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2019.V-STUD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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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1 9 • T K UA• E A 4 • V - S T U D I O 擬建築工作室 指導老師:黃昱豪 程雪 江偉龍 牟天一 詹子玄 陳昀辰 黃奕恩 孔維澤 黃國瑞 林曉儷 黃左安




﹁哈哈哈不重要啦反正時間不多了!總之我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寫一首,或是幾 首曲子…﹂

﹁不對,是我們正式邀請你來當我們的吉他手!﹂佳樹泣不成聲的打斷秀人, 握住了他的手。

﹁也只能同意了。﹂利三嘴上說不情願,去一旁偷偷擦乾眼淚,推出佳樹的鼓 組。

﹁那…﹂ ﹁練團囉!﹂

我們要做的不是找出解答,而是透過音樂提出問題,提出不一樣的觀點,讓更 多人了解,因為我們不是重點,群眾們才是改變世界的行動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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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ITHOUT YOU

﹁……你們看看新宿城的人們蒼白的皮膚,在那病態的顏色之下,長期沒有接

收紫外線的骨骼也開始產生變異,這明顯是一種退化。太陽輻射縱然容易誘導突變

,而突變多半會導致細胞的癌化,但另外一方面,這樣的突變也是引導人類進化的

動力。每一次的地磁翻轉總會對應到生物演化大躍進,我認為不是巧合。或許與輻

射共處是對於自身,對於個體極為有害的事情,但卻也是有利於人類群體的。我一

直對於人類進化保有樂觀的期待吧,相比於其他生命,人類僅是如新生兒般的物種

,在真正的末世來臨之時所稱為人類的物種已與現在的我們相距甚遠,那為了能讓 人類能走到那樣的地步,怎麼能錯過這次的地磁翻轉的機會呢?﹂

秀人起身脫下上衣,蒼白的皮膚上盤踞著紫色奇異的條狀突起,但那個紫並不

帶著血氣,陰沉沉的毫無脈動,利三直接聯想到了死亡,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我所預期的啦!那天被你們遇到的遊行我就是其中之一,成天這樣被太

陽輻射侵犯不這樣才怪。那天早晨也是很抱歉,可能是這些舊疾復發吧我去了趟醫 院才來不及叫你們。﹂ ﹁我們那不算甚麼,我只問你,你還剩多久?﹂

總是少根筋的利三也看的出來,發生在秀人瘦小的身體上的突變不是良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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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秀人舔舔嘴角,但卻是下腹又挨了一拳。這時工頭聞亂走了過 來,佳樹只好將氣憤的利三拖往牆角。

經過那晚佳樹和利三早上仍前往新宿城打零工,只是都遇不到秀人,利三一直

預告要打死他,只是佳樹沒料到那一拳看來是真的。像是被出賣一般,利三懂秀人

對於太陽輻射獨特的見解,但他氣的是他將這樣的想法強加在他和佳樹身上。

這個時代的確沒什麼未來,大家都像地鼠一般躲躲藏藏,在自然的淫威下尊嚴

盡失,他知道窩囊到了極點,但還是想活著,苟延殘喘也好,只要有一口氣在,或

許在苟延的盡頭,還等的到地磁翻轉完成,人類重新被磁場保護的一天。

一旁的佳樹僅呆呆的站著,利三不知道,在那天早晨的慌亂中,剛起床的佳樹

並沒有摀住雙眼,來自太陽的輻射及高能質子進入了佳樹水晶體,直接到達了後方

的視神經與之產生作用,先是劇烈的閃光,畫面開始模糊,幾秒後光暈開始消散,

畫面開始被黑白條紋佔據,由疏到密,開始扭曲,旋轉,時而對上心跳的節拍,時

而加速,如同前一晚他打出酣暢淋漓的鼓點。好像慢慢抓到了這個幻覺的節奏,或

許能譜出一首前所未聞的樂句,佳樹也訝異到自己竟然能如此的冷靜,可能在這樣

的幻覺背後,他也看到了人類的未來,他相信這也是秀人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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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ROSE OF PAIN

臉上暖暖的,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眼皮透進血流產生的紅色光暈,利三警覺 性的摀住雙眼,將同樣掛在陽台的佳樹拖進室內。 ﹁完了,佳樹我們完了!﹂

時間顯示他們在太陽粒子下曝曬了快四個小時,昨夜的一切喜悲瞬間消散,只

剩下留在臉頰上辣辣的不安。沒人知道太陽輻射產生的病變有多麼立即,只記得每

天日出之時來自中央的巨大廣播聲響﹁日光注意!日光注意!﹂,以及周圍一個個

凋零的生命,還有那天在街上遇到的那隻大魚,血流般的雙眼。恐懼如同地雷般, 在被太陽照射到肌膚之時埋下,引爆之時即死亡。

瑟瑟發抖的利三及佳樹這才想起,昨晚同行的秀人呢?

還來不及阻止,利三一拳揮在秀人消瘦的臉上,刺刺的、辣辣的,如同那天的

過曝的陽光,也足以擦破秀人的嘴角,鮮血一滴滴地落在新宿城新建區潔白的地板 上,事隔幾日的相逢,又是這般唐突。

﹁你明明可以叫醒我們的!﹂利三忿忿的說,拳頭一邊繼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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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人擦擦嘴,抓起黃色的吉他胡亂的彈奏,直到三人都被酒精拉進了深層的睡 眠,不過誰也忘了是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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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戶前幾天才因為皮膚病變死掉,我把他的陽台轉過來用吧!﹂利三解釋 到。 ﹁唉……﹂縱使習以為常還是令人嘆息。

﹁我們還有未來嗎?﹂佳樹轉轉痠痛的頸部,氣氛似乎也轉向了。

﹁有啦有啦…….﹂樂觀的利三想要將話題倒回光明,但一種無能為力隨著酒 精的揮發襲來,便僅剩沉默。

﹁我為何在這,為何被誕生到這個世界上,我想大概是為了尋找死亡的理由吧 !﹂不知過了多久秀人才說到。

﹁所以你現在找到甚麼理由了?﹂酒量不好的佳樹醉醺醺的跨坐在陽台上,手 上的鼓棒隨意敲打著手邊可及的突出物。

﹁大概是進化吧,人類的進化,這樣…就有未來…了吧…﹂秀人開始嘔吐,食 物的殘骸噴濺,伴隨樓下驚愕的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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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BORN TO BE FREE

﹁秀人?!﹂

一頭鮮紅在利三破舊的房間內格外顯眼,加上一把黃澄澄的電吉他掛在身上, 像是拼貼進來的一般。

﹁你踩的雙踏是我聽過最快的吧!才20出頭而以真的不簡單。﹂秀人淺淺的 笑道,不知道為何,這抹微笑像是來自久遠之前。 ﹁你的電吉他才是吧!不對啊,你不也差不多20左右。﹂

﹁你們別顧著自己聊,明明就是靠我的歌聲!﹂利三不能忍受被排除在外。 ﹁哈哈哈你是真的蠻能叫的,有到兩點LA吧!﹂ ﹁你明明之前對秀人充滿敵意的……﹂佳樹挖苦到。 ﹁哪有!!!﹂

就這樣三人一邊喝酒聊天一邊合奏,為了讓空間更寬敞,利三將各個方向的防 護層打開變成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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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便來悼念,悼念身旁一個個因為太陽輻射而罹癌、消失的人,也一併將對未來的

不安全部傾瀉,因為匱乏的資源已無法提供任何保障,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出門

之時拉緊防護衣的每個拉鍊,和祈禱,也因為如此夜晚的到來才那麼令人雀躍,甚 至狂喜。

淺草一帶由於缺乏大型空間以及離新宿、千代田等防輻射區不遠,在被判定舞

法防護後成了新東京都市計劃下的廢棄物堆放區,最多來自汽車等交通工具以及曾

經的無線通訊時代的遺構,這也吸引了城市難民的聚集,他們佔據低矮的公寓,在

外側覆蓋起一層新的表皮,日正當中他是生命安全的最後防線,日落之時這些開始 外翻,甚至互相搭接,成為每夜搖滾客的舞台。

不知從何開始,可能是2055年,ESP工廠的大火造成的大量吉他的零件

外流,也可能是存於心中的壓抑,如同今晚一般,此起彼落的聲響在日落後開始蔓

延整個街道,他們不一定互相認識,不過他們藉此知道在災難下他們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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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鼓聲讓佳樹終於清醒,心跳和鼓點的BPM開始加速、共振,這才發現

他正跟隨著窗外一段狂野卻又不失細膩的電吉他RIFF。明明同時進行,卻好似

一來一往,像是溝通一般,兩人在旋律間開始調和,利三也在這時扯開他高亢的嗓

音加入。起初各式樂器爭鳴的街區開始慢慢安靜下來,大家都在好奇吉他手到底是

誰,精準的指法,旋律卻完全自由,像是準備以久又像是即興,RIFF切換到

LICK毫不猶豫。如泣如訴的SOLO突然畫下句點,回到了最初始的重複段,

然而不像是結尾,反倒像是邀請街區的搭大夥一同即興,也忘了開始的是誰,只記

得大家一個個加進了不知名吉他手的即興重複段,此起彼落,堆疊變奏,皆源於重 金屬強烈的曲調,卻和諧的異常。

﹁你一定很好奇吧!那個吉他手﹂利三拍拍仍在忘我敲打的佳樹。 ﹁嗯?﹂佳樹停下了手腳,但似乎仍未回神。 ﹁走啦!﹂利三拉起佳樹往他房間走去。

也說不上來甚麼時候搖滾樂又成了生活在這座災難城市的年輕難民的信仰甚至

生活,他沒有徵兆,像是一瞬間的出現,然後爆炸,如同上個世紀中期的暴走族一

般,可能是因為這是最直接的發洩吧,奮力的敲擊、快速來回的刷弦、大聲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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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EEKEND

八成又是哪個傢伙將導線捅進自己改裝但屏蔽沒有做好音箱內,OVER

-

DRIVE的雜音大到將佳樹從床上震醒,這才發現從新宿城回來後,累的直接睡

著了,所幸時鐘顯示才11點,他揉揉眼睛,推開床戶及外側的防護罩,說是遲那 時快……

﹁快聽這段RIFF。﹂利三從窗戶爬了進來 ﹁誒誒!不要那麼自然的進來,我才剛睡醒……﹂ ﹁先不管那麼多,真的有點扯啦!﹂

﹁唉……﹂好像早上工作時又拉到,佳樹轉轉脖子,戴上白色的護頸,利三已

經將他的鼓組推到床邊。

鼕 鼕 鼕 鼕 鼕 鼕 鼕 鼕 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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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遊行隊伍擋住他們倆的去路,沉思中的佳樹一時閃避不及,瞬間鎖死的車 輪開始打滑,整輛車體橫在利三面前才停止。

﹁真漂亮的甩尾,你以為你是AKIRA的金田喔?﹂多嘴的利三不會放過這 個損人的機會。

殘破的街道被落日撒成一片焦紅,伴隨古怪的童謠此起彼落,顯得格外詭異,

帶著奇異面具、僅穿著丁字褲的人們跟著前方道士的節奏,將巨大的魚型道具慢慢

舉起,從原本匍匐的姿態慢慢站立,不知從哪的開始長出了四肢,像是正在進化一

般,血紅的夕陽映在碩大的死魚眼上,彷彿要蒸乾最後的水分一般,但牠仍奮力的

驅動四肢,吃力而堅毅的爬行。儘管只是巨型道具,還是看的佳樹心理發寒。

﹁快走吧!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的好。﹂說完利三便踩下油門,佳樹重新挑整

好失速打滑的車身趕緊跟了上去,畢竟晚上才要開始,時間可不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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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 魚兒啊 魚兒先生 普天之下沒有像你這般愚鈍 地上的陽光不適合你脆弱的身體

喂 喂 地鼠啊 地鼠先生 既然你那麼聰明善於躲藏 那看誰才能永垂不朽 別得意 勝敗還未斷定

喂 喂 魚兒啊 自不量力 無論如何我已勝利 先躲進舒服得巢穴讓我打個瞌睡吧 呼 呼 睡飽了再說吧

不得了 不得了 巢穴崩塌了 陽光穿透如豆的雙眼 尖叫吧 地鼠先生 剛才的自信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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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KURENAI

對於自從初中畢業後就開始四處打零工的佳樹而言,新宿城的工作內容並沒有

差太多,只是有那麼一點的不一樣,可能是新材料的關係吧,的確,用那一條條的

細絲構成新的空間是前所未聞的,還是因為秀人的一席話呢?出城後的佳樹和利三

跨上摩托車,駛入落日之時的地表返家,而秀人在稍早時說了句還有事就消失在護 城林中,﹁還真的是幽靈!﹂記得利三當時的碎嘴。

東京地表大多道路都因為曝曬量極高的關係,在2052年已被官方廢止,加

上一個個區域都如新宿城一般堡壘化,內部通常都包含了一切民生所需,如果沒特

別需要一般不會離開城內,而曾經的首都高速公路被改建為能防輻射的管狀通道, 和地鐵空間一併成了連接著一座座城池的命脈。

地表原先的道路幾乎成了法外之地,除了幾條主要的幹道大多都被輻射難民佔

據,皇居以東是東京都內最大的難民區,有別於政府興建的防護區,他們隨意的搭

建,只要能免於輻射穿透威脅即可,並沒有規章條例約束,而佳樹和利三皆住在淺 草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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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樹和利三同時甩開耳機,八成是太陽射線又洩漏進來,廣播同時響起…

﹁6級警戒,6級警戒,請全體人員至地下層避難!X﹂

慌亂之時才發現那紅頭髮的男子正在不遠處的另一台擴大機望向挑高的天花板 ,仍戴著耳機的他在一陣慌亂中如靜止一般。 ﹁喂!快走吧﹂佳樹對他大喊。

﹁如果沒有一條嘗試爬上岸的魚,那就不會有然後了。﹂只聽見他喃喃自語。

﹁神經病…﹂

利三丟下一句便上前把紅髮男子一同拖往地下室,可能是同為樂迷的好感,但

利三是不會承認的。他也就這樣任由他們半推半就的一起到了地下室,只是眼神從

一職飄向屋頂的方向,而在一旁的佳樹,似乎發現到他乍看無神的目光其實正對焦 在大家都久違的藍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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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播放站的真空管擴大機能忠實還原上個世紀的重金屬樂,佳樹與他地下樂

團的朋友們時常趁大清早沒人的時候來,尤其最近東京都廳宣布將在年底舉辦音樂

節,到處駐唱的他們想抓緊時機一舉成名,便常在夜間營建工程結束小歇後,趕來

播放站大量的搜尋靈感,不過說是一個樂團,自從上個吉他手因鬥毆被捕後,便一 直找不到新的人選。

﹁I WAS MADE FOR LOVIN' YOU很爽嘛,也簡單。﹂ 直腸子的利三就喜歡KISS這種硬派的調調。

﹁聽點我們日本的吧,你這個主唱英文發音又不標準,讓我們從頭來。﹂

佳樹拿起X JAPAN的第一張專輯BLUE BLOOD甩了甩。

從第一首PROLOGUE到ROSE OF PAIN他們幾乎甩著頭聽著,

在最後一首UN-FINISHED要結束之時,一陣雜訊由小漸強

﹁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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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BLUE BLOOD

﹁我覺得一定是幽靈啦!紅色頭髮的那種,不然這種鬼天氣連防護衣都不穿… …﹂穿著防護衣一邊鬼話連篇的利三顯得格外滑稽。 ﹁閉嘴,﹂佳樹指指左前方。 ﹁他進去播放站了。﹂

﹁看來是同路人嘛,我到看看這個年代的幽靈品味如何?不知道跟他的頭髮一 不一樣……﹂ ﹁閉嘴!﹂

對比久違的日光,播放站涼爽的異常,也或許是為了抄近路,他們在防護衣中

悶壞了。東京都內所有大型空間皆被防輻射的遮罩所保護,空調也是全年無休的放

送,透過太陽質子發電意外地解決電力的問題,這看來是輻射災難夾帶唯一的好處 吧。

﹁竟然是METAL區,跟我們一樣嘛!﹂ ﹁算了別跟了,難得都沒人不用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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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EAR LOSER

2025地磁翻轉開始成為不亞於海平面上升的全球災難議題,2050年,

地磁北極已偏移到了北緯約50度的位置,而磁場已漸弱至原先的30%,往後開

始近兩百年的時間地球將失去磁場的保護,2051年突如其來的極端太陽質子風

暴,癱瘓了全球網路及金融,以及大半有關電力的基礎設施,同時也宣告新的時代

已來臨,曾經的日光不再和煦,成了新的災厄,從人類的文明到細胞皆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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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KYO very

H O T

黃左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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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KYO very

H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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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國宅地下的討論場,我依唱著那首歌,當然,是唱著未完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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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河,流浪吧!沿著河,成長吧!繞一個圈,回到原點,你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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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我,有何不同,如同雨水,上一滴雨水,跟這一滴雨水,有何不同?﹂

於是最後,我看見流浪的終點,正是流浪的起點。

﹁繞了一個圈,我又有何不同?﹂

於是我終於明白世界的變化,讓我們每個人都成了遊牧民族,世界在變,我們

也在變,如同每滴雨水,我們每一刻都不一樣,卻也都一樣。又如同河流,持續不

斷地流著,可是他仍在那裏,並未流失,他總是保持著原初的樣子,然而又時時更 新,沒有一瞬的停滯,我體驗到,自己也是一條河。

也許這不是正確答案,但對我來說,它是最好的答案了。

於是,﹁我﹂在﹁我﹂找到了﹁我﹂。

最後我回到了地面上繼續流浪,繼續在城市中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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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圖尋找著光的來源。

在崎嶇顛簸之中,你終於找到了那道光。在找光的過程中,你會看到很多個自

己,在假我與真我之間,你開始懷疑自己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這是一個﹁我﹂的博 物館,他展示了只有我才能見到的,﹁我﹂的每一個角落。

一直以來,我以為這個大家爭著前往的地方,會是個富麗堂皇的宮殿,然而他

給我的只是﹁黑﹂、﹁空﹂、﹁靜﹂,還有﹁我﹂。在﹁我﹂這個象徵著流浪成就

的空間中,我望著往上數公尺的地面層,那裡有一個小洞透著光,我不發一語,靜 靜的待了一個下午,感受﹁我﹂的每一個角落。

離開了我的博物館,坐上船,我往上抬頭,看見了﹁我﹂的起始點,動力伐開 始將水引入向上,我抬頭看見了剛剛見過的那片天空。

﹁沿著河,流浪吧!沿著河,成長吧!繞一個圈,回到原點,你會發現……﹂

我哼唱著,漸漸地,我譜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答案。

﹁沿著河,流浪吧!沿著河,成長吧!繞一個圈,回到原點,你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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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遇到的是每一階的高度寬度深度都不同的樓梯,一個不好走的階梯,人開

始專心,開始忘記外面的世界,專心在這個空間當中,越往下走,外面的世界也漸 漸消失了。

接下來階梯的節奏越來越穩定了,漸漸的開始打開了感官知覺。每往下一階,

我便多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寂靜,這裡與外面的喧囂形成最強烈的對比,每往下一階

,我便多聽見了自己從未聽過的﹁我﹂的聲音,我開始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呼

吸的聲音、指頭相互摩擦的聲音、撥髮的聲音、眨眼的聲音、心臟跳動的聲音……

這裡好安靜,這是我一輩子沒感受過的寂靜,在微弱的光線中,開始聽到了水聲, 嗅到了漸濃的水氣。

然後來到的是一個水從上洩下的空間,沿著沖下來的水往上看,你會看到外面 的天空,感受光、天色、感受時間,感受自己與外面的脫離。

接著雙腳踏過了這池雨水,進入了一個幾乎看不見光的隧道,寬度高度都漸漸

變的狹窄,一開始在黑暗中你會透過手跟腳的觸覺帶領你前進,漸漸的你會感覺到 全身都在壓低姿態,感受到自己的全身。

隧道的盡頭,是一個充滿鏡面柱子的空間,滲透著被反射了無數次的光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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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划著划著,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我從未看過的道路,我直覺的划了過去那條道路 ,很快的,我划到了路的盡頭。

那原本是一座在城市菜園中的紅磚涼亭,材料來源正是因為雨水而滋潤出的紅

土,它上方的藤蔓被雨水滑開,我看見了﹁我﹂的入口,原本這一座座不起眼的涼 亭,也重新被定義為我在城市中流浪的新地標。

﹁喀……喀……﹂我聽見了機械傳動的聲音,然後水位開始下降,原來傳說中 的流浪場域︱﹁我﹂在地底下!

水位下降後,船被運送到下一階,也確保這個空間即使有下一個人來了,他也

無法再進入,但這時候人還沒有完全的進入這個空間,還沒有跟外面的世界脫離, 他還聽的到外面的聲音,感受的到外面的植物、外面透進來的光。

水位停止下降後,我驚嘆著的下了船,下了船會看到在這地洞中,牆面上的凹 凸紋路,這展現了這時代對於古典雕刻的美感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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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可以前往傳說中流浪者的終點,那個空間叫做﹁我﹂,那裏能徹底的遠離這個世

界的喧囂。而抵達的方式據說要等雨累積到了一個量,通往﹁我﹂的道路,才會慢 慢的在城河內浮現。

今年又是哪一天,通往﹁我﹂的路會開啟呢?

宜蘭平均每年約有兩百五十天在下雨,每年的四、五月更是梅雨與西北雨不停 交替的季節,通常傳說中的流浪場域︱﹁我﹂會在五月被開啟。

﹁轟︱︱︱︱﹂看來是今年的第一場西北雨要來了。

﹁快!﹂浪者們瞄了一眼天空,划著船,往同一個方向去了。

很快的,我們到達了國宅旁,這裡就是通往﹁我﹂的其中一個入口。

﹁嘩啦嘩啦……﹂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路漸漸浮現了,我的雙手拿著船槳拼命的往前划,而這個季節的雨滴總是下的

又狠又急,我的雙手不停的被雨水拍打,眼眶都進了雨水,然而我的眼裡充滿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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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護城河×流浪終點︱﹁我﹂

我們總是在城河外流浪,而單一圈的護城河,也漸漸地不足以提供人們,沿著

河流浪去更多更遠的地方,宜蘭的水道系統又有了變化,目前已經開發到了第三環 ,而第一環水道,就是過去舊有的護城河,也是國宅旁的河道。

而城河內是這個城市的菜園,也是唯一沒有陸上交通工具的區域,原始的建築

依舊在那,植物長滿了屋頂、牆面以及室內,彷彿就像一個個的水泥溫室。

這裡的人,喜歡划著船,沿著河道流浪,以沉思這一種尋找答案的方式,在城 市中學習成長,但當水漸漸退去了,河裡的一些

N R E T T A P

讓船無法再前進,

他們就會被迫停止流浪,不認識的人們可能就會,被迫在同一個地方停駐。這些

同時會成為流浪者休息交流的地方,當雨來了,他們又會分開各自

N R E T T A P 流浪。

我們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個地方停下來﹂,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繼

續前進﹂,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停留會遇到什麼人、會遇到什麼河下的空間。

我們總是在城河外流浪,受盡了這個世界的喧囂,而一年通常有這麼一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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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我們,不那麼計較分秒,我們的時間單位不再是時、分、秒,而是 光的移動距離。

而從雨水池透進的光線以及水滴,我們除了可以感知道時間、也可以感知到氣

候。晴空時,天色會由藍轉白,再由白轉紫轉橘;雨天時,我們會聽見雨滴不斷滴 落的聲響。

而在討論場域最有趣的是,討論的人們,會追隨著光的移動軌跡,默默地移動

,地下空間彷彿存在著一道道隱形的時間切片,我們表面上看起來像追著光,其實

不然,我們是追著雨水,因為光經過雨水池後,折射下來波光粼粼的光線,總給人 一種被水懷抱的踏實感。

這是一個我們喜歡在雨水中談天說地的時代。

而這些被侵蝕過的岩石上有著雨水的痕跡,我們著迷於這種大自然的圖騰,因

為它是雨水的象徵,也是雨水的歷史,他有著繽紛的色彩以及迷人的的秩序,這些 顏色就像是雨水不同的表情,而一層層的秩序就像是雨水的年輪。

於是這個時代的我們開始追求這樣的流體藝術,這樣的紋理、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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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地下×討論場

而在國宅地下的空間,是這個時代下,人們最重要的精神場所︱︱討論場,我

們已經將討論視為一種信仰,如同於我們每天的儀式。我們習慣早上起床,到一樓

餐廳用完餐後,就到浴場先洗個澡,讓身體乾淨之後,穿著浴袍,才進入地下的討 論場,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神聖的空間。

地下的討論場有三個出入口,主要入口在西側的護城河上,走進這道長長的階

梯前,你必須先將鞋子脫下,將雙腳浸泡在一個小池子裡,然後才走進階梯。你會

發現,光從直射,漸漸地轉變為,透過水折射到我們的每一寸肌膚,這也象徵著我

們走進了我們的恩賜︱︱雨水,在這長長的階梯中,我們不會討論,我們選擇沉思

,因為在與他人進行一場哲學思辨前,我們必須先找到自己的聲音。

隨著前進的腳步,漸漸地我們會聽到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然後聽見人們討論

的聲音從模糊漸漸轉變為清晰。這些聲音在這個空間中不斷的迴繞,是如此地美妙 ,如此地滂沱。

討論場從早上的八點開始,會有陽光從東邊灑落,正午十二點,陽光會灑落在 地下中心的泡腳池,下午五點,陽光則從西側漸漸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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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籃球場×生活場所

當年宜蘭的在地建築師研究了許多希臘三哲人的畫作,從當中找到了適合哲學

討論的空間元素,並重新組構出了廣場。他將國小中庭裡原本三個籃球場大的空間 ,變成了適合居民哲學思辨以及生活的場所。

建築師利用拱門帶出了討論的核心空間,並利用拱門以及水的關係創造出了軸

線,在這條軸線上的末端是浴場,室內的浴場延伸到了室外的浴場,然後是一個下

凹的池子,收集雨水後,人們喜歡坐在中庭讓腳泡著雨水、聊著天,軸線的另一端 是宜蘭護城河,我們可以沿著河岸,悠閒的釣魚、划船。

而這個廣場的橫向軸線,同時也是我們飲食的軸線,我們可以種植蔬菜、可以 一起煮三餐,可以聚餐。

整個社區如同一家人,中庭成了我們的客廳、廚房、浴室,所有共同生活的場 所,只有到了睡覺時間,我們才會回到我們各自的房間。

這是一個我們喜歡在生活中談天說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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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年幼時,常在國宅的討論場,聽著一個老爺爺唱著童謠:﹁沿著河,流浪

吧!沿著河,成長吧!繞一個圈,回到原點,你會發現……﹂然而,他從未將這首 歌曲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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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宜蘭人自古就不喜歡高樓大廈,也不喜歡暴力剷平舊有建築。我們喜歡

蘭陽平原上的這道天際線,為了守護這道天際線,在需要再開發的時代,我們宜蘭 人選擇了向下擴建。﹂父親點點頭接著說。

﹁所以說女兒呀,身為一個宜蘭人,要好好的享受這個城市,享受這個城市的 環境、這個城市的人情。﹂父親說。

﹁可是爸爸,這裡每天都下雨,撐雨傘好麻煩。﹂我發自內心的說。

﹁哈哈哈,可是你看看,即使我們這兒一年四季都在下雨,但環境可好了!雨

水可乾淨了!你知道嗎?宜蘭是全台唯一沒有水庫的唷,我們從來不缺水,是台灣

最親水的民族,這也是因為我們對環境友好,所以才有雨水的恩賜。﹂父親驕傲地 說。

﹁說到雨水,你知道國宅大門外的護城河,是被重新復甦的嗎?他原本被埋藏

起來作為道路系統,現在宜蘭人決定重新把他打開來,重新作為水交通系統,讓雨 水更靠近我們的生活。﹂母親接著自豪地說。

當時的我們大概沒有想到,這條河流會成為這個時代,專屬於宜蘭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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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搬來的第一天,我們走上了三樓,這裡的走廊有著特殊的地形,在這樣

的地形上都種植著蔬菜,每戶的客廳都成為了半個溫室,我分不清楚這些菜是屬於

各戶人家的,還是屬於走廊上每一個經過的人,但地形其實就暗示了這件事。

終於走到了我們被分配到的國宅。

﹁你看你看!太巧了!我們分到的家剛好是我們的教室耶!我以前應該是坐在 這裡﹂母親坐在飯桌前興奮的說著。

﹁哈哈是呀是呀,而我是坐在……﹂父親指著廁所,表情複雜,逗得我們一家 三口哈哈大笑。

﹁不過還好這裡依舊保有宜蘭國小的樣貌,不然我們的回憶上哪兒找呢?﹂父 親接著說。

﹁是呀!我告訴你,這時候身為宜蘭人真的很驕傲,上周我們去了台北一趟,

還記得嗎?那裏已經看不到這種教室環繞著運動場的傳統校園了,到處高樓聳立!

大人們都窩在室內討論,即使討論的熱烈,我仍然覺得不勝唏噓,更別提那裏的空 汙了,孩子們在路上冒險都得戴著口罩。﹂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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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宜蘭國小×國民住宅

隨著晶片教育人口增加、傳統教育人口減少,城市中的校園,漸漸地被社會淘

汰,學校失去了在城市中原有的教育價值,因此一個個的被改建成國民住宅。

二〇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歲的我與我的父母,依舊住在宜蘭市中心的一所國

民住宅,還記得是在我五歲時搬過來的,當年這所國宅號稱是第一所哲學示範國宅

,父母選擇這裡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這裡緊鄰河道,交通方便,又因為父母認為

晶片教育的我,適合接受更多的哲學思辨,與他人討論學習是相當重要的一手經驗

,因此他們選擇這裡做為我冒險的出發點,而今哲學及流浪的潮流,倒是讓這所示 範國宅成為了當代經典。

這所國宅的前身是宜蘭國小,也是我父母親的母校,而這裡,總共約有二十五

戶人家,每一戶都是一間約二十五坪的小型住宅,每戶也都有一、兩個與我年齡相 仿的孩子,我們都是第一批接受晶片教育的孩子。

每個家庭各有一個小型客廳及廚房,每戶之間的客廳及廚房是相互流通的,僅 僅是被各戶的植栽作為簡單的分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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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建築型態,一直維持到解嚴後的教育改革,但卻很難在晶片教育改革下 被完整地保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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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宜蘭國小原貌

一九四五年,國民政府遷台後,在教育資源與體制方面,承襲日治時期後期與 國民政府在大陸時期的綜合體制。

一九四九年,中華民國政府發布︽臺灣省戒嚴令︾後,進入戒嚴時期。

一九五〇年,中華民國政府發布︽戡亂建國教育實施綱要︾及︽非常時期教育

綱領實施辦法︾,國民中小學及大學課程中列有三民主義,極力推展愛國教育、反

共抗俄、去日本化及國語運動,並且禁止說方言,學生講方言會被處罰。

一九六八年,中華民國政府開始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

當時為了進行義務教育,大量地以一模一樣的模式,在台設立國民小學及國民

中學,國旗、司令台、國父遺像、講台成為了每一所學校都該有的權力象徵,孩童 學習是為了服從教師,教師服從校長,而校長則服從三民主義。

這樣的教育制度,產生出了一種共同的建築形式,教室猶如高牆圍住了校園的 中庭,而中庭通常被設置為運動場、操場以及集會的場所。

264


這個問題成為了所有人的人生目標,但這個問題問於自身,也解於自身,無法 被討論,我們只能自己去尋找答案。

而目前已知最早的哲學家泰利斯曾說:﹁水是萬物之本源,萬物包含你我。﹂

,在二千六百多年前,他給了我們一個重要的線索,我們相信沿著河水,就能找到 答案。

因此,在二〇三九年這個充滿大師、無所不知的時代,人們變得像以前的哲學

家那樣,只要有可以討論的空間,就能夠停下來暢談,探究著更多的未知,人們不 斷地討論、成長,變成了極度熱衷於哲學討論的民族。

而我們開始沿著河流浪,只為了哲學中,人生的終極目標︱找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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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哲學討論×找尋自我

二〇三九年,二十三歲的我與全世界大部分的人,都剛完成菁英資料的過渡期

,這年也是晶片教育普及的第一年,當時有位熱愛哲學思辨的男子,在與他的同好 聊天時,提出了一個,當代高度哲學性的問題:

﹁你們有人知道,有甚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不知道。﹂眾人瞪大了雙眼。

於是這個對話很快地在城市中蔓延開了,大家開始討論著,到底有甚麼事情是

我們不知道的,是晶片資料裡所沒有的知識。漸漸地﹁哲學﹂這門古老的學科,再

度成為了,當代各個城市中最流行的﹁科目﹂。然而我們並不恐懼無知,因為蘇格

拉底曾經說過:﹁我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們,一直不斷地在追

求一道道的問題,大部分的問題,經過沉思、討論、思辨,最後都能得到解答。

然而蘇格拉底在二千四百多年前提出的問題,至今還尚未被解答……

﹁哲學最大的問題,是知道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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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已釋出最新的國民住宅,詳情請至官網查詢。

二〇二〇年,四歲的我成為了首批,在無傳統教育背景的狀況下,完全接受晶 片教育的孩子。而我們家也選擇搬進了政府最新釋出的國民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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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晶片教育手冊︾

二〇二〇年,家裡的信箱收到了來自晶片教育中心的手冊:

﹁親愛的家長您好,首先感謝您的兒女選擇接受晶片教育,請於近日攜帶手冊

至晶片中心一樓完成報到手續,並於晶片中心二樓完成初階資料的寫入。

未來我們將依序分成四個階段執行,每個階段都需要經過適應期,適應期是為

了讓﹃二手資料﹄透過孩子每天的自由討論、冒險,轉變成為﹃一手經驗﹄,請注 意,適應期過後才可再接受下一階段的資料。

※不同層級的資料,分別需要不同的適應期︱ 初階資料︱3年 中階資料︱5年 高階資料︱5年 菁英資料︱6年

※未來中央有計畫將在二〇二八年,進行晶片教育普及化,屆時傳統教育者,也可 進行晶片教育高階以及菁英資料的寫入,詳情請至官網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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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〇年晶片教育問世後,人們依舊花費十九年以上在學習,然而這十九年

的歲月裡,成為了最快樂、最青春的時光。接受晶片教育的孩子們,只須睡一覺讓

文字、圖像迅速地寫入腦中的晶片,就能完成傳統教育中苦讀十九年的內容,省下

的時間,孩子們能夠盡情地去討論、去探索自己感興趣的知識,也能親自去冒險, 去接收、去感受世界,獲得獨有的﹁一手﹂經驗。

在晶片教育的時代,我們將城市校園化,到處都能看見人們對於教育的宣言:

﹁走出教室,走進世界﹂

﹁經歷大於學歷﹂

﹁晶片教育為我們省下更多時間,去經歷人生中更多的事情﹂

﹁接受晶片教育,必能成為自己心中理想的大師﹂

二〇三九晶片教育普及後,人們的腦中都擁有各方面的知識,每個人都過著自

己心中所嚮往的生活,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中不斷地學習、成長。︽無教室運動︾ 的成功,讓城市完全的取代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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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傳統教育×晶片教育

在晶片教育問世以前,人的一生當中,平均花費了十九年以上在學習,這十九

年的歲月裡,本應是最快樂、最青春的時光。然而大部分的學生,卻每天花至少八

個小時待在教室當中,從書本、教材、從老師的經驗中,學習著自己不感興趣、未 來用不到的﹁二手﹂知識。

最後我們花了大把時間,好不容易拿到了學歷,卻失去了經歷。

晶片教育創辦人,早在二〇一九年發起︽無教室運動︾,當年各界學者提出:

﹁學校是一個邪惡的、反人文的機構,應盡快地被撤除。﹂

﹁學校只是一個巨大的整合系統,經由文憑控制、並壟斷了我們的未來。﹂

﹁這種教育制度,阻礙了學生進行更深入的探究,對獨立思考的能力有害無益,完 全是在浪費學生的時間。﹂

﹁我們不應該讓孩子們待在教室,而應該要讓孩子們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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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〇 三 九 . 新 教 育 時 代

林曉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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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 傳統教育×晶片教育

2 ︱ ︽晶片教育手冊︾

3 ︱ 哲學討論×找尋自我

4 ︱ 宜蘭國小原貌

5 ︱ 宜蘭國小×國民住宅

6 ︱ 籃球場×生活場所

7 ︱ 地下×討論場

8 ︱ 護城河×流浪終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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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〇 三 九 . 新 教 育 時 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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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BJECTS FROM SMALL TO LARGE VS FROM LARGE TO SMALL SPACE SOLID VS VOID ARCHITECTURE ORDER VS DISORDER PRINCIPLE CREATE GRID VS FOLLOW GRID TIME INTERNITY VS ST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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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後記 THE THEATER OF WAR,LIKE THAT OF POLITICS OR PHYSICS, COMPRISES A TENSION BETWEEN FORCES THAT

ERODE ENTROPY AND FORCES THAT ARE SEEKING TO MAINTAIN IT, THE FORCESE THAT PREVAIL IN WARTIME ARE THOSE THAT STAY IN ORDER THE LONGEST. WITHIN THE UNFOLD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ORDER AND DISORDER EXISTS IN ARCHITECTURE. A THEATER THAT DOES NOT CONSIDER BATTLE TO BE A MEANS TO AN END BUT CONSIDERS THAT THE BATTLE, AND SPECIFICALLY THE FIELD OF BATTLE, AS AN END IT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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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的神聖意圖是透過圍塑所建立的 還是因為能引起文化共鳴的物件所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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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交界點

兩股勢力終於相遇了,在基督教的高牆十字上,道教相對輕巧,若有似無的沾在它的 上方,

明顯處順應著既有幾何但又不失自己的大道,隱蔽處些則十分放肆的向下延伸侵略, 像是怕被人遺忘般。 在這道交界面上基督教如一隻大手用力的推

但道教就像細沙般從指縫間流過 而這兩力推擠中的產物 有秩序有混亂 而這個現象是否才是宗教的本質 甚至是他所代表的新公共性 ab有著不同的信仰但處在同個空間中時, a注意到的是眼前基督的圖騰,但b卻是陶醉在腳下映著的道教影子 諷刺的是, 當兩個貌似水火不容的宗教在交界處竟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捐獻所這個機能, 彷彿他們在所有的異中在金錢這塊到是出乎意料的有默契與共識, 一萬塊能換一顆刻有捐獻人姓名的磚, 十萬能夠使磚離神像較近 百萬甚至提供塔位 而在那大型捐獻箱得底部就是數台的ATM 在這時兩個宗教顯得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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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八角亭的戲台 而不變的是從牆外天空漫進反映四季的綠意 那道牆是基督教的既有舞台屋頂 牆外的復活節音樂會交響樂伴著觀音誕辰的中樂 媽媽快聽小提琴跟二胡好像是吵架了 在草地上邊伸展邊聽戲的媽媽噗哧聲笑了出來 再仔細聽聽 是在合唱一起慶祝呢 聽 在唱祝菩薩生日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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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新道教教徒

在Y的記憶中農曆新年與每個謝神的日子就應該在大安森林公園過

人們結伴穿過緊鄰湖畔的廊道視線順著分不出天花牆面的磚體一路延伸到室外庭園 一鏡一鏡的穿越著每一鏡間都有著代表性的物件 可能是被包覆的琮竹 可能是延伸進來的湖水 物件之間的關係是模糊的而廊道的終點是戲台看臺在舞台周遭蟄伏著

人們聚在這裡觀賞舞龍舞獅與布袋戲伴隨著敲鑼打鼓熱鬧異常的氣氛一起歡慶 Y問緊牽著自己的媽媽 傳統國樂樂器跟西洋古典樂器長的不一樣 聲音也不一樣為什麼以前都在同樣的地方表演呢? 傻孩子看看你的四周現在不是不同了嗎 戴上了媽媽所描述的濾鏡後 後方既有的大安音樂露台成為強烈對比 假山般的看臺量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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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晃著晃著,晃到了湖邊的混雜地帶,燈籠群在距離水面70公分的上方搖曳

著 乘著小船划向湖心剛好是在伸手可及的高度,撥穗而過 湖心有個小空間是習慣上香餵魚的地方,伴著二胡與嗩吶的聲響看著準備參加 迷薩在上方穿梭的人群,說來好笑人步調的快慢經過和等待的高低煙的軟與空間的 硬在這畫面中盡顯 聽似突兀但卻又和諧 在規則與不規則間 可預期與不可預期間 兩個不同的宗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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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老道教教徒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雛狗,老子早在扁平本體論於西方出現得千年前就在道德經上留下 了論證。

如果基督教試著用絕對的有來試圖詮釋靜止的永恆,從中找到神與吸收信徒,那道教 的無該如何在這場鬥爭中表現呢?

如果我們崇拜的是自然原素,相信天地萬物皆有靈,那麼神就不是媽祖而是他所掌管 的海,不是玉皇大帝而是他所代表的天空。

混著檀香與淡淡的霧氣是x所熟悉的氣味與氛圍,打開窗啜著早安茶,陽光順著弧形

窗與牆漫進室內,打亮了齊白石的畫,隔著木質屏風,x隱約看到剛起床的妻子在給蝴蝶 蘭澆花,這場信仰戰逼著他們表態,x習慣了三合院的斜頂與香在屋內流動的樣子,他過 了改變的年紀,放不下每個他在仔細擦拭後所熟悉的倒角與擦不到的細縫。

我出門散步了喔!走在大安森林公園裡,原本清楚的觀音在層層繁複的坏騰層疊後多

了一份神祕與婉約,與映在金屬上的花草天空容成一片。他遠遠地就看到了教會,連他這 個道教徒都被它的巨大壯麗所震懾。

但在那片宛如聖城的朝聖大道前,x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卑微又或渺小,因為看見了牆 角下搭著一間小小的土地宮廟,而香爐中還有香在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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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處陰影下的猶大看著這一切笑了,歡迎光臨陰影與死亡之谷,朝著主的權杖前 進吧,他能引領你走上正道。 回到辦公室後彼得主動與猶大攀談, 欸欸你那天跑哪去了 一不留神怎麼就走散了呢 有感受到神的感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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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新基督教徒

踏出大安森林公園捷運站,彼得與好友猶大在一周的工作後相約來踏踏青,彼得一直

很好奇好友猶大的信仰程度,只知道平時吃飯時他會先低頭念念有詞,但在開工團拜時也 不忌諱拿香。

在如此敏感的時刻來到這宗教戰場讓彼得心裡有些不安,原本預計會充滿直銷式的推

銷行為與漫天的傳單,但眼前呈現的是跟印象中的大安森林公園無異的景象,兩人一邊碎 念著工作上的八掛一邊沿著既有的路徑散著步,彼得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兩者有有默契 的對視一笑後彼得放慢了步伐接起了電話,這時的隊形轉換成了一前一後的模式,沉溺在 甜言蜜語中的彼得邊用餘光瞄著走在前方的猶大確認著兩者還走在同條路上,相同的景色 在路徑兩旁緩慢流過,規律的常綠樹與在地上的影子能夠被十分準確的預期,還在通話中 得比德突然頓了一下,原有的韻律中斷了,有個像是像素化的影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順著 影子的來源往上看,他發現了一個無法形容的類似雕塑物件,位在陣列化的樹前方,比德 笑了笑問電話那頭的女友是否還記得三年前的巴黎聖母院,他在大安森林公園裡竟然發現 了空間感好像的地方。

在打量那個物件正著迷的同時他才突然想起了走在前方的猶大,他大叫了幾聲確沒人

回映,加緊步伐追上去吧,眼前出現了岔路,一條像是久沒人行走的步道,路徑都快被未 修剪的樹叢掩蓋住了,另一條貌似與前面走的無異,於是他選擇了後者,邊跑著邊呼喚著 猶大的名字。

240


,甲踢到了他所尋找的穀物發酵液與裝載他的玻璃筒狀物,玻璃物件在滾動中與其他物件 碰撞後漸漸地在擺動中慢了下來,藉由物件之間的聲響甲猜出了他來到了空間的低窪處, 在突然崩發的清脆的聲響後,甲的世界觀與破裂的玻璃筒狀物在穀物發酵液中載浮載乘著 。

當代的信仰是什麼樣子?在甲年輕時人們傾向用純粹來詮釋神,把神簡化到是自然元

素來暗示無可取代性,跟古時又或聖經上的非常理完全不同,那這是否暗示著在真理與銓 釋間的轉換? 乙的父親是社會定義上的成功人士,在2019年的台灣流行著所謂仇富與富2代的 論述,乙的父親就是人們口中談論鄙夷的二代,他自小家教嚴謹,從坐椅子的比例到與說 話的口吻都被嚴格的要求著,在每天的飯前禱告中他感受到父親的嚴厲與慈愛,在宗教戰 爭後,他發現父親變了,他在改造後的新房內十分不自在,於是再次整修後,乙完全感受 不到差異,對她來說一樣是碎片拼湊的牆面但她發現父親不再迷失了,只是常常會對著其 中一面牆念念有詞,直到有一天父親出門了沒有在她習慣的時間出現在他習慣的角落,乙 才突然明白了,光穿過了層層脫開的碎形分不清是牆面還是屋頂的邊界完美的在地上映出 了一個十字架。

239


3 ︱ 老基督教徒

又是一個被政令宣導吵醒的昏暗早晨,甲窩在一堆由人造纖維織品與動物毛皮堆出的

物體上,揉著因宿醉而浮腫的雙眼,緩緩的点起一根紙筒裝菸草,煙霧伴著宣教廣播冰冷 生硬的機械式發音緩緩的盤旋上升發散,每接觸到粗糙拼湊的牆面變稀疏了些,然後漸漸 的消失在黑暗中。

甲邊碎念著邊起身摸索著昨夜喝剩的穀物發酵液與裝載他的玻璃筒狀物,他在這個空

間內已經住了二個多月了卻還是摸不清這個空間的形狀,他熟稔每個牆面倒角,階梯級數 與級高,每個生活物件在空間中的相對位置,但對於空間本身卻是相對陌生的,這都是因 為當初一位傲慢的哲學家對大總統的進言所致,他質疑正方體如何確定是正方體!?我們 永遠最多看到三個面,這種人類自詡為神的妄下定論是十分不敬的,這之中所帶來的不確 定性與當初亡國的主因相同,因此禁止了所有幾何上有名稱的一切,當為了保證絕對的已 知,相對的未知反而成為了更接近已知的答案。舉例來說,穀物發酵液的根本作用,是為 了讓人從現實中釋放,有些人在醉了的時候尋求解放,體驗平時想為而不敢為的刺激,而 有些人尋求救贖,他們會在感知自己醉了的同時感到警惕,而強迫自己在混沌的同時去尋 找現實中的規律,好似那根單薄的風箏線在現實與非現實中掙扎般,飄搖而易崩解,而這 種微醺的時候極限被突破了,跨越了絕對的已知,來到相對的未知。我知道每個物件間的 關系,但我能反推出空間這個結論嗎?

但昨夜甲在拜讀完海德格後心中產生了疑問,帕德嫩神廟的垂直水平是為了人類視覺

而生的垂直水平,那如果感官是能夠被欺騙的,我們究竟應該相信什麼呢?在困惑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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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態度其實是可以被客製化的,如果人在一生中的經歷與價值觀都像是一層濾鏡的話,那

在知與不知中介的這個灰色地帶是否應該被設計過而不再是留白呢?建築的態度自古以來

都是對公共空間相對留白的,從最一開始的noli map的出現到柯比意等都市計畫皆

為如此。但在當代隨著科技進步人們無法再如過往的被預期計畫,那在這樣的前題下,人

被去除了非物件的特權,我們跟物件工具一樣只能體驗空間,純粹物件間的關係是否成為

了新的秩序?不被預期的,失序的,破碎的,不被分類的,這些嶄新的物件間的關係所組

織出的空間甚至美學是顛覆性的,就如同高達美之於詮釋學從最初對聖經的闡述一樣,演 化成對成見的探討甚至文化,存在的佐證。

237


2 ︱ 牧師的懺悔

1994年,大安森林公園的觀音象事件第一次引爆了公共場域與宗教的關係,社會

拋出了一個議題,憑什麼一個“公共"的空間有著單一宗教的象徵?是因為他的信徒最多 嗎?還是因為他是台灣傳統的宗教信仰?前者的答案是否定的,因為現況基督與道教已是 並列的情況,如果結論是後者的話,那何謂傳統?是時間累積的結果?還是地域性的文化 所造就?里昂一位年輕的牧師翻著靈糧堂教會的事件記錄本陷入了沉思。

在里昂的眼中台灣道教信仰很詭異,廟裡的神像有小小能捧在手上的尺度,也有大到

像是用樓層在計算的大小,同樣都是神,但他們貌似還有一個叫天公的主管存在,他掌管 著所有的神,所以信眾在進行參拜時總要向著廟外的虛無先致上最高的敬意,插完香後才 輪到有著實體神像的神明。那在這樣的價值觀下,最大的是虛無所導致的無所不在?再來 才是能被形象化的次階層級?

在里昂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畫面,如果我要散播神的偉大與全知全能,在當代是一種

什麼樣的方式呢?過往的神聖性是透過抽離屬於人的尺度與使用最先進的技術來讚美禮讚 神與間接證明神的存在,那當代甚至未來的神聖是什麼?是從符號回歸本質嗎?那麼一個 用十字架拼湊出的觀音像算是什麼呢?又或用觀音像堆疊出的十字架的定義是什麼?本質 是在拆解完所有一切的表象結果所看到的最小單元,還是這些最小單元拼湊的邏輯與目的 呢?

人們會看到各自想看到的事物對其他的干擾自動忽視嗎?那在這樣的前提下公共空間

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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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前言

台灣的少子化與高齡化對於宗教的衝擊是致命的,原本的信徒紛紛老去,而新世代的新

血隨著科技進步越發難以對宗教產生注意力與耐心,轉而趨向物質崇拜,基督教很早就預料

到了這點早在上世紀便展開了各種布局,從YMCA到各種青少年團契,吸引到了大量年輕

化信眾。而道教則依然善用著陣頭文化但因社會的排斥而人數愈趨減少,此消彼漲下終於二 〇二五年,兩者來到了平起平坐的地位。

於是二 〇二六年基督教與道教在台北爆發了聖戰,這是一場比信徒多寡,比分會數量,

比看誰能在剩餘不多的"宗教信仰"資源大餅中瓜分到更多的利益的競賽。兩者以各自的既

有建物作為基地開始瘋狂向外擴張,而大安森林公園則成為了首當其衝的戰場。

社會因為這場戰爭開始反思宗教的本質,不願意再把自己的未知歸因於那個感覺相對的

已知“神"人們開始重新討論尼采的︵超人︶︵上帝已死︶思想,不再給與自己“人類"所

定下的限制,去嘗試碰觸“自然"所謂真實的極限。社會思潮走向反絕對幾何,反符號,開 始將體拆解成面,面拆成線,對本質的追求達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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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 神 黃 昏

黃國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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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牧師的懺悔

1 ︱ 前言

2 ︱

3 ︱ 老基督教徒

4 ︱ 新基督教徒

5 ︱ 老道教教徒

6 ︱ 新道教教徒

7 ︱ 交界點

8 ︱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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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諸神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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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227


226


因此,計劃之外,計畫之外。也許小說情節如腐樹空心子,空洞尷尬。依稀有 個信念迴盪,千萬不能被擊垮,等著看笑話的正等著呢。

這也不正是這個時代的品味氣質,拼拼湊湊,湊湊拼拼,正如同這些文字正在為設 計優柔寡斷地自圓其說。

當代訊息之下的當代與訊息告訴我們,多關心生活,也許你又能發現,物質價值都

因時空在吹氣膨脹,就是人越來越賤。究竟為何賤?哪裡賤?如何賤?哪種賤?我 們心裡有數。痛苦嗎?傷心。但也不需要。

看這部小說之前, 閉上眼睛,才能看見最乾淨的世界。光明面。

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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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十分親近與靠近。空中徒步遶境,就像在空中翱翔一般,更接近上天,給所有 人帶來無限的希望,也為仁愛路祈福著。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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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陣聲音越顯越近,隊伍即將計入仁愛大道。

大道中的遶境路線,與鐵橋是互相支應的,平時作為居民交通動線,此刻透過﹁封 路﹂成為繞境隊伍的動線。

曲曲折折的路線,拉長了時間與空間,甚至有一些高高低低的駕點,被燈火、被喧 囂深深刻畫著,頗有溫度。

最後來到廟宇的重生之地,回流的廟宇空間如展示品般被放置在如展櫃的大樓空間

,信眾在展櫃中上上下下,亦如同會動的展品一樣被外頭世界觀看打量著,前後心 態確實矛盾,也許這就是宗教的力量。誑時惑眾。

﹁媽祖婆啊!請讓我今年能再升職﹂ ﹁求賜我一個孩子!﹂ 遶境路上傳來許多人的願望,此起彼落。

隊伍先是經過圓環上空無一物的紀念空間、走上鐵橋、過穿一球球的空中農園、錯 落有致的新區、癌細胞般的工業區和廣場下的投票所...

這回的遶境十分平淡順利,華麗卻又不鋪張。也許是因為走在鐵橋上,讓兩側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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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仁愛迎賓。遶境、陣頭等相對大動作的祈福儀式與活動更是被趕盡殺絕。

執政者獨到的品味經營了貴氣典雅的迎賓大道,這種傳統宗教活動又怎能出現在這

之中呢?低俗的空間氣質、粗魯的遶境活動,完全是在城市美學的大衣上割了一刀 ,慘忍至極。

遶境,代表神明巡視轄區,驅逐邪煞、安定人心,這是神明的﹁例行性任務﹂。近

年來,有許多離開多年的廟宇,希望能在每年繞境之日回到仁愛路上,讓這裡的居 民還願、贖罪、祈求平安、答謝神恩。也讓神明能回故居巡視。

然而曾在此被批鬥地一無是處的宗教文化,哪來勇氣面對如此潰爛的傷口?正是因

為有傷在身,仁愛的遶境也別有特色。信眾決定側視這道傷疤,他們認為﹁看不見

醜的東西,東西就不醜了﹂每當遶境,信徒們便會把整支隊伍隱藏起來,所有人扛

著花錢買的宗教聖光擋板,床上疊床,屋下架屋,步行一哩路。俯瞰如舞龍舞獅般 在大道空中遨遊,也像蚯蚓乳動,低調又威風。

﹁快來了!快來了!﹂許多人倚在家中窗邊探出頭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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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鼓陣

︹民國九十九年,2010,仁愛路︺

民俗活動可貴的地方在於其主動與積極參與,透過鄰里社區的無私付出,團結地方

也凝聚了地方的共同體想像,藝陣類型的豐富與多元更象徵了民間社會勃發的生命

力與創意。或許它很違和、或許也有些粗魯,但這種把地方的美意與熱情毫不留情 予以訕笑的惡俗不正更需要改正?

鞭炮身響起,神明起駕時間到了。丑時就會進入大道中。 過了二十三年,神明再度回到仁愛路。

自從仁愛路搖身成為台北的迎賓大道後,每年的元宵或特殊節慶日子,各宮廟舉行

遶境或進香活動,已經多年不以傳統路關的方式在這舉行。過去仁愛路上大大小小 的廟宇也搬遷近兩甲子了。

約二十年前,台北東邊的一場宗教革命,扼殺了仁愛路周圍的傳統廟宇空間,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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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

﹁快點!我們去尋寶!我哥哥剛剛給我一張藏寶圖!﹂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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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僅短暫的起死回生,這裡的工廠不冒煙。僅偶有敲打,切割的聲享,反而像是

仁愛路上的異類建築地標,龐然的建築結構,孤立又成群地落於街口大樓中,乍看

之下,有如核子戰爭的蒼涼場景。若能幫大樓照X光,這內部的空間必定能成為一 世界奇觀。

人們很難不注意到那幾顆超除外牆的工廠單元,一些停止作業的廠房,徒留破碎的 空間。

然而許多孩子喜歡在其中享受童年,玩起了尋寶遊戲和捉迷藏。孩子們的嬉笑聲迴 盪在錯落的工廠中空間中,間接奏出了一章章幽淒神秘樂曲。

又作,客廳即工廠,工廠及樂園。

即使其中有些工廠作業停止,一停便停了多個年頭,存在了看似令人擔心的公共安

全問題。手無寸鐵的居民,並沒有隨時緊拉著神經,深怕隨時會出現意想不到得危

機。反而自發在其中交談、聊天、下棋。或許是懷念吧,又或許是為了遮陽。

遍野鐵皮工廠自然散發出的孤寂滄桑感,散發出一股非典型的開放空間品味。因此

有人說,延吉街口的倉庫就像生鏽的鐵庫寶盒一樣,靦腆地典藏了居民的生活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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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在延吉和仁愛路口的小工廠。而大樓內充滿一堆這樣的工廠,隨心所欲地 堆疊生長著。

民國七十年代,家庭代工盛行,又稱家庭工廠。客廳即工廠,透過勞力換取經濟,

家庭空間地犧牲,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當代時空背景下的一種工業型態,家

中成員在客廳等空間中布建小型工具機,進行簡單的工業加工賺取額外的利潤。

然而,又隨著工業社會的發展,大型工廠的生產力與成本優勢等逐漸彰顯,從而消

滅了家庭代工的利基點,由於單一工廠能放置大型精密機具做到高階加工。這是家 庭代工所無法達成的領域,因而也加速了其消失。

因此過去被﹁輔導遷移﹂的一些工廠因緣際會聚集到了仁愛延吉上。即使有短暫復 甦的跡象,但說白了就是一群失業人的互助工會。

這裡雖然沒有高聳的煙囪,倉庫、磚窯、拱洞,卻都是產業活動的見證物。

﹁你來燒一些磚吧!﹂ ﹁我手邊還有一些鐵件要處理﹂ 裝忙的對話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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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工事

︹民國九十八年,2009,延吉街口︺

家中的客廳是一個凝聚著親屬們的空間,所謂避風港,具向心力且溫馨。工廠,負

責生產各種工業化的產品,形同資本主義下的附屬品,為求效率,冰冷、缺乏情感

。而歷史上曾有一段時期,"客廳即工廠",同一個空間,兩個南轅北轍的機能,

改變也破壞了家的型態。這段勞力換取經濟的歷史,是經濟進步的象徵,卻也表現 了某種犧牲。

﹁你脫褲子要幹什麼?﹂ 聲音是從走廊盡頭那扇鐵門後方傳來的。

房間內簡陋的可憐,空氣中漫著一絲霉味,空蕩蕩的室內左側牆邊倚著張八十五公

分寬的方桌和兩張普通的木頭椅子。深褐色胡桃實木的英倫木桌,對比室內四處因

濕氣而斑駁的牆壁,顯得格外正氣。但卻比不上窗外街道的燈紅和酒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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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非所問,但正面明顯多於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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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題目是中山公園後廣場花卉植栽的選擇。 居民在投票所前議論紛紛著。有說有笑。

投票所內有多個單獨的投票空間,不同於過往預先擇期、架設一次性的臨時選空間

,投票形式顛覆了傳統。因此一個票匭就是一個如方盒般的單獨空間,投票者需走

進指定的小盒內,進行投票。不用多久,也能完成開票,嘗試效率地完成一次投票 流程。

然而實際上這並不是一個效率的決策行為,但居民在認同地意識與過程中,選擇犧

牲了大生態中的效率,創造出無關緊要的民主儼然直接挑戰著擁有民主的價值。

而廣場上、國父紀念館前的投票所,正是一個混亂與秩序的抗爭,各種尺度下不停 地打破規矩,看似在宣示著什麼,而演繹著內與外的超現實關係。

曾經有位外國記者很直接地向居民問道 ﹁請問你會覺得一天有十幾場的投票過於氾濫了嗎?﹂

﹁我不覺得氾濫啊,有時晚上從窗外望去,看著一個個亮著的票匭,和排隊進出的 人,真的會感覺到它凝聚了這裡所有的人,我也都會出門參與﹂ 居民是這麼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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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前6世紀古希臘的雅典民主以來,投票一直是民主的必要特色。文獻記載中最

早的雅典投票屬於多數決的陶片放逐制,只不過這種投票的﹁當選﹂是負面性的, 因為市民要投票決定驅逐哪個市民離開。

如今投票是決策的一種方法,典型的手法是群體經過討論或辯論後,在特定紙張上 標示出投票者的立場,然後投交大會點算、公布結果、結束流程。

這裡的投票則有所不同,圖書館的營業時間、路燈的顏色、地磚的樣式等,過去都

成為過投票的項目,居民可以自由決定參加。甚至一些家庭、個人的疑難雜症,都

可以成為一次的選舉。這之中有許多題目確實微不足道,但居民卻很享受參與的過 程。

投票所如同教會、法庭、議場,甚至是賭場的意義與形式存在著。

﹁我覺得還是種杜鵑好﹂ ﹁櫻花比較美﹂ ﹁這些都太麻煩了啦,酢漿草簡單有力又不花錢﹂ ﹁開賭盤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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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魚投票所

︹民國九十六年,2007,中山公園︺

民主像件大衣,讓人民無時無刻披在身上,引以為傲著。選賢與能、投其所好都是

民主制度下的義務與權利。倘若生活中所有的決策,都將以集體主觀所創造的客觀

來執行,也許能將其解讀為,當代背景下追求的不再是效益,而是意識。生活將充 斥著,無關緊要的民主。

﹁各位居民午安。下午兩點三十分於中山公園投票所將進行本日第九場投票會,請 居民攜帶相關證件與印鑑於會場投票。﹂

仁愛這條路上,由於政府多年的不干涉,這裡彷彿像個自治區,又或是一個迷你烏 托邦,以一個單位彼此生活緊密聯繫著。

在沒有所謂領導者情況下,人民迷戀上一種極致民主的生活態度,投票彷彿像宗教

般變成人民的新信仰。進而也使安居樂業的居民們,接近了馬克思主義中的唯物主 義,那般理想生活。

212


最讓人興奮的是新區正坐落在市政府前,中間僅隔著一個廣場,彷彿被害著與加害

者沒有阻隔地面對面相望,但彼此卻安靜和平的不發一語,荒謬中卻又那麼和諧。

路口的福州餐館,依舊人滿為患。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也棟閩南建築。屋頂與外牆

前間還有著鍋耳形的山牆,想必家族過去肯定有親人當官。一夕之間意外覺得閩式 建築線條其實很優美。

﹁外帶一份沙茶麵和梅菜扣肉的好了喔!﹂聲音從餐館內傳來。

忽然想起在家嗷嗷待哺的哥哥,三步併作兩步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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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吃飽飯沒?﹂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爺爺問道。 ﹁還沒。老爺,你住這邊嗎?﹂ ﹁對啊,我們村人把這弄得挺美的吧!﹂ ﹁是啊!老爺,那你們住在這邊都還習慣嗎?﹂

﹁過得去吧,雖然還是以前的地方好。以前住在河邊,現在不只像住在山裡,別說 還是在天空中,誰知道呢!﹂老爺小小抱怨了一下。

這裡的房子起落落,真的有點像老爺口中的山城,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夾縫中求生存 吧。阿興心想。

﹁有吃過巷口那家福州小館了嗎,小兄弟?﹂ ﹁剛剛正打算呢!﹂

﹁那是我姪子開的,從小就喜歡料理東西,現在可以說是全村裡廚藝最好的年輕人

,記得要去捧場!小夥子快去吃飯吧,看你餓地臉色蒼白。﹂老爺揮揮手道別。

走進新區繞了個圈。村子其實不大,大約十戶人家。傳統的閩南房屋在這信義大怪

物上確實有些突兀,各個錯落有機地長在空中。這些居民歷經一番努力和道不盡的

委屈才能在此安居樂業,這也是為什麼仁愛路上的居民總是以包容力為傲。

210


一個大男孩和大平台上也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玩了起來。線放地很高很長、很長很高 。風箏在空中翩飛著。

天黑地很快。健步如飛地往新區走去。手中還邊捲著風箏線。

福州小館店門口大排長龍,也有些客人在店門口就嗑起了招牌閩南芋頭飯。看著很 難讓人不垂涎欲滴。

恨在欲食不成於是決定先回家在解決枵腹的問題。但童心未泯臨時起意,回家先到 新區參觀參觀。

﹁新區﹂是大約在半年前在仁愛路安頓下來的一群閩南人。他們過去住在基隆河岸

的小眷村,自福建遷來台北以來。由於近年基隆河鬧水患過於頻繁,政府決定修築 堤防,這群人被迫離開了原本的生活空間。

新區其實一點也不新,多數是居民自原居住地搬來,從生活用品、家具甚至是建材

。也許是因為這些熟悉的物件,讓這些新住民對新環境感到不這麼陌生,融入的超 越預期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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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牆非牆

︹民國九十五年,2006,陳家兄弟︺

一場災難、一場人禍,皆可能迫使一群手無寸鐵居民離開住所。失去了原來居住空

間的權力,人們該留下什麼、又該帶走什麼?安居樂業於是成了那些被選中人們的 奢侈?因此,當台北有了難民?

秋風是一位調色大師,重新為仁愛路上了顏色。

﹁要幫你帶晚餐嗎?﹂ ﹁好啊,你多久後回來?﹂

﹁頂多頂多一個小時吧。吃福州菜好嗎?最近新區開了一間閩南餐廳,大家都說好 吃﹂ ﹁好﹂ 這是一項日常周日下午的放風箏行程。

208


對了,管委會下周又要開會了。叔叔阿姨們都對我很客氣,但一直問我要不要加入

,真是煩死了。老爸你當年怎麼會自告奮勇跑去當主委啊?而且聽說今年如果天氣

好的話,會在天橋上的圓形廣場上舉行,那裏平常都會有人在放風箏,雖然我感覺

這次開會根本只是個下午茶。不過也好,現在仁愛路上的所有人幾乎都互相認識了

,像一個大家庭一樣。爸,想不到你當時的願望真的實現了。只可惜你沒能看到。

這次的會議終於要投票拆不拆路口的那座銅像。我記得老爸說過,這個社會已經不

是過去的威權了,人民需要被解放。雖然還是有堅持歷史必需留下的那群人,但這

次大家一面倒看好會拆,圓環馬上就會有新的設施出現。很難想像坐在圓環上,望

向仁愛路,整個畫面有多瘋狂。不過老爸心中的石頭可以放下了,也期待一下吧!

93.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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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紀念

︹民國九十三年,2004,大洪︺

浪漫的巴洛克式圓環中心佇立著一個象徵法西斯主義的威權銅像,這般場景矛盾又 不失幽默。當城市以由民眾做主,紀念性空間還該紀念什麼?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

大洪一如往常地再就寢前寫著日記。孤獨一人。而窗外的世界平靜地向極限不斷挑 戰著。

明天是媽媽生日,老爸你應該會帶著媽媽一起去慶祝吧。這可是你們相聚後得第一

個大日子呢!現在每天上班都會經過信義小學,雖然現在被改建成一坐大塔,但俯

瞰地面時,小學的輪廓還算有些清晰,好想你們喔。台北真的變好多,尤其是我們

家附近,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告訴你,你的老同學老吳還在仁愛路上開了間時蔬串烤 店,食材都是自產自銷,而且是真的在仁愛路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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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中種田聽起來是有些荒謬,但意外的是,這個被迫離開地面卻讓農田更接近所

有的居民。孩子們在其中玩耍、在青壯年中,種植更成為一種可以放鬆、陶冶性情

的新流行。更別說對那些搬自農村的老人,這可是一種找回記憶的特效藥。

﹁看上去可美味了。這就是安徽醬菜乳黃瓜!﹂ 老先生得意地看著罐中的醃黃瓜,得意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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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李不要來一顆白菜!剛採下來的嘿!﹂同鄉老吳在對面溫室棚下喊道。 ﹁行啊老吳,我這黃瓜又肥又美,等會兒自個兒來兩根吧!﹂ 這是仁愛路上農區的日常。

﹁老頭子你手破皮了,你都沒感覺嗎?﹂ ﹁啊又被次給扎傷了,不過沒事!﹂

看來採摘的時候花還沒有謝去,小刺還是有的。當天採摘當天醃製的黃瓜就像哺乳 期的嬰兒一樣,非常的脆嫩,而且營養豐富。

﹁來啦,我先來洗,你去清理一下傷口,我可不相吃你的血黃瓜﹂老太太是數落著 ,但掩飾不住夫妻的好感情。

在老先生來台北前,家族就是種瓜的,各種瓜。

李先生也在小眷村旁十分鐘的路程找了一塊地,種了幾株瓜,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

照料著。誰也沒想到一個光鮮亮的計畫把當時老劉的小情趣給吞食了。

失控後的仁愛,民眾在其中找回了自己和彼此的生活與記憶。老李也是。遠遠看, 仁愛路上的農區,就像一顆顆綠囊,不僅綠意盎然,還十分夢幻。

203


瓜樹田頂

︹民國九十三年,2004,李老夫婦︺

高樓林立的街道上,總有那麼一群渴望農耕生活的居民。城市中的農業一向都如同

夾縫中的一顆草,在那擴張出去的陽台種菜或在難得照到珍貴陽光的建築立面上種

上些花草樹木。生意盎然的自然在都市中卻生存地有些破碎。印象中的樹頂彷彿成 了城市中的農人天堂。

甲申仲春,得黃瓜兩根。 老先生得意地在小黃瓜田,採著黃瓜。

﹁老頭子,你又在哼什麼﹂ ﹁等等準備醃咱們的黃瓜囉,我已經準備好黃酒、醬油在家了﹂ ﹁老頭子又是滿腦只有吃﹂ 老夫婦是一對外省夫婦,當年來到台北時還只是一對青澀的戀人。

202


﹁大飛盤?哪裡是大飛盤?﹂ ﹁那個圓圓高高的地板啊。媽媽我也想買一個風箏。咿咿哎哎!﹂ 母親思索了一下。原來大飛盤是一個從鐵橋長出來的圓形小廣場。 ﹁你等等乖乖吃飯媽媽明天就買給你﹂

母親順應回了一下。看了一眼沙發上已經躺平的姊姊,眼裡滿是心疼。 ﹁等爸爸回家,再把姊姊叫醒,一起吃晚餐吧!﹂母親輕聲地說。

201


半年來,鐵橋越長越多。不只有跨越仁愛路,也有只是同側串接的,個個從大樓樓

梯間、公共走廊等穿牆鑿壁而出。有長有短、有高有低、有寬有窄,近日甚至出現 了鐵橋在半空中彼此相接的奇景。微妙的社區,微妙的現象。

居民們逐漸習慣這種更有效率的交通設施。 不過也有民眾開玩笑說,﹁仁愛路離天空更近了﹂

﹁我下課了﹂﹁媽媽我也回來了!﹂女兒們後接著喊道。 姊姊回家路上遇到在外頭玩耍的妹妹。

她放下背包倒臥在沙發上一語不發,接著閉上雙眼,打算在晚餐前閉目養神一會兒 。能看見的是一臉的倦容。

聯考倒數 183天

四個字大喇喇地刻在冰箱的磁鐵白板上。姊姊知道接下來半年的周末都要在補習班

度過了。唯一能讓他慶幸的是,家和補習班的距離是兩分鐘,只要走過一座鐵橋就 到了。即使如此,此時此刻只希望趕快了結這半年。

﹁媽媽我今天在大飛盤上遇到一個大哥哥,他教我放風箏!咿咿哎哎!﹂

200


一會兒,母親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看著女兒在鐵橋上手舞足蹈地跑著,跑向對 面大樓。

﹁真是的,這孩子又把水壺忘在門口﹂皺著眉低聲碎唸著,語氣則滿是疼愛。

這是仁愛路失控後的第五十六個月。

這裡開始不只有住戶,商業和一些輕工業一併進入了大樓。除了使用機能更多元, 更不用說那被人性的主宰的大樓外觀了。

由住家開始,努力地向外爭取一些空間。鐵窗、鋁窗玲瑯滿目。這也許是另一種秩 序,也可能是一種生活的證據。

鐵橋,據說是一對住在仁愛大馬路兩側大樓的戀人,因為渴望能更快地見到彼此和

擁有更長的相處時間。他們每天的許願感動了神明,於是鐵窗一天一天地,越長越 長,越靠越近,忽然有一天就連在了一起。

鐵窗於是成了鐵橋。而這段愛情故事像神話般流傳著。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只 知道通勤、移動方便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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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窗鐵橋

︹民國九十一年,2002,林家四口︺

居民對空間的渴望,哪怕是一盞延伸、擴張的窗台,都視如珍寶。得到了空間,又 在一次地想像一同藉由擴張取得時間。

當鐵窗如植物的枝枒般生長,在垂直的建築物間快速移動,兩憧大樓關係不再是個 U或H,而像荷莖般藕斷又絲連。

這個夏天的太陽像個大火爐,把大地烤得發燙。空氣也是熱烘烘的,人一動就渾身 冒汗。

﹁媽媽,我出門囉!咿咿哎哎!﹂小女兒雀躍的喊著。 ﹁記得帶水壺,記得喝水,不要熱壞了!﹂

小女兒是仁愛國小二年三班的班長,也是模範生。 這天他約好和班上同學們午後一起到家附近的翠湖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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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這十年以來,這條仁愛迎賓,不論是街道或樓房的修建確確實實地壓垮

了市府,後續的管理維護更如火燒般消耗資源,也難以想像這一筆筆龐大的費用, 如牙蛀般持續侵蝕掏空財政。

聽起來也許有些誇張,但正是不錯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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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標題陸續成為媒體焦點、各大報社頭版標題。

大道開通邁入第十二個年頭,批判聲浪在這個年前一發不可收拾。

居民紛紛質疑路權問題、管理維護計畫更是不周全,空屋量逐年上升也是政府沒有 預料到的。

街道、建築陸續破損、雜草重生。更有一群人更無法接受政府如封建帝王炫耀武功 ,如此鋪張浪費。勞民傷財。

同年,農曆新年後,台北政府宣布還路於民。

這意味著仁愛路即將失控。市府前的仁愛迎賓景象即將上演一齣諷刺大劇。

﹁最後還是撐不下去了﹂ ﹁終於可以在仁愛路上遛狗了!﹂ ﹁好像又有點可惜...﹂ ﹁拜託政府不要再亂花納稅錢了﹂

消息來的意外卻不麼震驚。市民們很難不對這消息做出些許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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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

︹民國八十七年,1998,市府廣場街道︺

當掌權者無力控制一個地區,意味著地方上的生存者邁向新的生活模式。人們也可

以更自由地創造自己的空間,跟隨自己的慾望有機地過日子,發現真正民生。

暮冬將盡,即將迎來的是正陽之月。 市政府趕在農曆新年前忙著發送免費春聯給民眾。

仁愛路,理所當然的充滿年味。

家家戶戶貼春聯,雙雙對對地傳統大紅燈籠在大街上出現,張燈結彩。好不喜氣。

這些理應不受歡迎,甚至不該出現的傳統中華文化,卻是大力地侵蝕了這條貴氣典 雅的迎賓大道。

︽首都門面崩壞?︾︽台北第五大道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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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字體。

︽巴黎臻品•三民建設︾

﹁都是這麼缺乏在地文化的標籤!又是一個複製移植的產物﹂

然而大部分人並不這麼覺得。心裡普遍想著台北東將來的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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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式生活風格﹂、﹁曼哈頓式時尚﹂或甚至是﹁歐洲文藝風﹂、﹁日式極致美學

﹂等虛幻並且不見得符合事實的包裝,似乎才能得到社會的尊敬,民眾也願意付出 更高的代價,獲得那種所謂高尚、奢華。

﹁你知道嗎,市長說,仁愛路要變成台北的迎賓大道﹂ ﹁有聽說,從圓環到市政府﹂ ﹁要有巴黎香榭大道的氣質、紐約第五大道的奢華。好難想像﹂ ﹁我們會搬進去住,更難想像﹂

民國七十九年,1990,一棟棟的大樓拔地而起,個個披紅掛綠,巍然屹立。

﹁仁愛路再也不是仁愛路了。﹂

﹁你感慨什麼啊。你看這些質感造型優越,典雅不失氣派,高貴豪氣的歐風設計,

勾勒與眾不同經典圖騰,別出心裁的堆砌,各個品味卓越,與時下建築風格更盡細 膩。這裡的台北真的不同凡響呀!﹂

窗外的大樓,也許一般氣派,視線卻始終離不開那八個高掛在塔的正中央巨大的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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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政府真是個天才,雖然大部分時候比較接近瘋子。﹂ ﹁不用幾個月,我們家要改頭換面了呢!﹂

一九八零年代的台灣,是一個產業升級與邁向國際化的時期。在經濟起飛的條件下 ,人民生活水準也隨之提升。但部分民眾普遍患得一種了症狀。 崇洋媚外。且有不少重症患者。

同一時期的美利堅剛走出不景氣,新興都會區中一群年輕的族群,造就了一股雅痞

文化/YUPPIES,一種急欲擺脫農村低俗、少知識、少文藝、非時尚氣息,

憑自己的能力賺得了一些溫飽之外的財富,盡可能打造一種迷你版名流生活。

突破性的當代社會觀在電影︽華爾街︾中被深刻描繪,致富後的藍領,生活只是為 了賺錢和花錢,賺更多的錢和花更多的錢。

同時新的電視文化、流行音樂形式顛覆大眾。即便隱含暴力、違法,甚至有損人文 精神,仍在當時的美國盛行著。

解嚴後的台灣,迎接等待了三十八年的自由風氣。赤裸裸地面對國際,對外來的事 與物似乎一時之間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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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地·迎賓大道

︹民國七十五年,1986,仁愛路上一小家庭︺

當新興的城市藉由都市計畫如圈地般地進行著,居民有如一原生物在棲息地上被迫 改變居住以及生活方式。

然而短暫時間足以讓外來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進到這個空間。即便快速引渡

,棲息地依就不復過去,城市面臨計畫後的未知再生,形同生態學上的二次自然。

外頭的工地持續喧囂著。

百頃的原野中,工地一塊塊地被台北曼哈頓計畫圈劃。以四四兵工廠為中心,台北 的東邊正面臨一場難以想像的改變。

政府徵收了不少的地,但並沒有太多的抗爭。軍、農眷村的居民反倒期待將來能住 進仁愛路上堪稱台北最現代、最摩登的住宅大樓。

﹁明天仁愛路要封欸,我們家馬上要被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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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更是寥寥無幾。這裡正是政府口中所謂的百頃荒地。

﹁好難想像啊。﹂眼前的風景,緊扣著腦中的的思緒,難以預料的即將改變,一幕 幕畫面誘著牙關不自覺地低聲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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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台北

︹民國六十七年,1978,信義區某處農家︺

﹁這就要跟美國斷交了!﹂ ﹁共產黨吧﹂

那人不自覺地瞥了客廳那尊佛像一眼,兩人不以為意的應答著。同時持續忙著手邊 單調乏味的繁雜工事。

這是一個令人感受氣氛緊繃的年代,人聲鼎沸,一場暴風雨正要開始。

﹁對了,最近有個信義計劃,知道嗎?﹂ ﹁要把家裡旁邊這些田變成什麼副都心的那個?﹂ ﹁聽說要從四四兵工廠那邊開始。﹂ ﹁啊...﹂ 頓時兩人沉默不語。

客廳茶几上的報紙,斗大的頭版標題寫著﹁中山高速公路全線通車﹂。望向窗外,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還算開闊原野,偶有幾條水泥道路劃過,沒有柏油。住家、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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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有兩座城。

清朝光緒年間,18世紀中後期,台北建府之議欽準不久,一面面堅實的板石建材

築起了台北城。在這艋舺與大稻埕之間的未開墾荒地,歷經多個朝代、政府構築興

建,城內儼然成為了台北的市中心,多數政府機關用地,也有部份商業區域。城牆 雖已不在,城內、城外,依舊遷引著台北人與台北城。

民國六十年代,1970年間,台北東邊有一座城以紐約曼哈頓金融區林立的圖像

來作為新城所欲建構的目標與藍圖。十年間,城內以超大街廓、高聳入雲的摩天大

樓、酒店、百貨、影城及百家企業總部,取代了曾被視為荒地的未開發平地上的農

田、工廠,以極高的密度滋養這塊土地。這座二十四小時的不夜城,信義計畫區。

然而,計劃之外,計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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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大通

孔維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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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

曼哈頓台北 圈地·迎賓大道 天坑 鐵窗鐵橋 瓜樹田頂 無所謂紀念 山牆非牆 雜魚投票所 起居工事 踩街與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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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大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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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 ︱ 過分的怪獸讓台灣小島台北城變成了這樣

台灣由庶民文化慘產出的怪獸,吞噬了原先城市的面貌,終究壯大了自身的

陣仗,本來附加於別人歷史文化的他們學會了獨立,自身成為一種可用的時尚,由 小到大的集結擊敗了外來文化的崇尚。

曖昧不清的他們偶爾還是會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偶爾會發出抱怨,但是卻

不在徬徨,在面對到每一位不認識台灣的旅人時,心裡會想跟他會說;

﹁幹,你來台灣住一下就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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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噬過的大樓被消化後一顆顆如雨後春筍般的從怪獸的背部長出,從新長出

的建築只維持了原先房屋的主要機能,縮小了大約十倍的尺度,像一塊塊的幾何體

插在怪獸上,水平有規律性的窗戶也看得出留下了現代主義的符號,怪獸在吃的過 程中竟然還很可愛會等紅綠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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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獸出生於街道,他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看過建築物裡面長怎麼樣,於是

想要窺探房子裡面,他們好奇房子裡面究竟有什麼,軟軟的身軀盡可能地從狹縫中 進入。

巷弄 騎樓 門 窗 水溝

到處都可以遇見怪獸躍躍欲試的身影寧靜的空氣因為小怪獸們的動作不斷的

被劃開被劃開的空間又因為小怪獸經過所留下的痕跡重新被一條條的管狀物組織起 來,有些旅客就這樣與這些痕跡緊密生活。

有一天,代表匆忙的摩托獸們慢了下來,身體的一半嵌在了房子的裡面,平

時跑來跑去的摩托獸竟然被房子咬住了這也是大家第一次看到他靜止的樣子

﹁他受傷了嗎?﹂不知道原因的人們不經疑惑著看著這詭異的情況,摩托獸 半透明型態的身體則閃亮亮的反射著被他遷入的室內空間。

三天之後,原先嵌在房子間的他們開始吞噬周遭的房子,有些意識性的從那

些不利於他生活的大樓開始,還記得怪獸還沒長大時,總是被大樓下的警衛和政策

驅趕,對於明星三獸之一的他們自然感到不公,因此他們才決定要開始報復。

174


﹁摩托獸!?那是什麼﹂

當年我和你媽媽來這裡旅遊時.探索一個城市.騎摩托車可是種好方式.戴

上90年代復古墨鏡.扣上安全帽.腳踩齒比18:32的舊式踩踏發動器.空氣

裡散發出的只有瀟灑.隨著嗡嗡聲鑰匙的轉動也隨之震動著駕駛者的身体。

﹁發動﹂

一檔的速度可完美的讓人與機氣完全合為一體.你媽媽當時年輕坐後座時,

嬌羞的環抱著爸爸......爸爸自顧自地講著,講到一半時才發現兒子漫不經 心的看著外面根本沒在聽爸爸講話。

爸爸叫了兒子一聲之後繼續說道.

﹁那時喧囂的馬路中混雜著摩托車與汽車.政府也憂愁著到底要不要讓摩托

車紅燈右轉.不守規矩的人照樣不帶安全帽.巷弄裡的菜市場總是有人不願意下車

以時速5的速度跟老婆婆吵架還價.路邊的紅線還沒那麼多時.路人總是會因為停

在人行道的車子不免大罵兩聲,這樣被摩托車混雜的生活現在想來還是那麼的荒謬 且無法置信。﹂

173


︱ ﹄

好奇的摩托獸在城市裡到處亂鑽

6 ︱

手舞足蹈地說著

﹁爸爸!!爸爸!! 快點.我們要先去找通往鄉下的電車站﹂弟弟雀躍且

要求的兒子.讓還在夢鄉的爸爸從懶洋洋的狀態醒來。

﹁爸爸.我想坐火車去樹林裏抓鍬形蟲.還要去河邊釣鮭魚﹂突然提出無理

進腳邊的光線被窗外的管線擠的扭曲變形.陽光柔柔的從腳底爬到手的袖子前緣。

來台第四十六天.門口外頭的運輸管依舊把巷弄堵住.隨著早晨的到來.射

﹁兒子 我答應帶你去踏青.但我們不要去火車站.我們去抓一隻摩托獸吧 !﹂

172

耿 ﹄ 耿

耿 ︱ 耿

耿 耿 耿

耿 耿 耿

﹃ 耿 ﹃


︵.......︶

171


5 ︱

加蓋怪獸與日本人的第一次見面

街角,怪獸與人類雙方僵持的對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伸出手輕碰了加蓋獸的 腳。 ﹁可以嗎?﹂小男孩天真無邪的說道

光線透過被拉扯的碎片,反射在小男孩的衣服上,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加蓋獸的

肚子,一個約莫兩層樓高的空間讓人不覺得有壓迫感,順著梯子爬到室內時,拼湊

的牆板讓空間的界定變得模糊,加蓋獸因為人進到了身體裡,而緊張的顫抖了兩下

,輕微的搖晃讓小男孩開心地大叫,眾人看到加蓋獸露出害羞的一面不禁感到親切 ,接二連三的順著小男孩的梯子爬上。

加蓋獸發現原來他們第一次與人類那麼相近,大家喜歡的是他的自身而不是他

加蓋出的東西,恍然大悟的用他們的語言跟自己的同類說出這個喜訊,

一天早晨,竟然看到加蓋獸彎著腰在幫蘿蔔澆水,加蓋獸一邊還開心地哼著歌

170


日子也就不遠了,我們的誕生可是為了讓那些外來的人體驗台灣的文化,並讓他們 能夠喜歡我們的台灣並且留下美好的記憶

沉重的話語再次出現,看著剛打進木板的釘子,又再次讓那直木紋裂開,這 時小怪獸紛紛低頭落有所思了起來。

加蓋的聲音依舊在半夜兩點響起,雨披鐵窗的持續增長讓沒有了人的城市更

加擁擠,怪獸自身在巷弄間的移動速度也礙於壅擠而變得更慢,冰冷的材料隔斷了

綠樹的生長,加蓋獸隱約意識到台灣人的加蓋文化,是以人類自生慾望為源的侵略

,滿足了自我卻侵蝕了他人的陽光,怪獸群們再越過熟悉的堤防時,卻帶著厭倦的 心情看自己加蓋的東西。

一天大老開會集結了怪獸開會時大老拿起了一把土豆種子,上面還長了些剛

冒芽的綠葉詢問小怪獸們卸下的金屬碎片不斷的被送往不知名的地方,看著那些曾

經的陰暗處重新被陽光射入,大雨過後也讓地上的綠草也開始萌芽。

原來要看你對加蓋的定義是什麼啊,

169


獸的對白,生鏽的鐵,泛黃的玻璃,順著的小曲面紋理皺褶的藍綠鐵皮,一

興奮起來就蓋呀蓋的,這是加蓋獸們的興趣,以原始街屋作為基礎,肆無忌憚的生

殖繁衍,他們都有各自的個性,並用著喜愛的形式為建物披上一身新盔甲。

獸老大與怪獸們,爬過一區街區,一九七零年代建造佈滿斑剝的廣告和的漸

漸掉落水泥漆塊,這是主人離開後的第五年,怪獸們漸漸感到空虛,不穩的構件從

三樓陽台掉落時只剩金屬回音,搭建的陽台只剩已枯竭的盆栽,沒有了人的城市,

看不到生活的跡象,只剩下風颳過巷弄間的聲音,獸老大低頭拿著銲槍輕輕地敲了 地面三下。

﹁框框框﹂

與老大見面的五分鐘才經過一個街區,就宣布了散會,再這樣下去乾脆以後

都不要集會了,小怪獸不滿的悶聲,身體配合著建物的空隙移動想趁老大低頭哀怨

時,偷偷多補幾個金屬物件在建物上,微弱工程的聲音卻不小心的被老大知道了。

﹁不要做無意義的加蓋!﹂老大用怪獸的語言說道

老大訓斥著怪獸們並說,當城市的組成只剩下沒有機能的碎片時,距離怪獸末日的

168


『鏘鏘鏘吭—鏘鏘』

』 鏘鏘

』 鏘鏘 吭— 鏘鏘 『鏘

鏘 『鏘

吭— 鏘鏘 『鏘

』 鏘鏘 — 鏘吭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鏘鏘鏘吭—鏘鏘』

來,他們好像都很有默契地知道該怎麼連接彼此建造出來的空間,而村上每晚都能

的樓梯從延伸出的平台來繼續往外擴張,金屬棒變成欄杆或鐵窗一件一件地堆疊起

體成群地在外牆上來回,時不時噴出的星火把身上的構件焊接到牆上,一道又一道

大家都叫他們加蓋獸,其實就是附著著鐵皮、金屬、遮雨棚的機械體。半夜2點集

村上往窗外走,拉開窗戶一看,果然,又是這群在外牆上穿梭的機械怪物,

『鏘鏘鏘吭—鏘鏘』

看到建築物之間的空白逐漸被填滿。

167

『鏘鏘鏘吭—鏘鏘』


4 ︱

永無止境的加蓋

日本人到荒廢的建築裡居住時小怪獸並沒有發現他們,等到夜晚時被許久沒

見過人類的加蓋獸發現了,他們興奮了起來,在人不知道的時間裡,把日本人的周

圍空間增值到一個極限,然後加蓋獸過度加蓋開始與別只怪獸發生衝突甚至因為沒

有系統性的組織開始讓旅客有了些許的危險性 ,然而人們卻愛著發生衝突的地方 因為衝突的場域是最自由也最公共的。

滴答滴答滴答雨水打在青翠的鐵皮屋頂上, 縮在只有五坪的房間裡,看著幾

乎被雜物堆滿的床和快要潰堤的櫃子,心中無時無刻充斥要是能有更多的空間就好

的想法,隨後開始感嘆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到處都是老舊的公寓,雜亂無章的加蓋 還有灰濛濛的外觀。

﹁天啊,中華民國美學怎麼可以那麼醜﹂村上三成心裡默罵著

更多怨念準備宣洩時,一陣金屬怪聲從牆壁傳來,整間屋子微微震動著。

﹁又來了,每天晚上都讓我這個淺眠的睡不好﹂

166


今日,百獸其行之日,久違的客人在日落時分破閘而入,首當其衝不外乎夜

市獸們,今日戰爭總產值可得讓大家快活逍遙好一陣子了,慶典的規模不同以往,

紛紛開始進行著戰術性的計畫,集結勢力以團體為單位築起這場從街頭打到巷尾的 祭典。

只見老派的怪獸們以利於移動的小攤車劃分各自的禮遇地盤,或二或三的靠攏

,直到連成一列,像極了一之遊蕩在城市裡的巨型毛毛蟲,游擊的移動方式方便在

街頭追逐,街道被侵占的部分不只有毛毛蟲的身體,兩側也放置了許多小鐵圓椅,

因為他們懂得如何留住客人,左跑右跑的怪獸們不斷背著新的旗子加入身體裡,,

甜不辣,客家湯圓石板烤肉,透過炫亮的招牌光,在夜裡成為招呼客人的利器,叫

賣聲從巨型毛毛蟲的前端連續到尾巴,親切又宏亮的聲音在建物間迴盪。

一些較有經濟優勢的怪獸們,他們其實就住在街道旁,習慣把私人建築的一

部分作為呼客人的地方,他們大多配合外牆來劃分勢力,但加蓋獸對這城市的改變

不再只侷限於地面,他們開始在垂直的陽台上連接彼此,建造起利與人們行走的橋

樑,往天際線射出的光線在抵抗天氣的防禦網間折射,,背景映上黑夜的月亮,讓 怪獸們也為這榮景悄悄自傲了起來。

然而突如其來的大雨逼使的他們要停下這場祭典。

165


獸的對白,夜晚是忙碌的時間,在街道兩側的鐵捲門拉起,玻璃門窗,輕型棚 架,活絡的空間構件建接二連三的動了起來改變了城市的樣態。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賽鐘,隨著泛紅的西落太陽敲響

怪獸正築起一場混天地暗的經濟戰爭,沒有一隻怪獸穿著西裝打領帶,都已

真實且純真的樣態出現,有些怪獸穿搭有形,這是她們為了戰爭而準備的利器,牠

們急於在夜晚填補城市的空白,時程性的在規劃過的空地爭奪,也在充滿怪獸的道

路上劃分地盤,藏身於紅磚鋪面砌成的行人徒步區中,而大多數的都前往歷史上因 政策而規劃的鬼市。

流傳至今已變為現代人眼中的商圈,坊士大門不再依鐘啟閉,五更三籌,擊鼓

開坊門,聽人行;晝漏盡,擊鼓四百或六百槌,閉坊門,禁人行,隋唐民裡傳間的 宣語.更不再怪獸們的記憶裏頭。

打破了早時仿士分離的規矩,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活力的混雜生活,夜市獸的進

駐,不時與其他怪獸衝突,他們總是帶來其他不屬於本地的怪獸,擾的其他怪獸喜 愛的一絲寧靜,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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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我而增加的力量。

被月色吞噬的城市顯得神秘且令人興奮.仔細一看周圍不時亮起一絲微光,我們選

擇了一條巷子彎了進去,不再順著黑暗的大路行走 ,巷子裡兩旁的微光越發越多

,接二連三的看到了看到了剛剛出現過怪獸,他們身上除了吸引人視線的燈籠外還 散發著令人感到肚子餓的香味,我試著向一隻怪獸搭話。

﹁我想要吃東西.要去哪裡比較好﹂

﹁嗯嗯啊恩恩阿恩恩﹂怪獸說

看似很匆忙的怪獸,不意外地對我發出我聽不懂的聲音,但同時遞給我一串很

香的肉丸,並拉著我和爸爸奔跑了起來,轉過一個巷口,兩個巷口,人群及夜市獸

的交談聲伴隨著食物的味道逐間變多,剛剛在黑暗中消失的日本旅客又從新出現在

我們眼前,旅客與三五個對著一隻怪獸拿走怪獸身上的食物與玩具,拿走的東西越 多怪獸反而越開心,我也跟著爸爸在擁擠的街道中穿梭。

突然,下起雨了,人們紛紛往兩旁已荒廢許久的頹屋尋找休息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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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進城的第一天與夜市獸的經濟戰

昏昏暗暗的夜晚,大船飄揚著赤紅的日本國旗,我雀躍著牽起爸爸的手走出

了船門,停靠的地方還有些泥濘,不小心陷入半腳的我卻有些興奮。

爸爸跟我說這城.家養的文化獸或許會喜歡.因為這裡有著他們可以生活的東 西呢.這裡的空氣濕漉的像春雨的泥土,但是卻不是我熟悉的。

小城門已經被先下船的乘客給打開.看起來是個有年份且久遠的防水閘門所改建的 .隨著同船船員逐間稀疏,我開始有些緊張。

因為時候已經不早了.街上除了漸漸消失在盡頭的乘客們,再也看不到一絲燈 光。

﹁爸爸,我看不到,你點個燈。﹂

爸爸拿起燈籠熟練的擦起了火柴,再跟爸爸講話的同時.突然有個黑影提著

一盞與我手上類似的燈籠.和掛滿著許多霓虹閃爍的燈.匆匆忙忙的往巷子深處走 去.我拉拉爸爸衣服的邊然後說.那是只文化獸。

爸爸的眼神亮了起來.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兩側街道.被牽起的手也感受到爸爸想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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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1


2 ︱

小怪獸們肆無忌憚且自由的個性

怪獸 一種陌生且充滿想像的生物讓人充滿好奇心的想要看看他真實的面貌

怪獸自由的放大了所看到的事物,重新用他的眼睛看到了人類所創造的街道,也讓 人類再次看到了怪獸。

蓋一下,停一下,占用一下,然後再說借放一下,自由的小怪獸們在主人離

去後開心的做自己的事,奔放的個性使的怪獸與怪獸間不時有火花。你又弄到我了 喔,這樣子說的小怪獸同時也好像把別人的東西給用壞了。

一個有活力的城市,因該充滿了歡笑與淚水,這些情緒一點一滴的反射在大樓 的玻璃上,和散路在紅磚樓的一角。 ﹁嗯啊嗯啊嗯啊,齁齁齁,﹂

台灣的怪獸們絲豪沒有在準備迎接要來臨的客人,他們似乎忘記了本身的任 務,三五成群的從房子內走到街外睡覺。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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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倒數一天︼

台灣人還是沒有決定誰要當台灣的文化小怪獸......

︻計畫啟動︼

從街頭到巷尾的窗戶看久了也越來越像,城市好像沒了表情,這樣的景象讓即

將離開的居民對地方的認同感開始拉扯,還是沒有決定好的台人抱著賭博的心態從

飛船上賭博式的丟下文化怪獸的種子 ,想要找出那一點真實,和那些希望可以容 易的被人認出,然後由內心的說; ﹁阿這是台式的怪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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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倒數七天︼

居家居戶開始了傳統習俗的祭拜,各大廟宇活動也開始舉行了一些不成文的競

賽,搶頭香,安太歲,點燈,以以其路途平安。阿成也在一早就跟著一家人去掃墓 ,在掃墓的路上爸爸一如既往的開始了知識小問答。 ﹁剛剛看到的陣頭是道教的宗教祭典,你們知道道教嗎?﹂

﹁知道啦知道,不就是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關公、媽祖那些嗎?﹂成妹不耐 煩的回答

﹁﹃太上老君﹄其實是老子,老子是道家,學說源自於易經,易經主要是在講

變化:自然的變化,人文如何順應自然的變化,而易經據說是伏羲所創,伏羲則是 ﹃中華民族﹄的始祖。

﹁那我看來八加九才是台灣的始祖,我只想的到小明那個八加九﹂阿成有意識

無意識的頂撞著爸爸,心裡卻只想著晚上要跟他女朋友去士林夜市約會。

157


然而歷史背景不長的國家可就沒那麼幸運,光是本身算不算個國家就吵個半

天,網路上持續謾罵著那些與鄰近國家重複的文化,凱達格蘭大道上的人們堅持以

台灣現有的現象做為文化,一派人則是認為應該以中華為主題,隨著計畫啟動的時 間越近,始終沒有結果的台灣人卻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欸政府他們在搞三小拉,是不打算上船了喔。﹂計程車大哥邊看車上電視邊 抱怨著。

﹁早就習慣了拉路要不要鋪平就一堆問題了,何況是這次,民主過頭的國家就 是這樣。﹂

﹁好想要趕快知道代表台灣的怪獸是什麼喔,司機大哥你覺得什麼比較好。﹂

﹁阿青菜拉,凡正不要是那些騎機車亂鑽的馬路三寶和麥當勞,我上次去那個 得來速齁,貴死人了店員還搞錯餐點,真的會氣死人﹂

聽著計程車司機抱怨的阿成,心中不免會心一笑了起來,台灣人就是愛抱怨,

整天靠北來靠北去,又永遠跟那些討厭的東西脫離不了關係,好像這些由台灣庶民

的現象才是最讓我們有話題跟印象的,路上亂鑽的摩托車交通,毫無章法的加蓋同 樣也不應脫離環境、建築與我們的關係。

156


﹁對拉,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一想到這些東西未來要成為文化獸代替我們照顧 台灣就不免有些擔心.﹂

﹁你工撒小拉,你自己還不是台灣八加九,你也是主流文化之一啦,我都不擔 心你了你擔心啥噢.﹂

︻計畫倒數一個月︼

各國正為了如何決定自家文化獸而苦惱,飲食文化,風俗民情,歷史記憶,能

夠代表文化的東西不勝枚數,日本早早決定了以卡通作為藍本,準備發展出一堆要

被人說卡哇伊的怪獸,歐洲某些國家也已宗教作為特色希望怪獸把他們的城市恢復 到古羅馬時期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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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抗議啦抗議,我們也要有台灣小怪獸。

二零五零年 人類為了追求真正的無國界化 創造了各個國家的當代飛船,並以

城市為單位.到世界各地追尋各個城市的生活體驗.但在追尋的過程中一方面也怕

漸漸失去本有文化.因此在舊有城市當中培養了一群能照顧本土文化的怪獸.這些

小怪獸被人們稱作文化的象徵.他們不受人類拘束以及管轄.他們能夠自由打造一

座迎接客人的文化城.並且以最真誠的方式去對待.同時他們也等著培養出他們的 主人回來.在那個年代裡 大家都稱它為文化怪獸。

︻計畫倒數三個月︼

﹁欸,幹,台灣的文化是什麼啊?﹂小明手叼著一支菸若無其事的說

﹁阿不就是珍珠奶茶,雞排,還有穿著清涼在路邊拿檳榔給司機大哥的姐姐嗎 。﹂阿成賊賊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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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獸島

黃奕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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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5 ︱

4 ︱

3 ︱

2 ︱

好奇的摩托獸在城市裡到處亂鑽

加蓋怪獸與日本人的第一次見面

永無止境的加蓋

進城的第一天與夜市獸的經濟戰

小怪獸們肆無忌憚且自由的個性

1 ︱ 抗議拉抗議.我們也要有台灣小怪獸

6 ︱

結 ︱ 過分的怪獸讓台灣小島台北城變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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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獸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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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救命根源,或許是如同民間傳說,魔神仔得出沒。對於怎麼走,怎麼活下,到 底是因為意識不清醒,還是過程真的太過驚險,不如選擇遺忘。﹂

然而沒人注意到,男孩不停的呢喃著

﹁忘了,忘了,什麼都忘了。存在,存在,他們確實存在……﹂

他們是什麼?真的忘了嗎?還是只是模仿故事的結尾?故事是否真實存在?我 們唯一能知道的是:

他們確實存在,存在於男孩心中,存在故事中,存在我們的文化中。

145


︱ 終章

故事總是這樣結束:

﹁七天後,消逝的男孩終於被外界尋獲,人們詢問著男孩七天來的蹤跡,然而

男孩只是不停的呢喃著﹃忘了,忘了,什麼都忘了。存在,存在,他們確實存在… …﹄他們是什麼?男孩忘了什麼?卻無從得知。﹂

﹁今日為您報導,七天前失蹤的十二歲男孩,警方在今天早上,廢鐵道旁的坑 口處發現。﹂

﹁男孩消失七天,在這幾天動用警方大力搜索,出動空拍機與監視器,卻始終

沒有發現男孩的蹤影,直到今天早上,男孩自行在舊廢坑口處出現,甚至毫無嚴重

傷害。但此處離失蹤的源頭神社,差了幾個山頭,過程中,卻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

。男孩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甚至幾乎沒有任何的不適。警方詢問著男孩是如何從

山的另一側,走到山的這一側,過程中是如何過活,但男孩只是一再的回答﹁什麼

都忘了。﹂或許是因為山間的溪水,維持他的生命,或許是因為路邊的果子,成為

144

11


穿過坑口後,一陣風吹起,吹飛了周圍的樹葉,順帶將男孩的視線往上帶,遠

方,在舊鐵道的前方,站著個人影,微笑著向他揮手,那是男孩的父母。啊!男孩

突然間,湧出淚水,是呢,是呢,怎麼忘了,汪!在男孩後方,布魯比起他更快的 跑向前方,男孩有些錯愕的慢了幾步,接著毫無猶豫的向前跑去

﹁你將會可以選擇忘、記,只要你記得向上、向前看。﹂

有個聲音在腦中響起,是誰說的?

另一陣風吹起,再次吹飛了周圍的樹葉,順帶將男孩的視線往後帶,遠方,在

已封閉的舊坑口附近,巨石上方,似乎坐著個熟悉的人影,向著他微笑,是誰呢?

﹁阿爾!﹂

﹁喔!馬上去!﹂

頭也不回的,男孩快速跑向雙親,被他們溫暖用力的抱住,感受皮膚漸漸傳來 的體溫,眼淚也跟著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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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會

﹁你可以離開,但你必須忘記在這裡的回憶,但也必須記得在這裡的景象。﹂ ﹁穿越洞口後,你就可以出去了。﹂聲音迴盪在四周

男孩有些猶豫轉身向前進,踏入洞口的瞬間,世界轉為寂靜的黑

﹁噠噠噠|﹂無法得知周圍的景色,

﹁噠噠噠|﹂無法得知自己是否有前進,

﹁噠噠噠|﹂只能聆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噠噠噠|﹂透過腳步聲確認自身的存在,

﹁噠噠噠|﹂透過腳步聲確認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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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141


男孩邊跑邊吶喊著,黑影再次閃現,同個地方傳來汪的一聲,隨著洞口看去

﹁布魯!你之前都去哪了?﹂向前迎接布魯,而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是你選擇的嗎?﹂ ﹁你要離開嗎?﹂

﹁我是誰?﹂ ﹁我是你。﹂

140


﹁你選擇去還是留?﹂

周圍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爾!阿爾!﹄

隨著聲音的呼喚似乎還有兩個影像,向著他揮手微笑

﹁你在尋找什麼?﹂ ﹁你要前往哪?﹂

周圍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爾!﹄

突然間眼淚溢出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139


影的方向跑去,開始了一連串的捉迷藏,穿過洞穴,走過隧道,鑽入地下,爬入石

窟,黑影每轉個彎都會回頭,像是在看男孩有沒有跟上似的,然後再次傳來調皮的 笑聲

﹁你是誰?嘻嘻|﹂ ﹁我是誰?嘻|﹂。

隨著奔跑的同時,透過天花縫隙中似乎可以窺見世界的全貌,神社、隧道長廊

、茶館、戲院、天空之城,重新再次窺視這個世界,這裡似乎被名為﹃自然﹄的怪 物入侵般,到處皆爬有機的異物。

在洞穴中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男孩腦中響起另外一個呼喚著他的聲響

﹃阿爾!﹄

那聲響給人的感覺一次比一次的緊迫,彷彿再也見不到對方似的

﹃阿爾!阿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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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聲音迴響在長廊中,穿過洞口的瞬間,少年消失了,男孩轉過頭開始尋找

﹁你在尋找什麼?﹂ ﹁你是誰?﹂ ﹁我是誰?﹂

聲音再次迴響,突然,眼前閃過個黑影

﹁你是誰?﹂ ﹁你是誰?嘻嘻|﹂ ﹁我是誰?嘻|﹂

語調帶著調皮的笑聲,男孩有些慌張的大叫

﹁我是!﹂

然而卻無法想起自己的名字,黑影彷彿回應著他,再次從他眼前閃過,尋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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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地下洞穴

﹁山谷之聲,洞穴之音,反覆復返,回音之靈。大聲吶喊,﹃你好!﹄﹃你好

!﹄在現實、在內心,窺視內心,詢問自身,反問他人。最終,只是想知道,﹃你 是誰?﹄﹃我是誰??﹄﹂

沿著階梯向下,地下洞口透出些微的光芒,洞穴整個空間從地面至天頂皆由木

構彎曲交錯構成,柱與柱之間攀附著如同樹根般的巨繩,樹根與苔癬附著於四周,

綠草沿著縫隙叢生,而整個空間的光,由柱子上方的縫隙撒入,整體給人有種﹃自 然﹄入侵的感受。

隨著向下的腳步,有個聲音詢問著男孩

﹁你要前往哪?﹂ ﹁你要停留在哪?﹂ ﹁你選擇去還是留?﹂ ﹁你在尋找什麼?﹂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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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反轉到地面般,照亮大地。

男孩重新意識到自身位在山崖邊,古建築層層沿著山脈邊垂直建設,螢火蟲隨

風飄入古建築中,形成自然的燈光,隨光引導視線,沿著舊建築為基礎,交錯著新

與舊、彎曲有機的路徑,抬升的道路周圍飄逸著芒草,如同行走在空中般,穿梭於

自然與建築之間,從地面至屋簷,從屋簷至空中,飄逸在芒草上,隨著螢火蟲的引 導,沿著道路至地下洞穴前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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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男孩,現實世界早已碎裂,然而卻總有個什麼疙瘩在,彷彿呼喚著他回去

﹃阿爾!阿爾!﹄

那是個熟悉的聲音,越是盯著天空那呼喚聲越是清晰,聽著聽著彷彿被溫暖包 覆

﹁我...我不確定...﹂

﹁你還在尋找什麼?﹂

被這麼一問總覺得缺少了什麼,遺忘了什麼

﹁那你只能繼續往前走了。﹂

不顧男孩的躊躇,拉著他沿著山壁向外走,世界再次籠罩於黑夜中。

對比寧靜的夜空,談天聲隨著風飄散於空氣中,轉瞬間,螢火蟲飛舞,如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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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天空之城

男孩凝視著洞口,久久不想離開

﹁只有七天嗎?﹂

心中突然浮現這個疑問

﹁怎麼,你想留下嗎?﹂

少年像是聽見他的心聲般

﹁沒有啦,不是只有七天嗎?﹂

有些心虛的撇過頭

﹁世界從來不會強迫你去留,做選擇的永遠是你自己。你想留下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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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為什麼要來?﹂

﹁世界會使你忘記,但他也給你另一個選擇,若你不是向下,而是抬頭看。﹂

﹁抬頭?﹂

月光隨著湖面反射到天花,仔細觀察還可看見湖中魚悠遊的倒影,伴隨著星空 ,那是難以言語的光景,另一種意義的忘卻凡塵。

﹁你將會可以選擇忘、記,只要你記得向上、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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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少年聲音的來源向前看去,微微的月光如同聚光燈般,從天花上的洞口斜

斜向下照射,聚集在地面,向前仔細觀察,那是照射到湖面,湖的周圍圍著一圈座 椅,生物群圍坐著,視線分為向上望著天空、向下凝視湖面

﹁就是這了,戲院。﹂

﹁小心點,不要太接近湖面,那底下是偽……﹂

少年話還沒說完,男孩的視線早已被湖中之物所吸引,突然間,眼角湧出淚水

,少年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男孩與湖面反方向向後推,嘩!湖面像是活體般,由水構

成但有著老虎般的外型,向著男孩倒下的方向撲去,但又在碰到地面的瞬間恢復平 靜。

﹁那是……﹂

話語卡在喉嚨間,平躺在冰涼的地面,呼吸急促的難以平復。

﹁偽裝為湖面的虎,他會將人的淚水引出,在淚水滴落得順間吞噬部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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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戲院

﹁好久好久的故事,是婆婆告訴我。在好深好深的夜裡,會有虎姑婆。愛哭的

孩子不要哭,他會咬你的小耳朵。不睡的孩子趕快睡,他會咬你的小指頭。還記得 還記得,瞇著眼睛說。虎姑婆別咬我,乖乖的孩子睡著囉。﹂

隨著時間的流逝,黃昏夕陽西下,橘黃柔光籠罩,穿越過城鎮,沿著山城向下

,到達山脈與山脈間的峽谷,沿著周圍建築伸出一片木構薄殼,透過山脈邊支撐著

。少年拉著男孩進入建築與薄殼的縫隙中,一開始夕陽透過縫隙中漫射入內,整個

人彷彿身處於橘色世界,越往內走,隨著縫隙的消減,世界開始進入黑暗,伸手不

見五指,分不出方向,只能聽見些微急促的呼吸聲,男孩緊握少年的手心,確認對 方的存在

﹁還沒到嗎?﹂

在黑暗中男孩開始有點慌了

﹁快了,就在前方,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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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個世界的生物常常舉行慶典,因為只有﹁七日﹂ 這個世界的生物常常旅行,因為只有﹁七日﹂ 這個世界的生物不會停留,因為只有﹁七日﹂

﹁世界給予你七天遊歷,你必須在這七天中選擇去留。﹂ ﹁一旦開始旅程,只有七天結束後,你才能離開。﹂

﹁在遊歷的同時,你也會開始出現症狀,遠離正常人的症狀。﹂ ﹁甚至你會開始忘記自我,直到七天後你最終的選擇。﹂ ﹁而你只能選擇前進,停止不前只會使你被抹滅。﹂

﹁走吧!下一天就要來了。﹂

127


6 ︱ 七日之時

接著一路上少年拉著男孩,開始跟他講述這個世界的規矩,這裡的生物大致可 以分成三種

死亡之後,過渡的﹁死者﹂ 誤闖或被引入的﹁生者﹂ 原本就生於此或久而久之留下的﹁妖魔﹂。

而這個世界被稱為

﹁七日﹂

是個位於生與死的中介,﹁生者﹂在這只能存在七日,﹁死者﹂在這也只能存 在七日,因此被稱為﹁七日﹂。

對於﹁死者﹂他們透過這七日找回過去的自己,對於﹁生者﹂他們透過這七日

忘卻現在的自己,對於這個世界,透過這一個又一個的七日尋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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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轉過頭來,第一眼看見的是阿嬤,揉了揉雙眼,仔細看去,那是一開始遇到的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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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茶坊

屋頂上有著毛髮覆蓋的橢圓形生物,正聊天著,屋簷突出的角落有著數隻上下

跳躍的長耳妖精與人頭,街道上有著巨大的單手怪,用手掌與指尖的來回推進向前

,天空有著存在傳說中或早以滅絕的生物,展翅翱翔著,路上有群毛密的矮人正在

交易著,而在巷尾中有群飄著向前的人類剪影,整齊劃一的向前邁步。整個城市如 同外面的翻版,燈火、山城、曲折、高差、熱鬧、吵雜。

有著延伸至山間盡頭的店家,各個店家由條狀木頭交錯構成的紋理與原建築穿

插構成,虛實交錯,各個招牌沿著線性結構交錯錯落,妖聲鼎沸,在房屋縫間看見 以行書字體所刻畫而成的木板招牌

﹁仙茶坊﹂

男孩好奇的循著招牌,往其下方的入口正準備進入,前方突然出現個黑影,拉

著男孩就往內跑,先是拉著他往上走了幾階進入室內,到某個座位坐下,拿出大量

的食物,用著強烈的視線看著他,不得已,男孩拿了其中一樣水果吃了起來,接著

手像是停不下來一般,抓著食物就往嘴裡塞,不知是幾天下來都沒吃,還是中了甚

麼法術,狼吞虎嚥,一口接著一口,然而,後方突然出現熟悉的聲音叫了聲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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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面玻璃,將臉幾乎完全貼上,試著向外看,大約只能看見些微的黑影晃動著

,行走在地面、飄浮在空中。男孩興奮的加快腳步,期望能看見黑影的全貌,然而

,越往前走視野更是模糊,層層的薄紗圍繞在四周,使物體也開始模糊,像是被影 子包圍,每撥開一層,影子像是晃動前進般跟著向前。

直到行走到某個巷口,外在的建築像是入侵般插入薄紗中,似乎是由條狀木頭

交錯構成,線性的結構就這樣直接插進隧道中,走入交錯的結構內,突然間,整個

世界有所改變,相較於之前過於明亮,巷內的黑影輪廓開始浮現,生物開始出現, 是的,是生物,準確的說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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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魔幻商城

跑過神社,跑向了城鎮,開始聽聞到人聲,然而卻看不見人影。過程中少年從

不轉頭過問,只是持續地拉著男孩向前,而男孩的腳也不曾停過,感覺不到疲倦,

有種別與少年向前拉的力量,催促著他向前,跑過巷道,走過樓梯,少年轉過頭對 著男孩微笑。

男孩終於緩下雙腳,喘了口氣向著少年詢問

﹁你是誰?﹂

﹁嘿嘿嘿|﹂

少年發出笑聲,下一秒就消失蹤影。男孩開始環視四周,然而,周遭籠罩著濃

霧,無法明顯看清處。沿著巷道前進,開始注意到自身是走在泥土地的玻璃隧道中

,隧道的外牆如同被藤蔓分割似的,有著如同蜘蛛網紋路般的紋理,紋理中鑲著彩 色玻璃,世界整體是糢糊的,無法明顯看出全貌。

持續前進,紋理的分割甚至開始更為細化,幾乎完全無法看見外面,男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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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聲音,布魯與阿嬤的剪影一同消逝。﹁布魯!布魯!﹂男孩大聲叫喊著,然而無

所回應,邊叫喊邊向前走著,然而奇怪的事,布魯沒有回應他就算了,但不論他如

何叫喊,周遭的遊客似乎也無所動靜,不是他們所有人都缺少良心,就是他們根本

聽不見。而原來阿嬤出現的位置突然出現另一個影子,那似乎是位少年,他也對著 他揮手,並且走向他

﹁你是……﹂

不等男孩的話說完,轉瞬間,少年握起他的手,向前奔跑著,男孩還來不及思

考,腳卻已向前邁進,無所抵抗的向前跑,方才右腳膝蓋的傷勢似乎是騙人的一般

,靈活的向前,甚至比起原本更加的快速。少年拉著他一路從參拜道到鳥居,然而

穿越鳥居的那一瞬間,景物開始有所轉變,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遊客消失了,那

滿是拍照的人群,轉瞬間消逝,變得有點冷清。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錯覺,總覺得

速度越來越快了,鳥居開始如同伏見稻荷神社一般,出現數個鳥居殘影,鳥居先是

間隔縮短,厚度比例縮小,再者開始連著地面扭曲變形,甚至無法認清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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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失去與走失

然而人生一直是這麼的突然,在那年的暑假,布魯成為男孩的唯一的家人,阿

嬤就此從人間離去,而時間並不會因此有所停擺,它正肆虐的快速向前走著。

對於男孩來說世界在那瞬間開始碎裂,阿嬤的奇幻故事成為唯一的依靠,開始

如同故事中敘述的一般,尋找屬於他自己的旅程,而芒草叢生的日本神社成為最可

能的起點。那天清晨下著細雨,男孩趁著大人們忙碌時,抱起布魯,往神社走去, 那是過去日治時代的遺跡,而如今已成為觀光勝地。

男孩踩著階梯向上走著,眼角隨著向上的層數更為紅濕,擤了擤鼻,穿梭在外

地與內地遊客間,持續向上走著,走著走著,越來越不懂向上的目的,是為了隨阿

嬤而去,是為了尋找那個什麼,是為了去哪無從得知的幻想世界?想著想著,突然

,一陣風吹起,吹飛了周圍的樹葉,順帶將男孩的視線往上帶,遠方,在鳥居的下 方,站著個人影,向著他揮手,那是阿嬤。

男孩無所顧慮的向前奔跑,竭盡所能的快速向前,﹁碰!﹂十分響亮的一聲,

右腳膝蓋與地面有所碰撞,紅色的鮮血垂直留而下,然而他並太不在意,硬拖著沈

重的右腳,以其最大的速度向前,布魯也因突來的摔落而向前奔跑,汪的一聲,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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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奇幻故事

阿爾,今年剛滿十二歲的小男孩,從小都是由阿嬤扶養長大,不會胡亂撒嬌索

取,不會主動伸手要求,然而阿嬤卻十分的疼愛他,想要什麼,只要她有所觀察到

,幾乎都會滿足他。就像在每次男孩與阿嬤回家的路上,只要看見小狗,總是會微

微的轉頭斜眼癡癡的看著。而在八歲生日的那天,他的家庭成員又多了一位,那是

一隻米格魯品種的幼犬,男孩將他取名為布魯斯,暱稱他為布魯,而這也成為他除 了阿嬤的另一個歸屬。

阿嬤除了扮演家人的角色,也扮演著奇幻想像的旅途領帶者,在下著大雨、打

著響雷的天裡,阿嬤溫熱的懷裡是他的秘密基地,而這時阿嬤總有千百個奇幻故事 ,聽著聽著,似乎就這樣跟著故事遠離外界。

然而不管故事的過程多麽的離奇,多麽的夢幻,開始與結束總是一樣。而故事 總是這樣開始:

﹁在芒草叢生的山區,男孩與﹃他﹄相遇,消逝於世間,開始只有七天的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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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序章

世界入口的石碑這麼刻寫著:

﹁七日時程,黑白不分,是人是鬼無從得知。 首日之時,可稱為人,腳步之快。 次日之時,略稱為人,穿梭於牆。 三日之時,石食不分。 四日之時,忘卻凡塵。 五日之時,飛越山谷。 六日之時,穿越時空。 七日之時,似人是鬼,是人似鬼,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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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日 之 時

陳昀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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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會

9 ︱ 地下洞穴

︱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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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 序章

2 ︱ 奇幻故事

3 ︱ 失去與走失

4 ︱ 魔幻商城

5 ︱ 茶坊

6 ︱ 七日之時

7 ︱ 戲院

8 ︱ 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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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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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大廳中央,一道銳利的天光射下直通地下室,空間中只聽得到流水洩流 的回音。 冥想片刻。

﹁是時候了。﹂

﹁嚇阿!!﹂劃破流水和諧的曲目。DUMAI由天井向地下室大叫,叫醒一

股躁動從地下室傳來,奔跑、咆嘯、晃動。野獸由地下室衝出,衝到地面森林之中 。

﹁快點跟上阿!LANDUE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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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追狩

在球場中等待著,這是我們這次追狩的出發基地,這份熟悉感消除了出發前的

緊張,取而代之的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興奮。DUMAI、YAWEI與我屏氣

凝神,從覆蓋整座球場的菜園縫隙間,視線穿過樹狀結構,繞開搖曳的菜葉,看著

盤旋於空中的大觀鷲,隨著一陣強風襲過,一聲迴盪於山谷之間的長嘯,隨著由老 鷹帶來的信號,同一時間﹁碰 !碰 !碰 !碰 !……﹂

城市周遭獵人們同時扣下扳機,老舊的獵槍同時甦醒,咆嘯著、吶喊著 ﹁年輕的菜鳥們!出發吧!哈哈哈哈……﹂ ﹁朝著信義區的中心前進,進到那森林的森處。﹂

沿著潺潺細流前進,隨水聲加大,森林、木橋、流水、還有風,風與我們行進

的方向相同進到世貿大樓真正的大廳。經過兩三層的水簾,由下往上看著貫穿整棟 大樓的天井,風與視線行進的方向相同吹向大觀鷲翱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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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的台北則讓原住民的價值觀以都市的架構重新呈現。如今打獵已經不是

為了追求獵物的收穫為主要目的。在台北市內的打獵叫做﹁追狩﹂,以一種競技形

式存在著,以市政府為最終目標地。而當今的市政府作為追狩的終點,整個量體隱

身在周遭的森林之中不到達10層樓以上的高度是無法由遠方被發現,同時每次追

狩終點的大門也是隨機的,,每支隊伍從各個角落出發的競速運動。在過程中傳承

對自然的經驗與面對自然的態度,獸徑的辨別,植物、土地與水文的認識,我們在 追尋與探索中不斷傳承對自然的敬畏與尊重。

在地面層的建築已經與過去的街道截然不同,沒有過去的方向性,沒有地標,

沒有辨識性的空間場域,在接近森林的部分,空間是會讓人迷失方向性的,就像森

林就像山,我們開始將自然元素也融入建築之中,提供一個框架讓自然去生長最後

形成為塑空間的元素,柱子、牆面……。,身在其中我們要更加細微觀察環境,找 出方向傳承空間經驗,找出到達終點的道路,貼近自然。

同時空間也已經不再只服務於人,我們建造的空間可能是農場,可能是樹林,

也可能是獸穴。如今的城市不再是水泥接著柏油,我們生活的空間已經與自然交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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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獵場

原住民的生活概念得到重視,原住民文化開始流動,以傳統的方式達到綠建築 的目的。原住民信仰形式興起。

現在的信義區依然是台北最繁忙的那部分,人來人往。捷運在每一座部落間流

動,人在部落間穿梭。走在空中廊道,我們將繁忙的都市生活拉高到空中。現在的

地面層是最原始的土地,植物、動物、水文在都市中穿梭。而台北的獵場,最重要 的不是打獵,而是打獵對我們的意義。

小時候︵2019︶在山上,森林是我們的遊樂園,而打獵的本身不只是獲得

物質的狩獵,也是一種精神、文化、技藝的傳承。隨著現代化的趨勢,打獵、祭典

對於部落的文化比例也更加提升。也許物質、建築或資訊的呈現方式已與最初傳統 的部落形式不同,但文化的精神成面則以打獵的形式流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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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GAYA血親;部落規範2.YABA父親3.YUTAS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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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WIE一起去打球了啦!﹂ ﹁我要先去餵雞,等我一下。﹂

揹著球鞋從房間出發,穿過我們家大廳,掀開竹子做的窗簾大喊,YAWEI

就能聽到。先到8樓向外搭的雞舍餵雞,再穿過5樓的集會所,跟YAWEI到他

家拿籃球,接著經過15公尺的吊橋,就能到部落會所東側。先進到溫室再到釀酒

廠,穿過市集與展覽廳,便能走到地面層。往南走穿過17棵樹便會到信義 ADIDAS球場。

走在天橋上,踩在樹林上。穿越建築物,有時往上有時往下。 天橋的印象已經蓋過兒時的山裡的小徑。

﹁是阿,森林被我們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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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還沒結婚的男生都要一起住在共住所裡,共住所也會當作是部落的集會所 ,到了我這一代才變成活動中心。 在聚會時,大家圍著圈說著故事與傳說,有時候也喝酒唱歌。

我們開始將以前的生活方式帶進現在的社區裡,我們整個GAYA現在都住在

忠駝社區裡。看著中庭搭起的小木屋,我越來越能想像他們說的﹁以前﹂是什麼樣 子。

似乎也像當時YABA所說的﹁雖然我們離開了山林,但是我可以在那裏在創 造另一座山,過著我們以往自由的生活。﹂ 唱著歌,講一些以前的傳說

﹁將被太陽曬得炙熱的柏油掀開,被活埋的泥土重見天日。翻動,施肥,灌溉,慢

慢地將靈魂還給土地。與土壤重逢的天空哭了,淚水澆醒了大地,以綠色的新芽打 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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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兩座森林

10歲那年,全家人坐著廂型車來到台北,下著雨讓溫度舒適不少。那天之後 我們就不再開車了,對大部分的人而言開車實在不划算。

那時YABA每天早上4點就起床,所有活動都必須提早開始,因為到了早上

十點,那時的氣溫就已逼近38度,種樹的工作已經無法繼續。在那段期間大家會

一起回到GAYA之中,準備以後搭建要用的材料,竹子、木材、稻草等等,為的

是能在房子外加上一層新的外殼,抵擋陽光直接照射在水泥上。同時我們也開始在

房子上開洞,除了增加空氣的對流循環,也讓那封閉的房間照進了幾縷光明。

小時候在部落的家裡,除了睡覺的地方,其他的房間大家都可以自由進出,還

有整個GAYA一起用的的廚房、倉庫和客廳。DUMAI大哥更酷,他一直是我

崇拜的大哥,所有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全部都放在一個他自己搭的大棚子裡。我

和YAWEI最喜歡去找他玩,爬樹、抓魚、做陷阱等等。整個部落裡大家都是親

戚,所以大家的房子都是開放的,也有許多公用的地方。 聽YUTAS說,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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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是很害怕……。﹂

﹁整個GAYA都會在一起,不用怕,而且種樹是跟著季節工作與休息的,就

像阿公他們以前的時代,跟著自然一起生活。還能賺取碳排放的額度。比現在這樣

跟著他們的經濟制度工作好多了。﹂﹁雖然我們離開了原本的山林,但是我可以在 那裏在創造另一座山,過著我們以往自由的生活。﹂

﹁……﹂

註:1.GAYA血親;部落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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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這是頭目們一起決定的,整個GAYA都必須去。﹂

﹁可是為什麼呢,我不想離開山裡的一切,溪流、樹木還有山巒。而且……台 北有夠熱。﹂

﹁這是台灣大頭目的請求,上次的議會中頭目接受了這個任務,我們必須去幫

忙,我們會把台北、還有其他都市都種滿樹木。有一天那裡會像山裡一樣的。﹂

﹁那我們家呢?你不是說我們的祖靈都是跟我們住在一起嗎?﹂

﹁我們的家會暫時租給從都市中撤離的居民們。至於祖靈阿……我們世世代代

都是住在這片土地上,不論別人怎麼稱呼,瀛洲、琉球、台灣…都好,地名怎麼改 變都一樣,祖靈們會找到路的。﹂

﹁是他自己害的吧!是他們把天氣變這們熱的。﹂

﹁LANDUENGE,我們都是一起活在這片土地上,現在不是分他們我們

的時候。不用怕,我們會讓台北種滿樹木,讓靈魂回到那裡。到時候台北也會像部 落一樣,有各種的動物跟我們一起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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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一切。地球增溫上升至距離2°C越來越近時我們才意識到,在自然面前人類已

經沒有討論的空間了。︽碳貨幣金融法︾出現在世人面前時,我們反抗過,走上街

頭過。擔心經濟的衰退,擔心生活,擔心……所有的事。但,烙鐵般的柏油、詭譎 多變的氣候,他們就是在那,存在著。只能面對了……。﹂

一路上聽著廣播,由部落到新店再到台北,不禁想起過往的種種。

由於台北的盆地地形對氣溫的變化特別敏感,夏天台北市的溫度已經時不時的

飆破40°C,且政府實行減碳政策,台北已經不適合居住了。最後政府決定展開 植樹計畫將都市降溫,大部分台北居民開始移居山上。

十五年前,我們舉家搬到了台北去種樹。

﹁LANDUENGE,行李收好了沒啊?﹂ ﹁還沒……﹂﹁我……不想搬去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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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遷徙

167……已經是每個人揮之不去數字。這是一個月我們能製造出二氧化碳的

上限,每天都在精打細算……大眾運輸工具-1/次、機車-1.5/10KM、 汽車-3/10KM、空調-5/12HR……。

在849號公車上,老舊的車殼與略為鬆脫、隨著山勢起伏而晃動的螺絲發出了刺

耳的磨擦聲,那聲響蓋過了窗外雨水重重砸下的嘩嘩,卻檔不住湧動於山谷間那溪 水撞擊在石塊上的巨大怒吼,於烏來山與大桶山澗不斷迴盪。 離開部落那天的景象我始終忘不了。

左手邊的南勢溪湍急依舊,山川壯麗,但沿路上的店家不再以觀光為主。土雞城只

留下那些巨大的陶甕,作為加熱的熔爐,自然而然的形成創造者們盤據的基地,回

收來的機械、建材、金屬玻璃等等是供他們創造的基本元素,這能換取不少碳排放

量。溫泉旅館轉變為溫泉大會堂,大家聚在那聊著天、唱著歌,省下不少熱水器的 電力消耗,同時聊著未來與夢想。 是啊!夢想又回來了。

﹁曾經我們以為未來所剩不多了。炙熱的天氣將人們關進了室內,開啟冷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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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生活。但我想,在許多層面上,自閉症患者才是正常的,尤其是在永續的議題

上。大家總是宣揚著環境議題的嚴重性,而日常生活卻依然故我。﹁我無法理解… …如果必須停止排放,那就停止,這裡沒有灰色地帶……﹂

以總統府作為背景,人們架起了大型的投影幕,這個夜晚台北的居民們坐在這

曾經的馬路上,一同紀念十年前的今天。當年演講的小女孩已經因為憂鬱引發的厭

食症過世了,但有一項新的政策是她留給我們的教訓,也是禮物:︽碳貨幣金融法 ︾。

自那天起,新台幣成為廢紙,碳排放量才是有價值的,原本遠在天邊的全球暖 化如今硬生生的置入進我們的生活,所有人都沒辦法置身事外。

結束今年的跨年儀式,人群散去,去去武器走,走在台北的街頭。沒有其他的慶祝

了。6年前,我們不再將101當成一根仙女棒。在每一年的最後一天,我們聚在

一起,是一種反省,也是一種結算,我們看著銀幕上不斷漸少的數字,那不是新年

倒數,而是整整一年來台北市碳排放量的結餘。我們不再因為倒數歸零而慶祝歡呼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令人背脊發涼的擔憂。

0……-1000……-10000……。我們離目標依然還有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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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看出了我的困擾,把我帶到辦公室,從他的抽屜裡拿出他高中與大學的筆

記本,他說0.999…等於1的問題其實已經找了數學家很久的麻煩。從阿基米

德、牛頓、柯西到康托爾,總之就算到了今天也不能完全解釋清楚,不過我們卻能

用不同的框架來看待他們,0.999…=1既是成立也不成立。老師將筆記本借 給了我,說等到我找到令我滿意的答案再還給他就可以了。

此後一個禮拜我沉浸在數學的奧秘中,我想我找到朋友了,一個願意安靜地與 我說話,不必開口就能溝通的好友。

然而在不久後,我在圖書館裡被一本雜誌的內容壓得喘不過氣,裡頭寫的不外

乎是關於全球暖化的課題,各地的異常氣候以及不斷上升的碳排放量,這些我們早

就知道的事。但真正令我感到無法接受的,是在文章後的照片,排放著黑煙的工廠

,車水馬龍的道路以及只剩下樹根的雨林。人們焚燒著地球好不容易吃進肚子裡的 碳元素,卻對大氣中的二氧化碳聳了聳肩。思緒打亂了我。

2019/12 臺大醫院-精神科 亞斯伯格綜合症;選擇性緘默症

從此我開始沉默,我只在我認為必要說話的時候說話,就像現在。對於我們這

些在自閉中成長的人來說,似乎一切都是非黑即白。我們不太會說謊,也不太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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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幅限制在工業化前水平以上1.5℃之內,同時認識到這將大大減少氣候變遷的 風險和影響。

提高適應氣候變化不利影響的能力並以不威脅糧食生產的方式增強氣候抗禦力 和溫室氣體低排放發展。 使資金流動符合溫室氣體低排放和氣候適應型發展的路徑。 ……。

2029/12/31 台北凱達格蘭大道

﹁在0.999循環等於1的是非題中,我困擾了很久,對我而言0.999

循環就是比1小阿!他們之間始終是差了那麼一點,一個無限小的數。對此我實在

無法接受,當考卷發下來,老師的解釋是:一個無限小的數我們會將他稱之為趨近 於零所以0.999循環=1-趨近於零=1。

對於這樣的解釋我依然無法理解。﹁我們不能因為他很小,小到看無法觀測就

不去處理他啊!﹂就這樣我和老師一直討論到下課仍然沒得到我滿意的答案。

同學已經受不了了,鼓噪著要下課,但我不在乎下課,我只想知道那趨近於零到底

去哪。但是他們投來的眼光卻讓我渾身不自在,這種壓力讓我安靜了,我默默的坐 下了。但我仍被這個問題困擾到渾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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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 病歷

1997/12 日本京都 全球氣溫預計上升1.4度至5.8度

2009/12 丹麥哥本哈根 同意續﹁京都議定書﹂ 承認﹁減少由濫伐森林及森林退化引起的排放量的關

鍵作用,和強化森林

在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量中作用的必要性﹂,以及有必要建立一種機制,以動員已開 發國家的財政資源來達成上述目標。

表明﹁開發中國家應得到更多更新的、額外的、可預測的並充足的資金,且門 檻應進一步降低...以支持強化緩和行動﹂。 設立哥本哈根綠色氣候基金。

2015/12 法國巴黎 取代京都議定書,期望能共同遏阻全球暖化趨勢。

把全球平均氣溫升幅控制在工業革命前水平以上低於2℃之內,並努力將氣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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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YA | 部落台北

詹子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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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序 ︱ 病歷

1 ︱ 遷徙

2 ︱ 兩座森林

3 ︱ 獵場

4 ︱ 追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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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YA | 部落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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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再十五年,空中城市的生長有了顛覆性的變化,也許在那裏的人群重新分

成了不同的群體,也許平均與個性在未來異化的空間中得到了平衡。這些我們不得

而知,但我們可以知道的是,當每一段故事成爲了歷史,某種程度上它總會重複著

它的演變。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地經歷,不斷地感受,不斷地學習,並不斷地再創 造。

所以也許下一座城市,就是真正的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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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各樣的形體照射到了中央公園内部,見證著一部分的居民離開了的﹁烏托邦﹂

來到了曾經的生活環境中。而這個社區裏仍然向上生長著,爭先恐後地生出了各式

各樣的空間,這些空間中有美妙的,也有有趣的,雖然曾經的﹁烏托邦﹂不見了, 但是新的有﹁異托邦﹂仍然讓整個社區充滿著生命力。

在如此浪漫的光束下的,兩個本就兩個世界的群體都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生活環

境,可卻與所有人最初的設想南轅北轍。而極緻化的平均主義追求最終卻變成一個

階級的狂歡與另一個階級的離開,中產階級漸漸在這個過程中消失了。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也許是因爲絕對的公平從來都不是最正確的方 式,均質化與自明性的衝突在這樣的語境下會顯現的更加激烈。

最終這個由美好期待下的創造出的世界到底是連接各階級人群的美好烏托邦,

還是驗證平均主義這個僞命題的異托邦,十五年的時間在曼哈頓半島實驗中給出了 答案。只是,這就是確定的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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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邊界地帶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奇特的都市情景正在在此發生。

他發現這裏并不是他出發前想象的那樣空無人烟,相反,公園好像活過來了。

甚至,要比十五年前的情景好很多,那時候公園裏并不是很乾净,垃圾到處都

有,又時不時有小偷毒販在此。而經過了十五年人烟稀少以及自然净化的過程,如 今的景象竟是如此的動人。

小孩子在嬉戲,老人在乘涼,年輕人在鍛煉,沒有了之前只在最後變爲了富人

區的空中花園裏看到的西裝或者名牌,也看不到了人們臉上假意的笑容,這裏只有 人們最純正的享受中央公園的喜悅與積極的生活狀態。

原來有些人離開了 ,他們最終發現,只有共同站在這片土地上才是最重要的

,才是平等的,空中城市的一切因爲劇變已經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此刻黃輝,在中央公園内奇特美妙的景象讓艾倫一時晃了神,他找了個石墩坐 下回頭望向整個聳向天際的城市。

鏡頭拉遠,夕陽的尾巴穿過一棟棟的高塔在縫隙中灑了下來,每一束光穿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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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縫隙中的光

大體來説,有三個紐約。一個屬於土生土長的男男女女,在他們眼中,紐約從

來如此,它的規模它的喧囂都是天生的,避也避不開。一個屬於通勤者,他們成群

湧入,白天吞噬它,晚上又吐出來。最後一個屬於生在他鄉,到此來尋找什麽的人

。這三者共同造就了紐約的敏感、紐約的詩意和紐約的輝煌。本地人給他穩定和連

續性,通勤者使它如潮漲潮落般生生不息,移居者點燃了它的激情。

終於,作爲曾經的設計者,艾倫看著這座自己參與建造的烏托邦半島越來越遠

離初衷,貪婪的曼哈頓精英們正在把這座城市變成自己的試驗場,沉重的資本壓在

了普通市民的肩膀上,好像在曾經每個人爲了美國夢奮鬥每個人都懷揣夢想的紐約 才是最好的。

終於在有一天,艾倫想到了去中央公園走走吧,已經太久沒去過了,也太久沒 感受過真正在土地上站立、行走、思考的感受了。

於是,他沿著中央公園荒廢而陳舊的這半邊行走,然而他走快走到兩個半島的

邊界時,不由得駐足了,他第一次認真的感受到因爲歷經了十五年的演變,這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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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列印,老兄。﹂

﹁哦對,可是你知道麽,我兒子邀請我去過一次上面,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那

麽高。有些天氣你甚至可以感到雲層離你很近,你看向地面一切都那麽不真實,也

許是有更多的陽光,可是我還是更喜歡最初在地面上有人有花有草有樹的地方享受 陽光。﹂

﹁説到陽光,你知道我們最開始設計成一個個塔,就是希望隨著一天中太陽的

運轉,陽光可以在無數塔樓的縫隙中環繞著揮灑下來隨著時間不同角度也在發生變 化,我覺得這要比單純的享受陽光和開闊視野浪漫很多吧。﹂

﹁也許等他們老了,追陽光追的累了也會懷念這個感覺吧。﹂

﹁可是那個時候這個社區也許已經成爲了沒有人荒涼的鬼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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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些長期獨居的落寞神情,坐到了艾倫旁邊開始兩個人的聊天。

索力特是這個城市社區底層居民的典型代表。十年前他靠著退休金和積蓄搬到

了這個對外宣傳著如烏托邦般美好的社區,也選擇了偏離中心地帶的#13區。

因爲心中過去生活的眷戀與底層的綠化帶他選擇了底層的住宅單元。當然了他

也不喜歡高層,正如老人們都不喜歡太高的樓層,可能在他們眼中缺乏安全感又很 不真實。

可他的子女們十年間卻每天爲了能夠搬到更上層的生活區域而拼命的工作,就

像在曼哈頓的無數所謂“精英﹁一樣,最終如願以償的擠進了離空中花園更近的﹁ 上流社交圈",然後就這樣搬離了下層的方盒子。

整個社區底層一個又一個的方盒子人去樓空,這群通天巨獸的脚上承載著很多

很多像索力特這樣堅守的老人,但如果他們沒有艾倫這樣每周都會來看望並聊聊天 的老朋友,那就真的十分孤獨了。

﹁你説,上面真的有那麽好嗎?看看你們當初設計的這些花園、綠地,如果男

女老少都在這裏享受生活該多好啊,上面只有那些張牙舞爪的軟管在亂塗亂畫,那 些叫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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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把他的上層廣場通行證放進了上衣口袋隨後出門坐軌道車來到了#13區

A棟的北角,坐電梯一路下到最底層的一片居住單元,來找他的一個好朋友。

﹁嘿,你好嗎,艾倫。這周末這麽忙你還是來了,我很開心。﹂

﹁嘿你好,索力特。我當然會來了,你知道我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能找到一點

平靜,在我住的那邊底層都是髒亂不堪上層又無比的喧鬧。每周末都需要到你這裏 靜靜心。﹂

﹁哈哈你可太擡舉我這個鬼地方了,不過確實比你那裏荒涼很多,自然也就安 靜很多。你先坐一下我去拿杯咖啡。﹂

説完索力特便進屋去了,留下一個佝僂著的蒼老背影消失在兩個單元連接起來

的黑洞洞的方盒子裏。艾倫找到一處臺階坐下,不由自主地向上望去,看著這些如

此之高的巨獸一隻又一隻的向天空進發著,想象著最初對於美好烏托邦的幻想自己 嘟囔了一句﹁我到底設計了個什麽怪物啊。﹂

索力特端著兩杯咖啡從破舊放盒子的孔洞中走出來,最近他由於開始動手改造

自己房間周圍這一片荒廢的區域,鍛煉身體漸漸擺脫了拐杖,但蒼老的臉上仍然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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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孤獨的脚

不論社會有多頹廢,在都會式的生活裏它最能清楚的表達。

︵回到2061年︶

人們將十年前3D列印球開始發售的那天稱爲創作紀元。從那天開始,創作這

件事情的門檻被降低到只要有錢,在基本法的約束下便可以進行空間、裝飾與結構

的創作。政府爲了限制漸漸失控的塔樓樓頂的發展,將列印材料的價格大幅度提升 使得每一次的列印都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然而在這個每座建築都試圖通天的曼哈頓島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錢人,於是隨

著時間流逝與塔樓們的緩緩生長,階級的區分變得更加明顯,富人越來越向上移動

,留下了一層又一層被“創作"過的空間。而中產階層的人們通過努力終於可以擺

脫那該死的陰影來到上層時,卻發現好像一切沒有什麽改變,因爲陰影之上依然只 是陰影與一片被個人意志改變過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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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生長與陰影

陰影的出現。

從設計這座半島烏托邦城市開始,相當比例的富人們就希望設計者提供一個空

中花園給他們,然而遭到了艾倫爲首的設計師們的反對使得這項提議終究不了了之

。因爲艾倫覺得這會讓低層的綠地廣場公共空間失去意義,然而現在,隨著這些住

在高層的人們擁有了可以自主創造﹁空間"與結構體的能力,他們迅速就完成了空 中花園的建造。

從此富人們就更不願意來到下面來,反而顯得空前的團結,普通市民在他們的 空中花園下面第一次感受到了陰影。

﹁人類自古以來一直擁有著三個特性:個性,社會性,階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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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的住宅單元也在也開始發生了形態的變化,每個塔樓之間的連接方式也多了起

來:﹁有平臺閒的空橋、裝飾的支架與誇張的斜撐開始交織,甚至關係好的兩家人

建起了私密的小平臺,當然大家都嚴格遵守著不影響他人最基本光照通風需求的基 本上進行著創作。﹂

但是漸漸問題顯現了出來,空間總歸是有限的,而高昂的列印球與“創作"的

費用大多數普通的市民也是無法負擔得起的。所以不可避免地,所有的“創作"開

始向上發展,最初設計者們也并沒有把塔樓封頂就是因爲不知道未來是否有更多的

可能,於是﹁生長"這件如此具象的事情,在這樣的社區中,開始了。﹂

一旦開始,就變得十分迅速。人們的欲望也在膨脹,而在這個烏托邦社區社區

中已經憋悶了好些年后,這樣的創作漸漸無法控制。人們越建越高,裝飾主義如復

古潮流一般大行其道,住宅單元開始變形,空中的世界漸漸被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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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無盡之城

金錢與權力伴隨著無休止的欲望,這是一種在如此均質化的新曼哈頓半島中對

於自明性的渴望。引領著他們通過列印技術不斷地修飾自己的空中家園,越來越高

,而儅每一層的空間接近飽和時,更富有的人繼續向上移居,並繼續無休止的列印 、生長。

整個半島如同上千頭下肢相同,上肢卻各不相同張牙舞爪的巨獸一樣越來越高

。而此時曾經的平民中的一些人終於可以來到上層,本來爲了讓人民共榮共生的底

層空間變得越來越荒涼,有些空間早已荒廢並只是作爲巨獸的結構支撐孤獨的矗立 著。

消費者導向的社會的大量生產本質為重複&標準化,但元件可以依據個人需求 或是喜好而變換。

在艾倫的眼中,最開始這一切變化的發生迅速而有趣,就好像社區中的每座建

築每個人都開始去彰顯自己的不同,開始使得整個社區變得豐富,千篇一律但充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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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仿佛橫空初出世一般的多軸3D列印球讓整個社區飛速的變化了,曾經受

困于技術原因深深埋藏的問題仿佛一夜之間激化了出來,如閃電一般讓整個社區開 始失衡。

這一切變化從人們陸續搬進來的時候就開始有了跡象,而在五年後3D列印球 的普及更是讓富人們彰顯個性與欲望的心願得到了滿足的途徑。

那個時候的艾倫雖然作爲爲數不多的憑藉學者與設計者的身份獲得高層的居住

空間,可還是會照個人慣例先來到底層綠帶晨練,與朋友聊聊天,然後回到了上層

的`富人區廣場。可是這個上層也已經不再是上層了,艾倫自己知道人們不是在上

面,就是在更上面。因爲無窮無盡的欲望驅使著有錢人們越來越向上通過列印技術

的機械手臂修飾著自己的居住單元,其中有些人住膩了便繼續買下更高的房間,然 後繼續向上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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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球狀閃電

然而,這一切并沒有一直向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只是在狹長的曼哈頓島的一半土地上拔地而起,鱗次櫛比的豎直塔狀高樓

們卻可以給人一種仿佛水晶棱錐般的炫目與無窮無盡之感。無論你處在每一座人工

巨獸的任何一個高度,向外看都是生硬的棱角與插接的所有居住單元,然而向内看

卻是另一幅景象,柔軟而富有層次感的垂直綠化不斷地提供著大大小小的廣場,在 由四個塔樓組成的社區單元内部竟然是一個烏托邦樣式的天地。

唯一奇怪的一點是人們好像沒有整個環境看上去該有的歡樂與停留,有些地方

看上去只是一個空的空間,雖然每個社區中平均分配著富人、平民與底層人民,在 看似有序高效的社區單元中井井有條的共生著。

然而事實上上層富人區的人們幾乎不會下到中下層的社區中來,放棄了城市設

計者們為所有人設計的垂直綠地。在他們的空中廣場中吃喝玩樂。這個在看似依照

平均主義設計下的新曼哈頓半島依然是資本主義盛行的紐約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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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上上層富人區的人們幾乎不會下到中下層的社區中來,放棄了城市設

計者們為所有人設計的垂直綠地。在他們的空中廣場中吃喝玩樂。這個在看似依照

平均主義設計下的新曼哈頓半島依然是資本主義盛行的紐約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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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玩耍。而在設計之初,爲了達到極緻的平均主義,整個塔甚至是可以轉動的,在

每個月的最後一周,緩慢的 轉動九十度,來達到光照與視野的平均灑下,每日廣

場邊緣探出塔外的風車提供著清潔的能源。古巴比倫美好的空中花園好像在這裏完

美的實現了,而且這裏的花園不只屬於富人階級,每一個人都可以來。

然而,這一切并沒有一直向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這一切并沒有一直向好的 方向發展。

雖然只是在狹長的曼哈頓島的一半土地上拔地而起,鱗次櫛比的豎直塔狀高 樓們卻可以給人一種仿佛水晶棱錐般的炫目與無窮無盡之感。

無論你處在每一座人工巨獸的任何一個高度,向外看都是生硬的棱角與插接的

所有居住單元,然而向内看卻是另一幅景象,柔軟而富有層次感的垂直綠化不斷地

提供著大大小小的廣場,在由四個塔樓組成的社區單元内部竟然是一個烏托邦樣式 的天地。

唯一奇怪的一點是人們好像沒有整個環境看上去該有的歡樂與停留,有些地方

看上去只是一個空的空間,雖然每個社區中平均分配著富人、平民與底層人民,在 看似有序高效的社區單元中井井有條的共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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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陸陸續續搬了進來,住進了這個美好、便捷的世界中。此時此刻每座居住

塔的内部都充滿了生機,大家紛紛開始設計自己的小平臺,或是盆栽或是物件,都

在盡力讓自己的空間變得有趣。本是千篇一律的居住單元現在變得越來越豐富,鄰

里閒被無數小樓梯、小平臺所串聯,好像在目前看來,共榮共生這件事情在這樣一 個烏托邦中得到了初步的實踐。

與此同時,靠近新社區一側的中央公園漸漸不再怎麽有人進去了,兩三公里内 的公園樹木生長漸漸掩蓋了道路,一些設施也變得陳舊。

中央公園漸漸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而這其中的原因就是人們不再需要下到地面層來到中央公園來享受綠地與陽光

。這個理想的烏托邦社區就是以居住空間和綠地廣場互相纏繞盤旋而上構成的,在

設計之初,艾倫非常强烈的保持著居住與綠地同等重要的原則,哪怕塔樓高聳雲霄 。

於是每一層的人們通過一個似透非透的隔墻就可以來到一片綠地廣場,這裏有

水有樹,有坡道有滑梯。儼然一個都市中的空中樂園,孩童和老人自得其樂的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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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超現實主義的樂園

我將我的靈魂送往上蒼, 想探知一些來世的玄奧。 不料我那靈魂回來傾訴, 我自身就是地獄與天堂。 ︱︱奧馬開陽

於是這座“半島新城“很快就被建造了起來,效率至上,秩序爲先,平均分配

資源,如水、視野、光照以及綠地。每四座塔樓形成一個小型的社區,居住單元由

下至上排列開來,生活需要的功能建築被安插在塔樓中或是社區的廣場上。

人們開始陸陸續續的搬進來,富人們爭先在上層區買下多一點的空間單元然後

打通連接成自己的大房子,而普通市民們則按部就班的分配到自己的居所,有些離

地面進的甚至還感到很欣喜,因爲覺得出行方便還可以享受下層空間中大量綠地。

艾倫作爲設計者自然也是得到了上層空間的居所,他引以爲豪的還是最開始完

美的共生共融的理想,并且建立了上下層的連接,也留出了很多日後可更改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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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風、綠、光以及空間,每四個格點為一個社區單元,在其内部有著柔軟的内部視 覺以及社區共享的廣場。

最開始的議案遭到了將近一半紐約市民的反對,這源自一部分中老年人們的保

守與戀家,也有曼哈頓部分精英們對於曼哈頓各式各樣的摩天大樓的自豪與自守。

還有那些生於他鄉來紐約探索的人們,他們剛適應了曾經的紐約卻又要適應新的紐

約。但還有很多一心希望改變並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人們大力推行著新方案。

於是,最終的決定是將曼哈頓島一分爲二,靠海一側依然維持著曾經的樣子自

由發展,而在另一側則去探索這個未來烏托邦的可行性。而分割綫就在中央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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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對立與拔起

︵2046年︶

-

而在這個時候,艾倫已經成爲了一位社會學學者和都市設計師。他是一個矛盾

的人,一生都致力於以社會學的角度去探討未來最好的都市形態,但同時因爲學生

時代里約的經歷和在這世界快速發展的三十年中目睹著文化與藝術不斷地被忽略, 他又很希望人們能夠在理想化的烏托邦中擁有創造個性的可能。

﹁這個扁平的、毫無特色的網格結構不僅代表了一個網狀模型,同樣也代表著

一個所有人都能從重復性勞動、消費主義欲望、權力至上的等級制度和暴力中獲得

解脫的,自由流浪式的生活狀態。﹂︱︱︽紐約時報︾評價SUPERSTUD IO連續紀念碑

終於,這一年的三月,烏托邦實驗啓動了,艾倫參與了這個設計團隊。設計者

們叛逆地翻轉了曾經最偉大的現代主義大師柯比意飽受批評的﹁光輝城市﹂,並參

考著SUPERSTUDIO戲謔般的幾何發展方式將整個曼哈頓打滿了格點,每

個點都是一個高聳的塔狀建築,價格也隨著樓層的升高而升高。每個個點平均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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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大火侵襲,其中標志性的哥特式尖塔也在法國人民的眼淚見證中倒塌。

可是一件又一件有關文化與歷史或大或小的災難并沒有引起政府足夠的重視,

反而隨著互聯網和都市化的快速發展,人們獲取感受的途徑被無限縮小,于世界的

連結變得無限便捷。而這樣看似全球化智能化的發展卻讓人們對於曾經的文化與藝

術越來越忽視。各大摩登大樓取代了博物館,各大商業新區取代了歷史古城,人們

再也無須通過經歷與學習才會獲得感受。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效率與平均被越來越

多的提及,於是在這個世界上最繁華、包容度最高也是最勇於嘗試的的都市︱︱紐 約,在十五年前開始了全新的城市尺度的烏托邦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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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駐足看了一會兒。

飄落的雪花讓枯燥到麻木的曼哈頓半島變得稍微活潑了一點,公車們側身貼著

低層平民區的樓層軌道平行行駛,一側沾上了雪的白色,又隨著到站後的翻滾開門

而抖落的一乾二淨,反倒是都灑在了乘客的肩頭,滑稽但又好笑的情景讓艾倫不由

得嘴角上揚。向遠處望去,整個曼哈頓半島好像是一個網格狀的巨獸無限地延伸生

長到視線邊緣,千篇一律卻又充滿著秩序。每一個網格的交點都是跟他的住處所在

一樣的方形的塔狀建築,上層代表著所謂的上流社會-官員、貴族、大老闆或者是

為社會有貢獻的學者也會被分配到這裡,很顯然艾倫屬於最後這一類。上百多米高

的頂端3D列印球與太陽遙相呼應地發著光,宣示著這座城市無窮的生長欲望。

艾倫看著腳下網格狀的平民區空地上的人來人往,想著剛才電影裡所講的那些

文物書籍被毀的痛心場景。一時間愣了神。他突然想起了那場大火,想起2018

年,想到了去裡約交換學習的那年,想起了他學生時代最喜歡的老師。恍如隔世,

四十年前巴西國家博物館被大火吞噬後的斷壁殘垣竟跟如今的紐約佈局如此相像,

屋頂全部被火燒光,也好似成了網格,只是格子中所有的珍貴文物都已經灰飛煙滅

。 還記得當初老師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付於火海之中,還記得所有的裡約市民悲憤

的抗議,仿佛那個時間點是一切的開端,四十多年的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就像是膠片

電影一樣在艾倫眼前展開: 里約大火的第二年有著千年歷史的巴黎聖母院同樣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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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了尺度,用同一種毫無粉飾的建築語言隱喻著一個被“帝國"的技術和 文化所塑造的完美狀況,也用一種詩意禁錮了未來之人。“

︵2061年春天︶

﹁從10月底開始的綿延不絕的大雨終於在佛羅倫斯爆發了,隨著上游大壩的

洩洪措施,洪水在幾個小時內淹沒了城市市中心,淹沒了位於河邊的佛羅倫斯圖書

館。城中集中供熱而使用的鍋爐儲油罐破裂,大量的機油和泥沙與水混合成黑潮,

使得第二天即使洪水退去後,大量的文物被破壞︵佛羅倫斯國家圖書館館藏的三分

之一被損壞,其中包括版畫,地圖,海報,報紙和但丁的珍貴手稿原件︶,許多年 輕的志願者自願的來到這座古城進行維護工作。﹂

紐約冬日未散的小雪仿佛使這座世界上最喧鬧的城市安靜了下來,窗外近在咫

尺的軌道車好像也變得悄無聲息,正如十幾年來這座城市不知不覺地向上生長一樣

。午後的陽光打在上百米高的塔狀建築的雙層玻璃上,使得屋子內這些與這座城市

格格不入的老式傢俱顯得佈滿了灰塵。已經六十二歲的艾倫在看完這段︽燦爛人生

︾中有關一百多年前佛羅倫斯被毀的片段後,輕歎一聲關掉了貼在牆上的老式觸摸

電視,擦了一下眼鏡準備出門。穿外套的時候艾倫瞥見了衣架旁邊窗外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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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是新的開始嗎

他們說,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了揚我們的名,免得我 們被分散到世界各地。

但是耶和華降臨看到了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耶和華說,看哪,他們都是一樣的人,說著同一種語言,如今他們既然能做起這事 ,以後他們想要做的事就沒有不成功的了。

讓我們下去,在那裏打亂他們的語言,讓他們不能知曉別人的意思。

於是耶和華使他們分散到了世界各地,他們也就停止建造那座城。

因為耶和華在那裏打亂了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到了世界各地,那座城名叫巴 別。

︱︱創世記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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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曼哈頓巴別城

牟天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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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 是新的開始嗎

2 ︱ 對立與拔起

3 ︱ 超現實主義的樂園

4 ︱ 球狀閃電

5 ︱ 無盡之城

6 ︱ 生長與陰影

7 ︱ 孤獨的脚

8 ︱ 縫隙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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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曼哈頓巴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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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響樂章裡,無性人在透過喝水流般的酒池與蝕坑般便桶裡,解放得到無意識的尋

找更多自我,異性人在方正的秩序的空間裡經過模糊的邊界,透過無性照映自己對 自律的限制,而我這裡無所適從,我無法定義,我無法解釋。

台北,無性人的放蕩介入,各地慢慢出現新的生活型態,集體流行的活動, 舊有的城市慢慢被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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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影

精子童話是描述精子是勝利英雄的故事。故事裡面,精卵沒有主動選擇的能力

,只是勝利者的獎賞。精子就像特洛依戰爭中的英雄一樣,在旅途中克服種種挑戰 、擊敗敵人、與公主結婚,然後建立新的社會。

雖然我身處於陸地上,卻有著在海底裡般的感覺。那種成群生長的風景就如同 是海底珊瑚礁的模樣。

地上的珊瑚礁、地上的海底,在水中,生物的動作比在地上遠遠來得柔軟。為

了不屈服於水流與水壓,柔軟的構造比較合適。柔軟地接受那個力量後再讓它流出

去。這種和緩的律動孕育出了生物的形態。這種將運動的軌跡加以固定之後就會變 成生物的形態。

以為走在水哩,不知不覺走出水面,走進昔日熟悉的路徑,看到了一堆很開心

的人,發現昔日的城市像水流般,被沖刷,有些被斷片所推移,或被攔截,或被飄 過的風所帶動突然之間被帶回去過去,又帶回夢裡。

傍晚了,夕陽餘暉,我喝著酒,腦裡昔日的畫面漸漸重現,彷彿走進不同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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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而變成外皮的建築。一個空間為地下道路與外面河流帳退潮的換氣之用,與台

北橋車輛噪音,風聲,這個將雜訊或噪音視覺化的裝置,變成一種外界的表情,它

來自於環境的音樂。有些像一塊布一樣在天空中浮起來、將身體輕柔包覆的空間、

沒有內外的區別、還未發出任何社會性訊息、人人得以放鬆、並能夠很舒服地待在 裡面。

天色逐漸接近傍晚,他們喜歡在樹下沉思。有一棵奇怪的樹,那是一顆古老

的樹長得非常茂盛,樹上有一百根枝幹,每根枝幹上有一千條嫩枝,每條嫩枝上長

著一百片葉子,那顆根深蒂固的大樹上的人說道,人們可以看到我所有的葉子,只

有一片葉子除外,這片葉子藏在其他葉子的陰影裡,看到這片葉子呢?誰能數出來

這些葉子一共有多少片呢?我從那經過,他從那棵大樹上,摘下了那片葉子,以往

的秋天,狂風肆虐,卻沒有下過一滴雨,後來雨水下起來了,年年秋天都下,他看

到了每一滴雨水過去,現在和將來的每一滴雨水,他看到了所有的星星,還有星星

之間的黑暗空間,一切都亮如白晝。始的動物為了繁衍而交配,但他們無性人交配 是樂於分享自己的喜悅。

你只要成為他們,不用工作,不愁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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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道

裡人認為人類是自然的一部分,建築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他們會想辦法將裡面

的空間納入自然。這裡沒有分別的狀態,只有自然狀態的分別,風的,光的,暗的

,水的...。看見就那樣架在下午後的秋河面上的彩虹,人可以藉由走山坡漸漸

走進入河面上,甚至進去清澈的河內,此空間與河面、彩虹完全平行、暢快地無限 延伸。

我邊走邊漸漸發現在這飲酒的快樂,流觴曲水,是在醉意開始在體內巡迴的

那僅有的片刻。在那瞬間原本清楚的意識輪廓突然急促地變得曖昧,就像家鄉的黃

昏風景那樣,光裡面看見光,在白裡面看見白,原本帶有明確形態與色彩、深度、

感觸的事物,都融進去這層空間的空氣中,逐漸變成柔軟而曖昧的存在。

那是光向水的流動、水向光在浮游、風像雨水般流逝、雨滴像風一般捲著柔

軟的漩渦空間。我從下午下雨待到雨停後,晴天出現彩虹,瞬間消逝即逝,變成黃

昏。自然光因時間、季節,或對應著時刻與天候,而時時刻刻地在其色澤上產生變

化,空間應著這些變化而微妙地改變柔軟的色彩。走在此空間,從外到內,從內到

外像只有以一塊布來加以分隔,就如同衣服的延長上長出來建築的模樣。有時候風

足以讓有些空間,像氣球般加以膨脹,有內側擴張,被架起來作為薄膜的遮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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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繁衍而交配,但他們無性人交配是樂於分享自己的喜悅。 你只要成為他們,不用工作,不愁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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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人沒有強勢與弱勢,給予保護與被保護,支配與順從,占有者與被佔有者

,主動與被動之分,事實上我發現,在這人類思維普遍存在的二元論傾向已經被弱 化,被轉變了。

我們異性戀關於性的所有社會交往模式,在這裡都是不存在的,他們玩不了這

樣的遊戲,他們不會將對方看作是男性或女性,對我們來說,這也許很難接受,新

生兒呱呱出生的時候,我們問的第一個問題會是什麼呢?我們只有出生的身理 性別,長大後的社會性別漸漸被這種社會關係模糊。

這裡的人喜歡赤裸著,我看著遠方的還是有人一些衣服,我問起旁邊的人,他 說他們跟不上流行趨勢。

原來那些是異性戀的人,我所在的地方是無性戀的社區,他們互相卻那麼近,觸手

可及的近,隔壁就是住著完全不同種的人,其實很多異性戀把無性戀在心裡默默的

當成一種羨慕與崇拜。羨慕他們放蕩不羈的生活模式,有時他們會偷偷的闖進來玩

,其實無性戀不排斥異性戀,但有些異性戀者還是放不下包袱願意完全的成為他們 。

無性戀他們隨時放蕩,但是自律的放蕩,他們規定不能在路上性交,只能回到

他們唯一私人的一張床上,進行魚水之歡,他們沒有偷吃的問題,樂於分享自己的

爽感與他人,他們沒有性別差異,佔有的慾望也漸漸減少,看似像最原始的動物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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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色會

這現在社會裡找到伴侶,生完小孩,生小孩的那個既是爸爸也是媽媽,以前的

社會文化漸漸消去。雖然從小知道無性戀,我從小在異性家庭長大,已知的世界觀

,今天慢慢正式被挑戰,我實在好奇為何無性戀會越來越多呢?甚至變成一種都會 趨勢?

我越想越好奇這樣的社會結構甚至他們的都市空間,每個人彷彿看到我都想要

把我入夥。成為他們的其中一夥,這裡的世界由於沒有性別的區分,我開始陷入一

個困境,跳進一個沒有性別的社會。這裡他們會為性創造了空間,在那些既有的舊

有很多空間上,卻是一個孤立的房間,與其他房間沒有聯繫,沒有性的空間卻互相

連結。他們重新定義私密性與公共性,只有發生性空間的地方才是私密,其餘的像 是連接在公共的街道與開放空間。

這一事意味著這裡的所有人都部會有其他地方的女性可能遭受的心理或身體上

的束縛,大家共有義務共享特權,相當公平,人人都承擔同樣的風險享受同等的機

會,因此這裡的人也就無法享受到其他男生享受到的那種自由,這裡沒有強迫的性

,沒有強姦,此地風俗同人類之外的多數哺乳類動物相類性交只能在雙方自願的前

提下才能進行,否則就不會發生,引誘當然是有可能的,不過必須嚴格把握好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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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心裡頓生僵持。至今為止,從來沒有人跟我搭訕過? ﹁我不明白您的話。﹂我說。他無言以對,顯然也困惑了。

﹁是這樣的,您知道,﹂他終於開口了,﹁在這兒……只需要想成人就好了。﹂

他說﹁來台北一個人無依無靠吧?!﹂聽到他撩人的話語,我發現不能再下去了, 趕緊臉上帶著微笑,趕緊離開那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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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在這溫柔儒雅的非線性空間中完成,在這自由持續的表演場域,他們的都 市生活才得以存在。

連續與不可思議的空間邂逅,猶如處在森林裡但同時也彷彿置身在洞中,好

似為自然溫柔包圍著,不知道內部還是外部,不知道別人家還是街道,曖昧地任何

部位都互相有關係。連接外部巨大河提旁的河水,從河面升起如同波動的水面一般 具有高低起伏的地板。

曖昧模稜兩可的氛圍中,我仔細觀察,卻漸漸出現幻覺,看見哪個這裡人都

時而是男的,時而是女的,如果將他人生搬硬套進自己的天性,卻與他自身的天性

格格不入。我明明就是第一次進入這,大家都毫無異樣的眼光,買起旁邊商店,喝

著冰涼涼的啤酒,暗自想著對面那位,在剛才進餐時顯得女人味十足,嫵媚優雅而

又略嫌輕浮,殷勤周到而又華而不實。我走進在有時光閃爍有時黑暗裡,他漸漸坐

在我附近,我心裡想著怎麼可能將他視為女人呢?然而,我一想到他是男人,一種

虛假的感覺,一種女扮男裝的感覺就油然而生。是他女扮男裝呢,還是我對他的幻 覺作祟?

他的嗓音柔和而又有共鳴,但不低沉,既不大像男聲,也不大像女聲……這個聲音 說的是什麼呢? ﹁實在抱歉,﹂

他說,﹁剛剛一直都注意到你,我早就想請您光臨我家,可是我卻不得不一拖再拖 ,因為你異樣的眼光與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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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曖

在高聳巨大的台北城裡,街道上穿行的人群看似都是異鄉人。我觀察他們每次

碰面時,特別矜持,他們可能想像著關於對方的千百種事物;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

的會面、談話、擁抱、親咬等等。但是,每個人都不和別人打招呼;眼光定住一秒 ,就投向別的地方,找尋其他眼光,絕不停歇。

台北的下午,呼吸道過敏,雨不停的城市,雨過後的味道像是小時候在海邊游

艇露機油的味道,充滿水氣、霧氣、塵埃,走在街道像生活在水岸邊,看到那些流

動體,鑲嵌在建築,像是一團水流,霧氣,讓人迷惑,想去身陷其中。

我看到一個走過來,轉著肩上的傘,也微微晃動著他的渾圓臀部。一個一身黑

衣的人走過來,展露成熟韻味,帽子下的眼睛不停轉動,雙唇不停顫動。一個紋身

的大個子走過;一對穿著珊瑚色衣服的雙胞胎。他們之間有某種氣息在游動,與我

的目光交換像線條一樣彼此連接,我被他們味道所引領前進,發現瞬間與其他人進 入場景之中。

裡面像水般優雅動作的人類身體溫柔地包覆住,看到一群人不同方式聚集在

一起,半開放空間中撐傘避雨,或是駐足聆聽樂隊演奏,會面、引誘、交配、放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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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寫著歡迎充滿夢想與慾望的台北城。

我走著斜坡,很多畫面映入在眼前,第一次仔細的看見台北,遠看一群高樓大廈,

慢慢接近看會像一群生物,像脫皮的蛇蟲,從自然河岸邊界湧入這個城市,像水流

般流入城市既有街道與建築,像是最原始有自然的力量,建起的空間。城市像海綿 般吸收著它們,無力抵抗。 我興奮地問起隔壁走路的大叔﹁那些是甚麼?﹂ 他笑著回答說:﹁城市中為最貞潔的,也情色滿溢的震顫空間!﹂ 我說﹁他們看起來溫柔儒雅。﹂

他說著這裡沒有男人和女人,任何人來這裡,得到想不到的解答,做著他們

轉瞬即逝的夢,每個幽靈都會變成超人,開始一個無追求、無假裝、無誤解、無衝

突和無壓抑的故事,然後你出來外面的世界,幻想的喧鬧狂歡就會停歇,你會次流 連忘返。

看樣子,我睡起來的煩惱會得到一些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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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回溯-二0六九年

時間像水,某種因緣際會會回溯。

二0六九年,我這次在自然的醒來,以為走在水裡,不知不覺走出水面,走進

昔日熟悉的路徑,看到了一堆很開心的人,發現昔日的城市像水流般,被沖刷,有

些被斷片所推移,或被攔截,或被飄過的風所帶動突然之間被帶回去過去,又帶回 夢裡。

我開始從水裡走進陸地城裡。每一口呼吸都是一個回憶,我想著又想著

....我是在天堂還是地獄。回想著家人,我突然看到了一堆赤裸的人,他們喝

著酒,吟著歌,他們在街上曖昧甜蜜,一個看似男人的人一次抱著四個人。

新聞報導台灣的生育率逐漸升高,邁向世界前三,無性人口比例也創出最高的 比率。

看著會動的畫面與廣播,原來現在這個地方還是台北,還是台北橋,眼睛閉著 睡著一下,發現這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一覺醒來這世界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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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生也不覺得奇怪,他從來也不知道我是女生。我直接進了一個抽水馬

桶間,他攔住我說︰“小便應該是在另一邊。"我看了一看那邊的小便槽,我怎麼

用得了呢?於是藉口說,我從來都是習慣用這樣的。當我方便完出來的時候,他正

好也方便完,褲子還沒整好,就端著他那個灰色的小東西對我說: “看到沒有,

在這裡解決要方便得多。" 我只覺心裡一愣,想到父親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 我們女兒樣樣都像男孩子,就是少了一個小雞雞。"

我現在18歲從家裡附近的鄉下高中畢業,小時候生在鄉下常看到無性人。每

次過年聚會阿公都會責罵一位親戚,叫他不要回來。﹁有一次那位親戚來我家玩, 白目的問起: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女生,還是男生?﹂ 他說﹁怎麼說的?﹂ ﹁我說:就是看了半天看不出來,所以才問你。﹂

他笑著說﹁看你怎麼想囉! ﹂ 其實越長大越發現,當年對他單純好奇疑問,有點 不好意思。

家已不在,附近都是不認識的老人,混亂的都市,她把討厭的長髮自己剪掉

,發現她走不出街廓,看到昔日的廟,現在時間像不時地引起時間的小河離開主流

。她憂愁恍神的走到堤防上,看著夕陽不小心,摔到地上,痛苦的滾像河邊。卡在 水流的土穰裡。她想像已經浮在天上,多麼希望上帝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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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震後-二0一九年-流失

被強烈的地震搖來,家已不在,附近都是不認識的老人,混亂的都市,我要把

討厭的長髮自己剪掉,在附近繞了圈,看到很多高樓大廈,看到路上的人都很冷漠

,看著他們上掌上的東西,車子變好好多,看到遠方的大樓,發現我走不出街廓,

看到昔日的廟,現在時間像不時地引起時間的小河離開主流。她憂愁恍神的走到堤 防上,看著夕陽不小心,摔到地上,痛苦的滾像河邊。

過去的傳統農業時代中,人與人的關係是緊密而直接的,街坊鄰居彼此熟識

,農人們自然擺幅隨和的動作,配合覽肩搭背的友好方式,到現今社會動作,情感

與身體的改變隔開人與人間的距離,都市中的身體隨趨向機器人,受制的身體如何

產生連結,成為關係中群體的一部分,身體如何產生連結,成為關係中群體的一部 分,身體的複雜互相的情感認同。

我7歲一個星期天,到小學里去學畫畫,想上廁所,和我一塊兒學畫畫的另

一個男生就陪我去。到了廁所門口,我猶豫了一下,到底是進左邊的男廁所,還是

進右邊的女廁所呢?我想反正我和那個男生也不認識,再說今後也只不過一周見一 次,所以就順著自己的心願進了左邊的男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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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層多數未婚,有助於勞工的者的生理需求,而現今因文化排擠及人口高齡化 現象。

今天終於不用幫忙做家裡的事了,終於可以跟鄰居哥哥可以去河邊釣魚了。今

天天氣特別熱。下水玩水的時刻來了。我看了一下附近有沒有親戚,不然要又要被

罵了,幾個禮拜前才有人在這溺水死掉。我還是照樣下水嬉戲,正中午附近都沒甚

麼人,看到很多泡水的木頭,我載浮載沉,好舒服望著天空,很多煩惱漸漸不見了 ,聽著水流聲,我頭髮感受到順著順著,

如果人生這一直重複多好,單調沒變化,沒煩惱。這時,我感受到有一個東西用力 撞到我的頭...........。在明亮的湖光耀眼中, 瞬間眼前一片黑暗。

不小心溺水墜入河水的泥沼中,從那一天時間像礁岩,周圍時間不停的沖刷, 她困在重複呼吸的圓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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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戰後-一九四五年-消失

家裡很奇怪,才小到大爺爺奶奶特別疼愛弟弟。家事幾乎都我來做。聽說阿爸

說日本人無條件投降了。生活還是一無趣,家人不讓我上學,每天陪阿爸一大早就

要起來準備備料,泡水讓米變軟,一到六都要上工,五六是最累的時候。禮拜日放

假也只能在家裡附近玩,因為家人說外面世局動盪不安,很多工人,還有很多奇奇 怪怪妖豔的阿姨。

戰後人力市場的需求大增,清茶館越來越多,多數北上的人都來這附近挑工,

大部分都羅漢腳,通常忙完一天的粗重工作,完事後會前往茶室摸摸茶,甚至把一 天的工資花完。

阿爸聽說之後,這邊會越來越熱鬧,附近要蓋很多房子,那個生鏽的條橋,也 要打算重建,蓋成水泥橋。

我每次假日只能去河邊跟朋友玩耍,我討厭當女生,女生似乎等著嫁人,整天被管

而已。爺爺還跟我說沒滿18歲,不要外出這個街廓完,橋附近那條路很多壞人。 聽說他還下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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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性的世界漸漸的習慣看的﹁一﹂個人,看人自身,他們慢慢開始沒有畫出界

線,生活的邊界慢慢消失,裡面慢慢接受一個無層級的城市狀態,裡面的人喜歡彼 此坦誠相見,在不被比較的社會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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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既有秩序,在歷史紋理不斷疊加的大橋頭社區,用矛盾狀態把既有秩序,混亂 是不是一個曖昧而平等自律社會呢?

今昔非比,雖然兩性的二元對立的關係漸漸模糊化,但某些區域異性社會與無

性社會,還是區別存在著。但在世界的各地方裡性別的語言,其實還是無所不在。 歷史至今它反映的當然是性別詮釋和權力結構。

但這交通快速的台北橋與自然河流有邊界的巨大堤防岸邊緣的大橋頭社區,對

台北而言,過去的一百多年裡,是最早發展的大稻埕主要區域,之後漸漸衰退老舊

,城市計畫往東發展,老化的社區狀態,而現今地理邊緣的大橋頭不知何時,慢慢

被無性人的生活介入,帶動一種最新的潮流趨勢,區域中漸漸形成一個無性與異性

交織模稜兩可的別的社會。他們認為無性是變成一種新進化的人類,他們的無拘無

束,放蕩不羈變成大家的心裡的偶像崇拜,一種解放都市慾望的所在地,為了無形 的慾望,城市形成一種矛盾的形式。

當我們這來到無性與異性交織世界時,彷彿走進不同樂器交響樂章裡,無性人

在透過喝水流般的酒池與蝕坑般便桶裡,解放得到無意識的尋找更多自我,異性人

在方正的秩序的空間裡經過模糊的邊界,透過無性照映自己對自律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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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

在過去五十年前的二0一九,在台灣同性婚姻合法化通過…﹁同婚合法﹂,這

即是﹁人權/人道﹂思想的結晶,也是大家對人類生殖/繁衍/續種方式的顛覆。

現今的二0六九年,醫療科技不斷的發達,在某些區域,為了滿足人無限的慾

望,醫療變身場所不斷湧這現在城市各個的巷弄街道,上帝起初造人,為男女兩性

,而現代社會我們可以重新選擇自己想要的樣子,當你遇到你愛的人,你可以為他

變成男人,隔天去醫療珍所馬上變成女人,我們也可以所心所欲同時擁有兩種性別 ,這時大家都﹁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這種撲朔迷離的﹁無﹂性別漸漸成為當時社會的一種流行趨勢,為了延續下一

代,我們不需要靠原有的﹁本能﹂和﹁自然倫理﹂、﹁自然法則﹂生存繁衍,甚至

可以不男不女的交配,生出我們的孩子。在這個狀態下的社會,異性觀念逐漸變得

模糊,沒有性別平等概念,只有人人平等概念,透過無法定義的﹁男人﹂,漸漸模 糊我們看世界的差別性。

出生以來,二元觀是我們對世界是非的一種判斷標準。如果這二元世界變得無

法定義,漸漸模糊褪去,會是怎樣的世界呢?會是一個無法判斷二元的無差別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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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 載 浮 載 沉 , 百 代 之 過 客 , 浮 生 若 夢 。

江偉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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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 楔子

2 ︱ 戰後-1945年-消失

3 ︱ 震後-2019年-流失

4 ︱ 回溯-2069年

5 ︱ 曖

6 ︱ 色會

7 ︱ 道

8 ︱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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ç„¡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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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父母在廚房輕聲私語,我起身去看,聽他們說﹁這裡可是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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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重見

二〇四九年,白色時代已經持續了30年,我依舊行走在街頭。我離不開這座

城了,霧氣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愛這螢光閃閃的夜空,也愛這白茫茫的孤獨。

我打著夜光傘,沿著長江走向嘉臨江岸。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段路,江面的霧氣細膩

無比。元旦的今日,解放碑擠滿了人,等待著零點的鐘聲,朝天門的“光花"不斷 ,江面似明鏡。這一日,是最後的狂歡。

臨近春節,返鄉潮開始,重慶的人們大量外湧,又大量地進入。很少有城市像

這裡一樣,離開的人和進來的人數量基本持平,好像什麼都沒變,只是突然換了一

批人重新生活。除夕夜那天,鞭炮聲遍地,滑過夜空的一道道“光花",像流星一

樣美麗。今年我沒有回家,我把父母接來和我一起過年,他們因為不適應天氣,早

在20年前搬離了重慶。煙花爆竹之下,是一家家暖暖的團聚。我只覺得,夜空好 像越來越清晰,只是夜深了,吃過午夜的餃子,就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暖黃色的一縷陽光將窗框的和窗外的樹影映在床邊的牆上,許久

前的記憶湧上心頭,這場景,上一次出現是多少年前?我伸手觸摸它,牆上映出了

手指的影子。現在外面是什麼樣子?那些來到的人離開了,而那些離開的人回來了 ,現在見證這個城市揭開面紗的人,竟是故友。這是一場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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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我在這裡午休一會兒,老闆……﹂

﹁吃馬!﹂

﹁將軍!﹂……一段路程,看不清楚,但是若細心地聽,能發現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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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空間爭奪

空間領域不知不覺變得模糊。幽靈團越來越多地出現在街道中,亮著光的小小

支架棚,是小攤小販的基地,濃霧中他們就像是幽靈一樣,城管一來就關掉燈光走

掉,隱匿在視野中。公園被一個個小裝置佔領,大家對這件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

眼,畢竟這麼空曠的地方,不允許人去使用就被荒廢了。曲面牆體錯綜複雜地從公

園的外端向內延伸,曲線擠出一個個泡體空間在這條朦朧的路徑中,這一個個小泡

體,是朋友竊竊私語的地方,是戀人卿卿我我的地方,也是一個人靜靜閑坐的好地

方,一張簾子,一盞小燈……小小的物件暗示著正在發生的事情。這就像一個柔和

的迷宮,它引你到中心,小小的坡道往上,當坐在這個小土坡的時候,看見周圍一 圈圈的光點。

﹁我猜他在這裡抄作業!﹂

﹁我覺得也是,我們在這裡堵他……﹂

﹁我們點一份外賣好了,你到路口去取。﹂

﹁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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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他們表現得有些怪異,有人穿著會發光的、色彩鮮豔的或者其他不尋常的服

飾,行走過街頭,這是他們的抗議;後搖和TECHNO逐漸取代傳統流行音樂;

新一代的叛逆產生了新的文化觀。失望的年輕人聚集在這個城市,獵奇的年輕人也

聚集在這個城市,尋求靜謐的人來到這個城市,想要製造喧鬧的人也來到這個城市

。追求內心平和的老人,慢慢地在霧中行走,甚至是坐在哪裡發呆,他們覺得,在

這裡,什麼都看不清因此變得簡單了許多。他們都是烏托邦理想主義者。

夜晚,我走到陽臺上,像置身於星空。為了欣賞這如夢如幻的景色,我特地去

買了躺椅,曾經還嘲笑說這是老年人才會用的東西,我現在也用的正安逸舒適。微

風吹拂,夜晚室外的溫度多麼怡人,只是靜靜地躺坐著便不會流汗,也不覺得涼,

是如此的溫和。我手拿著一本小說,欄杆上夾了一隻小燈,這大概是我一個人的世

界,一個人無邊際的世界,我幻想自己漂浮在熱帶雨林的水流上空,在雲層上,在 飛機的機翼上躍到了雲端之上,欣賞夜空。漸漸地,我睡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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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新人類

那一批批進到這個城市來的奇奇怪怪的人,開始搞出各種花樣。環境科學家們

在城市的各個地方設置測量點,穿著醒目的衣服就像城管一樣在街上遊蕩,他們乾

脆把工作室搬到了室外,狂熱的研究者總是喜歡把自己沉浸在研究的環境中,似乎

哪裡都是他們的領域,他們聲稱自己是來幫助這個城市恢復的一群人。不是每一個

人都看不清眼前,有些受過訓練的人,可以透過霧氣看到很遠,他們是這個城市裡

的超能力人。其他的超能力者也逐漸出現在城市當中,他們不知道來自哪裡,但是

這裡,是他們的庇護所。被人所發覺的瞬移者來無影去無蹤,隱匿在朦朧霧氣中,

他們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就好像霧氣一樣,在這裡他們神秘而又盡情的行動。

藝術家們想在這裡尋找創作的可能,他們也喜歡聚堆在一起,聊著些虛無縹緲

的東西,侃侃而談,在他們的周邊,少不了酒吧什麼的,上癮了一般地辦展覽、無

止盡地誇張地描述這個城市,亦或是諷刺這個城市。他們不滿足於只在小小的房間

中展示成果,城市變成了他們的畫布,對他們而言,這個朦朧的城市恰好為他們的

這種小動作做了掩護,城市是他們的展覽館和博物館,沒有人可以及時地阻止他們

去表達。建築師們受到業主的委託建造“地域性"的建築。而喜歡這裡的人,他們

會怎麼生活呢?這裡衍生出一些新的流行,繪畫和音樂產生了明顯的變化,是對於

這個霧氣所帶來的新世界的反抗,也是新世界的樂觀。像上世紀朋克和嬉皮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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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找回

曾經隨處可見的事物消失了,會懷念嗎?當然會了。森林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熙熙攘攘的廣場也不見了蹤跡,體育場空蕩蕩,跑步的人、踢球的人、跳廣場舞的

阿姨總會重新建造他們的烏托邦。人們懷念夏日的姹紫嫣紅,碩大的植物園建在了

解放碑廣場的中心,透明的幕牆讓視線穿透,進入植物園中,似乎回到了曾經,野

餐和草地音樂節,小孩子的奔跑、風箏、露天電影,都融於其中。膜建築像一個個

鼓起的包遊離在城市當中,也許是一個小花園,也許是一個籃球場,有意無意地,

順著高低錯落的地勢,相互交錯的道路,宣告著自己的領域,像一個個大泡泡,掛

在空中。粘在旁邊的,是一個個小泡泡,喜歡住在周邊的人們,為自己搭好架子,

固定好帳篷,他們甚至願意一直住在這裡。戴著耳機跳著廣場舞的叔叔阿姨們,在

一片安靜中舞動,像演出一場默片。他們的舊舞臺︱︱廣場,被燈光和鼓風機把霧

氣整理得乾乾淨淨,他們的新舞臺︱︱拾級而下的橋樑平臺,夾在建築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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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生活

黃昏時刻,有時會出現柔和的橙色光暈,一點點暈染下來。夜晚時刻,城市裡

的燈光,就像繁星一樣,充滿了整個天空。因為霧氣散射、漫反射的緣故,空間基

本是均質化的光照程度,樓房之間和上下的遮擋,也不再有採光的問題,抬頭看,

不知上方有何物,只見一片白霧。建築的單元之間,夾雜著樹木與橋樑,走街串巷

的感受,從地面被抬升到半空中,卻不知道腳下有多少層的街巷,不知道自己身在

幾層。盤旋而下的速滑梯,讓上和下的空間有趣地連接到了一起,一條條透明管道

,順著地勢延伸,看見一個個身影滑過。電梯讓從下往上的路徑更為直接,纜車讓

遠距離運輸更方便,橋樑讓步行更舒適,樹木讓空中花園成為可能……

住宅已經不再是圈禁人們的封閉場所,而是每個人的精神家園。空間不是為了

界定一個以婚姻關係綁定的組合,保證其和社會的距離,而是成為了純粹的人和人

關係的交流媒介︱︱它是一個音樂室,是這個“家"裡面最重要的地方,當關上所

有的門和窗,他是一個純淨的世界,打開音響,整個世界就在這裡;它是一個書房

,閱讀的時候,微風吹過,思緒縈繞;它是一個廚房,烹飪的聲音和食物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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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朋友

在她5歲的時候,認識了她最好的朋友曉,她們在同一個幼稚園,也在同一個

舊社區居住,因此她們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開始的那幾年,城裡發生了許多起事

件,人們總是為了一些事情爭吵,可能是有人悄悄把陽臺拓寬了,隔壁不滿地指責

,有人在街道周邊亂擺放東西,清潔工們總不能無時無刻看到那些被丟下的垃圾,

街道變髒了許多。甚至連小孩子被抱走的事情都發生的更多了,大人們都緊盯著自 己的孩子不讓他們消失在自己短短的視野中。

對她來說,那是一段混亂而有趣的時間,她和曉總是悄悄地找著自己的秘密基

地,悄悄從某家人門口的堡坎爬下去抄近道,放學後在樹林間找到被她們提前標記

好的地方撿幾塊木頭坐著寫作業。只是有時候經過一樓的時候,經常聽見從旁邊的

房間中小孩子的哭聲,和打罵聲。特別是夜晚的時候,似乎是課業的緣故。朦朧中

從窗戶中隱隱約約透出來的人影,又混雜了霧氣似乎身軀極其巨大,這成了她們最 害怕的形象,那是個會吃小孩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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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大霧時代

後來的一個月裡,城內的食物、水搶購一空,各種言論四處飛揚,城內恐慌不

已,一些人爭著逃出去,一些人又好奇地進來,這絕對是無比荒謬的一個月。那些

爭著進來的人,多多少少帶著些奇怪的樣子,不是些什麼多愁善感的文藝青年,就

是瘋瘋癲癲的藝術家,要不就是瞅准商機的商人和對這場大霧進行研究的機構學者

,還有一群還不知道情況的開發商就帶著建築師火急火燎地來到這裡探探風。城裡 剩下些無感於生活被這樣突如其來改變的人和無法離開的人守著。

在大霧的第一天也就是母親帶她回家的那天,道路要麼堵塞了,要麼就是車開

迷路了,甚至是公車都開去了不知那裡,自那以後,禁止私車通行,只能騎著自行

車和乘坐電車、搭乘輕軌這樣的公共交通,曾經的公路馬路改成了電車軌道,早就

廢棄的纜車也重新開始啟用,跨江大橋後來變成了最熱鬧的商鋪街,一直延伸到洪 崖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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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 出生

2049年的冬天,重慶下起了罕見的大雪,雪在霧中飄落,感覺異常獨特,

分不清雪和霧,混淆了真實和虛幻,就像站在這條窄窄水流不知是否該跨越的她。

30年前,她出生在這裡,出生的那天,來了一場散不去的大霧,持續至今。 十多年前,她從家中逃出,成為露宿街頭的一個流浪者。

故事從30年前,那場大霧的開始說起。她的母親獨自一人去醫院生下的她,

因為沒有錢繼續住院,剛剛生下她的第二天,就抱著她離開了。母親小心翼翼地走

在路上,那是炎熱的夏季,突如其來的霧氣並沒有很快地吸走這裡的熱氣,反倒是

又悶又熱,又朦朧不清,虛弱的母親走在路上近乎跌跌撞撞。她一個小小的嬰兒,

才來到這個世界,迎來她的卻是這樣惡劣的環境,深感難受的她在母親的懷裡大哭

,也幸好是她刺耳的哭聲,讓老遠的人就知道路上的這邊有人在行走,借著她的哭

聲,人們都小心地繞過了這個聲源,她此時就像一隻大喇叭,母親帶著她回了家。

不過,似乎她的所有激動而毫無顧忌釋放的情緒就在這一天就用完了,在後來的日 子裡,她是長久的沉默。

6


霧 兒

程雪︱著

5


4


目錄

大霧時代

1 ︱ 出生

2 ︱

3 ︱ 朋友

4 ︱ 生活

5 ︱ 找回

6 ︱ 新人類

7 ︱ 空間爭奪

8 ︱ 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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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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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229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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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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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1 9 • T K UA• E A 4 • V - S T U D I O 擬建築工作室 指導老師:黃昱豪 程雪 江偉龍 牟天一 詹子玄 陳昀辰 黃奕恩 孔維澤 黃國瑞 林曉儷 黃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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