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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異
封面 目錄 扉頁 版權頁 圖輯 出版序 改版序 達達主義與「失落的一代」 向自然挑戰的人 孤寂的光亮 痛苦與善良的靈魂 貝多芬靈魂的力 現代文學與現代人 現代文學的困境 從「異 人」到「失落的一代」 卡繆的人道主義 向時代挑戰的哲學——存在主義 永恆的超越者——亞斯培 錢乎？命乎？ 超人的悲劇 舞會 孤立的角色 醉 大悲咒 祭司與偶像 孤星 空門
人到失落的一代
潑墨書房
王尚義作品集 ①
從異郷人到失落的一代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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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墨書房
從異郷人到失落的一代
印刷版編製／水牛圖書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作者：王尚義 發行人：彭誠晃 總編輯：龍宇馨 地址：106 台北市金山南路一段135號4樓之1 電話：02-2321-0757 傳真：02-2321-7119 電子信箱：buffalo2@ms35.hinet.net 網址：http://www.bufbook.com.tw
數位版編製／潑墨書房 網址：puomo.tw 地址：106 台北市和平東路一段16號3樓之1
從異
人到失落的一代
潑墨書房
電話：02-2365-7755 服務信箱：info@puomo.com Facebook Page：潑墨書房 | Puomo Digital Publishing 二〇一四年十月 數位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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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序
尚義是河南汜水人，臺大醫學院畢業。他出生於一九三六年九月 二十五日，一共只活了二十六歲，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六日，他死於 肝癌。 在朋友群中，尚義的出現正反映了
個時代的動亂和不幸。猶如
一根浮草，隨風而來，隨遇而止；他的過去沒人關心，甚至沒人想要 知道。他給朋友的，只是「現在」，一種有光有熱的「現在」，
就
了。當然，他的表現並非十全十美；他甚至也並沒贏得每位朋友的 好感。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可愛的人，一個
得令人懷念的朋友。
尚義的可愛處，在於他的率真和勇於追求。他學的是醫科，但他 對於文學、戲劇、音樂、繪畫，和一切形式的藝術，都有著異乎尋常 的愛好。尤其，他在文學的追求上，更表現出一種愛情般的誠心和火 熱。他受舊俄作家和浪漫主義的影響較深，因而他的作品充滿著人道 的和浪漫的色彩。但他從不游離現實；他努力要表現的，仍是他所處 的
個社會的不平和不幸。 曾有一位讀者說，讓完尚義的作品，他頗感驚異，驚異於一個早
熟的心靈是那麼深邃而繁富。
驚異是並不誇張的。尚義的全部遺稿
將近八十萬字，其中有半數比較接近成熟。本書選收的十二萬字，可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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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他的全部遺作的精萃。五年前，就由於 讀者才漸漸發現
份精萃所散發的芬芳，
顆早逝的「孤星」，發現他的不幸和他那令人扼腕
的才華。 他的才華也許就是他的悲劇。對於寫作，他懷著不死不休的精 神。他
大部分的作品都完成在醫科學生的時期。那時他窮、忙、
病、孤獨、無助。但在那種窘迫的日子裡，他不停地創作。他的筆尖 猶如一個多面的晶體，雖
短暫一露，卻已光
四射。他的作品最重
要的部分，是他對現代文學思潮的發源和趨向所做的探討；若干抒情 之作，也頗顯得不凡：不
境界空靈，尤其蘊含一種冷靜的批判，一
種近於成熟的見解。 死者是易於博取同情、懷念、甚至景仰的，尚義已死，我們無意 於過高地評估他的思想和作品的價
。但對一個
二十六歲的生
命，我們實在不能有更多的要求。何況我們已可看出，一個傑出作家 所必須具備的起碼條件，尚義是一步步在接近的。當然他並未成熟， 但我們唯一能說的只有一句話：神不愛世人，神不願讓他有更多的機 會去嘗試和進取。 現在，他已永遠失去
機會；他的彩筆隨同他的日子一起被埋葬
了。他留下的手稿，包括一些信札和日記，全部由他父親交給水牛出 版社，陸續出了五個集子。第一本是「野鴿子的黃昏」，作為書名的 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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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本書裡選出來的。另外的四本是《野百合花》、《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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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音》、《荒野流泉》和《落霞與孤鶩》。
四本的內容比較雜，也
比較嫩。可能是事先並沒全部出書的打算，因而每一本都顯出它的 「多樣性」；日記、信札、詩、散文都有，讀完他的遺作，我們唯一 能說的也只有一句話：神不愛世人，神使我們失去一位必有可觀的作 家！ 尚義並不信神，神似乎也沒有愛他的義務，關於
一點，以及他
短短一生中的遭遇，我們將在另一本書裡介紹他。那本書，就是他的 長
小說《狂流》。 ——大林書店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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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版序
四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歲月，然而時光的流逝、生命的更迭，並 未使廣大讀者對王尚義稍有遺忘。年輕一代的讀者或許對王尚義感到 陌生，但成長在四、五〇年代的人，想必都有著深刻的印象。 多年來《野鴿子的黃昏》不斷的重印，為了讓更多愛好文學的年 輕讀者能認識王尚義，今年本社特別將王尚義的七本著作重新打字排 版，以嶄新的風貌呈現，目的在使更多讀者能認識
位早殞的文壇才
子。 王尚義說：「……總有一天，我會脫去那生存的執著性，尋求永 恆的安息……」當年，他尋求了永恆的「安息」了，卻留給了我們內 心永恆的波潮……
，就是王尚義。
文學是永恆的，文字的魅力向來不受時空的約束；每一個時代的 文學，正是那個時代的社會縮影。在 妨放慢
個凡事都講求快速的年代，不
步，稍做停歇，跟著王尚義，一起重回四、五〇年，一個純
真的年代。 二〇〇四年七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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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主義與「失落的一代」
——紀念海明威逝世一週年 二十世紀是一個幻滅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
扎和苦痛的時代，
人類集體意識中表現出來的是失去了信仰的虛空，是失去了道德的 徨，是失去了價 出隱藏在《約
的反
和墮落。而二十世紀的文學作品中再也找不
．克利斯多夫》背後的自由、平等、博愛的偉大理
想，再也找不出喬治桑所一再迷戀的美麗的《烏托邦》，甚至連左拉 在《善意的人們》中冷酷地剖析社會，所呼喚的一點希望的影子，也 無以追尋了。取而代之的是病苦的呻吟，幻覺的遨遊，分裂與
望的
瘋癲的歌頌。 如果探究失落的原因，我們可以追溯到一八五九年達爾文的物種 原始，當人們從達爾文的眼中認清了自己在自然界所扮演的角色，是 滑稽的猿猴的子孫，而非上帝的神聖創造、意志和目的時，許多人的 信心破碎了。他們發現他們從被欺 所知的全是
的寶座上拉下來。他們以往所學
言，進化的推動者是「適者生存」，人與人底關係是
「弱肉強食」而非四海一家的兄弟之愛，許多人從被揀選的國度裡走 出來，許多人遺棄了上帝。如果探究道德破產的原因，我們可以追溯 到佛洛伊德（S. Freud），當他解剖人類的心靈，暴露出隱藏在自我面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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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後的潛意識的衝動是人類行為的主宰時，人們開始
棄一些神聖的
觀念，認真地去了解自己，進而追逐那個歷來被傳統視為是惡性的自 然的「本能」，人被自己的影子所迷惑，飄忽傾軋的心理衝動使許多 人陷入精神錯亂，成為幻覺世界的夢遊者，終於導致了道德上的虛無 主義。 精神價
的逐次崩潰，無疑是近代科學的產物，在科學方法無情
的剖析下，構成價
批判的許多基本原理被
被科學法則的客觀性所
斥了。人類的主觀經驗
限，所廓清，終於被完全打斷。在人類的思
想上，技術與機械形成了新的命定主義（Determinism），科學的新世 界變成了一個堅固而奇怪的牢獄，個體不能自拔地被龐大的集體組織 所淹沒，人覺得人對自己是無能為力了。在物質鼓動的浪潮中，精神 律法是一
即將
沒的破船，許多人棄它而去。
但是，沒有一件事情，沒有一種力量，在破碎價 得上戰爭。在戰爭中人類一些最基本的價 隨著被破壞的一切，價
的威力上，比
面臨考驗，戰爭過去後，
因之而被否定。戰爭把人類
向死亡，把人
類的心靈和肉體懸宕於毀滅的痛苦邊緣，讓獸性的蹂躪使人發狂。在 殘殺的威脅下，愛在 裡？公義的原則在
裡？善在
裡？億萬的生靈化為屍體，上帝在
裡？文明和大地同歸於焦土，光榮和勇敢在
裡？戰爭是虛無的播種者，所過之處，遍生恐怖、
望、瘋狂和死
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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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從
個觀點才能
了解為什麼第一次大戰後在藝術和文
學上有達達主義（Dadaism）的興起，為什麼戰後的一代被稱為是 「失落的一代」，為什麼達達主義
噬了「失落的一代」，為什麼失
落的一代在精神上又表現著達達主義。
一、
望的一九二〇年
一九二〇年是近代美國文學的轉換點，是美國文學成熟之年，也 是美國文學幻滅的開始。 自殖民時期起美國文學的傳統思想是自信和樂觀，富於開拓的朝 氣。美國文學思潮中永遠隱伏著對未來的期待之情，
種炙熱的希望
光彩，自始與美國政治中自由民主的理想相輝映，而傑佛
對人性的
肯定——「道德、熱情與慷慨是人類組織的天賦要素」，也就是富蘭 克林、愛默生、惠特曼以來所共有的信仰。他們以意志生活的力量為 社會的道德基礎，他們相信人類是趨於幸福和進步的，樂園可以在地 上實現。 一九〇〇年德萊塞（T. Dreiser）首先舉起反
的旗幟，他的《嘉
莉妹妹》，使傳統思想受到第一次嚴重的打擊，他的對社會的抗議， 立刻被大
接受，並成為美國文學中的一股巨流（後來為
克納、龐
德、費茲傑羅 F. S. Fitzgerald 所承續）。於是老一代的作家相繼從樂 觀和希望中抽離出來，同樣盲目的悲觀主義代替了早期那種盲目的樂 觀主義。梅爾維爾（Melville）的「罪惡萬能」觀念，詩人羅賓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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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潑墨書房
A. Robinson）對於人類精神的挫敗無用之感，尤金．歐尼爾（Eugene O'Neill）的宿命論，不但把愛默生和惠特曼的快樂和純潔塞成漆黑一 團，他們更咒詛美國是個黑暗與退化的世界，在那裡人性是即將潰爛 的瘡口，所有的生命都是毫無意義的機會的奴隸。 但是在一九二〇年以前，一般人對進步仍懷著一種自覺的信心， 希望還有它火炬般的光
，杜威和威廉．詹姆斯的哲學思想，開始流
行著亨利．亞當斯的「力量，只有力量才是人類存在的真實」的口號 叫得依然響亮，而傳統的正義和勇敢更可以從威爾 到肯定。美國參戰了，威爾
總統的呼
中得
演講說：「正義比和平更可貴，我們要
為我們最珍視的一切而戰，為民主，為人民能在政府中表示意見的權 利，為小國的權利和自由，為全人類的正義而戰，全世界的自由人民 團結一致，給所有國家帶來和平與安全，使世界能永享自由。」 美國參戰了，許多美國青年丟棄了書本、親人和故 洲參戰去了，但大多數人並沒有懷著威爾 未試著去重建歐洲殘存的價
的莊園到歐
總統那樣崇高的理想，也
。他們或是為了歐洲的智慧，或是為著
巴黎的女人，或是為著十字軍的光榮。他們為了不同的希望而去，但 未意識到跋涉千里是為了一場戰爭。所以當炮火一旦擊碎了他們的 希望時，他們立刻發現他們所追逐的只是一個幻覺，他們驚恐了，幻 滅了，勇敢的力量止息了，剩下的只是一團空虛。 許多青年一代的美國作家，正是戰爭創痛的負傷者，他們從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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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固的信仰或完整的觀念中被連根拔起，立刻被丟擲在加波里托 （Caporetto）——歐洲的最前線，被丟擲在戰爭的「巨大空屋裡」 （the enormous rooms），像海明威、杜斯．柏索斯（J. Dos Passos）、寇明斯（Cummings）、費滋傑羅，他們接受了戰爭的苦 痛，也接受了戰爭的教訓，他們在戰爭中看到的不是正義，不是理 想，只是盲目的
殺，狂暴的毀滅，無恥的
言，他們痛恨戰爭，咒
詛戰爭，但是在集體猖獗的環境中，在個體被決定的情況下，自覺的 意識除了加深自我的創痛，加深不能自拔的無用之感，更加重 情緒，唯一繼續生存的方式只有尋求逃避——性慾、 態的藝術，除了
望的
酒、打鬥、變
些之外，他們不知道別的了。肉體上的陶醉跟著是
思想上的否定——否定一切去製造空無的世界。 戰後一代的作家，並不甘於失落的
望，雖然心靈的空虛
著他
們過孤立的生活，尋求更多的刺激，但創作的火焰並未熄滅。一九二 一年哈羅德．史蒂因（Harold Stearns）的《美國的文明》 （Civiliz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出版後，他為
徨的作家們提出
了一條出路：「美國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假若一個藝術家要表現他 的天才，他必須離開本國，到歐洲去——創造的生活在歐洲尚有可 能。」史蒂因的書出版後，他立刻到法國去了。 接著而來的是美國文學的放逐運動（The exile acoueaceut），許 多年輕的作家帶著妻子兒女，帶著紙筆和打字機，像浪潮般地湧到巴 黎的「左岸」（Left Bank）和著名的藝術發源地「拉丁區」（Latin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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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rter）。他們聚集，喝咖 式去充實他們的生活。就在 Stein）， 路人，
，
博，辦小型雜誌，用種種放蕩的方
時，他們發現了史坦恩女士（Gertrude
位退縮到純技巧中去寫作的偉大先知，立刻成為他們的帶
封給他們一個恰切的名號——「你們，所有你們——都是失
落的一代（You are all a lost generation），於是他們便著魔似的環繞 著失落的主題，像史坦恩所教給他們的，如何把失落（Lostness）表現 得更完美、更深
，使失落不但成為文學的一個悲劇傳統，也成為生
活的唯一中心。 當然，史坦恩女士也是失落的化身， 象徵意識，正表明集體價 閉的自我去抵抗
的純技巧的雕琢，孤立的
破碎後去尋求補償的焦
望的群體交通。
和飢渴，又以封
種精神和喬伊斯（J. Joyce）退回
到古典文學中去迴避，和艾略特（T. S. Eliot）的復原到神話，再轉入 宗教的正統主義，在基調上是一致的，他們所代表的文學思潮是幻滅 後的主要表徵之一。另一種表徵，被海明威、杜斯巴索斯、費滋傑羅 所宣示的，是從現實的真實（Reality）中一轉臉去崇拜單純的原始主 義（Primitivism），以內在赤裸的感覺，去代替現實中所失落的一 切。於是以暴力（Violence）對抗失落的恐懼成了海明威寫作的公式， 在
個公式中，他能
超越自我的敗北，他製造震撼的力量，連續地
肯定忍受、磨難、狂暴與死亡。他以
個否定的武器，在寫作過程中
不斷使用。杜斯巴索斯，站在與社會對立的一面，高聲抗議，他不遺 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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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整個社會，同樣用的是否定的武器。費滋傑羅所寫的《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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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的
一邊》（This Side of Paradise）揭示的信仰的貧乏和可憐，是
海明威的
一邊，所有失落的一代都站在
幻滅、無用、逃避、 面是棄
一邊。
望、消極的一面是瘋狂與毀滅，積極的一
和反抗——反抗傳統，反抗集體——反抗是失落的一代肯定
的嘗試和努力。在生活上退縮到極端的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 堅守自我的創傷天地（整個的價
破碎之後，所有的交通都是不可能
的了）。在寫作上，打破了凡庸蕪雜的散文風格，用簡潔的對話，生 動的體裁，描寫人與人底脆薄與孤立的關係。如果我們說， 風格，新的形式是美國文學的
逆（Treason）也不為過。
種新的 逆之火像
戰爭之火燒毀了文明一樣，從芝加哥到巴黎，戰後的一代吊著香煙， 著女人，在殘垣廢墟上奏著爵士交響樂，什麼是道德、什麼是上 帝、什麼是公理、什麼是一切，一切是沒有意義的。「來，讓我們乾 一杯吧！」 從空無的摸索中，只消輕輕一跨，失落的一代像找到了史坦恩女 士而獲得安慰一樣，他們找到了達達主義。達達主義的口頭禪：「誰 是威爾
總統，誰是
煦元帥，什麼是戰爭，不知道，不知道。」
簡直是英雄們心靈的聲音，早在一九一四年瑪格里特．安德 （Margret Anderson）辦的《小評論》（Little Review）上已經喊 出：「不與群 象
妥協，不迎合大
口味。」假若喬伊斯用文字堆砌的
之塔，不為人所了解，假若史坦恩女士全神貫注的技巧是屬於個
人的，那麼一個作者在創造時的基本態度與達達主義的藝術原則正相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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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合，達達只是一種製造混亂的工具，否定是達達主義的藝術原則， 反抗拒斥是達達的目的，達達像一陣狂風席
了二〇年代精神文明的
空虛舞臺，它的幽靈支配文學達十年之久，到處都是達達，達達征服 戰後的無依世界。 如果我們在達達主義的畫面上發現了粉筆、紙
、玻璃、碎瓦，
如果
些拼湊的象徵符號對我們是無法理解的，那麼遭受戰爭洗禮後
的價
告終的動搖世相，也同樣是無法理解的。反常的心理既然不能
改變現實的純真性，那麼幻夢也是一個可以守護的實體，藉著混亂以 達到歸於夢幻的追求，其對藝術創造的意義正同於以暴力換取逃避的 失落一代作家的變態心理。於是孤守著幻滅和
望的達達主義和失落
的一代在碎落的精神中結合起來了。
二、達達主義的狂飆 達達主義是二十世紀繪畫在一九一六年左右的一次革命，它發源 於瑞士，為阿普（Arp）及托拉斯頓．柴拉（Tristan Tgara）所倡導。 達達一詞為嬰兒初發聲時沒有意義的言語，他們以此為名，就是回返 嬰兒的原始純真心情，他們認為人類一切的文明都是虛偽和錯誤的， 他們反抗理智反抗知識，他們大膽地喊出：「達達主義者是愛酒與女 人，誇大廣告的現實主義的人，他的文化以肉體文化為主。」所以達 達主義是瘋狂的破壞者，是混亂的
動家，是戰後虛無的心靈反映在
藝術上最真實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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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主義追求「純真」（Purity）和「
對」（Absolute）。「藝
術」照達達主義的說法：「是一種個人的創造，藝術家為了他自己而 創造，所有能了解的藝術是記事者（Janurnalist）而非藝術家的工 作。」所以達達主義也可以說是
對的個人主義，是對於知識世界的
公然反抗。反抗本來是隱藏在放逐行動後的原動力，自達達主義開始 成為近代藝術的基本原則。「我們的世界」達達主義者說，「已經丟 失在強盜的手掌裡，它正處在一種壓迫和全然瘋狂的狀態中，讓我們 叫喊吧！我們所要做的是破壞與否定，我們必須掃蕩，必須清除。在 我們內心覺醒的聖意是採取反人類的行動。」達達主義的任務很明 顯，他必須擴張個體的願望以充盈世界，他必須用所有生存者的拳頭 抗議一切生命與人性的肯定，他的藝術責任在
裡？藝術是他咒詛的
武器，藝術完成他破壞的工作，如果再推斷下去，藝術是什麼？藝術 就是反藝術（Anti-Art），藝術的手段在達成毀滅藝術的目的。 樣的一種瘋狂破壞的反 類焦
，抵抗的呼聲，正迎合了二十世紀人
煩躁尋求苦悶宣洩的心情，於是怪誕的詩
出版了，荒
劇上演了，用粉筆塗抹的繪畫到處展覽，人們沸騰著，喧 達的巨手牽引著，詩意的昇華變成了
的戲
著，被達
鬧、嬉笑、怒罵。是的，沒有
人懂得達達的作品是什麼，但是每個人都覺得達達的意識正是大家的 意識，他們是幻滅的，棄
的，被
言激怒而漫天反抗的，達達給他
們表現，達達是他們的代言人。 「為了否定而否定」是達達主義的悲劇哲學，否定是斷然的前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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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破壞的創造力」像火炬一般地照耀著二〇年代的文學作品，抗 議與拒
對於藝術的唯一意義，在於賦予藝術一股反
的衝力，
股
衝力把藝術和文學從狹窄的傳統中推進到一個發現新形式和新技巧的 創世紀。「失落的一代」被戰爭欺詐的屈辱之感，導致了文學上的寫 實自然主義，寫實自然主義對藝術的宗教感和自我的虛妄消耗，終至 使作家們覺悟到本身的藝術使命，對於文學來說，假若 負的價
（Negative-Value），至少比沒有任何價
望和幻滅是
要好得多。
達達主義對近代美國文學的另一影響，是它使美國放逐一代的作 家和歐洲的智慧密切接觸，在寫作的藝術形式上，年輕的作家們獲得 無比的
示和力量。
開早一期的作家如史坦恩、史伍德．安德森（S.
Anderson）不論，後一期的海明威得力於達達主義的思想而創造出完 美的寫作形式。在意識上，海明威無疑是站在反
的一邊，在文學風
格上，海明威樹立了新的典範，他對真實的熱衷相同於達達的
對主
義。二〇年代的作家們所表現出來的寫作藝術，最好的一部分全集中 在海明威身上，藉著戰爭和放逐賜予他的特有價
——暴力的占有，
否定的哲學，「失落」的公式——使他成為
一代最優秀的作家，如
果沒有
得懷疑的。
些，海明威能否有
樣的成就，是
達達主義指引失落的一代走上新的方向，但隨著時光的流逝，達 達主義像一陣狂風過去，也漸漸失去它的影響了。但是在精神混亂中 扎出來的作家們，卻忍耐著繼續摸索，繼續向完美之途邁進。無疑 的，在戰後的作家中，海明威是有代表性的，他的對於「純真」與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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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的崇奉，終於使他完成文學的藝術使命。
三、海明威的空無世界 從一九一八到一九二四年間生長的年輕一輩，在生活和思想上， 多少都受著海明威的影響，他們在海明威的作品中發現自己，他們發 現海明威創造的世界，就是他們嚮往的世界——女人、醇酒、情慾、 打鬥。他們發現海明威的世界中不單有想望、陶醉、勇敢，有實在的 感覺，有可資填補空虛的
那歡樂，也同樣有驚恐、悲傷——加波里
托的大撤退，陰森的戰鼓，破紙圍裹的屍體，滿載傷兵而下
的甲
板，被謀害的拳擊家，疲憊的士兵的臉，悲慘的娼妓，在雨中死去的 凱
琳——海明威的世界中有善良也有罪惡，但卻沒有希望。在戰爭
之後，阿爾卑斯山愉快的滑雪時光終止了，密西根莊園裡可愛的夜 消逝了，在年輕一代的心目中，屬於己有的無盡回憶，一度降臨，一 度消散，而終至無以追回了，無數交錯的感受，無數複雜的經驗，在 他們的意識中形成一種表現的衝力，他們模仿海明威的人物，過他們 的生活，學他們的口吻，海明威的人物成為失落的一代崇拜的英雄。 海明威在戰爭的空氣中寫作——他書中英雄都和戰爭一樣具有狂 暴毀滅的性格——原始的勇敢，光榮的死亡。無論是在密西根的叢林 裡，在義大利的平原上，在鬥牛場中，生命都是一種超人的忍受與意 志力量的考驗，生命是一場巨人的角力表演，有充滿了眼淚的麻木與 倔強，有「好的事物也有壞的事物」，酒與性愛是人底存在範疇，藉 著它，海明威解釋人生，解釋宇宙，假若一個人在戰爭的壓力下失去 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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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不遵從一切行為原則，他是失落了。假若他在和平的環境中， 拒斥、孤立、追求逃避的人生，也同樣的是失落，在兩種情形中失落 都是無可避免的——結局總是毀滅。戰爭過去了，你不能再追隨戰 爭，凱
琳死了，你在雨中孤獨
徊《戰地春夢》，你受了傷，再無
法回到勃里特（Brett）的時光《旭日東升》從馬上跌斷了
，和瑪麗
亞的關係，所有的一切完了《戰地鐘聲》。失落，了結，死亡是海明 威不變的旋律，海明威的英雄永遠在失敗中等待死亡，走向死亡。如 果一個人想要從死亡中顯示生命的光彩，要從死亡中走出幻滅的狹小 世界，要想從死亡中征服
對，唯一的方法是
鬥、兇殺——海明威的人物被狂暴牽引、
酒、性交、狩獵、打
動，被狂暴帶到合理的結
局。 從價
的觀點來看，海明威的作品太虛無，太沮喪，太缺乏信仰
了。所以從三〇年代到五〇年代，美國的文學批評家一直認為海明威 是屬於沒有責任感的一群，是現實社會的逃避者。路易士（William Lewis）說：「海明威專注於描寫在戰爭中面臨死亡的活動，愛情的混 亂與悲慘，但他從未注意到促成戰爭的原因，也未探究交錯其間的人 類的最終命運。」海明威單單是個虛無主義者，單單是個失落的狂人 ？愛倫．達特（Allen Tate）在《詩人的責任》（The Poet's Responsibility）中說：「詩人對誰負責任？詩人對他自己的良心負 責，詩人對什麼負責？對他成為詩人的善良本質負責，詩人必須把握 住葉慈（Yeats）的名言『真實和公正（Justice）同時存在詩人單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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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中。』。」於是巴克（Baker）教授為海明威辯護說：「海明威是 一個寫作的藝術家（as a Writer of Artist）。假若我們認為一個藝術家 的責任是把握人類經驗的真實性，在我們的時代中，沒有一個藝術 家，對藝術本身，及構成藝術的美學基礎及道德成見，比海明威更具 有責任感。」我們同意巴克教授的話，作為一個寫作的藝術家，海明 威已經克盡他的才能，他對於戰爭的感受，對幻滅的體驗，對於人類 原始行為的旨定，都具有不滅的真實性，我們不能期望一個藝術家同 時是道德家又是宗教家，對於忠實地表現一個時代來說，藝術家的任 務，往往更顯得重要。當然單單表現是不
的，甚至連海明威歌頌的
人底試
的。但從
、勇敢、不被屈服的意志也是不
裡開始，我們
才會認識有導引正確行為的必要性，進而能從個體精神的獨立和自由 去建立一個普遍而有效的價
基礎，
當然不是海明威一個人所能完
成的工作。 海明威說過：「一個作家的職責在表白真理。」在幻滅的時代 裡，只有行為本身及促成行為的感覺才是真理，所以海明威多少受了 行為主義（Behaviorism）的影響，他只抓住單純的行為，從行為中追 求感覺，進而把握感覺的真實性，予以肯定。像寫實主義的作家們尋 找白癡、流氓、無心的原始人來作書中的英雄一樣（因為
些人屈服
於命運，對混亂有牢不可破的感覺，所以道德的自覺選擇就不存在 了）。海明威的人物，負載的是幻滅的
望，是敗北，退卻與日益消
的精神迷亂。新一代的小說家受到二十世紀價
從異
人到失落的一代
的破碎，在價
破
潑墨書房
碎後，他們認清了所謂道德上的善和宗教上的善是比較的，相對的， 是容易改變的形式，而美學上的善才是
對真實永不改變的真實，所
以達達主義是抹殺任何意義向人類的文明反抗，進一步創造了藝術的 新形式，而失落一代的作家——特別是海明威，在逃避戰爭，逃避社 會責任的空無世界中寫出來的作品，反為他的寫作奠立了真實的美學 基礎。我們可以說，唯有透過真實性，「時間」與「永恆」才會結合 起來，而作品的象徵意境又使藝術真實性加深加廣，海明威作品的真 實性已經使其名垂不朽而無愧了，而其寫作藝術的創造又為美國文學 開闢新的途徑，海明威的貢獻是承先
後的。
四、結論 從以上的說明中，我們知道達達主義是戰後人類精神的空虛，在 藝術上表現出來的一種反常現象，
種現象因為根植在幻滅的意識
上，其藝術的新形式顯得無比真實。藝術家從
扎的苦痛中，向一切
殘存的傳統反抗，他們以破壞的手段來打碎外在的非理性世界，要掃 除一切腐敗的價
、知識、文化，要歸於原始的純真，他們以肉體的
純粹感情衝擊壞
的理智，以無意義的混亂對抗詭詐的文明，以純形
式的藝術否定傳統藝術僭妄的內容，所以他們雖然
徊於永恆的
滅
的邊緣，但在藝術精神上，他們是積極的，奔進的，革命的！ 失落的一代的作家因受到達達主義的影響，也
棄了傳統的道
德、宗教、集體的規範，在精神瓦解中，徹底退避到創造藝術的天地 裡，一面忠實地表現戰後文明敗落的殘景，抓住戰爭中人性醜惡的一 從異
人到失落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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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作無情的描述；一面致力於寫作形式的實驗和鑽研，在忍受和不 斷追逐中，終於為美國文學寫下了新的一章，我們論到美國文學開始 樹立自己的風格，建立自己的標準，我們不能不歸功於失落一代的作 家——海明威、杜斯巴索斯、費滋傑羅、寇明斯等人的探索和努力。 所以加波里托的大撤退，凱
琳的死亡，不單是一次戰爭的終
結，也同樣是一種寫作藝術，一種可貴的戰爭文學的終結。海明威以 後，有許多次戰爭，許多次死亡，但是新一代的作家們已漸漸失去能 力，已經抓不住戰爭的魔力、狂暴、毀滅和它的悲劇光彩了。海明威 是幸運的，也聳立在美國文學新舊里程碑的交接點。我們相信，他的 名字，將如一顆美麗的星辰，照耀在美國文學的天空上，散放出永恆 的光
。 （原載《文星》五十七期，五十一年七月一日臺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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