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公投與工人階級反緊縮鬥爭》專刊 by Marxists Internet Archive in Chinese

《希臘公投與工人階級反緊縮鬥爭》專刊

目錄編者前言

宋治德林致良頁 3

第一部份：報導文章 1. 希臘工人說：「一場否决的公投會顯示我們毫無畏懼。」 2. 反對票勝出令希臘工人信心激增

赤心譯

頁4

毛翊宇譯

頁7

3. 雅典見證：「人民拒絕了緊縮方案，且這不過是個開始﹗」鄭中睿譯頁 8 4. 銀行家，去你的﹗——希臘工人說「不」！

赤心譯

頁 11

5. 希臘大罷工，工人抵抗歐盟勒索

赤心譯

頁 14

6. 新的緊縮協議令希臘危機雪上加霜

林致良譯

頁 15

7. 希臘工會發動罷工反對新的緊縮協議

林致良譯

頁 17

素俠雲雪譯

頁 20

林致良譯

頁 22

第二部份：團體聲明 1. 不！不要協定——終止談判 2. 投反對票僅僅是個開始

第三部份：分析文章 1. 以反緊縮的公投為基礎去贏取真正的改變 2. 訪問：希臘在公投後發生了什麽事？

Alex Callinicos 宋治德譯頁 24

Manos Skoufoglou 素俠雲雪譯頁 27

3. 齊普拉斯，你將我們的勝利弄成了什麽樣子？Andreas Sartzekis 素俠雲雪譯頁 31 4. 為何希臘的財政危機也是公共醫療衛生的危機？Julia Belluz 陳宗延譯頁 36 5. 被新自由主義援助到萬劫不復的希臘—— 希臘債務危機、反緊縮抗爭與對台灣的啟示 6. 希臘新緊縮協議通過後的鬥爭形勢

毛翊宇

頁 41

宋治德

頁 45

編輯前言：由於此前我們一些台、港的有心朋友，在希臘 7 月 5 日公投前夕搞了一份《希臘公投》的網上版專刊，引起了一些迴響。希臘公投後，形勢發展急速變化，我們再接再厲，出版新一輯的專刊。我們今期還有一些中國內地朋友加入，更有系統地從左翼分析角度翻譯和撰寫相關的文章。希臘國會通過了三駕馬車、銀行債權人的要求，進行緊縮立法，削減退休金，分拆出售國有電力公司，私有化港口等等。執政的激進左翼聯盟多數議員投了贊成票。作為一個承諾反緊縮的左翼政黨，激進左翼聯盟可以說自我宣告其政治上的破產了或至少已經失敗了。對於仍然留在左盟而繼續反對緊縮政策的議員和團體成員，需要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可以說，激進左翼聯盟的表現相當程度上反映了在晚期資本主義下面，改良主義或左派改良主義（Left Reformism）政治的局限性，它終究沒有能為希臘民眾打開出路，臣服於資本主義的邏輯和議會制度。希臘多數人民清楚向歐盟、歐洲央行丶 IMF 的勒索說「不」！這是民主的勝利，也是人民大眾的勝利！雖然希臘七成以上的工人大眾投了反對票，但即時的實際政治效果卻是壯了齊普拉斯政府的膽，讓他脅著民意跟三駕馬車談判從而達成更為嚴苛的緊縮方案。因此，工人階級、民眾絕不能滿足於眼前一時的勝利，必須要有心裡準備迎戰一場更艱巨的反緊縮鬥爭，而對手除了是國內的寡頭財團外，還有歐洲的三駕馬車。而這場鬥爭的成敗得失，亦影響歐洲其他各國的工人階級（如西班牙）的反緊縮鬥爭以至對資本主義的變革。債務危機下，希臘勞動者怎麼辦？希臘社會主義左翼該提出什麼對策？目前主動退出歐元區和歐盟策略上是否聰明？還是第一步先爭取建立與國家對立的人民權力，接管銀行和大企業，同時拒絕任何打擊人民生活的緊縮措施，而不尋求主動退出（對方取消會籍是另一回事）？這些問題都需要認真探討，而我們還沒有確定意見。不過有一點應該可以肯定，就是不可能寄望執政的激進左翼聯盟引領民眾打開出路。民眾需要從地方和職場一級開始建立群眾性組織，直至建立反資本主義的勞動者全國政權，才有可能終結歐洲和本國資產階級加諸其身上的枷鎖。 2015 年 7 月 26 日

第一部份：報導文章希臘工人說：「一場否决的公投會顯示我們毫無畏懼。」翻譯：赤心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3 日之文章）

（圖片來源：《社會主義工人報》）比雷埃夫斯碼頭工會秘書長 Giorgos Gogos，他的身後是一條橫幅，上面寫著：「我們永遠不會再獨行」，用來回顧 1980 年代工人承諾與利物浦碼頭工人團結一致的事跡。

在希臘雅典，遭前任政府解雇的財政部的清潔工，他們於上周重返工作崗位。「我們贏了。」清潔工 Despina Kostopolou 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我們奪回了我們的工作，我們的工作條件比解雇前好。」在保守派-左派聯合政府執政的過去兩年內，幾批下崗工人一直逼迫著它。這些

清潔工人在他們的原先工作場所外紮營，對抗在裡面謀劃緊縮措施的部長和官員，清潔工産生了獨特的影響。由 1 月大選後上台的左翼政黨激進左翼聯盟組建的新政府，最終恢復了他們的工作。 Despina 說：「政府的改變很重要。因爲我們走上街頭，我們贏得了勝利，但如果舊的執政黨仍當權，我們仍然還會在街上。」在本周日就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出的新緊縮協議發起的公投中，清潔工集體地要求投否决票。Despina 說，「我們一致否决它，投贊成票將會沒有未來的。」「人們再也不能忍受現狀。一場大規模的否决投票是顯示我們無所畏懼的最佳方式，反而會讓敵方畏懼我們。」在運動中，一群起領導作用的清潔工加入了激進左翼聯盟，决心不讓他們失去已贏得的成果。政府「我認爲敵方所做的一切，就是試圖除掉激進左翼聯盟政府。」Despina 說，「這完全是政治性的，不管投票的結果如何，政府不會下台的，這一點很重要。」就在城外的比雷埃夫斯港，碼頭工會主席 Giorgos Gogos 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這裡所有的工人也會投否决票。他說：「這將表明，我們不想要緊縮，這是强加在我們頭上的政策」。工會正在準備一則聲明，譴責主要的私營部門工會聯盟希臘全國勞工總會號召投贊成票的决定。在上屆政府統治下，碼頭工人像清潔工人一樣，不得不進行苦戰。該屆政府一直在試圖將港口私有化。 Gogos 說：「我們一直在談論賤賣——將港口以遠低於其價值的價錢出售，與國

債相比，這個總價實際上也只能是杯水車薪」，「這個港口有實際的社會作用，它是大部分愛琴群島的人們與希臘大陸連結的唯一紐帶。」在長達十年的鬥爭裡，碼頭工人舉行了多次罷工，示威，甚至佔領貨櫃碼頭。在已經私有化的碼頭上工作的外包工人，在惡劣的環境下工作，他們罷工要求集體談判權。戰鬥但是在激進左翼聯盟上台後，碼頭工人的鬥爭仍在繼續。 Gogos 說：「新政府說它正在停止私有化進程，當然我們非常高興，所以當我們聽說他們透露還是會這樣做下去，我們非常失望。大多數工人在選舉中投票給激進左翼聯盟。」 Gogos 本人是激進左盟的成員。但他說：「不管這個黨是否當政，私有化總是錯誤的，我們將繼續動員去反對它。」他們在五月發動罷工，針對九月開始對港口進行標價出售，他們將在夏季舉行巡迴演說，爲九月發動更多的罷工做好鋪墊。比雷埃夫斯港的工人和希臘政府部門裡的工人都將這次公投視爲他們鬥爭的關鍵時刻。在衆多公務員的工作場所中，清潔工的同事們率先從大樓窗戶裡扔下「不」的橫幅，明確表達了他們的訴求。 1 月，在政府部門外的帳篷裡，清潔工 Giorgia Ekonomou 第一次與《社會主義工人報》談話。現在她說：「希臘問題是整個歐洲的問題。英國也有同樣的問題——就是否退出歐盟進行表决，以及有一味要删削社會福利開支的政客。一段時間之後，歐洲的每個人都會有與我們同樣的問題。」

反對票勝出令希臘工人信心激增帕尼奧斯．加爾岡納斯（Panos Garganas）

翻譯：毛翊宇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7 日之文章。受訪者為希臘社會主義工人黨（SEK）領導人之一。）希臘民眾正為公投結果歡欣鼓舞。他們已經向緊縮政策說不，並且向銀行家們展現了不畏施壓和挺身對抗的準備。但政治領袖卻與現實裡群眾的情緒脫節，對反對票的勝利不予理會。所有政黨的領袖簽署了一份聯合聲明，該聲明開宗明義寫道：公投結果不代表與歐盟的決裂。當《社會主義工人報》出刊時，新任財政部長歐幾里得．察卡洛托斯（Euclid Tsakalotos）正在前往布魯塞爾的路上，並帶著一份新的協議提案書，然而這份提案書與兩週前阿列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總理不忍簽署的版本相差無幾。若政府執意推動這份協議，抗爭必定隨之而來。歐盟領袖們對此了然於心，且正想方設法提出新的計畫，確保希臘只有嚴守削減開支和私有化的政策才能得到貸款。國會在本會期結束前，將遭遇要向緊縮政策低頭的極大壓力。任何這一類的措施都會面臨強烈的反對。反對票勝出意味著民眾的信心比過去更強。每一個工作場所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一旦自己挺身反抗削減開支、私有化和解雇，他們不會孤單，因為身邊的人亦會相隨。不論在布魯塞爾的人們怎樣為所欲為，一旦拍板這份新協議，他們將會面對上述民眾抗爭的場景。

雅典見證：「人民拒絕了緊縮方案，且這不過是個開始﹗」 Dave Sewell 在雅典報導

翻譯：鄭中睿

校閱：宋治德

（圖片來源：《社會主義工人報》）在雅典憲法廣場慶祝公投結果的希臘民眾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7 日之文章）星期天（7 月 5 日）晚上，希臘到處都在慶祝。當天公投結果出爐：希臘民眾以大比數的反對票，拒絕了歐盟委員會和 IMF 提出貸款條件的財政緊縮方案。在雅典的憲法廣場，一名叫做達奈（Danai）的學生告訴本報的記者：「我們一直知道結果將會是反對票勝出的，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差距。這顯示了人民毫不畏懼，並追求更好的可能性。」成千上萬的人們湧進廣場周圍，許多別的慶祝活動在雅典周邊其它地區進行。卡特琳娜——一位退休人員——說：「人民拒絕了緊縮方案，且這不過是個開始。它代表一種『為了人民』的新政治道路即將展開，而不是由那些從來沒有人選出它們的金融機構來獨裁統治。」

在卡特琳娜的身後，憲法廣場上的著名噴泉被映照得一片紅通。音響設備高聲發出來自其它國家的團結訊息。對迪米特里（Dimitri）而言，公投意味有「更好的交易條件及喘息空間」，他補充：「他們砍掉了無數工作，我必須走過地獄才能找到工作。我現在『自願』地免費幫人工作，希望他們之後會雇用我。」甚至，電視上的名嘴也稱這次是「階級公投」，因為在貧窮區域那裡是投下最多的反對票。這個結果不會令雅典西部工業區的投票者感到震驚。在佩里斯特里（Peristeri）投票所，喬治（Giorgos）——一位印刷工人——今天稍早參加激進左翼聯盟（Syriza）的公投活動。他告訴本報：「公投結果會是一個大大的『拒絕』。自從河邊的那些工廠關閉，許多人就失去工作。歐洲需要改變。」青年凱莉（Keli）自稱是一個工作媽媽，她說：「當然是投反對票！是啦，這可能表示要脫離歐元區，但我不在意。他們都說那將會是個災難，不過我們年輕人全部叫他們滾開。」「我們現在能爭取到更好的條件。相信我，將會有更多的罷工和抗議。」年輕人投下反對票的比率最高。一月的選舉時，大批首投族被擋在投票所門外。當時，先前的右翼政府宣稱時間不夠，來不及更新投票人名單。這次，年輕人復了仇。納斐利（Nefeli）告訴本報：「很多在我班上的學生挨餓，因為他們的父母負擔不起足夠食物。我有些朋友已經離開，到英國去找工作。我希望留在這裡，投票贊成緊縮方案會讓我待不下去。」贊成方的宣傳策略，是以恐懼來動員年長的投票人口。儘管因銀行關閉而引起混亂令它得到支持者，但這套策略最終失敗。迪瑪庫（Dimakou）——一位退休人員——說：「IMF 和歐盟砍掉了一切，薪水、補貼、福利、公共服務。失去工作的人們很難支撐他們的家庭。」 9

「對那些一開始就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情況非常艱困。除了那些有錢人以外，情況對每個人都很艱困。你可以看到，那些軍火商都開著非常酷炫的車。」迪瑪庫的一位朋友經過，恭喜她說：「good oxi morning。」 Oxi 是希臘文的「不」，如今成為世上所有語言的一部份。勒索據報導指出，許多老闆嘗試威脅他們的員工，要他們投下贊成票。贊成票將是他們對工人的報復，因為工人在一月份選出左派政府。有傳聞說希臘總理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將會辭職。現在，保守黨領袖薩馬拉斯（Antonis Samaras）發現，他黨內的同僚在電視上磨刀霍霍。歐洲最有權力的組織猛力攻擊「反對票」陣營，提出了最駭人的威嚇。但喬治說：「這就像納粹德國時期的佔領——他們有槍，但群眾在我們這邊。」並且，我們也有來自全球各地的支持，這些努力沒有白費。史塔維拉（Stavroula）手上拿著一張支持左翼紅色網絡（Red Network）（激進左翼聯盟的一員）的貼紙，他說：「我們有看到那些支持我們的團結活動。需要的時候，我們也會為你們做同樣的事。」激進左翼聯盟的領導成員已經透過廣播，表示公投結果加強了他們的立場，去談判爭取一個較有利的緊縮方案。的確如此。但整週非常明顯的，對許多投下反對票的人而言，「不」意味著更多。而公投結果也加強了他們的立場，讓他們更為其目標而戰鬥

銀行家，去你的﹗——希臘工人說「不」！ Dave Sewell 雅典報導

翻譯：赤心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7 日之文章）

（圖片來源：《社會主義工人報》）雅典的活躍分子慶祝公投的結果。

上周日，在希臘議會前的憲法廣場以及周圍街道上，慶祝活動一直持續到深夜。在這場舉世注目的公投中，投票者對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提出的新緊縮政策，說出了響亮的「不」字。 Lawyer Tonia 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今天所有的希臘人都在慶祝，因爲我們在民主發源地慶祝民主勝利。」

失業者 Theodosis 說：「我們打進了階級戰爭的歐冠賽的總决賽。」人們齊聲歡呼，高唱反抗過去希臘獨裁政權的歌曲，以及革命歌曲《國際歌》。教師 Sofia 一直在主要由警員使用的投票站統計票數。她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贊成票才剛剛出現，我確信反對票贏了。」「最初聽到反對票獲勝的消息，我簡直難以相信，——我一聽到慶祝開始了，就高興得跳起來。」失業者 Panos 是反種族主義的活躍分子，他說：「這是一場反對歐洲的勝利，在這個歐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主席克里斯蒂娜·拉加德一年收入 30 萬英鎊，而人們卻在挨餓，移民從海路被拒進入國境而淹死在海裡。」超過 1000 名反資本主義者在投票動員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從高校區開始遊行，高喊革命口號。學生 Artemis 舉著他們的旗幟，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是時候奪回我們的一切了，我們的工作，我們的尊嚴，以及近五年來從我們這裡拿走的一切。」投票結果緩解了緊縮下生活的痛楚。沒有福利的失業者 Ana 說：「我必須從慈善機構獲得食物，這打擊了我的尊嚴。」威脅投票是對來自銀行家、媒體以及試圖威脅員工的老闆的共同壓力而作出的反抗。 Ana 說：「我朋友聽信謠言，她告訴我，要是我們投了否决票，就會失去養老金。」我告訴她，「如果我們有更多人投贊成票，我們肯定會失去養老金。」 Depi 在國家電視台 ERT 裡工作。 1 月份，左翼政黨激進左翼聯盟當選的那天晚上，她在演播室裡對《社會主義工人報》說，工人們正在戰鬥，以推翻前任政府關閉 ERT 的政策。他們現在獲勝了，但他們的舊老闆和工賊亦回來了。

Depi 告訴《社會主義工人》，他們威脅說：「如果贊成票通過了，有你們好看。」這意味著老闆會掙取報復手段。「我朋友在市議會的廣播電台工作，她告訴我們，如果她在廣播節目裡議論否决運動，就會遭解雇。」「私人頻道大肆宣傳贊成票，監管部門毫無作為。有太多的威脅。但人們看到他們擁有力量。此刻我非常開心。這是一場大捷，今晚將永載史册。」一些擁護贊成運動的人毫不掩飾自己想要推翻現政府的意圖，這堅定了許多工人保衛政府的决心。 Nikos Maliaris，之前曾是著名的足球運動員，現在組織了激進左翼聯盟內的運動員小組，他告訴《社會主義工人報》：「這極好地表現了我們爲政府而團結一致。現在我們必須打造這種團結。」然而政府將公投當做一種談判策略，來獲取稍微好一點的交易，緊縮少一點，但許多人投下的反對票是完全不要緊縮。 Artemis 說：「此刻是逼迫激進左翼聯盟政府不要達成新的協議，而說要終止緊縮，退出歐盟的時候了。」

希臘大罷工，工人抵抗歐盟勒索翻譯：赤心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14 日之文章）雅典工人說工會將加大鬥爭力度，以反對與歐洲的糟透交易。就在《社會主義工人報》付梓之際，全希臘的工人怒不可遏，正準備罷工，反抗歐洲統治者施加的具有嚴重後果的新緊縮方案。 Christos Arghyris，雅典的 Gennimatas 綜合醫院的一名工會代表，對《社會主義工人報》談及了當前的形勢。「我們用投票當作反緊縮的武器」，他說道，「現在我們打算用罷工這個武器。」「我們號召在本周三發動一場整個公共部門的總罷工，同時還有反對新緊縮政策的群衆示威。」「這是一個很容易作出的决定。對這個新的協議，工人作出了與回應上週公投時的同一反應。他們恰恰覺得和投否决票時一樣的憤怒。」「當時他們不滿歐盟、歐洲中央銀行和 IMF 的敲詐勒索。」「現在他們不滿齊普拉斯總理同意與他們簽署一份協議——希臘的第三個緊縮備忘錄。」「希臘工人階級絕不畏縮。鬥爭會繼續下去，議會就緊縮政策進行表决的每一天都會有更多的總罷工。」「甚至是齊普拉斯的左翼黨激進左盟的成員也說，他們投否决票，並會繼續投否决票。」「歐盟領導和齊普拉斯都無視這種反對，所以他們感到非常憤怒。」「所以，他們現在要以罷工來喊出『不』。」

新的緊縮協議令希臘危機雪上加霜歐元區領導人已經令希臘政府陷入可怕的財政緊縮協議中，由戴夫．塞維爾（Dave Sewell）報道

翻譯：林致良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14 日之文章）歐洲央行總裁德拉吉（Mario Draghi）上週與希臘總理齊普拉斯會面（圖片來源：歐盟委員會歐元區/ Flickr）希臘政府以為它可以跟歐盟的債權人擺事實講道理，──但對方只是為了粉碎和羞辱希臘反對緊縮的一切努力。經過歐元區總裁上星期日（譯按：7 月 12 日）召開的通宵會議，終於跟希臘簽署了協議。協議顯示歐元區的當權者決心要推翻激進左翼聯盟（Syriza）今年一月大選勝利以來取得的成果。債權人由歐盟（EU）、歐洲央行（ECB）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三方所組成。他們一般被稱為三駕馬車。他們推出這樣嚴厲的緊縮協議，是為了嚇阻歐洲各國反對緊縮的民眾抗爭。像右傾的英國工黨的調子一樣，斯洛伐克的財長卡茲米爾（Peter Kazimir）還幸災樂禍，說協議是「當初所謂希臘之春的公投勝利，卻換來自討苦吃」。新的協議比一星期前希臘公投所否決的緊縮方案更嚴厲：削減公共開支和提高增值稅（VAT）合共的數額，由之前的 57 億英鎊增加至 92 億英鎊。協議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一把絞刀。首要措施包括上調增值稅和削減退休金，都需要在這個星期三（譯按：7 月 15 日）的希臘議會上交付表決。協議確立一種機制：假如希臘未能成功地滿足「雄心勃勃」的緊縮目標，那麼將會「半自動地削減政府開支」。

其他對民生的攻擊措施一個星期後會陸續出台，以換取希臘三分之一的債務救助。幅削減公共開支隨著削減退休金，裁撤公務員，以及勞動者在職場的權利也受到攻擊，這是對民主的直接攻擊的一種表現。從公共服務到美麗的島嶼和歷史遺跡，這大約 350 億英鎊的國有資產，現在都要被轉移到一個「獨立」機構，而且可以賣掉給私人了。國有資產的價值被嚴重低估。政府將致力於施政的「去政治化」，即盡量交由非選舉產生的技術官僚來行使更多職能。政府會贊同推行債權人所要求的新法律，即使這些法律還未提交給議會或人民審議。其實債權人自己心裡明白，希臘的債務負擔是難以為繼的。即使如此，他們只會責備希臘政府──其實他們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債權人的第一筆救助根本不是投進希臘政府的戶口，其實九成以上的救助貸款直接去了私人銀行。雖然名為救助希臘，其實救助貸款繞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債權人自己的帳戶內，而貸款利息卻要由希臘來付。一方面 IMF 由此將淨賺 18 億英鎊，希臘工人則為它埋單而將要被裁撤。儘管希臘政府事前高度寄望對方答應可以讓希臘債務重組，但協議強調不會有任何減債，希臘需要「明確承諾」還清債務。這些高利貸者承諾繼續貸款給希臘和希望歐洲央行放鬆對希臘銀行的財政束縛，其實通通都是空言。但是，他們又不作出任何保證，同時又要保留更多苛索對方的權利。

希臘工會發動罷工反對新的緊縮協議帕諾斯•加爾加那斯（Panos Garganas）在雅典報導翻譯：林致良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英國《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14 日之文章。受訪者為希臘社會主義工人黨（SEK）領導人之一。）

（圖片來源：《工人團結報》）許多人方才慶祝公投勝利，現在卻對激進左翼聯盟的倒退行徑憤怒了。反資本主義左派（上圖）正在推動更多的罷工來擋住緊縮措施。

面對希臘政府向債權人投降，工人大眾不得不立即回應，僅僅幾個小時的會議便決定發動公共部門工人罷工。工人計劃本周三發動罷工。因為該天是國會開始表決通過緊縮法案的日子。這是歐洲聯盟、歐洲中央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要求希臘通過的相關法律。罷工工人計劃當天在希臘國會所在的憲法廣場前舉行集會。本周一，公共部門工會聯合會（ADEDY）屬下工會的大約 200 位工人代表開會

後，決定罷工。無論是工會基層會員還是領導都齊集一起，戰意高昂。這不僅僅因為政府今次逆民意而行那麼簡單。大多數希臘人在公投中投下反對票，清楚表達反對緊縮協議，可是，現在政府卻同意了另一個緊縮協議，而且是更加嚴厲的緊縮協議。萬一協議實行，工薪家庭將面對工資和養老金收入的即時損失，更不用說失業威脅了。那些被上屆政府裁撤的工人，雖然今年初上台的激進左翼聯盟新政府安排（或答應盡快）讓他們復工，現在卻面臨再次被解僱的危險。衝擊工人的清單面臨解僱威脅的還包括國家廣播公司（ERT）的工人，他們上個月才剛復職，同時這也是他們接管電視台以抵抗前政府下令關閉它的兩周年紀念。在上周五的反抗裁員的工會聯席會議上，ERT 的工會是第一個主張總罷工的工會。 ERT 的工會雖然不是公共部門工會聯合會（ADEDY）的屬會，但他們也參加星期三在憲法廣場前的集會。雅典地鐵工會會員也投票決定加入罷工。加起來合共擁有 60 萬公共部門和私營部門的其他工會，也受到基層會員的壓力，要求工會加入罷工行列。國營港口早被私有化，而根據新的緊縮協議，國家電力公司也將被支解並分拆出售。兩個行業的工人都希望戰鬥，當《社會主義工人報》付印的時候，他們將作出決定。工會內的社會主義者呼籲在下星期發起另一次 48 小時的罷工，阻止通過第二輪

的緊縮立法。過去幾年的罷工，在一些地方成功阻止了裁員倒閉。罷工更趕走了支持緊縮的前政府，把激進左翼聯盟送進政府辦公室。現在，罷工能夠保護工人的就業和工資水平，以及超越現在坐在政府辦公室的妥協的左派，建立一個更強大的反資本主義的左派。人們很生氣，但人們都觀望誰牽頭領導。最初人們感到驚惶無措，現在罷工和示威遊行令反對緊縮的群眾找到一個具體表達憤怒的形式。罷工和示威可以令反對票展現的民意再次得到證明，令緊縮協議無法通過。

第二部份：團體聲明不！不要協定——終止談判翻譯：素俠雲雪

校閱：宋治德

希臘政府最近儘管堅持不懈的努力，但仍未贏得各機構（歐盟、世界貨幣基金組織）的信心、和歐洲霸權資產階級的青睞。即使它信譽旦旦說要「充分並及時」地償還債務，放棄單方面行動和其他任何會與資本主義常態相衝突的措施，都不足夠。激進左翼聯盟還全面遵照備忘錄接受了更多的措施和改革（私有化、延遲退休年齡、實際削減工資和養老金，增加大眾消費品的增值稅等等）。然而歐盟和世界貨幣基金組織同他們在希臘國內的合作夥伴一起，並不滿足於這些苛刻的措施，他們還想摧毀在選舉中上臺的現政府所帶來的任何希望（和幻想），這個政府打著終結備忘錄的口號而上臺，雖然這些口號在大選後的第一天就被收回了。因此，激進左翼聯盟的領導人已經走入絕境。他們沒有能力在自己的死刑判決書上簽署，因為那樣就等於被這項極為可恥的協議逼使重蹈社會民主主義的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由帕潘德里歐領導的）的命運。在工人運動訴求的壓力下，政府發起了公投。就激進左翼聯盟對抗資本、和資產階級機構的利益，我們對其意願和能力不抱幻想。然而，向三駕馬車的建議說「不」，有可能會在適當的條件下，對正在剝削和壓迫我們的現體制帶來新一輪的政治危機。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傳統的資本家政黨、新民主黨和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同極端新自由主義的政黨大河黨，聯合一起，凶猛地反對任何要對企業利潤和高收入徵稅的行為，且希望有更低的工資水準，他們用一切方式為此咆哮：若果拒絕歐洲央行、世界貨幣基金組織等機構的提案而帶來的所謂災難。他們赤裸裸地勒索並挑釁，就是退出歐元區帶來的災難。然而工人階級已經歷了真實的災難：緊縮政策和資本主義的侵犯。不過工人階級不可能也不會被嚇倒，因為他們在資本的控制和歐元區的全面危機下，實際不會損失什麼。相反，當剝削我們的資本主義體制動搖時，我們應立即準備戰鬥。只有戰鬥，才會給我們帶來同歐盟和世界貨幣基金組織決裂的信心和意志，而不是絕望和恐懼。這一決裂不可能只通過投票來實現。不僅大選不會提供擺脫緊縮政策的魔法， 20

公投也沒這能耐。未來的幾日，將能看到我們在街頭對抗反動的、親資本主義的集會，如「讓我們留在歐洲」的集會，而且為了確保真正的決裂，公投將不止是齊普拉斯和激進左翼聯盟領導人的談判手段。此外，希望大家不要有任何幻想：如果沒有群眾的動員——不僅最近幾年，還有以前的日子——各機構就不會面臨任何阻礙，備忘錄也將正常推行。我們對三駕馬車的政策說「不」，並不等於投給激進左翼聯盟—獨立希臘人黨的政府贊成票。除此之外，他們自己的建議——47 頁的文件和之後的修訂文件，也是完全不可接受的，這些建議代表著新的備忘錄，雖然可能會溫和點，但包含了新的財政縮減和私有化。確實，由於實實在在的問題，政府的建議甚至比那些機構的建議還反動：如保衛軍備計畫，維護船主的稅收減免政策等。我們會以我們的鬥爭來對這些建議說「不」。在周日，7 月 5 日，讓我們一起投「不」。不：是為了打開缺口，而不是開始新一輪的談判。不：是在街頭而不止在公投中。不：不要任何協議。不：不止是不要歐元區、歐盟和世界貨幣基金組織的提案，也不要它們整個體系和機構。不：不要三駕馬車，也不要任何同樣體制下的其他管理者。希臘國際主義共產主義組織—斯巴達克斯（OKDE-Spartacos）中央委員會 2015 年 6 月 28 日

投反對票僅僅是個開始翻譯：林致良

校閱：宋治德

七月五日公投「反對票」一方勝出，重重地打了傳統的資本家政黨、資產階級和主流媒體一記耳光。在公投前一段日子裡，這群好吵嘴的人瀣沆一氣，使盡一切手段，通過電視、報紙和職場來勒索和恐嚇大眾。他們最後只有顯出自己的愚蠢，加深大眾對他們的憎恨。不管激進左翼聯盟的主觀意圖是什麼，今次全民公投變成了一次純粹的階級對抗。儘管希臘總工會的上層官僚歷史性地背叛了工人，站在資本家一方呼籲投贊成票，廣大的工人階級仍然不為所動，投下了反對票，拒絕所謂社會和解。即使好一部分資產階級並非跟激進左翼聯盟過不去，他們也落力動員人們投贊成票。被經濟危機折騰了多年的大多數中產階級，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今次也跟著工人投下反對票。反乎那些喋喋不休說什麼民族團結和民族和諧的空話，大家都很清楚看到，這個國家事實上存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社會」：剝削者的和被剝削者的。大部分工人階級的階級意識提升了。另一方面，剝削者由於害怕工人看清楚階級壓迫的事實，轉而選擇所謂民族團結作為他們的主要口號，為的是向剝削者推銷安於現狀和社會和諧的思想。那些試圖避免在今次階級對抗中明確選邊的黨派，不可避免發現自己政治上被邊緣化了。特別是希臘共產黨，他們號召抵制公投或投廢票，跟他們在 2008 年 12 月的宗派態度如出一轍（譯按：2008 年 12 月 6 日，一個警察在雅典開槍打死一名 15 歲青年。事件觸發全希臘的青年抗議。但希共拒絕支持，說他們的抗議不是有組織的工人鬥爭），再一次顯出他們順應那些文化趣味平庸的人的恐懼和資產階級的願望。這次階級鬥爭並不僅僅限於投一張票。這場鬥爭也實實在在地發生在街道上、在職場內、在大學和居民社區內。如果沒有龐大的群眾示威和遊行，擔心和恐懼的心態就會佔上風，而公投的最後結果很可能有所不同。反資本主義左翼和其他革命組織在反對票運動中扮演了主導角色，並且向激進左翼聯盟施壓，使其不敢貿然簽署協議。特別是「反資本主義左翼聯盟」（ANTARSYA），儘管曾有過局部失誤，卻是今次運動中最具活力和起著決定作

用的力量。無論在街頭還是職場，反資本主義左翼已經是一個社會和政治事實。激進左翼聯盟沒有權認為這次運動及公投勝利是其一己努力的成果。公投勝利無疑給我們帶來信心，但決不能夠因此而自滿。明天我們將面對更艱難的戰鬥。毫無疑問，激進左翼聯盟將重返談判桌，與債權人討論涉及工人生活的緊縮措施，幻想他們可以高抬貴手寬減債務；同樣毫無疑問的是，希臘和歐洲的資產階級，以及歐盟的官僚，會盡量對希臘人民施行報復。我們不應該讓反對票勝利的成果被擊敗，或者被偷換，更不能讓它在未來的談判文件中被出賣。覺悟的勞動民眾既然通過鬥爭取得了公投勝利，也應該拒絕任何與債權人新的協議和任何新的緊縮措施。民眾必須要求工資增長和就業的集體合同制。必須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盟實行決裂。必須要求對銀行和大財團實行國有化並置於工人的控制之下，作為對銀行的敲詐勒索和大老板的經濟破壞活動的唯一解決方案。必須解除警察武裝的，因為警察即使在激進左翼聯盟政府的領導之下，也是保護贊成票一方的權貴，而壓制反對票一方的示威。必須完全粉碎納粹黨--金色黎明黨，他們利用號召投反對票，其實是騙取大眾支持他們來實行納粹政策。我們毫不幻想激進左翼聯盟和右翼獨立希臘人黨（ANEL）的聯合政府會採取以上的進步措施。但是我們相信，工人大眾的力量可以實現這些目標。工人階級已顯示出它有能力對抗代表資本家的大黨、大老闆的恐怖主義、官僚和門禁森嚴的國家的夾擊。我們要繼續進行大規模的、頑強的鬥爭和長期罷工，加深這個體制的裂縫、破壞這個系統的穩定性，絕不讓它再次縫合。在這場戰役中，建設一個強大抑且獨立於改良主義和政府的反資本主義左翼，至為關鍵。希臘國際主義共產主義組織—斯巴達克斯（OKDE-Spartacos） 2015 年 7 月 5 日

第三部份：分析文章以反緊縮的公投為基礎去贏取真正的改變柯林尼可斯（Alex Callinicos）翻譯：宋治德

（譯按：譯自《社會主義工人報》（Socialist Worker）網頁，2015 年 7 月 7 日之文章。）某些歷史時刻，當一連串的常態事情突然陷入停頓，通常在這情況下：權力關係被逆轉，強權一方被擊倒了；貧窮、困苦的一方則抬起頭來。而這正是 2015 年 7 月 5 日在希臘發生的事情。這次反對票運動——即不要更多的緊縮——的大勝，必定遠超於原先的期望。在歐洲，希臘的激進左翼（相對而言）最為強大。他們反新自由主義、反緊縮的鬥爭也表現出堅韌不拔的鬥志——這是從過去歷史一系列的鬥爭中錘鍊出來的，包括反納粹占領、1940 年代的內戰、1960 年代反君主制和 1970 年代初反軍事獨裁統治。但是，這次投反對票的比例達到 61.3%，其意義已超出左翼的一般範圍（譯按：應指支持執政黨「激進左翼聯盟」而言），它是觸及對希臘社會深層次問題的投票。當歐洲央行逼使希臘暫時關閉銀行之時，在呼籲投贊成票的陣營裡——歐洲的和希臘當地的統治階級、和所有的私營媒體，予以配合並開始發動恐懼宣傳。正是此情況下，反對票卻獲得了上述的比例。意大利馬克思主義者葛蘭西所寫的有關霸權的概念，我們從中可以獲得啟發。他所考慮的是，革命左翼為獲得對整個社會的領導地位，而要發展其組織上和政治上的能力。但是這裡有個問題。這次公投的設計師齊普拉斯，他不是想做葛蘭西所設想的革命左翼的角色。他宣佈是次公投，其實是要擺脫自身的困境。

由歐元區國家的財長所組成的歐元集團——其獲歐洲央行、歐盟委員會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譯按：下稱「三駕馬車」）的支持，接二連三要求希臘實行更多的緊縮措施。同時，激進左翼聯盟（SYRIZA）在如何回應以上問題，內部亦出現分化。而布魯塞爾（譯按：指歐盟委員會）亦嗅到消息，就是一些中間派的政黨希望與激進左翼聯盟內的右派共同籌組「民族團結」的政府。那些激進左翼聯盟的敵人，他們笨拙的標誌就是已經指定希臘銀行行長斯圖納拉斯（Yannis Stournaras），來帶領新政府。策略手段但是，這幫人在公投中的羞辱性慘敗，已令他們的計劃告吹。這亦將增加齊普拉斯在其黨內的權威性，並且給他與歐元集團的談判有更多的議價能力。總之，舉行公投是個聰明的策略。但除了這樣有更多的積極意義嗎？從齊普拉斯的個人言行記錄，舉行公投只不過是即興的招數，並非連貫的策略。明顯的是，上週二（譯按：即宣佈公投後）他寫信給「三駕馬車」表示接受他們的所有要求，而令情況變得複雜。現在，他又主動向歐元集團講和，就是令他們最厭惡的財長瓦魯法克斯（Yanis Varoufakis）自行離職。這並非一個好預兆。這裡沒有跡象顯示歐盟——和尤其是它的主要領導人德國總理默克爾——會有相應的回報。但他們已經在過去的法國、荷蘭和愛爾蘭的公投（譯按：即對《歐盟憲法》的公投），同樣被羞辱過了。在高貴的歐洲計畫裡，其固有的特性就是對民主的蔑視。上週日，希臘民眾已明確表示他們要命運自主。為了不讓這個宣示只成了稍縱即逝的一刻，他們需要繼續前進。同時，要求他們的政府在反對票得勝後也要有此相同的結論。這意味著：必須要與歐元區劃清界線，永久地接管銀行，引入新的貨幣，並運用

國家的力量保持經濟的運作。那些威脅要裁撤工人的公司，將其國有化並置於工人的控制之下。這些措施不再是社會主義的烏托邦——它們有實際的需要。為了實現這些綱領，對緊縮的反對運動必須在社區和工作場所進行下去。這次公投，我們看到左翼陣營的分裂有所減緩，激進左翼聯盟裡的積極分子與「左翼反資聯盟」（ANTARSYA）為了是次公投而一起合作。共產黨的選民，大部份都不理會他們愚蠢的領導呼籲杯葛公投，而去了投反對票。有更為強大在地的自我組織，反對票陣營才有更大的力量，以抵抗歐盟企圖製造的混亂，以及克服政府的搖擺不定。通過以上這些行動，希臘的激進左翼創造前所未有的機遇。他們必須抓緊它，並創造歷史﹗

訪問：希臘在公投後發生了什麽事？馬諾斯．斯庫佛格盧（Manos Skoufoglou）翻譯：素俠雲雪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左翼聲音》（Left Voice）網頁，2015 年 7 月 7 日之文章）在希臘公投中，投「反對」票的勝利表明，工人和青年中的多數都拒絕援助條款，反對償還那數額達希臘國內生産總值 180%的債務。周日的公投後可能會有怎樣的前景呢？受訪者是希臘國際主義共産主義組織—斯巴達克斯和希臘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的領導成員馬諾斯·斯庫佛格盧（Manos Skoufoglou），采訪者是來自「不斷革命」網的勞拉·瓦雷（Laura Valet）。昨天，超過 60%的希臘人在公投中投「反對」票。這個結果對希臘來講意味著什麽？馬諾斯：很明顯，這是一場以階級爲基礎的投票。如果你查看一下數據，所有工人的區域和城鎮都超過 70%的大多數人投票反對協議。在所有資産階級區域，如在雅典，結果會正好相反，可能 70%甚至更多的人投「贊成」。要公投的問題本身並非十分清晰——具有誤導性，因爲公投的目標僅僅是指所謂三駕馬車（世界貨幣基金組織、歐洲央行和歐盟委員會）在十天前所提出的建議，它不包括希臘政府自己所提的貸款建議。我們會說它具有誤導性，是因爲如果你投「反對」票，那麽政府便會再與三駕馬車談判新的貸款協議，這也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然而，公投在工人階級和資産階級間變成了社會和階級的對抗。這種狀態在中間階層中也能看到，如小資産階級在危機中喪失了很多東西，這使得他們不再懼怕崩潰、銀行擠兌和退出歐元區。所以中間階層的底層同工人一起投了「反對」票。迄今爲止齊普拉斯和政府的目標是什麽，還有你怎麽看待雅尼斯·瓦魯法基斯今早的辭職？

馬諾斯：齊普拉斯政府之前並不打算發起此次公投。他們是被迫推行一場公投，因爲他們過去的談判策略無效。激進左翼聯盟近幾天來要做的事情是無論如何要找到分配給所有社會階層負擔新措施的方法，所以他們試圖在對富人和企業徵稅的同時削减工資和養老金，將港口和飛機場私有化，增加增值稅，提高退休年齡等。所以他們避免作出任何承諾：不會對工人階級開刀。但他們想找出能令所有社會階級都分攤負擔的折中方法。然而歐盟、資産階級的官僚和技術專家不會接受這種妥協，因爲這不僅是這些措施遲早都要采取的問題。更爲重要的是他們不允許人民有任何能避免或逃避緊縮政策的希望或想像。所以他們會給政府施壓，政府則處在一種困難局勢中，因爲很明顯他們想簽字，他們擔心經濟體制會崩潰，而且他們不想打破資本主義的任何規則，例如他們不會將銀行立即國有化。他們不想那樣做。他們想簽署協議，但同時這份協議意味著政治自殺，因爲人們選他們上台不是要他們采取這樣的措施。這意味著沒有其他方法而只能號召一場公投。很明顯，這週齊普拉斯力圖通過公投來脅迫對方達成妥協，而且在這週中，他還差點爲重啓談判而取消公投。但慶幸的是，公投並未取消，且我們贏得這麽多的反對票。但今早，齊普拉斯再一次呼籲議會中的政黨（除金色黎明外）領導人一起開會，來討論下一步該怎麽走。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呼籲他們政府中的右翼夥伴獨立希臘人黨，而且還呼籲支持前政府的新民主黨和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以及强烈支持歐盟的新資産階級政黨大河黨。同共和國的右翼總統一樣，他們試圖找到民族團結的解决方案，這未必意味著要成立一個新政府，但可能意味著針對歐盟的新建議達成共識。瓦魯法基斯的辭職是三駕馬車向希臘政府施壓的結果。所有這些都表明，政府會努力通過「反對」票來實現他們自己的利益，並使自己在談判中處於一個有利地位。但問題是，這並不是人民想要的東西，因爲人民投的反對票針對所有的緊縮政策。昨天在公投結果公布後，成千上萬人聚集在憲法廣場。人民的情緒是怎樣的，他們希望什麽？馬諾斯：確實，人民在昨天感受到了寬慰和希望。人民希望投「反對」票會勝出，但他們想不到的是比起贊成票來會多出 20%。他們聚集在憲法廣場和國內其他廣場。這是一場勝利。每個人都爲前總理辭去他的黨——新民主黨的領導職位而感到寬慰。同時，在運動中最覺悟的工人也意識到，下一步會更爲艱難，因爲政府會推進新一輪談判，同時因爲歐盟和資産階級會繼續恐嚇人民。我知道私營部門工人的全國工會聯合會（GSEE）聲明他們支持投「贊成」

票的運動，你怎麽看這件事？馬諾斯：這是個重要問題，因爲雖然全國工會聯合會的官僚過去已經多次做過叛徒了，但此次的背叛會有重要的歷史意義。這次背叛與過去有所不同。過去，他們會在字面上反對緊縮政策，儘管他們沒做反對緊縮政策的任何實事，以及他們總是找到方法來讓人民宣泄壓力和不滿。但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公開地站在資産階級立場上。爲了譴責他們的叛賣，所以我們也組織一場去他們總部的示威。然而，還有一些工會反對全國聯合會的立場，如地方政府職工的工會全國聯合會和其他一些地方工會。學校教師工會全國聯合會對全國工會聯合會的决議做出譴責。另一方面，銀行工人工會支持「贊成」票，還有很多工會沒采取任何立場。所以這次公投意味著，工人階級必須同時對抗所有支持「贊成」票的資産階級政黨的聯盟、恐嚇人民的私營媒體、歐盟；還必須同時對抗全國工會聯合會的官僚，這使得投「反對」票的勝利更值得稱頌。這使我們有責任維護真正的「反對」，且更重要和更急迫的是不讓激進左翼聯盟的改良主義者和社會民主主義者滑向另一種意義的「贊成」。在工人階級和青年中，會否有人經歷了齊普拉斯和激進左翼政府的執政經驗，而想要進一步通過鬥爭來反對三駕馬車和緊縮政策嗎？馬諾斯：我認爲激進左翼聯盟和齊普拉斯在大衆中仍很受歡迎。但同時，一些激進的戰鬥派也意識到了政府的局限性。我希望現在能有一些運動設法阻止政府在未來幾天作出背叛。或者，即使政府背叛並簽署協議，我希望會有一些運動，或它們中的部分，會在左翼中建立起替代激進左翼聯盟的選項。同時，共産黨通過號召抵制公投來徹底地讓自己遭受人們的嘲諷。通過民意調查得知，超過三分之二的希臘共産黨選民沒有聽從共産黨的號召。現在，一些人很有可能會脫離希臘共産黨和激進左翼聯盟，開始尋求左翼反資本主義的另一種可能。目前有這方面的一些好跡象。例如在週四，反資本主義者和激進左翼組織在雅典市中心組織了一場號召投「反對」票，且反對任何協議和反對歐盟的大型示威。超過五千人參加了此次示威。你如何看激進左翼聯盟內的左翼平台（Left Platform）？他們對談判持怎樣的立場，對政府是什麽態度？

馬諾斯：首先要說，政府相對於執政黨有很强的自主性。例如，甚至連激進左翼聯盟的政治書記處都是在電視上才知道政府推行了公投。這意味著，首先，執政黨沒法控制其政府。即使黨內左翼可以控制黨，他們也沒法控制政府。但我不認爲左翼平台有任何控制黨的可能，因爲左翼平台的領導權掌控在以現政府的部長拉法薩尼斯（Lafazanis）爲首的前共産黨派系中，他最近熱烈支持齊普拉斯的選擇，所以公投成功地促成齊普拉斯和左翼平台領導層的整合，至少暫時如此。如果他們不得不投票贊成緊縮政策，可能會有個別議員投反對票。但我不認爲可從內部改變激進左翼聯盟，而且我認爲左翼平台只有很少的行動，如在上周就是這樣。雖然在一些情况下我們與他們有合作，最終他們還是要服從激進左翼聯盟的紀律條款。幾周前發生在各醫院的罷工是第一次反對現政府的大罷工，不過左翼平台的人投票反對這場罷工。投「反對」票的運動是怎樣的？反資本主義左翼在這場運動中起著怎樣的作用？馬諾斯：首先要說的是，儘管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綫內有諸多分歧，我們也從不掩藏這些分歧，不過我認爲我們仍在投「反對」票的運動中起了重要作用。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的戰鬥者們在工作場所、大衆媒體總部、私營部門工會全國聯合會、歐盟的雅典總部等地組織了很多示威、活動和抗議等。除此之外，我們所做的是，同每個人一起參加到雅典市中心的群衆示威中，我們還在周四組織了一場激進示威。這是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爲投「反對」票的運動而組織起地方聯合委員會來，除一些特定情况外，以前幾乎不可能這樣。無政府主義者和無政府工團主義者也參加了這場運動，這算一種新的情况，因爲通常他們習慣於抵制這樣的運動。我們同所有想要投「反對」的力量一起在行動中合作，但同時反資本主義者和革命左翼有自己的口號。現在，我們正在努力去做的，是做好準備，因爲我們可能必須在這周組織一場示威來反對新的協議，或至少去反對政府要簽訂新協議的意圖。我們現在的口號是「還沒結束」。我們組織了一場反示威，來反對上周四在雅典市中心的支持投「贊成」票的大型反動示威，因爲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內部並未全體贊成參加這次活動，所以我們同其他一些激進左翼組織一起參加到了反示威中。我認爲我們組織的主動性在運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且我們將繼續這樣走下去。

齊普拉斯[1]，你將我們的勝利弄成了什麽樣子？安德列阿斯·薩爾采基斯[2] （Andreas Sartzekis）翻譯：素俠雲雪

校閱：宋治德

（譯按：譯自《國際觀點》（International Viewpoint）網頁，2015 年 7 月 14 日之文章）「61.3%的人爲推翻現體制而投了反對票，251 人服從現體制而投了贊成票」——這是新左翼潮流的報紙《前報》（Prin）本周日一篇文章的標題。新左翼潮流[3]（NAR）是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ANTARSYA）的成員組織，也是希臘革命左翼的主要組織。現在可以清晰地總結當前局勢的悖論，在本周一（譯按：7 月 13 日）早晨，即不久之前，第三份備忘錄建議獲得議會絕大多數議員的支持（300 人中有 251 人投了贊成票）而正式通過，這份備忘錄甚至超出了三駕馬車那些掠奪者所提的要求。當現在一些歐洲機構和希臘體制內的政黨將 7 月 5 日反對票的勝利拋到九宵雲外，就有必要在現階段弄清楚這次公投的重要意義（即使三駕馬車對待希臘談判代表的爭辯場景如何令人想起巴黎大基諾劇院的恐怖劇[4]，不過斯塔西斯· 庫夫拉基斯（Stathis Kouvelakis）却用了「悲劇性」一詞來形容它）。一無所獲的公投？不僅在希臘，也在其他地方，對齊普拉斯拒絕顧念反對票取得的卓越勝利而引發的辯論，帶出兩個詮釋的方向：這是種背叛，要麽證明激進左翼聯盟的反革命性；或者是一種制約，它不可避免地屈服於連絲毫改良都不允許的不利環境。如果這種討論是常態的，我們就必須超越它並提出積極的、可信的和鼓舞人心的建議，這些建議要基於公投的民衆和階級所帶出的信息。這迫使我們要回答這樣的問題：公投展示了齊普拉斯的偉大政治識見嗎？在我們看來，答案是否定的。它是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的一種政治挫折的表現，因爲他們所有的建議都依次被三駕馬車[5]所拒絕，齊普拉斯已經接受了三駕馬車的游戲規則。記得激進左翼聯盟塞薩洛基競選綱領[6]相比它原有的競選綱領是一大退步。之前競選時，激進左翼聯盟就放棄了他們的最低綱領，以免越過「紅線」（養老金、就業法）。

然而，每當歐洲資産階級施壓——諾貝爾獎獲得者斯蒂格利茨[7]（Stiglitz）曾明確說他們全是出於政治動機——再次推後期限時，政府都在說自己將快與三駕馬車達成協議了。激進左翼聯盟不僅是如社會民主派那樣採納資本主義的綱領，這裡我們還可看到它是極端幼稚的改良主義政黨，但其內部的激進少數派不能扭轉整個黨的方向。它跟隨古典改良主義的策略，不是去號召歐洲的工人與青年動員起來逼退三駕馬車，相反，而是舉行一場即興的公投——如果贊成票勝出，我們可以想像齊普拉斯會將整個政府移交給右翼，恢復他反對黨的「健康」角色；如果反對票一方獲勝，會有助於他更好地商定三駕馬車强加的要求（公投前在布魯塞爾對第三份備忘錄的腹稿已作好了溝通）。然而，讓每一個人，包括在投反對票的運動中發揮關鍵作用的革命左翼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出現了要求與緊縮政策决裂的一場大型運動：繼續留在歐洲，但不是留在掠奪者和寡頭的歐洲，而是要在團結工人的、青年的歐洲。即使沒有具體出現這些口號，也可確定其爲第一次在歐洲歷史上成爲一種群衆性的訴求，而且確實，這一群衆運動完全掩蓋投贊成票的小規模示威，雖然投贊成票的運動得到了要求維持歐洲特權階層利益的媒體支持。希臘共産黨因號召抵制公投（且在公投當晚，其領導人庫祖姆巴斯 [8] （Koutsoumbas）向會兩邊陣營的人都作出同樣的呼籲）而顯示出他們立場的可恥本性。納粹組織金色黎明雖然號召投反對票，不過他們的選民並沒有出現在運動中：民意調查顯示，60%的金色黎明支持者投了贊成票，這反映了這場運動的階級分野。在 7 月 5 日夜，很快就確定反對票一方勝利了，兩小時後，人們普遍情緒高漲，自發地大量聚集在憲法廣場。然而，五個小時才等到齊普拉斯的聲明，我們可以想像，一方面全國正彌漫著驚喜，另一方面激進左翼聯盟正表現出自己的困窘。然而，儘管右翼失敗了，其領導薩馬拉斯還立即辭職，而工人階級社區正在慶祝要打碎緊縮「秩序」的訴求，但齊普拉斯的聲明立刻給人們潑了冷水，那聲明不是要延伸動員，相反，齊普拉斯通過呼籲國家團結和在第二天召開一場各政黨領導人會議來破壞這一巨大的勝利，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爲保留新的備忘錄而爭取支持。背叛公投結果的可能後果

爲此，很難說不會有背叛發生，我們想起了其他已發生過的背叛。2013 年，當中學教師就希臘預科考試問題而投票贊成發動罷工時，遭到了國立中學教師工會聯合會（Olme）領導層的反對，該工會屬於由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右翼和激進左翼聯盟等幾派的控制，而希臘共産黨則從一開始也反對發動這場罷工。只有由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組成的一派投票支持繼續罷工並尊重教師發動罷工的投票結果。而且那時激進左翼聯盟明顯非常害怕他們自己被排斥在機構外。同樣在今天，如果示威不能扭轉當前的進程，即會面臨更加嚴重的後果。其影響，除布魯塞爾的劫掠者得益外，至少已有三類贏家：其一是希臘共産黨。希共領導人已在公投中名譽掃地，他們重彈的老調是「我早已告訴你了」。在 7 月 10 日，希共工會的游行隊伍出現在議會前反對通過緊縮措施的示威中，他們在非常宗派的基礎上大規模且高度的動員了起來。還可能會有其他的贏家：群眾對前景幻滅可能引發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而令納粹主義者得益。這裡要交代一下，對金色黎明領導人的審判已經延後，他們現在是自由身，並且恢復種族主義暴力攻擊的行徑。其三是在 7 月 5 日公投之夜並無想得太多的一個反動政黨。當提到一個右翼政黨大河黨的領導人塞奧多拉基斯（Theodorakis）（不要搞錯另一位呼籲投反對票的同名作曲家）時，有人或會說：此人如果不能做總理的話，還有誰能勝任呢？加之歐洲的領導人或支持他，這表明了他們對民主主權有非常特別的觀點。事實上最大的輸家是希臘的人民，尤其是工人和青年：齊普拉斯的備忘錄意味著拿養老金開刀，從今秋開始將最低工資的增長壓到很低的水平，將公營部門私有化並裁員，回復對公共部門約束性的評估——這些正好是抵銷 7 月 5 日投票的意義和 7 月 3 日大型集會中湧現出的重大希望。如果反緊縮示威不能擴展下去，那就一定會帶來巨大的風險：伴隨著對前景幻滅的民族主義狂潮會幫助納粹捲土重來，並擊碎希臘和歐洲激進左翼的希望，讓革命者根本無法有任何收獲。因此，現在在希臘國內正在發生的運動必須提升至整個歐洲的大型動員！在歐洲各地發起反緊縮運動！周五的議會投票讓我們看到議會在哪點上脫離了大衆的主要訴求：前政府內的政黨（指新民主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民主左翼黨——譯按）投了贊成票，投贊成票的還包括他們的新幫兇大河黨，及激進左翼聯盟的執政盟友獨立希臘人黨。希臘共産黨投了反對票，金色黎明也投了反對票。不過很有趣的是激進左翼

聯盟議員投票的詳細信息：絕大多數（300 人中有 251 人[準確講是 149 人中有 132 人——譯按]）投了贊成票，2 人（國際主義工人左翼[9]的成員）投了反對票， 8 人（包括領導左翼平台的部長拉法薩尼斯（ Lafazanis）和斯特拉都利斯（Stratoulis）[10]，議會議長康斯坦多普盧（Konstantopoulou），也有前希臘國家電視台記者基里特西斯（Kyritsis））棄權，還有 7 人缺席。在投贊成票的人中， 15 人來自左翼平台，他們的理由是不想因投反對票而令政府下台。因此，當面臨要否定民衆公投的結果時，在激進左翼聯盟內的部份議員只有些少爭辯。而且再一次，激進左翼聯盟的官方說法爲他們的倒退而辯解：我們應繼續談判，雖然這樣會達成一份糟糕的協議，不過只要達成了，我們最終就能實現對國家的管理，而我們已經有五個月沒能對國家進行正常管理了。確實，民意調查繼續顯示激進左翼聯盟的支持率領先於右翼，但到處都可看到真正的問題：即使激進左翼聯盟可以繼續執政——而且沒有什麽比這更確定了——那麽會帶來什麽政策？今早，新的法—德要求竟然官方也承認為主權喪失的問題！所以當前局勢有巨大的風險，且歐洲左翼面臨著重大的責任，必須明確地採取果斷及聯合的行動。在希臘，繼續維持動員。在周五，數千人在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無政府工團主義者、全國工人戰鬥陣線（PAME，希臘共産黨的工會派別）、激進左翼聯盟內左翼的號召下聚集在議會大樓前；本周日，一場由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和基層工會聯合號召的集會必須加强動員。必須視這場群衆性的和堅定的反對票運動爲指南針，這是將所有左翼派別，尤其是還沒組織起來的人聯結起來的途徑，不應忘記這是號召所有左翼政黨（無論在政府內或外）在打碎緊縮政策的政治路線的下階段工作的方式。老將馬諾利斯·格雷索斯[11]（Manolis Glezos）呼籲尊重群衆性的「反對」票運動，而老共産黨活動者庇匝基斯（Bitsakis）則希望成千上萬人能在希臘各城市舉行集會。很明顯，比起過去，打碎緊縮政策更應在整個歐洲成爲訴求的中心，該訴求可以成爲繼續構想一個歐元區的最佳方式，其經濟政策的基礎應該是團結，而不是爲了法國和德國銀行的利潤或做歐洲中心的避稅天堂。注釋： [1]阿里克西斯：即阿里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激進左翼聯盟主席，希臘現政府總理。 [2]安德列阿斯·薩爾采基斯（Andreas Sartzekis）是希臘國際主義共産主義組

織—斯巴達克斯（第四國際希臘支部，也是反資本主義左翼陣線的一部分）的領導成員。 [3]新左翼潮流：全稱「爭取共産主義解放的新左翼潮流」，1989 年時因不滿希臘共産黨入閣而從中分裂出來。其青年組織爲共産主義解放青年團。 [4]大基諾劇院（Grand Guignol）：巴黎一間劇場，成立於 1897 年，於 1962 年關閉，以上演恐怖劇而聞名。 [5]三駕馬車：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歐盟和歐洲央行。 [6]塞薩洛尼基綱領：激進左翼聯盟 2015 年 1 月議會大選的競選綱領，雖然還有一些反緊縮要求，但相比他們原來競選綱領中所提的關於退出歐盟、减免債務等關鍵問題都有退步，如在債務問題上只提勾銷很小一部分債務並推遲還債。 [7]斯蒂格利茨：2001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8]伊米特里斯·庫祖姆巴斯（Dimitris Koutsoumbas）：希臘共産黨總書記。 [9]國際主義工人左翼（DEA）：希臘托派組織，2001 年從社會主義工人黨中分裂出來，激進左翼聯盟內左翼平台的成員，第四國際長駐觀察員組織。 [10]拉法薩尼斯是希臘現政府的能源部長。斯特拉都利斯是希臘現政府社會福利部副部長。 [11]馬諾利斯·格雷索斯：希臘左翼作家和政治家，歐洲議會議員，曾組織積極公民組織（後併入激進左翼聯盟），現在是激進左翼聯盟的重要成員。二戰時積極參加抵抗運動，曾數次被德、意佔領軍逮捕。

為何希臘的財政危機也是公共醫療衛生的危機？ Julia Belluz

翻譯：陳宗延

校閱：宋治德

（編按：這篇雖然是美國主流媒體 Vox 的文章，但卻提供了詳細而重要的數據，作者雖沒直接說明希臘公共醫療衛生體系危機的根源問題，但讀者從有關資料文獻已可推論出罪魁禍首就是緊縮政策。）希臘的危機不僅是經濟危機；它也是公共醫療衛生的危機。 Athina Tatsioni 在她擔任急診醫師的 Ioannia 大學醫院，每天都見到這種危機。當她 2009 年開始執業時，每天最多有 280 名病人（一是用「病人」或是「病患者」，以下我用「病人」）。現在，每天超過 600 位病人使她和她的同事們應接不暇。其中有許多人失去了工作連帶失去健康保險，而無法負擔照護的費用。他們的疾病已到末期，不看醫生直到無法繼續活下去，例如沒有得到治療、已到嚴重病狀的糖尿病。她告訴《Vox》：「有些日子，我們看了一整排許多病人，都是為了類似的疾病而來（complaint 其中可以解作不嚴重的疾病）──胸悶、頭痛。我們做了所有的檢查，卻未有所獲」，「然後他們開始談論他們的個人生活：他們如何失去工作、他們的財務困難」。為了滿足病人的需求，Tatsioni 醫師現在除了隔日的常規輪值之外，一個月有幾次會輪值跨越兩班──16 小時而非 8 小時。而她想知道自己該如何繼續下去。不僅步調使人疲憊，更有種種醫藥供給短缺，使得給其病人所需的照護日益困難。她說，她現在必須擔憂她是否會有幫助其病人的基本物資：食鹽水、抗生素、止痛藥。沒有其他歐洲國家比希臘從全球經濟危機中感受到更大的衝擊了。這衝擊也影響了希臘的公共醫療衛生體系。在過去的五年中，公共支出的削減對醫療體系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對公共衛生的影響尤其深遠。自殺人數正在上升

就歷史而言，希臘曾是世界上自殺率最低的國家。當經濟哀退而自殺人數劇增並不罕見，但相比任何歐洲國家，希臘從全球金融危機中經歷了最極端的後遺症。可悲的是，希臘現正經歷著伴隨而來的自殺潮。《BMJ Open》於 2015 年一項對此議題的研究顯示：「2011 年 6 月通過的新緊縮措施，標誌著總自殺人數和男性自殺人數顯著、突然且持續增加的開端。」在 2012 年裡，希臘經歷其 30 年來自殺人數最高的幾個月。整體而言，自從 2011 年，自殺人數增加了 36％。其他的人口調查則追蹤出重鬱症患病率的增加。 BMJ 作者們警告：「當考慮到未來的緊縮措施」，「應更重視這些措施對心理健康所造成的未預期的後果。」醫療保健的預算被大砍自 2008 年起，政府（加「聯邦」是遷就美國讀者）用於醫院的支出由佔 GDP 的 6.3％降至 3.9％。醫院必須削減其預算達 50％之多，解雇員工、減少實驗和補給、並放棄聘雇新的醫師以遞補退休的醫師。根據《金融郵報》指出：「這比經濟萎縮的速率更快，其產出量比經濟大恐慌年代縮水了 25％。」一位近期在希臘工作的英國醫師說，希臘醫院的狀況堪與發展中國家相比：當醫院大門在「緊急」日打開的時刻，人們蜂擁而入。官方的基層和社區醫療保健服務的崩潰，意味著每個需要健康照護的人們都來到急診部（A+E）（譯註：即 Accident & Emergency）──無論是為了重大意外是故、長期病狀的藥物、或者讓小孩打預防針。員工告訴我，因為人手不足，嚴重的創傷病例常需要等數小時才能照 X 光和得到治療；並且，如果太多病例同時到來，人們經常在他們能被治療前就死去。近期研究發現，醫師經常遇到工作所需的醫療補給品的短缺，醫師也同樣經歷到過勞。削減成本也損害了健康保險的覆蓋率。因為希臘的醫療保健與社會安全計畫或就業狀況掛鉤，政府削減成本和失業率上升便增加了沒有健康保險的人數。

那些本可選擇私人保險的人現在轉向國立醫院，這解釋了 Tatsioni 醫師所見證的溢出現象。而甚至那些仍有保險的人，也因為政府削減成本而必須付出更多。《Lancet》雜誌的研究傑出地勾勒了成本是如何被轉嫁到病人身上：在 2011 年，造訪門診的使用費由 3 歐元增至 5 歐元（對弱勢群體有若干豁免），而特定藥物的自費額則依疾病不同增加 10％或更多。新的處方費（每次處方 1 歐元）在 2014 年生效。而 2014 年一月引入住院的額外費用 25 歐元，不過一週內政府在高漲的公眾和國會的壓力之下撤回。額外的隱藏成本──例如，電話預約醫師的價格上漲──也對醫療的可及性設置了關卡。有大批的醫師和科學家「外逃」到其他國家（用「外逃」加引號，並非一般用法）希臘是世界上醫師人口比最高的國家之一。即使到 2010 年，每千人口都還有 6.2 位醫師。只有少數的其他國家有這樣高的比率。但是令人沮喪的勞動條件和稀缺的機會激發了醫師「逃離」希臘。許多希臘醫師前往德國和瑞典工作──富裕卻缺少醫師的歐洲國家。沙烏地阿拉伯試圖用更高的工資吸引醫師前去。（國外的工資至少是希臘目前每月 1,200 歐元的兩倍以上。）去年，該國估計面臨 6,000 名醫師的短缺。單單在雅典，自從過去幾年實施削減公共支出以來，醫學會已錄得約 4,000 名醫師離國。 John Ioannidis 醫師，一位目前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工作的希臘醫師－研究者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說：「頂尖科學家的『外逃』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他繼續說道：

最近，我在雅典發表 Trichopoulos（譯按：Dimitrios Trichopoulos，2014 年去世的世界著名的希臘癌症專家）的紀念演說，我用數據顯示：儘管希臘人只佔全球人口的 0.2％，卻佔了世界上所有科學家的 1％，以及最常被引用的科學家的 3％。然而，最常被引用的希臘科學家中有 87％不在希臘，而過去數年間「外逃」更是加速了。我過去在 Ioannia 團隊的每個成員，現在都在歐洲或美國有合聘職務，並且我懷疑他們之中有些人或許多人在不久的將來會完全離開希臘。

藥物和醫療補給短缺，並且正在惡化希臘帳上尚未償付的債主之一，是為該國藥物及醫療器材補給品進貨的製藥公司。最快在七月，這些公司可能會停止寄送其貨品至希臘的醫院和衛生保健設施，這將造成嚴重的供給短缺──以及本可預防的死亡。歐洲製藥產業協會聯合會（European Federation of Pharmaceutical Industries and Associations）Richard Bergström 在《金融時報》中說：「在『希臘退歐』（Grexit）的最壞情況下，我們相信可能危及藥物供應鏈的完整性，而這將對公共衛生構成風險。」 Athina Tatsioni 醫師解釋：「我們已必須要病人去醫院以外的藥局找藥，然後再回到醫院進行藥物治療，因為病房並沒有那種藥。」她補充：「事情會如何落幕、我們該如何克服這種情況，都沒有定數。」藥物短缺也是歐洲既存的結構性問題（藥物該如何分配和販售）的一部分，只不過因希臘的財政困境而加劇罷了。根據 Ioannidis 醫師，在希臘先以低價買光藥物，然後在歐洲其他地方以高價重新販售，製藥公司知道他們在那裡能攫取更多金錢──這更進一步耗竭了補給品。希臘正迎戰更多的疾病在 2014 年 8 月，希臘衛生部削減其癌症篩檢預防計畫，對醫師可處方的子宮、乳房和攝護腺的檢查數，以及每位醫師在這些檢查上的支出設了上限。此後，醫師們一直擔憂，這將為該國帶來更多的癌症病例。對此問題憂慮的幾位研究者，在 2014 年《Lancet》雜誌的一篇文章中寫道：「這些新的預算削減，其論據說有必要控制醫療成本的支出」。「然而，希臘接受篩檢服務的人口，已較歐洲議會的建議為低。」例如，抹片檢查──用以抓出早期子宮頸癌並預防其擴散──的覆蓋率，在瑞典、芬蘭和英國徘徊於 80％左右，在希臘卻低於 60％。這位醫師害怕，削減篩檢計畫而未提升其他預防服務，「將會在不久的將來造成癌症病例的增加。」

削減醫療支出也與傳染病的增加同時發生。在 2009 年和 2012 年之間，藥用者的 HIV 感染新增數戲劇性地增加，由 15 人增至 484 人。根據《Lancet》雜誌，同一族群的結核病病例數在 2012 年和 2013 年間翻了一倍以上。更有甚者，如果人們無法得到他們所需的醫療保健，這也可能影響到常規的和孩童的免疫注射，這意味很快就會見到那些疫苗可預防的疾病捲土重來。

被新自由主義「援助」到萬劫不復的希臘 ——希臘債務危機、反緊縮抗爭與對台灣的啟示毛翊宇

OXI—NO: 在希臘國會外抗議的民眾。（圖片來源：redflag.org.au）

打從今年（2015）年初，希臘就是全球關注的焦點，台灣媒體也不例外，連 2016 藍綠總統參選人：洪秀柱和蔡英文，也罕見的在臉書上辯論希臘問題，焦點圍繞在「台灣會否希臘化」和「年金改革」議題上。然而透過台灣媒體，我們能瞭解多少問題的全貌？爭議性如此大的政治問題，會否只有一種觀點？希臘人民「過太爽」是病徵，希臘政府「別耍賴」則是解方，台灣不想變希臘就必須砍公務員福利，這些說法對嗎？希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又該從中記住些什麼？在國內外親財團媒體一片鋪天蓋地之下，事實早被各種既得利益者的觀點扭曲，大財團和政客為自己的目的選擇性描述問題，他們的說法浸透了意識形態的偏見，讓理解事件原委更加困難。除了連串數字，又是貨幣、金融云云，希臘債務危機在「官員」口中儼然是高深的經濟議題，彷彿常人無法理解似的，其實不然，讓人忍不住要說：「笨蛋，問題在政治！」希臘發生了什麼事？

發源美國的 2008 年全球金融海嘯，對歐洲經濟亦造成衝擊，銀行不敢放款，深怕信用違約資金有去無回，借貸利率飆升，企業融資困難，許多企業因此倒閉，勞工因此失業，需求減低投資乏力最後導致經濟成長大幅下修，至今遲遲未見復甦。在經濟繁榮時期，政府借貸成本較低，高經濟成長也意味著高稅收，但在全球金融海嘯以後，榮景已不再，政府稅收銳減，歐洲許多經濟體質較弱的國家紛紛出現債務問題。緊接全球金融海嘯之後，希臘政府於 2009 年開始出現嚴重的債務危機，歐盟委員會、歐洲中央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開始介入，於 2010 年至 2012 年提供了希臘 2400 億歐元的貸款，然而這筆「援助」卻附帶龐大的代價，為了確保希臘政府有能力還錢，三大金融機構幾乎接管了希臘政府，要求希臘實行一系列「緊縮政策」，政府部門裁員減薪、降低基本工資、勞動市場去管制化、削減社會福利和公共支出、國有資產私有化。國際金融機構貸放給希臘政府的資金，90％直接進了銀行債權人的口袋，私人資本得以全身而退，但自實施緊縮政策以來，由於政府支出和民眾消費的降低，希臘經濟衰退有增無減，政府償債能力更形惡化。三分之一人口生活在貧窮線以下，家庭平均收入下降 40％，總體失業率為 26％，青年失業率更高達 60％！債務占 GDP 比例從 125％上升到了 180％，GDP 則萎縮了 25％，從這些怵目驚心的數字，我們不難想像希臘人民這幾年來的苦難。人民心中累積的怒火，在 2015 年 1 月 25 日的大選中表現了出來，激進左翼聯盟（Syriza）高舉明確反緊縮政策的綱領，獲得 36.3％的選票，在總共 300 席的國會中獨佔鰲頭取得 149 席，霎時之間國際資本財團聞「希」色變。後來希臘政府與債權人的談判陷入膠著，遂於 2015 年 7 月 5 日舉辦公投，將是否接受新一輪紓困貸款所附帶的緊縮條件交由人民決定，而人民則以 61.3％壓倒性的「不」作為回答。公投結果是清晰有力的，人民不懼國際金融資本的威脅，不論採取何種手段，緊縮政策及其苦難必須停止。但就在此時，左盟卻突然豬羊變色，2015 年 7 月 16 日凌晨，希臘國會通過了最新一輪 860 億歐元紓困貸款，但必須以落實更加嚴酷的緊縮政策為代價，左盟完全背棄了他們的競選承諾，也無視人民藉公投表達的聲音，此舉如同震撼彈，除了讓群眾重回街頭，也在黨內引起了分裂，現在正是希臘人民抗爭的關鍵時刻。

我們該記住些什麼？許多財團的喉舌認為，希臘人太懶惰，享受太多福利了，所以才導致國家破產，然而是這樣嗎？讓我們看看下面的事實：根據 OECD 的數據，2014 年希臘勞工人均年工作時間為 2042 個小時，在歐洲各國中排名榜首；在全球金融海嘯前，希臘的社會福利開支為 20.6％，遠低於歐盟平均 26.9％，跟所謂福利國家典型的北歐動輒 30％更是無法相比。可見，認為希臘人民是罪魁禍首的想法，不過是蓄意捏造的謊言罷了。這樣的說法也忽視了社會福利的本質，社會福利是 1950 和 1960 年代的產物，二次大戰之後支持資本主義的政權，受激進工人運動威脅，又害怕工人因此被赤化，政府才承擔了私人資本無法或不願意付出的成本，如果政府沒有提供公共化的醫療、教育、住房、退休等保障，私人資本也不可能壓低受僱者的薪資，因此政府提供的福利向來有「社會工資」之稱。社會福利不是給人民的施捨，而是為私人企業承擔成本。如前所述，國際金融機構強加的緊縮政策，在希臘肆虐長達五年的時間，結果債務不減反增，經濟景氣更是跌到谷底，足證「援助」只是虛有其表，官員夸夸其談的「復甦」並未發生，希臘的債權人——私人銀行才是真正被紓困的對象，而人民則付出慘痛代價。被逼到了牆角的希臘人民根本無法負擔更多的緊縮政策，這一切只會導向借債、衰退、再借債的惡性循環，國際金融機構明知這是個死胡同，卻態度強硬不肯退讓，這究竟是為什麼呢？首先，為了維繫現有的經濟秩序，國際金融機構不願看到像 2008 年的信用違約潮再度出現，害怕骨牌效應再度挫傷經濟，因此頻頻出手紓困銀行，讓在經濟繁榮時期海撈一票的金融寡頭們可以高枕無憂，坐等政府幫他們收拾殘局。其次，透過提高失業壓低工資、去管制勞動市場的政策，據稱可以提高投資的積極性，更不用說將國產私有化，創造了大量投資空間，資本家也樂於藉此機會對勞動者發動階級戰爭，打壓工人，提高利潤率。由此可見，緊縮政策是統治集團的技術官僚和資本家階級聯手演出的大戲，技術官僚奉新自由主義教條為圭臬，捍衛資本主義秩序不遺餘力，表面看似中立但實質上卻是在服務資本家，打壓普羅大眾。左盟領導層裡的妥協派內心同樣信奉在資本主義之外別無他途，因此寄望於國際金融機構的慈悲，但在希望落空後就可恥的投降了，棄人民的強烈呼聲於不顧。左盟已死，群眾的再度動員和反資

本主義力量的重組，將是唯一希望。希臘對台灣的啟示？削減公共開支和社會福利，是應對政府財政困窘的好對策嗎？希臘的經驗明白告訴我們：不是！除了讓需求萎縮以外，還做了資本家的幫兇，打壓公私部門的勞動條件，降低一般民眾的生活水準，加深貧富差距。既然此路不通，也許更應該嘗試另一條希臘政府本來寧願走的路，那就是加重對企業和富人的課稅、嚴厲打擊逃稅和追回欠稅，而不是拿公務員和勞工的福利開刀。台灣政壇一直過度向財團傾斜，主流政黨顯然難以期待。更需要防範的是，在貶低希臘人民的意識形態攻勢下，藍綠兩黨可能更會以部分合理改革為外衣，裹藏削減公共開支、降低勞工福利和私有化等新自由主義政策。而以「福利國家」為訴求的社會運動或第三勢力，也應該在這次希臘債務危機中看到，社會福利怎樣受到國際金融資本的政治擠壓，甚至在資本主義框架之下有著怎樣的侷限，因此希臘的問題不只是希臘人民的問題，除了給予毫無保留的聲援以外，深刻反省更是必要的。

2015 年 7 月 23 日

希臘新緊縮協議通過後的鬥爭形勢宋治德過去兩個多星期的希臘局勢，變化速迅及富戲劇性，令世人廣泛注目。7 月 5 日的公投，參與反對票運動（即反對三駕馬車——歐盟委員會、歐洲央行和國際貨款基金組織——提出貸款條件的緊縮措施）的民眾、工人階級所釋放出的能量，肯定是過去幾十年來（自 1970 年代以降）希臘所未有的、甚至是歐洲少見的現象（有評論將它相比 1974 年的葡萄牙革命——從群眾動員層面而言）。公投結果出人意料地是 62%大比數的反對票，卻不到一星期，執政黨激進左翼聯盟（下稱 Syriza）竟然與三駕馬車達成貸款協議，接受比原先更為嚴厲的緊縮措施（台灣媒體將 Austerity 譯為「撙節」，但它在中國古語裡是褒義詞，與浪費相反的節約意思，但現在 Austerity 英文裡實際意涵已較為貶義，亦不止是「節約」的意思），以及強行在國會通過新的緊縮協議，激發民眾巨大的反彈，以及 Syriza 內部的分裂。先稍為離題，說明一下這次公投的內容。這次公投的針對目標，是民眾就三駕馬車早前提出的貸款條件——緊縮措施，投下「反對」或「贊成」票。但它不包括希臘政府自己對三駕馬車所提出的貸款方案。其次，即使反對票勝出，亦根本不是早前主流媒體所說的「倒債」，而 Syriza 領導利用這個公投結果向三駕馬車提出其方案。而此前希臘政府代表與三駕馬車的貸款談判，亦從來不是要求「倒債」或「不還錢」，只是要求給予「債務重組」的方案選項（債權人主要是銀行）。但都一概被三駕馬車拒絕。這裡主要集中討論三個問題：第一，公投對於反緊縮的民眾鬥爭和工人運動有何意義？第二，公投後，國會卻通過了比此前更嚴厲的緊縮措施，有評論認為（如前希臘財長瓦魯法克斯（Yanis Varoufakis））將助長法西斯金色黎明黨的壯大，情況會否這樣？第三，通過新的緊縮協議後，希臘工人階級反緊縮的鬥爭發展又會怎樣？首先，這次公投裡年輕人投下反對票的比例是最高的。基本上投反對票的年齡群，18 至 24 歲有 85%（反對票統計數據），而且還有很多是 18 歲的「首投族」。如果以這個年齡群來看，都是在希臘加入歐元區下長大的一代，現在卻大部份反對歐盟並準備接受「希臘退歐」（Grexit）的後果。因為他們眼中的歐盟（歐洲央

行、歐元集團），就是代表了緊縮政策、銀行集團的利益和不民主的決策機關。另外，這亦是一次階級對壘的投票，即使是希臘本土的主流、右派的媒體，也不得不承認為「階級公投」。因為投反對票的主要為基層民眾、工人階級或中產階級的下層部份；工人階級或基層民眾為主的地區亦是反對票佔優的地區（見本專刊文章：《雅典見證：人民拒絕了緊縮方案，且這不過是個開始﹗》）。相反，資本家階級、上層階級、企業老闆等等，當然是投贊成居多，富裕地區亦同樣是贊成票的票倉。而且在整個公投舉行前夕，反對和贊成的陣營的民調基本不相伯仲。不要忘記，贊成的陣營除了有各大財團資本家的幫助外（恐嚇屬下員工必須投贊成票），還配合私營媒體一致地開動宣傳機器。更為離譜的是，歐盟官員輪流出場恐嚇反對票勝利的後果等於「希臘退歐」，以及歐洲央行親自督師實行「貨幣窒息」措施（ monetary asphyxiation），拒絕希臘要求增加緊急流動性援助（ Emergency Liquidity Assistance），從而導致希臘銀行出現擠兌而被迫閉門一星期，以此製造恐慌（見瓦魯法克斯於英國《衛報》的文章）。但結果是民眾毋懼任何的恐嚇和勒索，以大比數的反對票對資本家階級、三駕馬車予以狠狠的還擊。其實，這次公投的反對票勝利，是得益於過去幾年來工人階級自下而上組織起來反緊縮的鬥爭，亦是這場鬥爭的延續。茲舉兩個鼓舞了全國工人階級鬥爭的重要事件。第一件是兩年前（2013 年 6 月）國營電視台 ERT 的員工反關閉電視台的佔領鬥爭。當時的右派政府為配合三駕馬車的緊縮協議突然宣佈關閉整個電視台，即時解雇 2600 多名員工，但員工佔領電視台大樓並自行繼續播放節目，民眾紛紛趕往電視台大樓聲援佔領的員工及阻止軍警的清場。到今年 6 月 Syriza 宣佈 ERT 正式復播，重新聘回 ERT 的員工（見此次抗爭的介紹文章）。另外就是財政部的女清潔工的反裁撤的鬥爭。2013 年 9 月財政部解雇 595 名女清潔工，她們在財政部雅典的總部外搭起帳篷進行了 20 個月的露宿抗爭，她們的鬥爭得到大部份民眾的同情和支持，結果她們最終在今年 5 月獲得復職。其他還有不同大大小小的工人階級的自發鬥爭，多不勝數。總之，希臘工人階級已自我組織、動員起來，進行了反緊縮的鬥爭。第二個問題，前財長瓦魯法克斯警告，這次接受三駕馬車新一輪的緊縮措施會壯大法西斯金色黎明黨（見 ABC 訪問）。這固然是值得探討及警惕的問題，但瓦魯法克斯此說法有他要突出緊縮政策的聳聽的考慮。其實，過去幾年來的緊縮政

策而引致的經濟–社會的危機，已經令到金色黎明黨得以茁壯發展。他們於 2012 年的國會選舉首次獲得議席，而其黨徒犯下多宗襲擊甚至謀殺少數族裔和外來移民的案件，仍然逍遙法外。還有其黨徒滲入警隊，並得到警隊高層的包庇。但這裡有個轉捩點，就是 2013 年 9 月 18 日反種族主義饒舌歌手 Pavlos Fyssas 被金色黎明黨徒殺害而激起全國性的反法西斯主義運動。 Pavlos Fyssas 被殺害後，剛於 2012 年由多個左翼團體、工會、人權組織和外來移民團體等組成的「反種族及法西斯主義運動陣線」（以下簡稱 Keerfa），進行串連並發動抗議示威。2013 年 9 月 26 日有 5 萬人齊集雅典，遊行往金色黎明黨的總部，要求當局立即取締金色黎明黨，並且要新民主黨領導的執政聯盟下台。其實，新民主黨本身上台後已經有計畫地將經濟、社會的危機歸咎外來移民，基本與金色黎明黨沆瀣一氣。但因為 Pavlos Fyssas 被殺激起了的全國反法西斯主義浪潮，再發展下去若與工人階級反緊縮的鬥爭合流，這股力量完全足以令到執政聯盟立即倒台。所以，新民主黨被迫採取行動，拘捕金色黎明黨多名高層領導，防止群眾的怒火蔓延而危及整個統治階級。所以，金色黎明黨經此一役，氣焰已稍為收斂。在今次公投裡，亦呼籲其支持者投反對票，以此「洗底」及爭取更多支持。不過，金色黎明黨徒並沒有公開出現在運動裡。而且根據調查，其 60%的支持者其實投了贊成票，充分顯示其支持者的階級取向（見本專刊文章：《齊普拉斯：你將我們的勝利弄成了什麼樣子？》）。另外，作為反緊縮鬥爭骨幹力量的工會部份，金色黎明黨在這一塊基本沒有任何勢力。緊縮措施會否令到金色黎明黨再度發展，目前仍難看到。不過，希臘民眾的反法西斯運動已形成一定的社會力量，假如反法西斯的這股力量與反緊縮的鬥爭互相結合，這才能徹底打垮金色黎明黨。而從目前看到的資料，Keerfa 和「反資本主義左翼聯盟」（下稱 Antarsya，見團體介紹文章），正努力在社區層面從事這方面的教育和宣傳工作。而從 2013 年開始，每年 10 月會舉辦反種族主義、反法西斯主義的活動。第三個問題，經過此次事件，若果在 Syriza 內部真的希望尋求變革資本主義、或脫離歐元區、銀行國有化的團體、工會，認清其真面目，而作出去或留的取捨，未嘗不是好事。那樣，目前情勢對希臘工人階級反緊縮的鬥爭有何影響？首先， Syriza 整體上基本代表傳統社會民主派的改良主義路線（縱然其內部的左翼成員團體不一定都如此想法，尤其較有影響力的「左翼論壇」（Left Platform）），希望透過選票而達到改良資本主義。Syriza 當初向民眾提供了一套如何擺脫緊縮政策

的政綱及策略，民眾才選它上台，但結果它最終仍被新自由主義及資本主義的議會邏輯徹底擊潰（見 Alex Callinicos 的批評。他與 Syriza 的中委、左翼論壇的領導之一 Stathis Kouvelakis 的辯論視頻）。台灣知識界最近多有探討社會民主派的路線，或者，希臘 Syriza 的例子，或可作為一種提醒（希望有機會再詳細討論這個問題）。 Syriza 最終臣服新自由主義，成為某種新工黨模式的「新自由– 社民派」（Neoliberal Social Democracy），但它本身的議會道路並不一定到此為止。因為其政治上的主要對手新民主黨，也是此次公投贊成陣營的核心，經過公投一役的慘敗，黨主席（前總理）薩馬拉斯已為此辭職，現時正群龍無首，失去方向。而老牌社民派政黨的泛希臘社會主義（PASOK），自今年初的國會大選慘敗後，亦一蹶不振。另外，齊普拉斯對在國會通過緊縮協議而投反對票的黨員，開始進行整肅，尤其是左翼論壇的議員。因此，即使齊普拉斯短期內宣佈重新舉行國會改選，Syriza 亦很大機會繼續成為執政，甚至毋須要靠像現時與中間偏右政黨籌組執政聯盟。以上所述，希臘工人階級為反對緊縮的鬥爭已經自發動員、組織起來，若要更為有效、持續地與緊縮措施作出決裂，需要建立起一個更為強而有力的組織去領導這場鬥爭。這個明顯道理，有其深刻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解釋。匈牙利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盧卡奇（Georg Lukács）在他的名著《歷史與階級意識》（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裡提出了工人階級的「被賦予的階級意識」（Imputed Class Consciousness）的問題。它有兩重意義，首先它是一套概念和知識，它包含工人階級對客觀社會狀況所產生的各種利益能夠聯系自身的直接行動及對整個社會結構的影響。這是從自發的反資本主義危機的鬥爭中產生的。但如何將這種自發鬥爭中的階級意識的認識–知識，轉化為持續性的策略與系統性的實踐指導來改變社會，這涉及第二重意義，就是組織的問題，盧卡奇在書中討論到共產黨（斯大林還沒奪權前的共產黨）的角色和作用。環顧希臘現時有哪個組織能擔負起領導工人階級反緊縮甚至反資本主義的鬥爭？整體上不會是 Syriza，但它裡面的成員團體，例如左翼平台，仍然有此可能。希臘共產黨在地方工會仍有其一定的基礎，但其領導貫徹宗派主義的特色，這次呼籲杯葛公投和投廢票而淪為笑柄，因其支持者大都走去投了反對票。至於另一個 Antarsya，力量雖然相對薄弱，但卻具戰鬥性。在這次公投的動員裡，Antarsya 與 Syriza 內的一些成員團體有一起合作，左翼平台能否與 Antarsya 有進一步的

合作，建立起更強大的反資本主義左翼，是對工人階級反緊縮的鬥爭有重要的作用，在希臘、歐洲的左翼圈子裡開始有討論這種可能性。總結而言，雖然 Syriza 領導推動通過新一輪的緊縮協議，但從目前情勢可見，並沒有動搖工人階級反緊縮的決心。當國會 7 月 15 日就有關緊縮措施進行表決之際，不同的工會已發動了全國大罷工，並且宣佈同類罷工陸續有來。齊普拉斯舉行公投本是一場政治賭博，作為與三駕馬車的談判籌碼，但他始料不及的是公投卻釋放出工人階級、民眾反緊縮鬥爭的巨大能量，鬥爭現在才正式開始。 2015 年 7 月 2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