ 與

長雷 納 ︶ 說，上帝顯然因為美國入侵伊拉克一事而對﹁美國發怒﹂ — 上帝也 •金︵ Ray Nagin 因 為 黑 人 沒 有﹁好 好 照 顧 自 己﹂而 大 為 光 火。 這 樣 的 情 節 主 軸 可 能 很 粗 糙， 可 是 納 金 往 混

亂中注入意義的衝動是可以理解的 — ﹁敘事﹂︵ narrative ︶ 就是復原的開始。 可 是， 敘 事 可 能 會 錯 失 重 要 的 細 節。 在 書 籍 與 官 方 報 告 中， 卡 崔 娜 的 悲 劇 被 歸 咎 於

不是關 政 客、 貧 窮 與 劣 質 工 程 上， 理 應 如 此 沒 錯 ； 可 是 還 有 另 一 場 早 該 發 生 的 對 話 — 於 責 怪， 而 是 理 解。 一 般 人 在 暴 風 雨 發 生 以 前、 期 間 以 及 之 後 都 做 些 什 麼？ 原 因 為 何？ 他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是什麼？

近 來， 我 們 傾 向 將 災 難 視 為 上 帝 與 政 府 之 舉。 一 般 人 只 在 這 樣 的 等 式 裡 扮 演 受 害 者

︶ 因為瓦斯外洩而引發接二連三的 Guadalaj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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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角 色 ， 但 這 樣 很 可 惜 ， 因 為 在 災 難 現 場 最 重 要 的 人 物 就 是 平 民 百 姓。 一九九二年，墨西哥第二大城瓜達拉哈拉︵

下 水 道 爆 炸 事 件， 讓 鄰 里 的 一 個 個 街 廓 為 之 斷 裂。 從 早 上 十 點 半 開 始， 至 少 有 九 起 不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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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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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爆 破 炸 出 了 不 只 三 公 尺 長、 參 差 不 齊 的 深 溝， 大 約 有 三 百 人 喪 生、 五 千 多 棟 房 子 被 夷

為 平 地。 墨 西 哥 陸 軍 被 派 遣 進 災 難 現 場， 救 援 人 員 從 加 州 連 忙 奔 至， 搜 尋 與 援 救 犬 也 隨 之到來。

可 是， 一 開 始 在 場 的 一 般 民 眾 早 搶 在 之 前 忙 著 彼 此 搭 救， 這 些 普 通 人 民 做 了 不 可 思

議 的 事， 他 們 用 千 斤 頂 將 倖 存 者 從 碎 礫 中 拉 出 來， 用 花 園 水 管 將 空 氣 逼 入 困 住 人 們 的

洞 口。 事 實 上， 就 像 多 數 災 難， 絕 大 多 數 的 救 援 案 例 都 是 由 凡 夫 俗 子 完 成 的。 頭 兩 個

小 時 後， 已 很 少 有 人 能 從 碎 礫 活 著 脫 困 ； 而 搜 尋 與 救 援 犬 卻 在 爆 炸 之 後 的 二 十 六 個 小 時才抵達。

只 有 在 災 難 來 襲 時， 一 般 市 民 才 明 白 自 己 有 多 麼 重 要。 比 方 說， 你 知 道 人 可 以 從

大 多 數 嚴 重 的 飛 機 意 外 存 活 下 來 嗎？ 就 這 點 而 言， 統 計 數 字 非 常 清 楚。 一 九 八 三 年 與 二

年 之 間 發 生 的 嚴 重 事 故， 涉 身 其 中 的 乘 客 有 高 達 百 分 之 五 十 六 的 人 存 活 下 來。︵國 ○○○

家 運 輸 安 全 委 員 會 對﹁嚴 重﹂的 定 義 是， 涉 及 火 災、 重 大 傷 勢 以 及 機 身 損 毀 範 圍 廣 大。︶ 再 者， 存 活 與 否 常

常 仰 賴 乘 客 本 身 的 行 為， 這 些 事 實 在 航 空 業 界 早 已 眾 所 皆 知， 可 是 除 非 人 們 曾 經 親 身 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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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墜機，要不然多數人不會知道。

打 從 九 一 一 以 來， 美 國 政 府 以 國 土 安 全 之 名， 送 了 兩 百 三 十 億 美 元 到 各 州 與 城 市，

但這筆錢幾乎完全沒投注在這上頭：以智性手法將你我這樣的一般人民延攬進入安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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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 當 國 家 為 了 抵 擋 恐 怖 攻 擊， 與 其 亮 起 橙 色 警 戒， 何 不 告 訴 人 們﹁該 怎 麼 做﹂ — 而國 家卻只是告訴他們﹁要感到害怕﹂。

， 人 口 五 萬 六 百 三 十 二 人︶ 每位消防員都有一套一千八百美 Casper

可 是 為 何 我 們 都 不 知 道 應 該 實 際 面 對 的 災 害 統 計， 還 有 該 怎 麼 因 —

懷 俄 明 州 的 凱 斯 普 爾 市︵ 元的核生化防護裝 應的明智計畫？

我 們 快 速 的 為 全 國 專 業 救 援 人 員 套 上 防 護 盔 甲， 我 們 對 這 些 勇 敢 的 男 男 女 女 抱 有 很

高 的 期 待。 等 到 一 切 都 出 了 差 錯， 我 們 才 明 白 得 靠 自 己， 災 難 的 規 模 愈 大， 我 們 需 要 自

立更生的時間就愈長。消防隊無法同時出現在所有地方，不管他們的設備有多麼優良。

二 ○○ 五 年 七 月 七 日， 倫 敦 巴 士 與 地 鐵 列 車 遭 到 恐 怖 攻 擊， 五 十 二 人 因 此 喪 命。 這 座 城 市 裡 廣 設 的 監 視 攝 影 系 統 備 受 稱 許， 但 比 較 少 人 知 道 的 是， 這 項 科 技 對 當 時 在 列 車

上 的 人 卻 毫 無 用 武 之 地。 作 為 回 應 的 官 方 報 告 會 發 現 一 個﹁首 要 的 基 本 教 訓﹂： 緊 急 計 畫

是 設 計 來 因 應 官 員 的 需 要， 而 不 是 一 般 人 的 需 求。 那 天， 乘 客 無 法 讓 列 車 駕 駛 員 得 知 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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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爆 炸 事 件， 他 們 要 逃 出 列 車 之 外 也 有 困 難 — 列 車 車 門 不 是 用 來 設 計 給 乘 客 打 開 的。 最 後， 乘 客 找 不 到 能 夠 治 療 傷 者 的 急 救 箱， 結 果 發 現 那 些 物 資 收 在 地 鐵 主 管 的 辦 公 室 裡，而不在列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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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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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是靠不住的

這 本 書 處 理 的 中 心 謎 團 就 是 這 個 ： 我 們 今 日 厚 顏 無 恥 地 與 風 險 調 情， 在 颶 風 路 徑 上

打 造 城 市 的 天 際 線、 在 斷 層 線 上 方 建 設 鄰 里。 大 體 正 是 因 為 我 們 落 腳 居 住 的 地 方， 使 得

與不當舉 —

災 難 變 得 更 加 頻 繁、 耗 費 更 多， 可 是 就 在 我 們 建 造 更 為 壯 觀 的 建 築 與 飛 機 時， 我 們 卻 愈 不肯下功夫在讓更多人知道如何在災難中保命的方法。 我 們 怎 麼 會 變 成 這 樣 呢？ 我 學 習 愈 多， 也 更 好 奇 我 們 的 倖 存 行 為

止 — 有 多 少 比 例 能 用 演 化 來 解 釋。 畢 竟， 我 們 的 演 化 是 為 了 逃 離 掠 食 者， 而 不 是 從 探 入天際四百公尺的建築物裡逃脫，難道科技發展的速度超越了我們的求生機制嗎？

可 是 進 化 有 兩 種 ： 遺 傳 類 型 與 文 化 類 型。 兩 種 都 會 形 塑 我 們 的 行 為， 而 文 化 類 型 速

度 快 得 更 多， 我 們 現 在 有 許 多 方 式 能 創 造﹁本 能﹂； 我 們 可 以 學 習 做 得 更 好 或 更 差， 我 們 可以把如何應付現代風險的傳統傳承下去，有如傳遞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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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是 問 題 就 變 成， 我 們 透 過 文 化 灌 輸 生 存 技 巧， 為 何 沒 有 更 好 的 表 現？ 全 球 化 成 了

常 遭 挾 持 的 字 眼 之 一， 結 果 失 去 了 意 義。 部 分 是 因 為 這 個 字 涵 蓋 的 範 圍 之 廣， 包 含 了 互

相 抵 觸 的 想 法。 過 去 兩 個 世 紀 以 來， 我 們 跟 自 己 的 家 庭 與 社 區 的 連 結 程 度 減 低 很 多，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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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我們更加依賴彼此與科技。弔詭的是，我們卻孤立於互相的依賴當中。

超 過 百 分 之 八 十 的 美 國 人 目 前 住 在 都 市 當 中 或 靠 近 都 市， 依 賴 公 共 與 私 人 實 體 所

構 成 的 蔓 延 網 絡， 以 取 得 食 物、 水、 電 力、 交 通 運 輸 以 及 醫 藥。 我 們 幾 乎 不 靠 自 己 製

造 任 何 東 西， 所 以 衝 擊 了 某 一 群 體 的 災 難， 比 以 往 都 更 可 能 影 響 到 其 他 人， 可 是 如 同

我 們 彼 此 依 賴 更 深， 我 們 也 變 得 更 加 疏 離 — 遠 離 自 己 的 鄰 里 與 傳 統。 這 是 從 我 們 演 化 歷 史 中 所 衍 生 出 來 的 轉 折 ： 在 過 去 幾 百 萬 年 裡， 人 類 與 演 化 歷 史 上 的 祖 先 大 多 時 間

都 住 在 一 小 群 親 屬 當 中 ， 我 們 藉 由 基 因︵ 與 智 慧 ︶的 代 代 相 傳 來 演 化 。 可 是 今 天 ， 以 往 保

護 我 們 免 於 脅 迫 的 那 類 社 會 紐 帶 受 到 忽 視， 我 們 以 新 型 科 技 取 而 代 之， 而 這 種 作 法 只 在某些時候奏效。

年 五 月， 智 利 外 海 發 生 史 上 最 大 地 震， 使 得 千 人 喪 生。 幸 運 的 是， 夏 威 夷 一九六 ○ 的 自 動 警 示 系 統 啟 動， 於 是 該 島 受 到 襲 擊 之 前 的 十 個 小 時， 海 嘯 的 警 笛 就 已 經 響 起， 科

當 —

技 依 照 計 畫 運 作。 但 聽 到 警 笛 的 人 大 部 分 都 沒 撤 離， 他 們 不 確定 那 個 噪 音 的 意 義 何 在， 有 些 人 以 為 他 們 應 該 保 持 警 覺， 等 待 更 多 訊 息。 雖 然 科 技 到 位， 但 傳 統 並 未 建 立 天在夏威夷總共有六十一人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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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們 在 極 端 脅 迫 之 下 為 何 會 有 某 種 行 為， 很 難 追 蹤 出 單 一 的 原 因， 接 下 來 的 篇 章

讓 我 們 得 以 用 真 正 的 災 難 來 測 試 好 幾 種 假 設。 我 試 著 抗 拒 編 造 一 種 大 敘 事 的 衝 動， 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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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即 使 在 那 種 複 雜 度 裡， 單 純 的 真 相 還 是 會 浮 現。 我 見 過 越 多 的 倖 存 者， 就 愈 深 信 問 題

的 解 決 方 案 不 見 得 會 很 複 雜， 這 些 解 決 方 案 比 較 偏 社 會 性， 而 非 科 技 性 ； 有 些 是 很 老 式 的

我們在自我拯救之前，必須先瞭解自己大腦運作的方式。 — 我 們 進 一 步 探 究 以 前， 承 認 這 點 可 能 比 較 明 智 ： 大 多 西 方 人 並 非 死 於 災 難， 他 們 死

於 從 內 在 發 動 攻 擊 的 疾 病， 而 不 是 來 自 外 界 的 暴 力。 比 起 火 災， 阿 茲 海 默 症 讓 更 多 人 亡

故。 即 使 你 的 確 做 了 戲 劇 化 的 人 生 出 場， 可 能 也 不 是 在 災 難 當 中。 比 起 溺 水， 你 更 可 能 死於食物中毒。

不 過 ， 你 很 可 能 會 受 到 災 難 的 影 響 。︽ 時 代 ︾雜 誌 在 二 ○○ 六年八月的一項調查當 中， 受 訪 的 一 千 位 美 國 人 裡 大 約 有 一 半 說 他 們 親 身 經 歷 過 災 難 或 公 共 緊 急 事 件， 事 實

上，百分之九十一左右的美國人住在受到地震、火山、龍捲風、野火、颶風、洪水、強

︶ 在二 Hazards and Vulnerability Research Institute

六 年 替︽ 時 代 ︾雜 誌 估 ○○

風損害或恐怖主義威脅的地方，危險程度從中等到高度都有。這根據的是南卡羅萊納大 學 災 害 與 脆 弱 研 究 所︵ 算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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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 統 上 來 說， 災 難 這 個 詞 指 的 是 引 發 生 命 或 財 產 重 大 損 失 的 突 發 災 禍， 你 會 注 意

到， 在 本 書 裡 我 岔 題 到 不 符 災 難 定 義 的 不 幸 事 件 ： 比 方 說， 車 禍 與 亂 槍 濫 射。 可 是 我 將

這 些 日 常 悲 劇 含 納 進 來， 原 因 有 二 ： 首 先， 因 為 人 類 行 為 是 一 致 的， 不 管 我 們 搭 的 是 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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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 或 本 田 汽 車， 聽 起 來 儘 管 奇 怪， 藉 由 研 究 自 己 在 劫 持 裡 有 何 表 現， 可 以 得 知 自 己 在 地

震 時 會 有 何 舉 止， 反 之 亦 然。 車 禍 與 瘋 狂 濫 射， 有 如 空 難， 都 是 我 們 未 曾 為 了 生 還 而 進 行演化的現代災禍。

採 用 災 難 的 廣 義 定 義， 另 一 原 因 是 小 型 悲 劇 加 總 起 來 會 成 為 大 規 模 悲 難。 累 積 起

來， 每 年 在 美 國， 車 禍 奪 走 四 萬 條 生 命， 讀 本 書 的 每 個 人 都 認 識 死 於 車 禍 的 某 人。 每 年

在 美 國， 槍 枝 奪 去 另 外 三 萬 人 的 性 命， 對 於 受 害 者 遺 留 下 來 的 親 友 來 說， 一 次 槍 聲 感 覺

起 來 就 像 一 場 未 經 全 國 認 可 的 災 難， 所 以 我 廣 義 地 定 義﹁災 難﹂這 個 字 眼， 以 便 涵 蓋 奪 走 過多人命的所有種類的意外。

最 後 一 項 告 誡 ： 災 難 可 以 預 測， 可 是 從 中 存 活 下 來 則 無 法 預 測。 沒 人 能 對 你 承 諾 一

與死 — 那 麼 單 純， 這 本 書 老 早 就 有 人 寫 了。 可 是 那 也 不 表 示 份 脫 逃 計 畫， 如 果 生 — 我們應該活在任性的無知裡，有如杭特 • • 湯普森︵ Hunter S. Thompson ︶ 所言：﹁呼求上 帝，可是自己先從岩石邊滾開來。﹂

設計的東西，他就會把它放在龐大的壓力之下。﹂彼得 • 漢卡克︵ Peter Hancock ︶ 說，他替美 國 軍 方 研 究 人 類 表 現 有 二 十 餘 年 了。﹁人 類 也 是 一 樣。 如 果 你 想 找 出 事 情 在 一 般 狀 況 下 會

會 瞬 間 露 出 的 那 個 人 格， 那 就 是 我 們 身 為 何 人 的 核 心。﹁如 果 一 位 工 程 師 真 的 想 認 識 自 己

我 們 必 須 懂 得 自 己 最 古 老 的 人 格， 也 就 是 在 危 機 當 中 接 管 一 切、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甚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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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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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如 何 運 轉， 就 先 查 明 我 們 在 壓 力 下 如 何 運 作， 這 會 是 件 非 常 有 趣 的 事。﹂我 們 不 用 費 太

多 功 夫， 就 能 教 導 大 腦 如 何 在 巨 大 的 壓 力 之 下 運 作 得 更 為 快 速， 或 許 還 能 運 作 得 更 加 明 智，我們對命運的操控大過於我們所想的，可是我們得先別再低估自己。

知 識 唾 手 可 得， 實 驗 室 裡 與 射 擊 場 上 都 有 人 曉 得， 人 的 身 體 與 心 智 在 極 端 脅 迫 之

下 會 發 生 什 麼 事。 研 究 大 腦 恐 懼 反 應 的 科 學 家， 現 在 可 以 看 到 我 們 在 壓 力 之 下 大 腦 哪 區

會 亮 起， 軍 事 研 究 員 進 行 精 巧 的 實 驗， 嘗 試 預 測 在 危 機 中 誰 會 崩 潰、 誰 能 愈 發 茁 壯 ； 警

察、 士 兵、 賽 車 駕 駛 與 直 昇 機 飛 行 員 接 受 訓 練， 以 便 預 料 自 己 在 最 糟 情 況 下 會 遇 見 的 奇 怪行為；他們知道若等到身在危機當中才去學習那些功課，就太遲了。

︶的開創 Gonzo Journalism

他 們 全 都 很 幸 運， 但 運 氣 是 靠 不 住 的。 可 是 我 見 過 的 己為何生還而那麼多人沒有 — 倖 存 者 裡 幾 乎 所 有 人 都 說， 他 們 真 希 望 當 初 事 先 曉 得 一 些 事 情， 也 就 是 他 們 想 要 你 知

在 受 害 者 旁 邊、 看 到 受 害 者 眼 中 所 見， 事 後， 倖 存 者 會 花 費 人 生 中 的 部 分 時 間 思 索 自

然 後 還 有 歷 經 災 難 的 倖 存 者， 就 是 傳 達 受 害 者 聲 音 的 目 擊 者， 他 們 就 在 當 場，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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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事。

譯註：記者與作家︵

五年飲彈自盡。 ○○

︶， 是 融 合 真 實 與 虛 構 文 體 的﹁剛 左 新 聞﹂︵ 1937-2005 者，在美國文壇上備受爭議，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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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幸 地， 這 些 人 鮮 少 與 彼 此 對 談， 飛 機 安 全 專 家 不 會 跟 神 經 科 學 家 交 換 故 事， 特 種

部 隊 教 練 不 會 花 很 多 時 間 跟 颶 風 受 害 者 相 處， 這 些 人 都 沒 什 麼 機 會 跟 一 般 人 分 享 自 己 的 見聞，所以他們的智慧仍舊藏在某種人類經驗的黑盒子裡。

這 本 書 潛 入 那 只 黑 盒 子， 然 後 留 在 那 裡。︽生 還 者 希 望 你 知 道 的 事︾不 是 一 本 災 難 復

︶ 。 survival arc

原 規 劃 的 書， 而 是 關 於 身 處 其 中 所 發 生 的 事 — 在 警 方 與 消 防 員 尚 未 抵 達、 記 者 還 未 穿 著 防 雨 裝 現 身、 在 架 構 還 沒 強 加 於 損 失 之 上 以 前。 這 本 書 探 討 的 是， 我 們 要 從 危 險 行 至 安全時，必定旅經的﹁求生弧線﹂︵

求生弧線

︶ 。 除 了 在 極 度 悲 慘 的 案 例 外， 我 們 傾 向 展 現 一 種 創 意 與 韌 度 驚 人 的 否 認 類 denial

在 每 種 災 難 裡， 我 們 都 從 約 莫 相 同 的 地 方 出 發， 旅 經 三 種 階 段。 我 們 稱 第 一 階 段 為 ﹁否 認﹂︵

型。 這 種 否 認 有 時 會 採 取 延 遲 的 形 式， 這 種 作 法 可 能 會 致 命， 就 像 對 九 一 一 事 件 中 的 某 些人。可是如果那麼危險的話，我們為何還那麼做？否認還有什麼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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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種 延 遲 會 持 續 多 久， 大 體 就 看 我 們 如 何 估 算 風 險。 我 們 的 風 險 分 析 仰 賴 的 比 較 不

是 事 實， 而 是 一 種 隱 約 朦 朧 的 恐 懼 感， 就 像 第 二 章 詳 述 一 位 男 性 在 紐 奧 良 等 待 卡 崔 娜 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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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 。我們知道有事情出了嚴重差錯，但就是不知怎麼處理。我們如何決定？需要 deliberation

我 們 一 旦 度 過 否 認 階 段 的 最 初 震 撼， 就 會 進 入 求 生 弧 線 的 第 二 階 段﹁深 思﹂

風的故事。

︵

瞭 解 的 第 一 件 事 就 是， 一 切 都 是 反 常 的。 我 們 思 考 與 感 知 的 方 式 都 有 所 不 同， 我 們 成 了

︶ Aeschylus

說 過，﹁它 一 定 會 在 心 的 控 制 當

有 學 習 障 礙 的 超 級 英 雄。 第 三 章 透 過 在 雞 尾 酒 會 上 遭 到 挾 持 的 外 交 官 故 事， 探 索 對 於 恐 懼 的 剖 析。﹁恐 懼 有 時 是 好 的，﹂哀 斯 奇 勒 斯︵

中 堅 守 戒 備 的 崗 位。﹂可 是 在 災 難 當 中， 身 體 只 要 給 我 們 一 份 贈 禮， 至 少 就 會 奪 走 另 一 份

︶ ， groupthink

︶ ，就是求生的靈藥。誰擁有韌性？性別有關係嗎？人 resilience

有時是讓你的膀胱失去控制、有時是喪失視力。 — 對 於 恐 懼， 我 們 都 有 相 同 的 基 本 反 應。 所 以 為 什 麼 有 些 人 逃 得 出 起 火 的 建 築， 有 的

人沒辦法？第四章調查韌性︵

格或種族呢？可是幾乎沒人是獨自經歷災難的；因此第五章談的是群體迷思︵

︶ ，我們接 decisive moment

也 就 是 群 體 對 我 們 深 思 的 影 響， 我 們 的 群 體 運 作 狀 況 能 有 多 好， 主 要 端 賴 群 體 的 組 成 成 員，我們共同生活與工作的對象是關鍵所在。

︶。 525-456 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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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 後， 我 們 走 到 了 求 生 弧 線 的 第 三 階 段 ：﹁決 定 性 的 瞬 間﹂︵

譯註：古希臘的悲劇作家︵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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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災難劇碼中最受人誤解的行為。什麼足以 panic

受 了 自 己 身 陷 險 境 的 事 實 ； 我 們 對 自 己 的 選 擇 深 思 過 了， 現 在 我 們 要 採 取 行 動， 我 們 會 從例外開始。第六章談的是恐慌︵ 引發恐慌？困在恐慌當中的感覺如何？

許多︵就算不是多數︶人傾向在災難當中完全停擺，跟恐慌全然相反。他們會疲軟無力，

似 乎 失 去 所 有 意 識。 可 是 他 們 的 癱 瘓 有 時 是 策 略 性 的。 第 七 章 會 透 過 毫 無 行 動 的 幸 運 學

生的眼光，帶大家進入美國史上最致命的、維吉尼亞理工大學瘋狂濫射的恐怖事件。

接 著， 我 們 會 思 索 毫 無 作 為 的 相 反， 第 八 章 探 討 英 雄 的 角 色。 什 麼 樣 的 演 化 可 能 解 釋為何會有男人跳入寒凍河流搭救陌生人？

這些個人曾經教導整 —

最 後， 我 們 拉 高 思 考 的 層 次 ： 我 們 要 怎 樣 將 自 己 變 成 更 好 的 求 生 者？ 我 們 會 見 到， 根據人腦實際運作的方式來訓練一般人如何求生的先知先覺者 座城鎮的人如何逃離海嘯、指導企業員工如何從摩天大樓脫困。

這三個按時間排列的階段 — 否 認、 深 思、 決 定 性 的 瞬 間 — 組成了這本書的結 構。 當 然， 現 實 生 活 通 常 不 照 著 線 性 的 弧 形 發 展。 有 時 通 向 生 存 的 路 徑 比 較 像 是 環 狀 的

雲 霄 飛 車， 先 是 對 折、 繼 而 交 疊， 所 以 其 它 階 段 在 每 個 部 分 也 常 發 生。 不 幸 地， 在 這 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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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況 中， 沒 有 單 一 的 腳 本。 可 是 任 何 從 災 難 存 活 下 來 的 人， 很 少 沒 有 奮 力 闖 過︵或者被強迫 衝過︶ 這三個主要階段的，而且每階段都至少會經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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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生化為熔融的金屬

我 們 遊 歷 這 只 黑 盒 子 時， 我 會 帶 著 你 走 下 世 貿 大 廈 的 樓 梯 井、 踏 上 波 羅 的 海 正 在 下

沈 的 船 隻、 走 出 永 遠 改 變 安 全 專 家 對 乘 客 看 法 的 起 火 飛 機。 這 一 切 的 重 點 都 在 於 回 答 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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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 簡 單 的 問 題 ： 災 難 當 中 我 們 會 發 生 什 麼 事？ 為 什 麼 我 們 有 些 人 的 表 現 會 比 其 他 人 好 很 多？我們的災難人格遠比我們認為的要複雜與古老，可是也更容易調整與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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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希望你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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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否認

part 1

DENIAL 為什麼我們會拖延離開的時間？ 「否認」是個令人謙卑的階段， 要接受自己的霉運，總要花些時間。 一九九三年的炸彈事件成了恐怖主義的故事， 如同八年後世貿中心所受的攻擊。 可是它們也是人們拖延與否認的故事， 也就是人類災難經驗的第一階段。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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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延遲 —

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 困在世貿中心一號大樓

Delay

世 貿 中 心 的 生 還 者 平 均 等 了 六 分 鐘 才 開 始 下 樓， 根 據 一 份 研 究 顯 示，某些人的等候時間長達四十五分鐘，人們以各種有趣的方式讓 自己保持忙碌，例如協助肢體障礙或過度肥胖的同事。到最後，幾 乎每個人都看得到煙霧、也聞得到航空燃油的味道，或是聽到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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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撤離，但即使是在那時，很多人還是忙著撥電話給親戚朋友。 約莫一千個人還花時間替電腦關機。

編按：本書係將八起主要災難事件之發生過程以標楷體呈現，以示區隔。

生還者希望你知道的事

傑 德 諾︵ •

Elia

︶ 披 薩 站 在 高 速 電 梯 裡。 稍 早， 她 帶 了 一 位 臨 時 新 雇 員 到 Sbarro

一 九 九 三 年 二 月 二 十 六 日， 恐 怖 份 子 首 次 攻 擊 世 貿 中 心 時， 艾 麗 雅 ︶ 正 捧 著 一 片 沙 布 羅︵ Zedeño

飲 食 區 參 觀， 現 在 正 要 回 辦 公 室。 爆 炸 時， 他 們 聽 到 震 天 乍 響， 電 梯 先 是 暫 停， 然 後 向

下 墜， 而 後 完 全 靜 止， 她 與 其 他 五 人 都 被 困 在 電 梯 裡。 煙 霧 開 始 從 下 方 裊 裊 竄 入， 兩 個

男 人 使 勁 扯 門， 有 個 女 人 雙 膝 落 地、 開 始 禱 告， 讓 傑 德 諾 緊 張 起 來， 接 著， 另 一 個 男 人 指揮每個人壓低身子、掩住面龐，他們全都聽話照做了。

傑 德 諾 集 中 心 神、 維 持 淺 而 慢 的 呼 吸。 但 是 她 越 試 著 保 持 鎮 定， 心 臟 似 乎 就 跳 得 更

猛。 接 著， 身 邊 有 個 男 人 在 電 梯 裡 放 聲 尖 叫，﹁我 快 燒 起 來 了！﹂他 猛 力 撞 向 四 周、 一 面

大 喊， 但 他 很 快 地 安 靜 下 來。﹁我 記 得 自 己 當 時 在 想﹃接 下 來 就 該 我 們 了。﹄﹂艾 麗 雅 •

傑 德 諾 想 像 救 援 人 員 事 後 發 現 他 們 死 在 電 梯 裡 的 景 象， 就 在 那 時， 她 以 為 自 己 即 將 撲 向

門 口、 開 始 猛 撞， 但 她 還 來 不 及 這 麼 做， 那 位 臨 時 雇 員 就 已 搶 先 她 一 步， 他 又 是 尖 叫 又

是 衝撞，傑德諾要他安靜下來：﹁羅伯特，鎮定！你這樣會吸進太多煙霧。﹂羅伯特開始咳 嗽，然後蹲到地板上。

就 在 那 時， 傑 德 諾 心 中 竟 莫 名 地 充 滿 了 安 定 感。﹁不 管 結 果 如 何， 我 知 道 一 切 都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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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事，﹂她 回 憶，﹁我 的 呼 吸 變 得 輕 而 易 舉， 心 思 不 再 遊 蕩， 突 然 間 我 離 開 現 場， 只 是 旁

觀；我看得到躺在電梯裡的人們，聲音非常遙遠，我在空中盤旋，完全沒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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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延遲 Delay

他 們 在 電 梯 裡 約 莫 待 了 一 個 鐘 頭， 外 頭 有 位 消 防 員 想 辦 法 撐 開 門， 試 圖 將 他 們 拉 出

來， 此 時 電 梯 早 已 回 到 大 廳 的 樓 層， 而 其 實 他 們 一 直 都 在 那 樓。 煙 霧 太 濃， 傑 德 諾 看 不

清 楚 那 位 拉 她 出 去 的 消 防 員 的 臉， 她 照 著 他 的 指 示 做， 拉 住 一 條 繩 子， 隨 著 繩 子 穿 過 大

廳、 走 出 大 門。 大 廳 的 陰 暗 與 外 面 的 空 盪， 均 讓 她 驚 愕 不 已。 她 原 本 以 為 只 要 踏 出 個 人

的 災 變， 一 切 都 會 恢 復 正 常， 熙 攘、 忙 碌 又 明 亮。 她 從 未 想 像 過 一 個 地 方 竟 會 變 得 如 此 不同。

地 下 室 裡， 一 輛 填 滿 五 百 公 斤 炸 藥 的 萊 德 卡 車， 炸 開 了 五 層 樓 深 的 坑 洞， 六 人 喪

命。 這 是 美 國 史 上 最 大 型 的 全 棟 建 築 疏 散 事 件， 但 一 切 疏 散 措 施 都 沒 有 照 預 期 發 展。 煙

霧 沿 著 樓 梯 而 上， 電 力 中 斷， 使 緊 急 通 訊 系 統 無 法 發 揮 作 用， 也 讓 樓 梯 陷 入 一 片 漆 黑。

人們移動的速度極為緩慢，爆炸過後的十小時，消防員仍找到還未撤離辦公室的人。

炸 彈 事 件 後， 世 貿 中 心 設 置 了 螢 光 膠 帶 與 支 援 發 電 機， 兩 者 在 八 年 後 都 救 了 無 數 性

命。 可 是 那 個 基 本 問 題 還 是 沒 有 答 案 ： 為 什 麼 人 們 移 動 的速 度 那 麼 慢？ 這 點 會 如 何 影 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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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原本對摩天大樓的看法 — 特 別 是 世 貿 中 心？ 一 九 九 三 年 的 炸 彈 事 件 成 了 恐 怖 主 義 的 故 事， 如 同 八 年 後 攻 擊 同 一 建 築 的 九 一 一 事 件。 可 是 它 們 也 描 述 了﹁拖 延﹂與﹁否 認﹂， 也就是人類災難經驗的第一階段。

幾 天 後， 傑 德 諾 回 到 隔 壁 大 樓 工 作， 一 個 月 後， 她 的 辦 公 室 在 一 號 大 樓 七 十 三 樓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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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啟 用。 她 開 始 搭 乘 同 一 座 電 梯 上 班， 但 直 到 數 個 月 後， 嘴 裡 那 種 煙 灰 的 味 道 才 消 失 不

見。 她 曾 經 考 慮 離 開 世 貿 中 心， 但 是 態 度 不 怎 麼 堅 定。﹁我 記 得 自 己 說 過，﹃這 種 事 會 再 發生的﹄，但有人說：﹃雷公不會襲擊同一個地方兩次 。﹄﹂

﹁別擔心，這都是你的幻想！﹂

傑德諾身材嬌小、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微笑時有著迪吉 • 葛拉斯彼︵ Dizzy Gillespie ︶鼓 鼓 的 臉 頰。 她 笑 口 常 開， 十 一 歲 跟 著 家 人 從 古 巴 來 到 美 國。 父 母 在 她 的 童 年 期 間 都 在 謀

回家。

︶ 申請秘 Port Authority

何 獨 自 回 紐 澤 西 。﹁ 我 就 在 這 邊 坐 著 等 妳 下 班 好 了 。 ﹂母 親 說 ， 那 天 傍 晚 她 倆 一 起 搭 車

午 休 時 間 奔 向 購 物 中 心 去 通 知 母 親 這 個 消 息 。﹁ 那 妳 怎 麼 辦 ？ ﹂她 問 ， 母 親 並 不 知 該 如

妥 申 請 表 格。 當 她 進 行 第 二 輪 面 談 時， 母 親 陪 著 她 來。 老 闆 當 場 就 雇 用 傑 德 諾， 她 在

書 職 務 。 她 不 清 楚 港 務 局 的 功 能︵ 甚 至 不 知 道 它 擁 有 世 貿 中 心 ︶ ，可是一位女性朋友說服她填

傑 德 諾 十 九 歲 時 頭 一 次 走 進 世 貿 中 心 ， 她 向 紐 約 紐 澤 西 港 務 局︵

年 代 早 期 獲 准 離 開， 遷 至 紐 澤 西 州 的 西 紐 約， 在 那 劃 怎 麼 逃 離 卡 斯 楚。 他 們 在 一 九 七 ○ 裡，無論走到哪兒都看得見嶄新的世貿雙子星大樓沐浴在陽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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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延遲 Delay

最 後， 傑 德 諾 升 職 至 財 務 部 門， 她 的 辦 公 室 固 定 舉 行 防 火 演 習， 但 演 習 只 不 過 是 在

走 廊 集 合 一 起 說 長 道 短。 直 到 一 九 九 ○ 年 的 一 場 停 電， 她 跟 同 事 走 下 大 樓， 在 閒 聊 中 得 知 流 浪 漢 把 底 層 樓 梯 井 當 作 浴 室，﹁我 們 邊 笑 邊 聊，﹂她 回 想。 傑 德 諾 講 話 的 時 候， 會 像 小孩般在句尾拉高嗓門，﹁整件事就是個笑話嘛！﹂

傑 德 諾 無 論 在 哪 兒， 她 對 生 活 的 記 憶 都 充 滿 著 立 體 環 繞 聲 般 的 細 節。 我 問 她 兒 時 離

開 古 巴 的 感 覺， 她 說， 在 一 九 七 一 年 四 月 她 離 開 的 當 天， 母 親 幫 她 整 理 頭 髮 時， 他 們 全

家 聽 到 摩 托 車 的 聲 音。﹁鎮 上 只 有 一 個 男 人 有 摩 托 車， 但 那 聲 音 並 不 像。﹂那 個 聲 音 突 然

在 她 家 門 前 停 下， 一 名 士 兵 沒 敲 門 就 直 接 踏 進 他 們 家 門， 要 他 們 離 開。 傑 德 諾 知 道 這 是

好 消 息 ： 他 們 終 於 獲 准 前 往 美 國。 十 五 分 鐘 後， 他 們 永 遠 離 開 了 他 們 的 家。 在 這 趟 出 走

的 旅 程 中， 他 們 都 驚 恐 不 已， 但 他 們 成 功 了。 抵 達 邁 阿 密 時， 傑 德 諾 在 超 市 裡 無 論 看 到 什麼，都興奮的高聲描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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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一 年 九 月， 傑 德 諾 已 經 在 雙 子 星 大 廈 裡 工 作 了 二 十 一 年。 那 時 她 四 十 一 歲， 在 一 號 大 樓 的 七 十 三 樓 管 理 五 位 雇 員， 她 的 團 隊 負 責 監 督 港 務 局 的 工 程 顧 問。 九 一 一 當

︵ 1917-1993 ︶，美國知名爵士小號手。 Dizzy Gillespie

譯註：同一災害不會在同一場所重複發生。 譯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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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傑 德 諾 在 早 上 八 點 又 遲 了 一 些 才 進 辦 公 室。 她 在 小 隔 間 裡 聽 取 語 音 信 箱 裡 的 訊 息， 一小時之內，她將會如同往常一般到自助餐廳買早餐。

世 貿 中 心 不 像 是 由 七 棟 建 物 組 成 的， 反 而 更 像 座 城 市。 每 天 有 五 萬 人 前 往 那 裡 工

作。 樓 下 的 購 物 中 心 擁 有 下 曼 哈 頓 裡 最 大 的 購 物 商 場，﹁這 裡 應 有 盡 有， 根 本 毋 需 離

開。﹂這個建築群共有一 ○ 三座電梯，還有屬於自己的郵遞區號﹁一 ○○ 四八﹂。炸彈威脅 與 小 型 火 災 並 不 罕 見， 對 街 的 消 防 隊 有 時 一 天 內 會 被 叫 到 世 貿 中 心 八 次。 電 梯 裡 常 常 出

現 消 防 員， 傑 德 諾 早 已 見 怪 不 怪， 而 幾 天 後， 她 將 會 聽 說 大 樓 哪 裡 冒 煙 了， 而 那 兒 可 能 離她有兩座足球場之遠。

早 上 八 點 四 十 六 分， 一 架 美 國 航 空 波 音 七 六 七 以 一 小 時 七 百 九 十 公 里 的 速 度 衝 撞 這

就 在 她 所 在 樓 層 的 上 方 十 一 樓。 當 飛 機 撞 上 傑 德 諾 的 那 棟 大 樓 時， 共 有 四 層 棟大樓 — 樓 馬 上 被 摧 毀。 傑 德 諾 聽 到 轟 隆 作 響 的 爆 炸 聲， 並 感 覺 大 樓 像 在 往 南 移 動， 可 能 隨 時 會

倒 塌。 以 前 從 未 如 此， 連 一 九 九 三 年 那 次 都 不 曾。 這 一 次， 她 抓 緊 辦 公 桌 以 撐 住 自 己，

﹂

兩 腳 提 離 地 板。﹁我 真 的 以 為 天 花 板 會 掉 下 來， 大 樓 會 塌 陷。﹂她 回 憶。 那 時 她 放 聲 尖 叫：﹁發生了什麼事

傑 德 諾 此 刻 在 世 貿 中 心 大 樓 的 對 街 熟 食 店 裡 談 及 這 件 事， 只 是 對 面 已 成 空 地。 她

想 不 通 自 己 當 時 為 何 沒 有 馬 上 衝 向 樓 梯， 畢 竟 她 曾 經 歷 過 這 樣 的 事。 但 她 真 正 迫 切 需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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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 有 人回 答 ：﹁一 切 都沒 問 題的。 別 擔 心， 這 都 是 你 的 幻 想！﹂就 在 撞 擊 那 刻， 傑德

諾 進 入 一 種 深 奧 難 解 的 區 域， 正 常 生 活 的 規 則 為 之 暫 停， 她 整 個 身 體 與 心 智 都 改 變 了，

她 會 沿 著 求 生 弧 線 的 一 連 串 階 段 迂 迴 前 進。 首 先 是 穿 過﹁無 法 置 信﹂的 灌 木 叢， 緊 接 的 是

狂 亂 的﹁深 思﹂， 最 後 才 是﹁行 動﹂。 我 們 會 目 睹 這 三 個 階 段，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傑 德 諾 的 故 事中，我們把焦點放在否認的階段。

︶ 為 來 自 世 界 各 地 的 遊 客 導 覽。 可 是 仍 有 她 無 法 解 讀 的 謎 題 ： Ground Zero

傑 德 諾 不 停 重 溫 自 己 從 世 貿 中 心 逃 離 的 時 刻， 直 到 那 些 時 刻 變 得 老 舊 且 熟 悉。 她 目 前在﹁歸 零 地﹂︵

說 不 通 的 行 為 差 錯。 更 重 要 的 是， 她 為 何 那 麼 緩 慢 才 接 受 那 天 發 生 的 事， 這 點 仍 然 教 她 一頭霧水。

傑 德 諾 告 訴 我， 飛 機 撞 上 大 樓 後， 她 只 想 留 在 原 地。 這 個 反 應 也 讓 我 困 惑 不 解。 原

︶ 去做進一步調查。那所學校位於馬里蘭州鄉間，在 National Fire Academy

始 的 生 存 本 能 不 是 應 該 啟 動、 驅 使 她 奔 向 門 口 嗎？ 我 好 奇 傑 德 諾 是 不 是 非 比 尋 常， 所 以 我到國家消防學院︵

洛 里︵ •

︶ 碰 面， 他 在 俄 亥 俄 州 Jack Rowley

過 去 一 所 天 主 教 學 院 綿 延 的 土 地 上， 那 裡 的 講 師 是 位 經 驗 老 練 的 消 防 員， 他 見 識 過 火 災 中 各 種 可 能 想 像 得 到 的 人 類 行 為 形 式。 我 跟 傑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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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註：已成廢墟的世貿爆炸點，也就是世貿遺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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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哥 倫 布 市 當 消 防 員 的 資 歷 長 達 二 十 三 年。 我 跟 他 提 到 傑 德 諾 的 反 應， 他 表 示 他 也 老 是

看 到 這 種 奇 怪 的 冷 淡 反 應。 事 實 上， 他 認 為 火 災 幾 乎 是 週 六 晚 上 的 餘 興 節 目 — 消防隊 員 被 派 遣 到 酒 吧， 他 走 進 那 個 場 所 時 會 看 到 煙 霧， 但 也 會 看 到 客 人 坐 在 吧 台 依 然 故 我 地

一 年 世 貿 中 心 事 件 的 行 為 加 以 分 析， 其 中 一 位 就 是 ○○

捧 著 啤 酒。﹁看 來 這 邊 發 生 火 災 了。﹂他 問 客 人 是 否 想 要 撤 離， 但 客 人 的 反 應 是 ：﹁不 用 啦，我們沒問題的。﹂ 少數人針對一九九三年與二

︶ Engineering

加拿大國家研究院︵ Canada’s 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 的基蓮 • 普路︵ Guylène Proulx ︶ 。她所看到的 跟傑德諾的回憶相當符合，﹁人類在火災中的行為與在﹃恐慌場面﹄中有些差別，通常觀察 二年發表於︽防火工程︾︵ Fire Protection 到的是無精打采的呆滯反應。﹂她在二 ○○ 期刊的文章中寫到，﹁人們在火災當中常常很冷靜，忽視或延遲自己的反應。﹂

︶ 看到一半，卡明思基聽到悶聲大響，感覺飛機顫抖，然後急轉彎。﹁機長沒做任何 Jarhead

二 ○○ 六 年 五 月 十 九 日， 馬 修 • 卡 明 思 基︵ Matthew Kaminski ︶在︽華 爾 街 日 報︾的 專 欄 裡， 寫 到 他 某 日 從 巴 黎 搭 機 飛 往 紐 約 的 航 程。 飛 離 巴 黎 三 個 小 時 後， 電 影︽鍋 蓋 頭︾ ︵

宣布，也沒人問空服員出了什麼事。﹂可是，身為老練旅客的他心想：﹁我的胃告訴我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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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了。﹂

一 個 小 時 後， 飛 行 員 宣 布 飛 機 要 在 紐 芬 蘭 的 聖 約 翰 斯 市 緊 急 降 落。 看 來 飛 機 其 中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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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 引 擎 故 障 了， 當 飛 機 即 將 降 落 跑 道 時， 乘 客 看 得 見 停 機 坪 上 停 滿 消 防 車 與 救 護 車， 法

籍 空 服 員 的 英 文 瞬 間 變 得 極 差。 她 以 高 亢 的 聲 音 指 示 乘 客 ：﹁防 撞 姿 勢、 防 撞 姿 勢！ ﹂

在 氣 氛 極 為 高 張 的 此 刻， 約 有 一 半 的 乘 客 做 了 什 麼 呢？ 他 們 驚 慌 失 措、 痛 哭 或 對 上 帝 祈

禱 嗎？ 沒 有。 他 們 竟 然 笑 了。 結 果 飛 機 安 全 降 落， 卡 明 思 基 對 於 同 行 乘 客 那 諷 刺 性 的 反 應嘖嘖稱奇。

就像延遲，笑聲︵或沈默︶也是﹁否認﹂的典型表現。不僅傑德諾如此，世貿中心的生還

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ndards and

五年訪談近乎九百位生還者的研究結果︵如果喪生的人能夠回應這項調 ○○

者平均等了六分鐘才開始下樓。根據﹁美國標準技術研究院﹂︵ ︶ 在二 Technology, NIST

查， 平 均 數 值 可 能 還 會 更 高︶ ， 某 些 人 的 等 候 時 間 長 達 四 十 五 分 鐘， 人 們 以 各 種 有 趣 的 方 式 讓

自 己 保 持 忙 碌， 例 如 協 助 肢 體 障 礙 或 過 度 肥 胖 的 同 事。 在 世 貿 中 心 二 號 大 樓， 很 多 人 遵

循 留 在 原 地 別 動 的 致 命 指 示， 畢 竟， 留 在 室 內 是 摩 天 大 樓 發 生 火 警 的 標 準 程 序 ； 但 是，

仍 應 該 立 刻 關 注 威 脅 來 源 才 對， 到 最 後， 幾 乎 每 個 人 都 看 得 到 煙 霧、 也 聞 得 到 航 空 燃

， 約 莫 一 千 個 人 還 花 時 間 替 電 腦 關 機。﹁大 樓 開 始 搖 晃， 一 切 開 始 震 動，﹂ NIST

，指的是身體前傾、手臂環抱膝下，並將頭置於膝蓋上的姿勢，有防止撞擊的效果。 B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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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 的 味 道， 或 是 聽 到 有 人 下 令 撤 離， 但 即 使 是 在 那 時， 很 多 人 還 是 忙 著 撥 電 話 給 親 戚 朋 友。 根 據

譯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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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位於一號大樓六十幾樓的某人跟 NIST 說，﹁我知道出事了。﹂讀者請注意接下來的發 展 ：﹁我 跑 向 辦 公 桌， 打 了 幾 通 電 話。 我 撥 了 大 概 五 次， 想 聯 絡 我 的 另 一 半。 我 也 打 電 話給姊妹，想知道更多訊息。﹂

為 什 麼 我 們 會 拖 延 離 開 的 時 間？﹁否 認﹂是 個 令 人 謙 卑 的 階 段， 要 接 受 自 己 的 霉 運，

總 要 花 些 時 間。 洛 里 的 說 法 是 這 樣 的 ：﹁火 災 只 會 發 生 在 別 人 身 上。﹂我 們 傾 向 相 信

一 切 都 會 沒 事， 因 為， 以 前 幾 乎 總 是 如 此。 心 理 學 家 將 這 樣 的 傾 向 稱 為﹁正 常 化 偏 見﹂

︵ normalcy bias ︶。人腦藉由指認模式來運作，它會使用過去的訊息，以瞭解當下正在發生 的 事 並 且 預 期 未 來。 這 個 策 略 在 大 多 數 情 境 裡 都 能 優 雅 運 作。 但 無 可 避 免 地， 我 們 會 在

模 式 不 存 在 的 地 方 自 以 為 看 到 模 式。 換 句 話 說， 我 們 得 花 時 間 才 認 得 出 這 是﹁例 外﹂。 同

時 還 有 同 儕 壓 力 的 因 素 ： 我 們 都 曾 經 身 處 意 外， 而 它 們 到 最 後 幾 乎 總 是 安 全 無 害， 如 果

我 們 有 不 同 於 他 人 的 行 為 表 現， 就 會 因 為 過 度 反 應 而 冒 著 有 損 顏 面 的 風 險， 所 以 我 們 犯 下反應不足的失誤。

但 若 我 們 以 為 在 延 遲 期 間 浪 費 的 只 是 時 間， 可 就 大 錯 特 錯 了。 若 有 思 考 的 時 間， 面

臨 災 難 的 人 對 於 資 訊 的 需 求， 會 像 他 們 對 於 庇 護 與 水 那 般 渴 望。 他 們 的 腦 袋 缺 乏 做 出 適

︶ 的儀 mil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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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決 定 所 需 的 模 式， 於 是 明 智 地 想 要 搜 尋 更 好 的 資 訊。 不 管 身 穿 制 服 的 人 交 代 我 們 什 麼 事、不管警鈴聲多麼尖亢，我們還是會先檢查彼此的狀況。這種﹁胡亂走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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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

式， 是 第 二 階 段 進 入 深 思 後 的 一 部 分。 你 怎 麼 亂 走、 跟 誰 一 起 亂 逛， 都 會 大 大 影 響 你 的 求生機會，﹁胡亂走逛﹂是個會耗費漫長而痛苦的時間才能完成的過程。

﹁快離開大樓！﹂ 幸 運 地， 傑 德 諾 的 同 事 馬 上 就 度 過 否 認 的 階 段， 他 對 她 尖 叫 ：﹁快 離 開 大 樓

袋 運 作 的 速 度 較 快， 原 因 為 何 我 們 稍 後 會 探 討。 傑 德 諾 仍 然 在 想， 要 是 當 初 他 沒 叫 她 離

開， 她 會 做 些 什 麼。 雖 然 如 此， 她 仍 然 拖 延 了 一 會 兒， 首 先 她 伸 手 拿 皮 包， 接 著 在 自 己

︶ 的 過 程 在 生 死 攸 關 的 情 形 下 很 常 見， 面 對 gathering

的 隔 間 裡 兜 圈 子。﹁我 在 找 東 西 隨 身 帶 走， 好 像 恍 神 了 一 樣。﹂她 拿 起 一 本 正 在 讀 的 推 理 小 說， 試 圖 帶 走 更 多 東 西。 這 種 蒐 集︵

未 知 的 空 無， 我 們 總 想 盡 可 能 準 備 補 給 品。 如 同 正 常 化 偏 見， 我 們 能 在 自 己 平 時 的 習 慣

裡 找 到 安 慰。︵在攻擊過後，一個針對一千四百四十四位生還者的調查中，百分之四十的人在離開前蒐集了 物品。︶

最 後， 傑 德 諾 走 向 樓 梯 她 正 在 採 取 行 動， 也 就 是 過 程 中 的 最 後 階 段， 但 她 的 旅 — ︶ 的 幾 個 階 段 裡 循 環 不 止， 不 可 置 信 與 程 才 剛 開 始 。 她 會 反 覆 在﹁ 災 難 思 考 ﹂︵ disaster think

深 思 會 繼 續 拖 延 她 下 樓 的 行 動。﹁ 我 一 直 沒 有 匆 促 的 感 覺 ， ﹂她 說 ，﹁ 很 奇 怪 ， 因 為 各 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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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 響、 建 築 搖 動 的 方 式， 應 該 都 會 讓 我 繼 續 趕 路 才 對。 可 是， 我 的 心 智 好 像 把 噪 音 都 消 音 了。﹂

的 調 查 結 果 表 示， 約 有 一 萬 五 千 四 百 一 十 人 逃 出 世 貿 中 心， 他 們 平 均 花 一 分 鐘 NIST 走 一 層 樓， 一 分 鐘 聽 起 來 可 能 不 久， 卻 讓 設 計 與 建 造 高 樓 大 廈 的 人 大 為 震 撼。 因 為 那 比

起標準工程法規所預測的多了兩倍時間 — 況 且 當 時 待 在 大 樓 的 人 只 有 半 滿。 在 一 百 一 十層的大樓裡，一層樓花一分鐘時間實在太慢了。

在 九 一 一 事 件 中 喪 生 的 人 大 多 別 無 選 擇， 他 們 的 樓 層 高 於 飛 機 撞 擊 的 區 域， 因 此 無

法找路 脫困。 NIST 的 報 告 發 現， 原 本 應 有 好 幾 千 人 能 夠 走 到 開 放 式 樓 梯 井， 但 最 後 卻 僅 有一百三十五位成功脫逃。不過，世貿中心疏散行動中最珍貴的發現是，所幸有些事並未

發生。攻擊發生當天正是紐約市長選舉日，很多人為了投票而在投票所稍作停留，比較慢

去上班；其他人則因開學日而帶孩子到校。同時，紐約證券交易所早上九點半才開市，所

以證券公司的職員還沒到齊。而早上九點半世貿中心才會開放頂樓觀景台給遊客參觀。

九 一 一 攻 擊 引 發 了 美 國 史 上 最 為 致 命 的 火 災， 造 成 兩 千 六 百 六 十 人 喪 生。 若 那 天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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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大 樓 是 滿 的， 緩 慢 的 撤 離 速 度 將 會 引 發 不 只 五 倍 的 死 傷， 那 樣 的 死 亡 人 數 實 在 很 難 想

像。畢竟，此次的死亡人數對美國來說已是前所未有的悲劇。可是，根據 NIST 以移動的 速 率 推 估 出 的 保 守 估 計， 如 果 攻 擊 發 生 在 不 同 的 時 間， 就 至 少 會 奪 走 一 萬 四 千 條 人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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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令人氣惱的緩慢撤離將會成為無止盡的公共辯論話題。

自 從 第 一 棟 摩 天 大 樓 在 一 八 八 五 年 於 芝 加 哥 建 成， 這 些 人 類 工 程 的 不 朽 作 品 在 設 計

時 就 未 考 慮 到 人 類 實 際 的 行 為 反 應。 在 摩 天 大 樓 工 作 的 人 不 曾 定 期 進 行 全 面 疏 散 演 習，

但 演 習 卻 能 夠 大 大 增 進 他 們 的 逃 生 時 間。 而 當 真 正 進 行 演 習 時， 多 數 人 卻 將 之 視 為 浪 費

時 間。 他 們 過 於 高 估 自 己 的 心 智 在 真 正 危 機 時 的 表 現， 當 警 報 響 起， 他 們 認 為 工 作 被 迫

中斷、造成不便，但不見得明白自己有一天會對演習這樣﹁補救式的協助﹂有多麼感激。

傑 德 諾 在 做﹁歸 零 地﹂的 導 覽 時， 常 被 詢 問 ：﹁當 時 大 家 在 樓 梯 井 裡 如 何？ 很 恐 慌 嗎？﹂但出乎預期的答案是：﹁大家都非常鎮靜。﹂

只有一個女人歇斯底里 — 在 樓 梯 井 裡 尖 叫、 過 度 換 氣。 傑 德 諾 推 想 對 方 的 行 為 情 有 可 原。﹁我 不 知 道 這 女 人 看 到 了 什 麼。﹂那 個 女 人 陪 在 額 頭 流 血 的 男 人 身 邊， 而 那 個 男

人不停的重複：﹁我們都算好運了，我們都算好運了。﹂傑德諾和整群人在狹窄的樓梯間 靠邊，禮讓他們兩個先行。

在 真 正 的 災 難 裡， 群 眾 通 常 會 變 得 非 常 安 靜。 當 然， 九 一 一 時， 樓 梯 間 裡 的 人 都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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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 到 大 樓 會 倒 塌， 要 是 他 們 當 初 曉 得 這 件 事， 我 們 永 遠 不 知 道 他 們 會 有 何 表 現。 但 即 使

比 平 日 更 為 友 善。 傑 德 諾 有 位 體 重 超 過 一 百 三 十 公 斤、 坐 輪 椅 —

在 其 他 較 為 明 顯 的 悲 慘 處 境 裡， 群 眾 也 不 容 忍 非 理 性 的 恐 慌 行 為。 大 多 時 候， 人 們 始 終 保持秩序與友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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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同 事， 他 在 一 九 九 三 與 二 他走下樓梯。

一 年 都 在 六 十 九 樓 工 作， 前 後 兩 回， 同 事 們 都 一 路 扛 著 ○○

傑 德 諾 在 走 下 前 三 十 層 樓 時， 得 知 她 聽 到 的 爆 炸 聲 是 飛 機 擊 中 大 樓 的 聲 音。 她 立

刻 替 自 己 編 出 一 套 故 事， 以 便 解 釋 發 生 的 事 情。 換 句 話 說， 她 的 大 腦 為 了 取 得 合 理 的 解

釋， 探 入 模 式 的 資 料 庫 裡。﹁我 對 自 己 說，﹃可 憐 的 飛 行 員， 他 一 定 心 臟 病 發 或 是 中 風 了。﹄﹂那天她反覆修訂這個故事，每次都低估攻擊事件的嚴重性。

到 了 四 十 四 樓， 有 人 要 傑 德 諾 與 她 附 近 的 人 到 其 他 的 樓 梯 間。 她 不 確 定 是 誰 說 的，

但她記得有人說那段樓梯下方起火了。所以他們全都魚貫走進空中走廊，在另一個樓梯

入口排隊。傑德諾站在面對空中走廊的窗戶前，從第一架飛機撞擊以來，過了大約十七 分鐘。

突 然 之 間， 另 一 次 爆 炸 震 撼 了 大 樓。 傑 德 諾 抬 起 頭， 看 到 火 球 與 黑 煙。﹁不 知 為 何，

﹂傑德諾轉身奔向大樓中央。

我不記得當時的聲音了。﹂就像災難裡的許多人，她的回憶與感官在某些關鍵點打開又關 起。但她確實記得有人尖叫：﹁離開窗戶

直 到 此 刻， 傑 德 諾 大 致 都 相 當 鎮 定 與 安 靜。 可 是 當 她 從 爆 炸 中 逃 離 時， 卻 有 了 新 的

怎麼

笨到又把自己放在這棟

感 受， 她 突 然 充 滿 怒 意。 我 問 她 憤 怒 的 對 象 是 誰， 原 本 以 為 答 案 是 引 發 爆 炸 的 人， 但 她 緩 慢 又 慎 重 地 說 ：﹁在 一 九 九 三 年 的 事 件 之 後，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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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裡呢？我應該放聰明點的。﹂傑德諾對自己火冒三丈。她一面奔跑、一面體驗到瞬間

的清明 — 但 這 可 能 會 決 定 性 地 幫 了 倒 忙。﹁我 一 直 對 自 己 說，﹃我 在 大 樓 的 四 十 四 層。 我要到哪去呢？我還在太高的地方。我哪兒都去不了！﹄﹂

接 著 一 切 又 迅 速 地 改 變 了。 整 群 人 停 止 奔 跑， 她 的 怒 意 淡 去， 情 勢 也 立 刻 回 到 先 前

的 平 靜 狀 態。﹁我 們 每 個 人 都 轉 身， 大 步 走 回 樓 梯 間， 彷 彿 不 曾 發 生 過 任 何 事 情。﹂她 一

邊 說 著， 邊 露 出 微 笑。 她 知 道 這 聽 來 很 怪， 災 難 受 害 者 常 常 會 在 嚇 人 的 領 悟 與 機 械 式 的

﹂發 表 議 論 ； 沒 人 跑 到 窗 邊

屈服之間擺盪。但如傑德諾描述的，他們可以表現得極為順服：

我 們 就 像 機 器 人。 沒 有 人 對﹁你 覺 得 外 面 發 生 什 麼 事 了

察 看 發 生 了 什 麼 事 ； 沒 有 任 何 推 擠 ； 沒 有 爭 先 恐 後 搶 進 樓 梯。 大 家 只 是 成 群 結 隊 地 回頭，繼續井然有序地魚貫踏進樓梯間。

我 問 傑 德 諾 當 時 認 為 第 二 次 爆 炸 的 聲 音 是 什 麼。 她 說， 那 一 刻 她 根 本 想 都 沒 想。﹁對

某 —

︶ 。這個字通常用以形容孩童把自己跟生理虐待 dissociation

我來說，這一切彷彿不曾發生，不是我忘了它，而是好像從來沒發生過，從來沒有。﹂心 理 學 家 把 這 種 反 應 稱 作﹁解 離﹂︵

或 性 侵 脫 離 開 來， 但 它 也 會 在 生 死 攸 關 的 情 況 下 發 生。﹁解 離﹂可 以 當 作 因 應 機 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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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來說，是具效益且極端的﹁否認﹂形式。依照傑德諾的說法，﹁我的心思不能一直在上 面打轉，我的工作就是一次踏出一步。﹂

不 過， 很 快 地， 傑 德 諾 在 樓 梯 井 裡 聽 到 其 他 人 說 有 另 一 架 飛 機 撞 擊 大 樓。 這 項 資 訊

跟 她 原 本 的﹁飛 行 員 心 臟 病 發﹂假 設 有 所 抵 觸， 所 以 她 立 刻 為 自 己 編 造 一 個 新 的 故 事，

這 也 是 種 聰 明 的 因 應 手 段 ：﹁我 說 ：﹃這 些 白 癡！ 他 們 在 比 賽 飛 行 速 度！ 結 果 撞 上 我 們 了，我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笨的人。﹄﹂

下 樓 行 動 緩 慢 的 持 續 著。 過 了 幾 層 樓 後， 她 聽 到 令 人 更 加 不 安 的 訊 息。 她 背 後 的

﹂他 回 望 她 ：

男 人 注 意 到 第 二 架 飛 機 是 在 前 次 撞 擊 的 十 五 分 鐘 後 撞 上 大 樓。 她 轉 向 他， 彷 彿 他 跟 她 說 了 什 麼 令 人 驚 訝 的 新 鮮 事 ， 她 對 自 己 也 是 對 他 宣 布 ：﹁這 是 蓄 意 的

﹁是 的。﹂她 細 心 建 構 起 來 的 故 事 無 法 吸 取 這 份 資 訊， 所 以 傑 德 諾 做 了 她 能 力 所 及 最 實 際

﹁否 認﹂有 時 可 以 非 的 事 情 ： 忽 略 它。﹁我 把 它 推 出 我 的 腦 海 之 外， 彷 彿 不 曾 發 生。﹂ — 常靈活。

大 約 在 第 二 十 層， 傑 德 諾 開 始 與 上 樓 的 消 防 員 錯 身 而 過。 再 次 地， 群 眾 的 本 能 是 慷

慨 的。﹁我 記 得 自 己 在 想， 消 防 員 看 來 好 疲 憊， 我 真 希 望 有 瓶 水 可 以 給 他 們 喝。﹂疏 散 的

人 們 一 直 靠 邊 站 立， 好 給 消 防 員 更 多 空 間， 可 是 消 防 員 催 促 他 們 繼 續 往 下 走， 要 他 們 別 停、別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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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還有沒有人

﹂在 看

下 樓 時 的 某 些 聲 響 清 晰 地 留 在 傑 德 諾 的 記 憶 裡。 有 兩 個 男 人， 可 能 是 消 防 員， 從 她 下 方 上 來。 他 們 在 每 層 樓 停 下 並 高 喊 ：﹁有 沒 有 人 需 要 幫 忙

它們能保護我 —

就 像 傑 德 諾 在 一 九 九 三 年 炸 彈 事 件 後 從 電 梯 走 出 來， 預 期 自 己 會 看 到 正 常 生 活 依 舊

作 移 動 著 ， 這 是 極 端 情 境 裡 常 見 的 扭 曲 現 象 。 接 著 她 往 外 一 看 ， 不 禁 倒 抽 一 口氣 。

她 終 於 到 了 地 面， 心 底 湧 上 一 股 快 樂 的 感 覺。 環 顧 四 周， 她 看 到 消 防 員 與 其 他 人 以 慢 動

傑 德 諾 離 開 辦 公 隔 間 後， 大 約 過 了 一 個 小 時， 她 終 於 走 入 世 貿 中 心 大 廳 的 光 線 裡。

紅衣女郎

們、免於陷入同樣的情境。

多 年 的 治 療 才 能 修 復。 可 是， 就 像 多 數 災 難 行 為， 它 們 也 可 能 有 幫 助

節 會 一 直 留 在 我 們 的 餘 生， 好 似 意 識 的 傷 疤。 它 們 可 能 引 發 心 神 耗 弱 的 問 題， 可 能 需 要

若 要 在 大 腦 裡 留 下 印 記， 沒 有 東 西 比 恐 懼 的 效 力 更 高。 生 死 攸 關 事 件 裡 的 某 些 細

在還能聽見，纏繞我好久好久。﹂

來， 漸 行 漸 遠。 她 不 知 道 他 們 最 後 的 遭 遇 為 何。﹁他 們 的 聲 音 一 直 留 在 我 的 腦 海， 直 到 現

到 他 們 的 前 幾 分 鐘， 她 就 先 聽 到 他 們 的 聲 音， 接 著 錯 身， 然 後 聽 到 他 們 的 聲 音 從 上 方 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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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llusion of centrality

淡 然 地 繼 續 熙 熙 攘 攘 的 狀 況 一 樣， 這 種 認 為 困 境 僅 限 於 自 身 周 邊 的 強 大 推 定， 心 理 學 家 將之稱為﹁中心性的錯覺﹂︵

當 你 受 到 創 傷， 心 智 會 告 訴 你， 這 是 非 常 區 域 性 的 問 題， 這 只 是 你 的 小 世 界， 外 面

的 一 切 依 然 安 好。 心 智 無 法 承 擔 一 切 都 很 糟 的 事 實， 我 在 七 十 三 樓 聽 到 的 聲 響 告 訴

我， 狀 況 不 妙 ； 大 樓 搖 晃 的 感 覺 告 訴 我， 狀 況 不 妙。 我 在 四 十 四 樓 時 發 生 的 爆 炸 ：

不 妙 ； 在 較 低 樓 層 時 聞 到 的 碎 礫 氣 味 ： 不 妙。 但 在 每 個 時 刻， 我 都 把 它 看 成 當 下 的 小世界，其他東西都不存在。

可 是 在 九 一 一， 當 傑 德 諾 向 世 貿 中 心 大 廳 窗 外 眺 望， 就 再 也 無 法 置 若 罔 聞。 仔 細 注

意 接 下 來 發 生 的 事 ： 當 她 走 向 前 門， 盯 著 廣 場 上 躺 臥 不 動 的 屍 體， 展 現 了 人 類 心 智 如 何 處理壓倒性的危難：

我 放 慢 腳 步， 因 為 我 開 始 明 白 自 己 看 到 的 不 只 是 斷 垣 碎 礫。 我 的 心 智 說，﹁這 個 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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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不 對。﹂那 是 頭 一 件 事， 接 著，﹁那 個 形 狀 不 對。﹂我 在 心 裡 一 次 次 反 覆，﹁形 狀 不

對。﹂試圖把那個資訊擋在外面。我的眼睛不允許瞭解，我承受不起。所以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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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不，不可能的。﹂然後當我終於瞭解到錯誤顏色、錯誤形狀的意思時，才領

︶ 就像逃逸一樣尋常。可是，那也 freezing

悟到自己看到的是屍體。我就在那時僵住不動。

在人類碰上災難的常見反應裡，﹁僵住不動﹂︵

是 值 得 玩 味 的 複 雜 反 應。 那 表 示， 幾 個 世 紀 以 來， 成 千 上 萬 的 人 因 此 而 死。 然 而， 傑 德 諾卻遇上個人的救星。

就 在 那 時， 有 個 女 人︵陌生人︶出 現 在 傑 德 諾 身 旁， 勾 起 她 的 手 臂。 女 人 說 ：﹁我 們 要

逃出去。﹂傑德諾看著女人的手臂。她仍記得女人的深沈膚色，與自己相似，也記得對方

襯衫的 紅 袖子。就 在 那 時， 傑 德 諾完 全 失 去 了 視覺。﹁因為 煙 霧嗎？﹂我 問 她。﹁不 不 不， 那裡沒有煙霧，但我什麼也看不見。﹂

傑 德 諾 在 那 刻 暫 時 失 去 視 覺。 她 現 在 形 容 這 個 奇 特 事 件 時， 態 度 是 一 板 一 眼 的。

她 說， 這 件 事 發 生 時， 她 並 不 害 怕， 只 是 麻 木 無 感。 她 依 賴 聽 覺 — 而這位紅衣女郎開 始 將 她 往 門 口 拉 去。 她 們 一 邊 走 路， 而 女 人 不 停 說 話， 她 說 的 話， 傑 德 諾 一 個 字 也 不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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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 說 的 話 我 全 都 沒 聽 進 去， 真 是 滑 稽。 但 她 就 是 說 個 不 停， 嘴 巴 一 直 沒 閉 上。﹂當

兩 人 走 到 外 面， 傑 德 諾 的 確 聽 到 她 說，﹁看 吧， 我 們 辦 到 了。﹂傑 德 諾 記 得 自 己 回 答 ：

﹁是啊，我們到外面來了。﹂但事實上她什麼都看不見，她一直沒看到那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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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在 那 刻， 傑 德 諾 聽 到 新 的 聲 音， 就 在 附 近 轟 隆 作 響。 早 上 九 點 五 十 九 分， 她 想，

﹁這 是 另 一 架 飛 機。﹂三 種 念 頭 快 速 依 序 穿 越 她 的 腦 海，﹁飛 機、 戰 爭、 有 大 樓 往 下 倒

︶ 。她衝出門口，再也沒看到紅衣女郎。 Borders bookstore

了。﹂她尖叫起來︵若不是真的大聲尖叫，就是在腦海裡尖叫，她不記得是哪種︶ — ﹁趕快跑 ﹂就在 她 再 次 需 要 視 力 的 時 候， 視 覺 又 恢 復 了。 這 一 次 無 法 否 認 了， 她 轉 身 看 到 五 號 世 貿 大 樓 的旋轉門，右邊是邊界書店︵

濃 密 灰 色 物 質 竄 進 她 的 口 鼻 與 耳 朵。 她 把 手 伸 進 嘴 裡 要 挖 出 碎 礫， 可 是 更 多 碎 礫 隨 即 湧

靜 的 空 白。 等 她 明 白 自 己 還 活 著 時， 馬 上 意 識 到 自 己 無 法 呼 吸。 二 號 大 樓 崩 塌 而 產 生 的

巨 大 的 崩 塌 聲 響 後 是 全 然 的 安 靜。 傑 德 諾 當 時 以 為 自 己 死 了， 也 許 是 因 為 那 種 寂

像衝向地面的火車那般崩塌下來時，那股力量將她掠倒在地。

記得自己在想，﹃這回我跑不過了，太遲了，我跑得不夠快。﹄﹂就在另一座大樓︵二號大樓︶

﹁我 只 記 得 聲 音 在 我 後 面 愈 來 愈 大， 感 覺 有 強 風 吹 來， 狂 風 直 接 穿 過 身 體 的 時 候， 我

！

都花那麼多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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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我一直試著恢復呼吸，但就是無能為力。噢我的天，真是恐怖極了。﹂

為什麼還逃不出去

？

頃 刻 之 間， 她 因 為 層 層 疊 疊 的 灰 燼 而 嗆 咽， 當 初 在 四 十 四 樓 感 到 的 怒 意 再 度 竄 起。

我幾乎辦到了

！

這次不只是怒意，而是狂怒，不再針對自己而是指向上帝：

我 當 時 在 想 ：﹁我 都 到 外 面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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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延遲 Delay

夫了 過我 的上帝

我就是不懂

啊

全能

﹂而這種怒意、這股排山倒海來的憤怒令我說：﹁祢為什麼不放

我 一 九 九 三 年 在 場， 我 現 在 在 這 裡， 差 點 就 逃 出 去， 現 在 又 這 樣

﹂

！

得到他的雙手顫抖，可是她一直沒看到他的臉。

說 自 己 的 眼 睛 在 灼 燒， 他 同 時 也 跟 她 說 ：﹁別 擔 心， 別 擔 心

我們會出去的。﹂傑德諾看

他 要 破 牆 救 他 們 出 來。 她 挪 動 身 子， 卻 絆 到 碎 礫 摔 在 旁 人 身 上， 那 是 個 警 察。 他 大 叫 著

鼻 子 擤 清。 她 的 視 線 無 法 穿 透 那 些 塵 灰， 但 她 聽 到 有 聲 音 要 她 移 身 讓 開。 是 個 消 防 員，

灰 燼 開 始 平 息 落 定， 傑 德 諾 終 於 能 把 嘴 巴 清 乾 淨。 她 倚 在 牆 上， 試 著 拭 淨 眼 鏡、 將

！

！

﹂他們照做，他們走進 ！

﹁否認﹂帶來的錯誤期待讓她分神、使她慢下腳步，但同時也讓她平靜、促使她繼續移動。

的 事， 卻 被 逼 得 全 部 放 棄。 她 的 大 腦 試 著 理 解 這 一 切， 讓 她 幾 次 進 出 憤 怒 發 作 的 狀 態。

傑 德 諾這 一 路 走 得 很 漫 長 ， 從 七 十 三 樓 到 地 面 ， 她 至 少 發 明 了 三 種 版 本 來 解 釋 發 生

於出事的念頭完全不見了，消失了！我再也沒有感覺，就像在做白日夢。﹂

邊 界 書 店， 穿 過 維 西 路 與 教 堂 路 轉 角 上 的 那 扇 門。 傑 德 諾 注 意 到， 書 本 仍 在 書 架 上。﹁對

了 傷 也 一 樣。 接 著 她 聽 到 有 人 說 ：﹁我 找 到 出 口 了， 大 家 手 牽 手

到 了 那 時， 她 的 怒 氣 再 次 消 失， 變 得 非 常 安 靜。 警 察 在 場 是 有 幫 助 的， 即 使 警 察 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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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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