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走在獸徑之外 — 讀何曼莊《大動物園》 在《大動物園》中,何曼莊展現了她對人文與自然的同等關懷,她的創作方式是 文學的,帶著說故事的氣息,讓沉重的議題也顯得輕盈,也許她本就不想以動物 權的角度去批判或評價動物園,而是盡可能地提供讀者不同的思考路徑來檢視 「動物園」作為一個當代的文化現象。 在輻射狀的寫作輪廓裡,何曼莊走遍了世界各個城市的動物園,並將書寫的觸角 擴及歷史、自然史、動物權及人文藝術,她所爬梳的動物園是一本博物誌,是一 個眾人的記憶載體,動物園以多變的方式參與了我們每一個人與動物的生活史。 動物是人類最早開始了解的事物之一,我們彼此競爭、共生。雖然在當代的理解 之中,人也是動物,理當是屬於自然的一部分,但當我們說出「動物」和「自然」 這些詞的時候,在潛意識中也就把人類自己從中給排除了。 這些身在城市裏的動物園,就是人與自然最前線的交界之一。但這樣的交界卻是 人工的,人藉由動物園的形式來切斷自己與古老自然的聯繫;來劃清人與「非人」 的界線,甚至進一步塑造「人性」與「獸性」的區別,不斷告訴自己: 「人是人, 動物是動物,我們生來不同。」建立在這種觀賞者與被觀賞者的互動之中,動物 園不斷地強化出人類自身的優越心理,動物園,不只混淆了人類看待自身的方式, 更矛盾了人與動物的關係。 來看看我們是多麼喜愛動物,Line 的熊大、Hello Kitty、Disney 的卡通,寶可夢 的皮卡丘,電影《我家買了動物園》、《動物方城市》和《馬達加斯加》。動物園 時常與我們快樂的童年記憶聯想在一起,孩子總是對動物好奇。 然而,動物園卻又以它的形式本身諷刺著人類,不斷提醒我們是如何殘忍,提醒 著我們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劃分「人」與「自然」。在上個世紀新帝國主義的瘋 狂之下,1907 年歐洲人將非洲原住民關進「人類動物園」,儘管現在我們以此為 恥,但在當代資本主義不斷強化人類能征服一切的信心時,這樣的分化心理和矛 盾卻從未減少。 「我經常走在往動物園的路上,這讓自我辯證成為一種常態。到了最後我經常還 是沒有答案,但我相信這個世界的正解不只一個,而找到正解也許不是最重要的 事情,重要的是維持清醒,捍衛思考不被激昂的感情左右,不被那廉價的同情與 自傷牽絆,不再因為遠方長頸鹿的死而遷怒,有些事情現在可以馬上就做到,比 方說:動身前去探望一隻離家最近的活長頸鹿,或是任何一名你喜歡的動物—包 括人類。」—《大動物園》
後記: 讀這本《大動物園》的前後,我去了動物園,大雨之下,遊客和動物都少,我撐 著傘注視著一隻來回踱步的網紋長頸鹿,在距離非洲安哥拉一萬多公里以外的臺 北,能見到這樣一隻美麗動物,有點超現實的錯覺,心裡很是激動,近乎痴迷。 我靜靜看著,這些身軀龐大的動物走路時特別安靜優雅。一旁年幼的長頸鹿眼神 焦慮,在挑高的鋼棚下來回踱步,我不太確定那是否是野生動物受到空間限制時 的固著行為,或只是單純的來回散步。 長頸鹿來回踱步的畫面,始終一直固著在我的心裡,在那之後我又去了動物園好 幾次,那些離開獸徑,從異國走進我的城市的動物們,一次又一次觸動了我的心, 以及心中關於動物園的矛盾心理,也許這些矛盾一如作者的自我辯證一樣,答案 無所謂,只要我們仍在思考。 延伸閱讀: 《動物園的生死告白》阿部弘士 《臺北市立動物園百年史》徐聖凱 《Encyclopedia of Animal Rights and Animal Welfare》Marc Meko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