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号 2020
韩国文化和艺术 特辑
今日住宅 : 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ISSN 1225-8083
VOL. 28 NO. 1
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同一屋檐下：人以及“故事” 公寓式住宅和中产阶级的诞生 都市居住共同体的潜力 韩屋复兴的开始 家具新潮流
今日住宅
韩国印象
周岁宴， 祈求长命百岁
女
儿用手机给我发来了外孙女周岁宴的照片。周岁宴是于去年6月初夏 的日子，在某酒店餐厅的包房里办的，现场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大 人们好不容易哄好孩子，给她戴上了可爱的传统头饰，可能孩子觉
得闷得慌，还是一把抓下扔到了一边去。两个小桌子上摆满了年糕、水果、五颜 六色的东西，一堆堆毛线团上摆满了绣着牡丹的荷包以及红色的装饰绳。 抓周的时候，小孩刚要去碰高尔夫球，妈妈就在旁边说道：“嗯？这东西干 什么用？”然后马上拿走了高尔夫球。大人再次把托盘递过去，孩子兴高采烈地 抓起了大大的麦克风。家人们围在旁边，笑着说着祝福的话：“看来这孩子是要 过一个快意人生啊！” 周岁宴是庆祝幼儿第一个生日的人生仪式，“周岁”就是一年十二个月转了 一周的意思。过去衣食住行、医疗服务等生存条件都十分落后，很多孩子活不过 一周岁就夭折了。所以，如果一个孩子到了周岁，全家人就都要聚在一起摆上周 岁宴，祝愿孩子幸福长寿。这一古老风俗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这个仪式的高潮就是“抓周”，把各种物品摆放在桌子上，看孩子抓起哪 个，据此预测孩子的将来，祝福孩子幸福。通常桌子上摆放的都是有良好寓意的 物品，比如象征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线团和面条，蒸糕和玉米红豆糕，还会放 些钱象征着长大当有钱人。男孩的前面通常放些跟学问、武艺有关，象征着出人 头地的物品，比如纸、笔、墨、书、弓、箭、马牌等；女孩前面会加上针、剪 刀、熨斗、绕线板以及布料等和居家有关的物品。 但是，今天的抓周已经没有男女之别了，高尔夫球、麦克风、听诊器、法官 锤，甚至还有电脑鼠标悉数登场。我的外孙女既没拿医生的听诊器，也没拿法官 的锤子，而是抓起了麦克风。我猜想着外孙女的未来如何，不觉回想起三十几年 前，这个孩子的妈妈，也就是我女儿当年抓了什么。她没有理会放在眼前的各种 东西，却抓了堆在远处的米糕，一口咬住塞满了小嘴巴。可能就是因为这，今天 的她很有福气，吃喝不愁不说，还当了好几个孩子的妈妈。
© 梁峻硕
金华荣 文学评论家、韩国艺术院会员
主编之语
哪些人买得起住房？
发行人
李根
主编
孙志凤
交流理事
奉俊昊导演在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寄生虫》中说，贫困的金家之子基宇要 想买下富有的朴家房子，需要564年。这不是开玩笑。普通工薪阶层要想在首尔 购置房子，即使将工资全部存起来也需要21.1年。收入在最低的20%的人需要48.7 年。首尔居大不易也！真是寸土寸金。 世界经济排名第11位的韩国仍然为住宅供给不足和房价飙升而苦战。速度惊 人的韩国经济发展是以首都首尔为中心的，首尔也因此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房 价最贵的城市之一。在收入差距巨大的人口密集大城市里，年轻人和贫困阶层生 活最为艰难。他们大多居住在阁楼、半地下室等城市里居住条件最简陋的地方。 年轻人的父辈们受益于政府大规模住宅供给政策，即建造并供应限价的大 型公寓式住宅，因而他们幸运地获得了购买新建公寓的权利，稳定的居住得到保 障，甚至还获得了不少的利益。
咨询委员
宅的61.4%。包括联排住宅和多户型住宅等集合住宅的比例达到75.4%。 几十年前，大城市里低收入群体居住的最普遍形式还是租住私人住房的出租 房屋。本期特辑《今日住房：梦想与愿望的寓所》以作家尹成姬的回忆为开篇， 她向读者讲述了那些日子的事情。其后几篇文章分别介绍了韩国人为什么最喜欢 公寓；作为备选方案的居住形态是什么；如今如何利用传统住宅形式的韩屋等，
金珍镐
监修ᆞ修订 朴光海, 肃草 编辑委员
韩敬九 Benjamin Joinau
金英那 高美锡
图像总监 编辑
艺术总监 设计师
合作单位
郑德贤 金华荣 罗秀昊 宋惠真 宋永万 尹世铃 金信
池根华、咸素莲 金志姸
金南亨, 朴頂忍, 叶兰敬 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情报研究院
编辑 / 设计 金熒允编辑公司
大韩民国首尔特别市麻浦區西桥洞 385-10
电话 82-2-335-4741
韩国统计厅统计，截止2018年，所有住宅类型中公寓为1083万户，占韩国住
金成仁
秋思轩大楼3层
传真 82-2-335-4743 www.gegd.co.kr
韩国国内每本价格6,000韩元 其他地区 US$9
有关定期订阅费的详细信息
请参考 《高丽亚那》 第84页。
可以让读者对首尔的“住”有所了解。 主编 孙志凤
韩国文化和艺术 春季号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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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82-2-468-0361/5
大韩民国首尔特别市城东区圣水洞 2 街 278-32
高丽亚那因特网页 Published quarterly by THE KOREA FOUNDATION 韩国国际交流财团
韩国 济州道 63565 西归浦市 新中路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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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高丽亚那所提供的图片与中文摘要。 《高丽亚那》是由韩国国际交流财团
发行的季刊杂志。版权属于本财团，
若转载或复制，须得到本财团的许可。 1987年8月8日注册 （注册号 1003） 《街区城》 柳汉伊，2013年，纸本设色，117×137厘米
2020年3月18日印刷 2020年3月27日发行
（每年3, 6, 9, 12月发行）
特辑
今日住宅 : 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04
特辑 1
同一屋檐下：人以及“故事” 尹成姬
10
特辑 2
公寓式住宅和中产阶级的诞生 朴海天
20
26
特辑 4
韩屋复兴的开始 田凤熙
30
特辑 5
家具新潮流
特辑 3
都市居住共同体的潜力 朴星泰
© 月刊《环保屋》提供
34
访谈录
向着无限的自由进行的实验 林熙润
40
遗产的守护者
匠心坚守“慢味道” 朴美香
46
韩国和朝鲜的故事
柏林艺术园林，承载和平的梦想 金学淳
50
巡回探访
感知“看不到的大地” 李昌起
58
平凡的一天
用针线缝出的40年人生 金兴淑
62
书评书介
《米莲娜，米莲娜，欣喜若狂》 一篇休闲消遣小说
《钵里恋歌集》
66
透视性别差异 李孝媛
68 郑载勋
72
除韩国流行音乐之外，是否还想了解更多？
崔在凤
罗秀昊
64
情自远方
我人生的春天 李政芸
话说食材
既是食材又是菜品的Namul
被遗弃的公主带来的治愈诗
INDIEFUL ROK
娱乐
韩国文学
世界的“这 头”和“那头”之间 谁杀了她的猫？ 尹大宁
特辑 1
今日住宅：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 崔敬子
《首尔中林洞》，金基赞，1990年。 中林洞位于首尔老市中心，与急遽变化着的相邻社区有所不同，这里仍保留着 半个世纪以前居住环境的样式和情趣。这里有很多狭窄的小巷与耸陡的台阶， 居民们搬家时要自己动手打包、装手推车搬运。
4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曾几何时，出租房是大城市居民颇为常见的居住方式。住在出租房，会 感觉有一种“贫苦生活”的象征意味。然而，这并不仅仅只有伤感。几个 家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掺杂交织之间也生出了不少故事，其乐融融， 多姿多彩。时至今日，公寓楼已经占到全部居民住宅的60%以上，社会 整体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升，出租房似乎正在褪色为旧时记忆。 尹成姬 小说家
同一屋檐下： 人以及“故事”
我
父母的新婚生活是在伯父家
得很，母亲即将临盆，所以家里应该并
的门厅里度过的。哥哥出
不吝啬多用些燃煤。我很好奇：“是谁
生后，他们就租住了邻居家
第一个抱了我？”“那些听到我哭声的
的一间房子，开始了独立生活。现在算 来，是50年前的事了。新居的大门和院子 都很大。整个住宅的形状呈“口”字缺 一边，中间是主人的正房，两侧是出租
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共同的水池
每当我想起出生的老房子，最先跃
房。我们家在右侧的最里端，屋前有着
入脑海的就是院子中央那口压水井。这
一条窄小的走廊。
座院子里有一个住户共用的水池。水池
母亲现在还常常回忆起当年的简陋
上装的不是自来水龙头，而是一台抽水
条件：“说起厨房，全部家当不过是木
泵。母亲往抽水泵里倒上引水，用力地
板做的破碗柜和煤油炉而已”。除此之
压手柄，地下水就会哗哗地被抽上来。
外，母亲还总不忘记加上一句，女房东
女房客们都出来了，开始围坐一圈洗衣
以及那些女房客们都特别疼爱那时候还
服。我喜欢坐在走廊上看着这道风景。
小的哥哥，抢着要背他。
所有人都按顺序等着在那里洗脸刷牙。
我出生在这座房子里。时常会想象
不过，也许年代太过久远，这道风景是
一些当时的情景：2月底的天气还是料峭
真实的记忆，还是与其他影像重叠而生
韩国文化和艺术 5
的错觉？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没有一草一木，只有一间厕所孤零零立
我在这个院子里蹒跚学步。先是
在一个角落里。大人们忙着搬运行李的
磕磕绊绊地走着，最终学会了跑。我坐
时候，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有着大树
在院子里，用手指头在地上画画玩，常
和秋千的院子，还有和妈妈侍弄花花草
常把衣服搞得很脏。还记得，邻居哥哥
草的画面。爸爸妈妈应该会为亲爱的女
们去后山玩，却不带上我，于是我大哭
儿做到这一步吧？
了一场。哥哥去房东家看过一次电视之
然而，现实偏偏不尽如人意。父
后，每天只要一睁眼就要往房东屋子里
母舍弃了院子，在上面加盖了一个小铺
去。到了傍晚，哥哥不愿回家，又哭又
子。整个家一分为二，很是难看。母亲
闹，搞得母亲不知所措。诸如此类的事
在小铺子里办起了一家餐馆。失望还不
不止一两回。
仅仅于此。虽然有三个房间，我却不能
搬到这家出租房的头一年，母亲
拥有自己独立的一间。爸妈住在与小餐
办了五年期的存款，第二年又办了四年
馆连通的房间里，我、哥哥与奶奶共享
期的存款，后来又办了三年期的。如此
一间，剩下的两间对外出租。租下小房
这般，等到五年之后同一天，母亲一下
间的是一对夫妇，有一个新生儿。裹着
子取回五笔存款，用这笔钱买了所新房
尿布的婴孩在走廊上爬来爬去。在小家
子。母亲的心愿就这样实现了：一定要
伙开始会摇摇晃晃地走路还不会跑之
在哥哥进小学之前，离开这个没有小学
前，这家人搬走了。
的社区。母亲说道，“即便是这样抠抠
母亲的小餐馆生意不错。我们家买
巴巴地攒钱，也都一定让你们这些孩子
了电视，还添置了冰箱。过了几年，餐
每人每天吃上了一个鸡蛋”。这话她说
馆顶上加盖了一层，增加了三个房间。
了一百遍不止。
玄关边上原有的一间仓库也被拆了，改
母亲的夙愿
建成一个房间。我们家就这样开启了全 面出租的生活。小餐馆边上加建了一间
新家就在小学的附近。家离学校到
小铺子，入驻的是一家木匠铺。木匠叔
底有多近呢？假如哪天忘记带上要准备
叔给我做了一把木头剑，我将它别在腰
的物品，课间跑回家取都来得及。我还
上到处走来走去。我在学校运动场一直
依稀记得搬家那一天的情景。大门一打
疯玩到太阳下山，总是把衣服弄得稀
开，就看见一个院子。虽然是院子，却
脏。母亲常常一边打着我的屁股，一边
租住我们家房子的房客来自全国各地。我常常 问他们“从哪里来？”然后在地图上寻找这些 地方。大伙儿都要用院子里的公用厕所，自然 就低头不见抬头见。
6 KOREANA 春季号 2020
《首尔中林洞》，金基赞，1980年。 女孩子们唱着歌跳皮筯。以前，孩子们放学回家，经常会在家门口的小巷子 里一起玩耍到太阳下山。现在这些场景很难看到了。
© 崔敬子
韩国文化和艺术 7
《首尔杏村洞》，金基赞，1974年。 工业化初期，多户共用的出租房是最为常见的城市平民居住方式。很多家庭生 活在同一屋檐下，一般在院子里通常有公用的水池和酱缸台。
8 KOREANA 春季号 2020
责骂我吊儿朗当不成器，可我仍然很开
自己独立的空间？他是否像我的父母一
心。我知道，其实她不是在打我屁股，
样出生在兄弟众多的家庭里，又在一间
只是在拍掉上面沾着的土。
房里开始自己的新婚生活？孩子出生
租住我们家房子的房客来自全国各
后，是否为了给子女打拼一个房间而辛
地。我常常问他们“从哪里来？”然后
辛苦苦地攒钱，给他们买上一套诸如
在地图上寻找这些地方。大伙儿都要用
《少儿世界名著》之类的书籍？或许，
院子里的公用厕所，自然就低头不见抬
真有很多人活了70年甚至80年，都未曾享
头见。要说对谁印象最为深刻，当然就
受过属于自己的房间。或许，有的人直
是那酒鬼了。他的眼睛老是充着血，夏
到自己的配偶去世之后，才开始拥有自
天穿着白色运动背心和苧麻短裤。如果
己的房间。
眼神和我对上，他会亲切地朝我打个招
父母一如继往地住在老房子里，
呼。一位像是他妻子的阿姨有时找上门
每当攒下一点钱，就想着增加房间并租
来，他们就会吵架吵到天亮。酒鬼最后
出去，最后导致房子结构变得十分怪
死在了那个房间里，这也是我平生第一
异。现在，这个社区已经老旧，房屋出
次面对死亡。
租生意也不容易做了。十多年前，我搬
故事的萌芽
© 崔敬子
到公寓楼独立生活，不过还会经常回父 母家中吃饭。曾有几年，我每到除夕就
我特别盼望能搬上一次家，也常常
住在父母家中，为的是第二天清晨起来
羡慕那些转学生。转入一个新学校，结
给他们拜年。但是，这个决心没有维持
交新的朋友，跟着老师走进教室，向陌
太久。渐渐地，我在自己家中越来越舒
生的同学们作自我介绍……想想这些场
适，现在基本上不到父母家过夜了。
面，都会让我感到恐慌。即便如此，也
我在老房子里一直住到40岁。近
特别想尝试那么一回。我住在同一所房
来总是很奇怪地拾起儿时的记忆。有一
子里，念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大学
天，我正在巷子里和小伙伴们跳皮筋
时期和亲人们短暂分开，后来又重新回
儿，哥哥跑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声
来了。此后，我没能自立，也就在这个
“来了”。原来是好几天前就开始等待
家里一直住了下去。
的彩电到了！当时的开心劲儿至今还是
哥哥结婚之后就搬出去住了，父
那么鲜活。我拼了命地往家里跑。那个
亲换到了哥哥的房间。等到我也搬出去
气喘吁吁地看着彩电的小不点儿，似乎
后，父亲又搬到了我的房间。哥哥的房
仍旧住在那个家中。
间成了仓库。看到他们在孩子们离开后
搬进来又搬出去的房客们，吵架的
这样生活，我才想到，不管是父亲还是
夫妇们，离婚的、半夜逃跑的以及那些
母亲，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拥有自己独
被警察抓走的人们……他们都曾是我的
立的房间。母亲有七个兄弟姐妹，所以
邻居。玄关门上的玻璃凹凸不平，如果
她从来没有住过单间。父亲有四个兄弟
从里面看外面，一个人可以幻化为好几
姐妹，也同样如此。从此，当我走在路
十个人影。我就是用这种方式观察人们
上，遇到与父母一般苍老的脸庞时，常
的。那些人成为我的小说的萌芽，我就
常会浮想联翩：这个人什么时候才有了
是那样创造出了故事。（毕小乐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9
特辑 2
今日住宅：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公寓式住宅和 中产阶级的 诞生
“公寓共和国”这个广为人知的用语，本是法国地理学家瓦莱里· 热莱佐于2003年出版的一部著作的书名。在这位研究韩国学的 外国学者看来，构成韩国都市风景的大批公寓式住宅小区和居 住其中的人们的意识、价值观既陌生又有趣。她提出了一个备 受关注的观点，即公寓式住宅是韩国“被压缩的现代化”和 “政 府—财阀—中产阶层三角互惠同盟”的象征。公寓式住宅，既是 人们的向往，亦是被批评的对象。我们不妨一起来看看这一具 有整齐划一特点的住宅形式。 朴海天 东洋大学设计系教授
《狎鸥亭洞》，田敏照，1978年。 图为首尔狎鸥亭洞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的景象，当时公寓式住宅刚刚兴起。曾是一片农田、 果园和野山的首尔江南地带，由于政府推行住宅普及政策而建起了大型公寓式住宅小区。不 过十年时间，这里全变成了公寓式住宅小区。
10 KOREANA 春季号 2020
© 田敏照
韩国文化和艺术 11
一
套100平米左右的住房和一辆
中的大多数此时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
一味地承袭原有住宅的平面设计模式。
中型轿车前站着面带幸福笑
家庭，此时也恰好在考虑购置一套属于
由于必须按照政府规定的价格出售，而
容的一家人，这曾是建筑公
自己的房子。他们没有错过政府住宅供
且住宅还未建好就已非常抢手，所以建
司宣传海报里经常出现的画面。这幅画
给政策所带来的有利时机，带着家人入
筑公司也就无需去尝试新的变化。
面真实展现了高速的经济发展所带来的
住到了江南的住宅小区，开始享受一种
事实上，在20世纪80年代的首尔新市
物质上的富足。那么，这幅画面中的主
崭新的现代生活方式。20世纪80年代之
区以及90年代的盆唐、一山、坪村等首都
人公又是哪些人呢？为了寻找答案，我
后，他们被称为“中产阶层”。
周边新城市建设的大型公寓式住宅的室
们需要将时间追溯到上个世纪70年代中后
1977年，政府首次实施售房限价令，
内模式，不过稍作修改后大量复制70年代
期，将目光投向那一时期的首尔汉江以
这对于促使这一批人入住江南并由此一
韩国住宅公社和一些民营建筑公司实验
南地区。
跃成为中产阶层起到了关键性的推动作
性设计建设、经由江南居民检验的平面
这一地区曾是一片农耕地，在这一
用。该政令虽在日后先后被多次取消和
结构设计。这导致韩国各地的公寓式住
时期被开发成网格形的现代都市，大型
重新颁布实施，但在当时其实施的主要
宅的内部结构都千篇一律，而不考虑各
公寓式住宅拔地而起。入住者是在高速
目的在于提高较低的住宅普及率，大批
地的地域特点。全国居民都生活在以江
经济发展过程中衍生出的新生阶层。他
量廉价供给公寓式住宅。受益于此，经
南公寓式住宅设计模式为原型的室内空
们出生在解放前后的20世纪40年代，大学
由激烈竞争通过抽签获得购买权的人们
间里。
毕业后成为白领阶层。他们在年幼时经
得以以低于市场价格的金额购买住房，
历了残酷的朝鲜战争，60年代接受了大学
而随着城市开发，不动产价格上涨，他
教育，70年代成长为工业化时期操持实务
们利用差价大赚了一笔，得以购买更大
的中坚力量。有趣的是，70年代中后期江
的住房，扩大其消费领域。这一“中产
还带来了立式文化的广泛普及。以往，
南地区开始兴建公寓式住宅时，他们恰
阶层成长神话”亦是支撑20世纪后半期韩
韩国人都是在热乎乎的炕头上铺褥子睡
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
国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部分。
觉，白天则把褥子收起来，坐在地板上
中产阶层的出现
这一新生阶层大都来自地方。他们
平面结构相似的公寓式住宅的扩建
有得必有失。政府的政策也带来了
生活。即便是住在将厨房和卫生间设计
一个不良后果，即建筑公司在新建公寓
在室内的西式独栋住房里，人们也习惯
住宅时从不考虑追求新的变化，而只是
于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摆上韩国传统的小
1 © 首尔历史博物馆
12 KOREANA 春季号 2020
立式文化的普及
2 © 今日图片
1. 图为1978年开始入住的首尔瑞草洞森湖小 区公寓的客厅。电视、沙发、桌子和画框是当 时典型的内部摆设。 2. 图为近年来的公寓式住宅房屋内部，配备 有现代嵌入式家具。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实 施的公寓式住宅销售自由化政策引发了建筑公 司之间的竞争，导致公寓式住宅朝着高级化发 展。 3. 图为位于京畿道一山新城市的一个大型公 寓式住宅小区的内部园景。池塘、假山、高价 雕塑等造景成为高档公寓的主要特征。
饭桌吃饭, 坐在或躺在炕头看电视。“主
物品的视线高度也与之前不同。在立式
卧剧场”这个词就源于这种坐式文化，
生活方式中，不再是坐在地板上向上看
指的就是在家里的卧室里看电视。但自
物品，而是坐在椅子或沙发上水平地去
从首尔各地建起公寓式住宅后，坐式文
看或者站在某个位置向下看物品。因
化开始逐步演变为立式文化。这是沙
此，物品摆放要与之相符。
发、桌子、配套餐桌椅、床等家具进入 家家户户的客厅、厨房和卧室，与传统 家具展开抢占地盘的激战的结果。
变化的生活环境
如果说20世纪70、80年代首尔新市
公寓式住宅带来的立式文化的普
区的公寓式住宅带来的立式文化改变了
及自然也带来了室内物品摆放方式的改
室内空间设计的话，那么20世纪90年代首
变。一般来讲，在坐式生活方式中，重
都周边新城市的公寓式住宅则开启了围
要的是要将物品放置在手到之处。特别
绕大型商场的购物文化。以往，主妇们
是小桌子被广为使用，它可以根据居住
一天中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下午溜达到
者的需求将物品转移至居住者所坐的位
家附近的农贸市场或小区里的商店购买
置。
一些晚饭食材。但在公寓式住宅林立的 但在立式生活方式中，即便将物品
新城市则完全是别样的购物方式。人们
放置在离手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也无妨。
大都在周末和家人一起来到大型平价商
从椅子或沙发上站起来移动几步再回来
场，穿梭于各个货架之间，廉价购买大
比较容易，所以把物品放置在与所坐位
批量的商品。
置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也不会觉得不方
但是批量购物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便。在立式生活方式中，比起“手的触
首先，装满120升容量购物车的商品无法
及距离”，视线更为重要。正因为此，
分装在篮子或包里拿回家，必须得有私
公寓式住宅的居住者们在物品摆放上，
家车才能拉回家。其次，回到家中，要
比以前更加重视视觉的秩序。此外，看
想保存各种食材和冷冻食品、水果、饮
3 © 青蓝造景
韩国文化和艺术 13
© 今日图片
14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政府的政策也带来了 一个不良后果，即建 筑公司在新建公寓式 住宅时从不考虑追求 新的变化，而只是一 味地承袭原有住宅的 平面设计模式。由于 必须按照政府规定的 价格出售，而且住宅 还未建好就已非常抢 手，所以建筑公司也 就无需去尝试新的变 化。
料，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冰箱。所以，为
现。知名服装设计师安德烈·金(1935-
了享受新的购物文化，就需要有一辆汽
2010)设计的优雅、浪漫的图案被用于冰
车和一个大容量的冰箱,而这种需求就带
箱外观设计，获得了巨大成功。自此，家
来了汽车和家电行业的繁荣发展。
电企业纷纷效仿，打出所谓的“艺术家
高级公寓式住宅的出现
电”、“时尚家电”概念，在冰箱设计上 采用各种图案。有时会用到宝石和人造皮
公寓式住宅带来了现代日常生活方
革，意大利前卫设计师也参与到了合作当
式的普及，并在1997年金融危机之后再一
中。套用著名现代主义设计的理念“形式
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变化的契机就
追随功能”,可以用“形式追随房价”来
是售房限价令的废止。为了解救因经济
描述公寓式住宅的这些变化。
萧条而陷入危机的建筑业，政府取消了 售房限价令，实施售房自由定价。民营 建筑公司为适应这一举措，开始尝试新
豪华的造景设施
2000年中期开始，以江南小区的重建
的转变，推出了众多大型高级公寓式住
为契机，人们的关注焦点从室内空间设
宅。这些尝试首先出现在龙仁等首尔外
计逐步转变为户外空间设计。以往占据
围新城市，随后逐渐扩散到首尔，在大
地面最大空间的停车场转入地下，地面
峙洞、盆唐亭子洞等地区出现了商住两
开始建造豪华的绿色空间，包括生态池
用公寓楼，在江南则出现大规模的小区
塘、天桥、假山、小溪、户外休息区、
重建，形成了“后江南”热潮。
儿童皮艇游乐场、路边布满树木花草的
在这一过程中，不仅资产市场结构
散步小路等。这些与外部世界分隔开的
发生了变化，房价也迅速上涨，这对室
小区内户外空间设计移用的是建造度假
内空间出现质的改变产生了杠杆作用。
村的理念，即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得以
新建的新式公寓的客厅和厨房不断扩
喘息。
大，嵌入式家具日渐普及，装修材料更
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资产市场热潮
加高端化。虽然因建筑材料中的有害物
和贫富分化是推动房价自由化时代新潮
质诱发的特应性皮炎等新宅症候群为社
流的核心动力。同时，这一时期，中低
会所关注，但依旧无法改变这种发展趋
价海外家具品牌和装修用品品牌进入韩
势。双门冰箱、泡菜冰箱、欧式滚筒洗
国，迅速受到未能购置房屋的年轻人的
衣机、爱尔兰式厨房等进入到被拓宽的
欢迎，这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厨房，来历不明的欧式复古风家具和年
以拥有公寓式住宅和汽车为身份象
轻艺术家的绘画作品占据了客厅的各个
征的韩国中产阶层的20世纪就这样落下了
角落和玄关的一角。客厅变大，电视画
帷幕。但上一世纪政府推出的公寓式住
面也随之变大，房屋的清扫工作也交由
宅供给政策所带来的成果却不可小视，
扫地机器人来完成。
毕竟当下所有住宅中公寓式住宅的占比
这种变化的高潮就是高端冰箱的出
依旧高达60%以上。（南燕译）
韩国世宗特别自治市被定位为行政中心复合型城市，2010年起民间机构和政 府部门开始搬迁至此。这里高层公寓式住宅林立。2016年全韩国各种住房中， 公寓式住宅占比超过60%，而且每年新建住宅的供给量都在持续上涨。
韩国文化和艺术 15
一幢公寓， 32个客厅 摄影艺术家郑然斗的全家福 照片系列作品《常绿大厦》 (2001)，以居住在首尔某公寓 的32户家庭为素材。在相同结 构的空间里，各种各样的人是 如何过着不同的生活，作者想 向我们展现什么？ 朴海天 东洋大学设计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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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为作品舞台的常绿大厦是位于首尔广
不能动的东西一模一样，能动的东西却
壮洞的公寓，1996年竣工，当初用
是千差万别。从这里可以明显看出公寓承租
钢筋混凝土公寓不同，这是韩国国内首次用
来装点室内的对象只限于可以移动的家庭用
于浦项制铁职员租住。与竣工时其他常见的 钢框架结构建造居住建筑，受到了世人的关 注。虽然当时是外墙采用独特建设技术的铝
幕墙的25层高层公寓，但出现在照片中的客 厅结构与现有的钢筋混凝土公寓没有太大区 别。
平面秩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装修，这点完全
反映了出租公寓的属性。32户住户的天花
板照明都一样，连壁纸都一样。大概是住户 没有改变过完工时的装修。差异是从登场人 物、家具和家用品开始的。
人的特性。没能成为房子主人的他们，能用 品。但是，只有通过这些可以移动的家庭用 品才能看到差别的照片，显露出韩国公寓共
有的非常重要的秩序。那就是“客厅的视觉秩 序”。
这里我们回顾一下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
文学评论家金炫(1942-1990)撰写的随笔《我 们时代的文学：厚生与薄生》中的一段。在 文中，他根据自己在建于汉江边的早期小区 型公寓居住的经验，将公寓室内空间的特性 作了如下描述。
“事物在公寓中失去了其体积，变成了在
平面上以线存在的画。一切都摆放在一个平
面上，所以一目了然。公寓里无论是人还是
能。这面窗的作用并不止于此。它还能起到
台窗户直角交叉的客厅一侧的墙面上，而沙
敞开的。但是，它的敞开不是深度的，而是
阳台窗户的四个顶点延伸出来的直线沿着角
事情。
物，都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地方。一切都是 表面的。”
也就是说，在公寓的室内空间里，事
物找不到可以隐藏自己的场所，没有可以隐 藏的地方，只能把一切呈露出来。正因为如 此，视线才能发挥全知全能的力量，而这种
使客厅一目了然的一种“消失面”的作用。从
落的棱角移动，将凝视客厅的视线划分出透
发放在其对面墙面的位置就成了极其自然的 郑然斗在照片的边框内，纳入了经历这
视图般的秩序。但这种秩序没有深度，只是
种进化过程打造的公寓客厅的独特秩序。在
发生作用的结果。
和以家庭影院形式布置的事物层叠上面，各
表面的。这不是消失点的作用，而是消失面
由天花板照明和壁纸构成的相同背景的层叠 摆各的姿势，展现自己形象的全家人层叠。
力量表现最极致的空间就是客厅。客厅里的
但却各自迥异的人生
乖乖地被解除武装，就像一幅“平面上以线存
年代经历了一次大的变化，当时客厅被改造
态”被扁平罗列。金炫曾表示，公寓就是韩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占据客厅整个一
独住宅的电视主要放在主卧。但随着立式文
作品提出了一个命题。即，对韩国人来说，
事物对进入玄关的人的视线没有任何抵抗， 在的画”，露出其本来面目。
侧墙面的阳台窗户的作用。观望客厅的视线 会自动转向阳台窗户，因为阳台窗户位于视 线的对面，而且还担负着照亮室内的采光功
以这种方式构建的客厅视觉秩序，在80
成了类似“家庭影院”的形态。在此之前，单
化的迅速普及，电视变成了放在客厅而不是 主卧的物品；不是坐在地板上，而是坐在沙 发上观看。于是，在公寓里，电视占据和阳
然后将三层层叠像立体图书一样展开。
于是，三个层叠以“失去原来体积的状
国中产阶层的思考方式本身。郑然斗通过该 公寓看似与众不同，但实际上却是用没什么 不同的方式表现自己本质的“甜蜜之家”的舞 台，也是幸福的舞台布置。
《常绿大厦》，郑然斗，2001年，32张幻灯片中的6张。 © 郑然斗
4
韩国文化和艺术 17
记录回忆
在位于首尔东南角的遁村住公公寓，有一个出生于那里并在那里生活了 17年时间的“公寓小孩”。他为了回忆因重建而即将消失的家乡，开始留 下记录。该项目于2013年启动，6年来共出版了4本书。该公寓已于 2019年12月在地面永远消失。 李仁圭 《再见，遁村住公公寓》主编
1
980年竣工的遁村住公公寓是当时政府推
我的家乡
走多远都会不断出现新路的巨大游乐场。
积超过18万坪（594,000平方米）的广阔用
起，我就在公寓的楼道里上上下下。在家附
春天，屋后的山坡上最早开满黄色的山茱萸
称为“火柴盒公寓”。但这里真的很美。
一起进了小区里的小学。放学回家后，我把
间，我和妈妈蹲坐在草地上挖艾蒿，然后把
进的大规模住宅供给政策的一环。在面
地上，立着一排排10层以下的低层公寓，被 比建筑物坐落的面积还要大的草坪和小
山坡在公寓之间展开，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 行走，仿佛在树林中散步。在公寓前的椅子 和游乐场的长椅上，坐着走出家门的社区老 奶奶们，唧唧咕咕聊天。这是一个悠闲宁静 的社区。
从因脚掌小而圆而经常摔倒的小时候
近的游乐场，我学会了交朋友，和那些朋友 书包一扔，赶紧跑出去玩，直到妈妈在7楼向
窗外探出脑袋，叫我吃晚饭，我一直在家附 近的草坪上和游乐场里玩。
小区风景随着季节交替而不同。一到
花，接着是白色的玉兰和樱花。过一段时 挖到的艾蒿带去村里的磨坊，做成蒿饼和邻 居分享。
天气到了只穿薄外套也不冷的时候，
有时，我还会去住在离我家稍远一点的
丁香花和刺槐花盛开，整个小区都会充满浓
景都是崭新的。这个巨大的小区是一处无论
肆虐的盛夏过去，秋天到来，季节的音响
楼里的朋友家玩，每次看到客厅外的户外风
香。从那时起，远处传来蛙鸣，然后是蝉声 变成蟋蟀的鸣叫声。在学习这样重复的季节 轮回的过程中，幼小瘦削的树木也增加了年 轮，和我们一起成长。高中时搬走后，年过 三十再次来到小区时，这些树已经长成了远 远超出5层公寓的大树。 居住性和商业性
在遁村住公公寓小区内，树林越来越
大，在此期间，小区外的楼房排得密不透 风。首尔被填满后，周边开始建设新城市， 向外扩张了领域。但越是这样，越有更多东
西涌入首都圈。但在经历1997年亚洲金融危 机后，被新自由主义席卷的韩国经历了很多
变化。人们希望拥有可以很轻松赚钱的“能下 1 © R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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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蛋的鹅”，而重建公寓则是实现这个梦想的 魔法钥匙。如果拆除低矮的老公寓，建造更
高的公寓，就能赚到户数增加带来的钱。
2
我的家乡也难逃潮流。在建成20年后的21世纪初开
始出现要重建的传言，2003年成立了重建推进委员会。 从“居住性”的角度来看，这个在大面积用地上保持足够间
隔的低层公寓小区，很适宜人们生活。但这种优势对以 “商业性”观点推进重建的人来说，又有着不同的解读。
寓小区，因此这块地皮在重建之后收益性也很高。重建组 合成立后，公寓小区迅速老去。为了重建，人们不得不有
© 柳俊烈
这是首尔地区现存的几乎唯一一个以低密度建造的公
3
意识地让小区表现出老旧一些，同时也渐渐放手不再打理 自己的住房和小区。重建工作虽然进展极慢，但很扎实地 一步一步进行着。 项目启动
当我听到遁村住公公寓重建即将开始的消息时，我
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承载着成长期所有记忆的家乡将消失 得无影无踪。不仅是我，生活在那里的无数人在一起的时 间、回忆、关系似乎都会一起蒸发掉。在发生这种事情之 一个小的独立出版物和脸书页面，开始了名为“再见，遁 村住公公寓”的工作。
通过这个项目，我第一次提到“这个公寓小区是我出
© 李仁圭
前，想留下哪怕一点点的记录。所以，2013年我创办了
4
生和长大的家乡，送走深爱的这里，既可惜又伤心”，出
乎我的意料之外，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虽然从未在一起 共同发过声，但很多人心里都舍不得。记录即将消失的社 区的工作一直在持续，至今已经出版了4本书，还制作了 名为《家的时间》的纪录影片。
在宛若遁村住公公寓象征的巨大滑梯消失的前一天
晚上，参与该项目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放烟花，互致谢意。
2017年秋，居民们的搬迁即将结束，为了在拆除开始之 际进行最后的告别，很多人再次来到这里。两年多后，这 个庞大的公寓小区像灭绝的恐龙一样消失了。这是不久前 发生的事情。（姬彦斌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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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0年竣工的首尔遁村住公公寓约占地18万坪（594,000平 方米），这里建有143栋楼，共有5930户人家入住。2017年小区 确定重建，2019年末完成拆迁。目前，这里正在兴建“迷你新 城”，计划于2022年竣工，届时会有10032户人家入住。 2. 春意盎然的遁村住公公寓园内紫荆花烂漫绽放。
3, 4, 5. 遁村住公公寓的花卉树木每一季节都会呈现出不同的景 色。最下方的照片是笔者李仁圭（身穿红色上衣）儿时和哥哥一 起在雪中游乐场玩耍的场景。
韩国文化和艺术 19
特辑 3
今日住宅：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都市居住共同体的潜力 近来，传统家庭体制逐渐解体，未来的不确定性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凸显。对于那些比起房产价值更 看重生活质量的人来说，共享住宅成为了一种新的选择。特别需要强调的是，相比收入来说，首尔 是排名全球前五的高房价城市，共享住宅不仅可以恢复共同体特性，还可以拥有稳定的居住生活， 因此备受瞩目。 朴星泰 正林建筑文化财团常任理事
韩
国的居住文化在过去四五十
应。而且因为个人之间、家庭之间逐渐
年间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不
失去沟通，最终导致共同体的崩溃。
其次，闲置房屋也在不断增多。2019 年，仅首尔地区就有约3000套、全国有
单是指以高层公寓为中心的
事实上，虽然物质财富不断累积，
140万套住宅被闲置，无人居住。多年
整合性住宅的扩散和生活方式的改变。
但大部分人的生活幸福指数却并没有高
来，购置房产一直是韩国人一辈子的大
尤为重要的是，传统社会延续下来的共
于穷困时。换句话说，随着共同体的消
事。但随着传统家庭体制逐渐解体、单
同体文化也消失了。近来，住在高楼里
失，曾经在模糊界限和互相关照中形成
人家庭持续增加、不断攀升的房地产价
一墙之隔的邻里，虽然空间上比以前近
的情感交流和个人幸福感也大大降低
格略有回调，人们渴望拥有房产的热情
了，但情感上却越来越疏远，以至于鲜
了。韩国人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最近10年
逐渐冷却下来。对于单人家庭来说，房
有沟通和交流。
里，作为取代公寓的居住形式，出现了
子不过是用于居住，没有拥有的必要。
共享住宅、合住房屋、共有共营住宅等
因此，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的适合单身人
新概念。
士居住的商住两用房和单间，但这种居
战争结束后，首尔地区的人口大幅 增多。1950年，首尔人口约150万，但随 着20世纪60年代的经济开发，首尔人口 开始大幅增加，1990年突破了1000万。 为了应对爆炸式的人口增长，韩国出台
单人家庭数量增加
住形式使得个人更加孤立和封闭。 相反，共享住宅是追求“在同一个
居住文化的变化源于以下几个原
屋檐下个人独居”。虽然目前市场份额
的住房供给政策只有一个，即建造高层
因。首先，单人家庭、丁克家庭的数量
还不大，但近来需求在逐渐增多，以后
公寓。然而，在急速发展的都市，高层
急速增加。直到20世纪80年代，单人家庭
随着家庭形式的变化，有望持续增加。
公寓与其说是人们的生活空间，不如说
在数据统计上几乎没有占比。但到了2018
几个比较典型的共享住宅有：正林建筑
是物质追求的对象。韩国的高层公寓都
年，单人家庭的数量急速增长，已经大
文化财团建造的“首尔通义洞家园”、
以小区的形式存在，生活便利，可以实
约占到了家庭总数的30%，再加上丁克家
萨伊建筑公司打造的“随意公寓”，以
现财富的积累，但同时也引发了普遍利
庭，这一比例足足有40%还多，而且今后
及共享住宅品牌——宇宙经营的共享房
己主义、户主间纠纷和零沟通等负面效
这种趋势还有望进一步扩大。
屋。其中，通义洞家园由正林建筑文化
20 KOREANA 春季号 2020
社会性企业——“宇宙”经营的共享住宅， 住户们正在共享空间——客厅里谈笑。这里 招租时强调住户要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因此住户可以彼此分享日常生活。
财团与建筑师联合机构——首尔社会标
与他人有交集。相反，在共享住宅，居
准合作，与现有的多住户住宅、独立住
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就会走得比较近。
宅以及在高层公寓基础上改造的共享住
通义洞家园的公寓是7个人共享一个
宅不同，以资源最有效利用、尽量减少
房子，缩小了每间卧室的面积，把厨房
陌生人共同生活带来的不便为原则，进
建得比较宽敞，大概有十多坪（约33～40
行了严密的建筑和项目设计。
多平方米），住户们可以邀请朋友前来
资源的有效分配
共度美好时光。因为厨房是共用的，所 以自然而然就会有很多交流，可以在此
将单人家庭居住的商住两用房和共
过程中互相分享美食和私人物品。除此
享住宅相比较可以发现，商住两用房是
之外，卫生间、浴室、洗衣间也是所有
一个完整的私人空间，独立拥有卧室、
住户共用。每套公寓里设有三间浴室、
厨房以及浴室，不受他人影响，也很难
两个卫生间，数量上并不算少。事实
©“宇宙”共享住宅
韩国文化和艺术 21
1
1, 3. 正林建筑文化财团经营的首 尔钟路区通义洞家园，1楼是财团 办公室。住户们平时在这里看书、 学习，还可以免费参加财团主办的 各种论坛或活动。 2. 通义洞家园地下1层，地上3 层，2层和3层共有7个房间。为了 增加厨房、客厅、浴室等共享空间 的面积，建造时缩减了房间的面 积，但房间的窗户设计得很大，而 且收纳柜的设计提高了对空间的有 效利用。
2 © Rooming
22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既保持过去共同体社会的优点，又尽可 能地减少其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住户们 不会觉得孤单和被排斥，每当遇到困难 时，又可以彼此帮助，并在适当的范围 内提出一些参考意见。现如今，居住在 大城市高层公寓里的人们，遇到邻居生 病时，一般不会送邻居去医院。但在宽 松的共同体中，人们会欣然协助，不辞 劳苦。 在共享住宅，保障住户生活上的私 密性也很重要，如果从房间里出来，迎 面看到其他住户在举办聚会，会觉得不 方便。为此，通义洞家园将私人空间和 共享空间分别设计在不同的楼层，每个 人的鞋子也不摆放在共用玄关，而是放 在个人的鞋柜里。而且还有几点以后禁 3 © 金用官
止使用洗衣机等规定。除此之外，时间 长了，一起生活的住户们也会制定一些 新的规定。 有意思的是，一些人明明是因为渴 望过去那种亲密的共同体生活才选择了
上，卫生间和浴室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让住户下班归来感觉似乎有家人在等待
共享住宅，他们往往积极表态，渴望交
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闲置状态，因此共用
自己一样，心里暖暖的。
友。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最先搬离。可
这些空间，可以增加生活空间的面积。
共享住宅并非一定要有办公室，如
见，现代人都不喜欢同他人走得太近。
未来学家约翰·萨卡拉在2015年出
果一楼有咖啡店或店铺等，更能让住户
宇宙共享房屋正是考虑到现代人的这种
版的著作《新经济的召唤：设计明日世
们心里感到踏实。共享住宅通常只在晚
心理，刻意让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住在
界》中引用了哈佛大学心理学家的一句
上使用，难免会让人感到孤单。如果设
一起。例如，有为准创业人士打造的共
话，“比起为有限的资源进行竞争，人
计一些商业空间，这种商住结合的模式
享房屋，还有为爱好棒球的女性打造的
类更倾向于合作”。他预言，在我们未
可以为住户提供更多见面的机会。
共享房屋。
宽松的共同体
社区的中心
说不是。共享住宅并非要恢复共同体，
外，为非单人家庭打造的共有共营住宅
正林建筑文化财团的办公室位于通
而是希望恢复共同体感。从今天的观点
也在不断增加。首尔城山村建造的“通
义洞家园一楼，这里经常举办一些由财
来看，过去生活在一个地区共同体中的
福宅”（意为因沟通而幸福的住宅）就
团组织的论坛和聚会。办公室为住户们
邻里之间有些过于互相干涉，有时甚至
是一个成功案例，那里一共可以入住9
提供各种便利，包括住户外出时照常运
到了对他人生活指手画脚的地步。共享
户人家。这种住宅不是由开发商建好后
营并代收邮件和快递，晚间提供照明，
住宅希望打造一种“宽松的共同体”，
入住，而是以住户的需求为中心，让住
来的生活中，共享经济是一种常态，使 用价值会大于交换价值。共享住宅的住 户们不必置备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通过 资源有效分配和共享，可以减少浪费。
共享住宅是一个共同体吗？严格来
除了为单人家庭打造的共享住宅
韩国文化和艺术 23
共享住宅是一个共 同体吗？严格来说 不是。共享住宅并 非要恢复共同体， 而是希望恢复共同 体感。
1 © 通福宅提供
户参与到房屋的设计之中。当然住户不
的家庭和一个有三个子女的家庭。他们
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左右房屋的设
共用厨房、洗衣间和一个小书房。这种
计，但阁楼、凉台等在建造时，可以满
家庭式共享住宅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一起
足住户的需求。所以虽然是一栋楼，但
养育孩子，孩子们不仅可以在邻居家无
里面的每套房子都像独立住宅那样，风
拘无束地玩耍，还可以在邻居家过夜，
格迥异。这里有单独的社区空间，起到
大人们也很乐意帮助邻居照看孩子。
村庄会所的作用，建造费用由每个住户
龙头洞住宅还有另外一个目标，
均摊大约1坪的金额。大家在这里一起养
就是希望能够成为社区居民们的活动中
育孩子，一起用餐。楼里还设有仓库，
心。住户中，有教授外国留学生学习韩
供所有住户共同使用，里面可以放一些
国语的老师，他教授的外国学生在共享
每个家庭不太使用的东西。除此之外，
空间——厨房和书房里吃饭和学习。附
还有三家公司在此办公。
近托儿所放学的时间到了，而哪家的父
首尔龙头洞住宅于2018年建成，里面
母如果还没有下班的话，托儿所老师就
居住着6户人家，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妇、
会将孩子送到这里，和其他家的小朋友
几对三四十岁的夫妇、一个有四个子女
一起玩耍，直到父母回来。（李民译）
1. 这是位于首尔麻浦区城山村的通福宅3号门口休憩处。门前摆放了一张小的木制平台，除了住户外， 附近的邻居也可以在此休息。这里共有8户人家，还有一个健身房，供住户子女们使用。 2. 这是2011年首尔城山村修建的第一个通福宅，住户们在房前说笑。与一般的多住户住宅不同， 住户们参与了房子的设计，每家每户从内部结构到外观全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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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月刊《设计》提供
小房子依旧美好
房子多大，属于哪个学区，今后房价会涨多少，这些是大部分韩国人评价房子价值的几 大要素。然而近来，越来越多的人希望能够盖一栋世界上独一无二、仅属于自己的房 子，虽然面积小，但在朴素的生活中却能够感受到幸福。
很
少有哪个韩国人现在还住在自己儿时
全世界独一无二，会给住户带来很大的心理
不起房子，一般都会租房住，当合同期满时
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不会根据房子的
生活的房子里。小时候，父母如果买
满足。
再换房搬家。就算后来终于买了房子，但等
大小、房间和卫生间的多少、学区的好坏来
因此总是在不停地搬家。还有很多父母，为
视野足够开阔，外面的风景是否可以一览无
房价一涨，就会卖掉去买更大更好的房子， 了孩子能考上好的大学，特意搬到条件更好 的学区。
房子的价值
大概从10多年前开始，媒体就报道过双
拼房，这种房子对于那些不喜欢结构和布局
判断房子的价值。他们重视的是：窗户是否 余，室内室外的灯光效果，是否带院子可供 玩耍，是否拥有独立的空间可以保护自己的 隐私，家人之间是否方便沟通等等。 纵向延伸
都很有特色，而且还装修得非常小巧别致。
便。首先因为房屋占地面积较小，所以必须加
系更加紧密。如此可见，这种小房子根据地
需要低投入买地、盖房，那么必须忍受一些不
两套房子一墙之隔，形成一个整体建筑。两
盖二层。如果只有夫妻二人，二层足矣。但如
家分摊地皮购买费用和建造费用，所以不用 投很多钱，便可以盖一座独立住宅。
这种双拼房，价格便宜、还可以拥有属
果还有子女，就必须建造阁楼或复式结构， 通过调整房间的高度建造更多的空间。
从这一点来看，小房子的出现，可以
于自己的个性化居住空间的消息一经传出，便
说是让现代人的居住从在宽敞的单层上水平
寓生活的家庭、与长辈们价值观完全不同的
有的走廊变成了楼梯，这给孩子们带来了快
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那些已经厌倦高层公 年轻夫妇、子女已经成家了的老年夫妻，他 们在城市里买一小块地，或者在近郊买下一
这是位于首尔钟路区昌信洞汉阳都城旁边的“高 耸”，共5层，占地面积仅有33.7平方米。1楼是停 车场，2楼是工作室，3楼是厨房，4楼是卧室，5楼 是衣帽间和浴室，每个楼层功能不同，垂直叠加在 一起。
选择小房子的人大都不是有钱人，既然
都千篇一律的高层公寓、想拥有带个人风格 的房子的人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双拼房是
© 月刊《环保屋》提供
因为移动空间较小，可以让家人之间的关 形、周围环境、家庭人数、家庭成员的爱好 和需求等，可以有多种不同的布局。 有节制的生活
住在大房子里，没有必要的物品也会
移动，转向了在狭小的地面上纵向延伸。原
根据房子的大小成比例地增加。如果客厅宽
乐，但却让老人们感到很不便。
器具或按摩椅等。即使是不用的物品，也会
一般情况下，如果房子较小，孩子的房
敞，除了大沙发外，还可能会置备一些运动 因为房子大而不必扔掉。但如果房子较小， 生活就不会那么杂乱无章。
块便宜的地皮，开始建造带院子的小房子。
间和父母的房间通常会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楼
房或音乐室，有的房子还有温馨的阁楼，这
梯，可以保证私密性。高层公寓一般都是平
种没有用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然
处于青春期的子女们经常将房门锁上。但如
进这种小房子，就只能丢掉很多东西。小房
有的房子厨房比较宽敞，有的房子带书
些房子都积极反映了住户们的意见。如果说 公寓是成品服装，那么这种房子就属于量身 定做，从公寓搬到这种房子，就好比从成品 服装换成了现在的私人定制。而且这种房子
层。打开房门，对面也是一个小走廊或者楼 面布局，无法保证每个房间的私密性，因此 果房间在不同的楼层，就不会如此。小房子 一般都设计成复式结构，不仅让每一个空间
通常，大家都愿意住大房子，并置备各
而这些物质欲求在这里却无法实现。一旦住 子会让我们从物欲中摆脱出来，让我们明白 单纯质朴的生活有多美好。
韩国文化和艺术 25
特辑 4
今日住宅：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 今日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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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屋复兴的开始
近代化以后，韩屋一度失去了作为大众居住空间的作用，如今重新受到关 注。主要保留在开发曾受到限制的大城市老市中心地区的传统房屋变身成 为商业设施，重生为具有现代功能的魅力空间。 田凤熙 首尔大学建筑系教授
韩
屋一度被认为是不符合现
开，三四层建筑建造得乱七八糟。但在
市中心往往会被冷落，仍然处于落后状
代生活方式的“不方便的
经历1997年外汇危机，房地产泡沫破灭
态。为了防止狭窄的街巷和小规模建筑
房子”，如今正在复活。
后，人们意识到这种盲目的过密开发对
密集的这些老市中心贫民窟化，把这里
当然，按照传统建筑方式建造的房子，
房主和市民都没有好处。此后，首尔市
开发成旅游景点被视为唯一的对策。因
并没有恢复成为大众的日常居住空间。
制定并实施了将北村保留为韩屋密集地
此，很多城市争先恐后地致力于保存和
但是，以非实用的木结构为基础的传统
区并进行开发的计划。
开发韩屋密集的老市中心景观。
式房屋，一直因室内冷暖气、隔热及隔
韩屋密集地区虽然落后，但它位于
音、保安等问题而遭受冷遇，如今已经
老市中心，商业需求很大。主管开发的
解决了所有这些问题，变成了美丽空间
市政府也有发展为景点的考虑，所以重
而备受关注。
新改建的韩屋拥有了咖啡屋、商店、医
泛支持，并一直延续至今。这里有几个
院和图书馆、洞事务所等多种用途。现
原因。首先，对以公寓为中心的开发结
韩屋密集地区
环保居住
韩屋保存政策得到了市民社会的广
在不少人在公寓里生活，走出家门后喜
果——整齐划一的居住文化感到厌倦的
对韩屋的青睐，发端于在开发中滞
欢去享受韩屋设施。这与近代化初期身
人们开始寻找对策。恰逢人们越来越追
后的市中心韩屋密集地区。首尔的北村
穿韩服在韩屋生活，到西式建筑里的公
求重视生活品质的“康乐”文化，韩屋
地区最具代表性，这里不仅与青瓦台等
司上班的现象正好相反。
的价值随之被重新发现。高级的、有品
国家重要设施距离相近，而且位于景福
始于首尔的落后韩屋密集地区再生
位的居住方式被重新认识。
宫和昌德宫之间，高层建筑开发受到限
政策其后扩散到了地方城市。因为20世纪
人们对环境问题的认识产生变化也
制，老旧的韩屋因此依然保留了原貌。
后期的城市开发是以外围的新市中心为
成为韩屋热潮的另一个动因。与钢筋混
但是随着20世纪80年代后期各种规制的放
中心展开的，所以不管是哪个城市，老
凝土结构相比，木结构不仅在建筑和拆 除过程中二氧化碳使用量少，而且在工
全州韩屋村是日本帝国主义殖民时期为对抗支配地区商圈的日本商人而营造的地方，目前是当地代 表性旅游景点。600多栋韩屋比肩而立，景象壮观。
业垃圾产生数量上也有较大差异。也就 是说，木结构作为环保材料的价值得到
韩国文化和艺术 27
了重新解读。 与此同时，全球化的进展也产生了 很大的影响。每年堪堪超过100万名的外 国游客数量，在1988年首尔奥运会后持续 增加，达到了超过1800万名的规模，去国 外旅游的韩国人的数量也达到了类似的 规模。国际交流如此活跃，对建设只有 在韩国才能看到的有特色的城市景观的 关心和认识也不断提高。游客当然希望 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方便地使用 信用卡，喝到标准口味的咖啡。但与此 同时，也对只有在当地才能体验的特殊 景观和体验有需求。 韩屋在营造城市景观方面是非常可 取的建筑样式。韩屋的特性可以从结构 与形态、室内空间的使用两个侧面分别 进行分析。在结构与形态方面，韩屋可 以概括为，将木头立柱和横梁以垂直、 水平交错的形式搭建骨架，上面架上椽 子盖上倾斜瓦屋顶的建筑。因为是利用 立柱和横梁的框架结构，可以使墙面的 结构发生多姿多彩的变化，门和窗等开 口部分的构成也随之自然而然地变得丰 富多彩。 另外，由于结构性原因产生的倾 © 文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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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屋顶具有一定的形态性局限，因此即 使很多建筑聚集在一处，也能维持统一
1. 位于首尔钟路区桂洞街的烘焙咖啡店“洋葱”， 由朝鲜王朝时代用作捕盗厅的韩屋改造而成。在开 阔的大厅里摆着配有坐式的矮桌，客人们可以一边 喝茶，一边感受传统韩屋的空间感。
2. 位于首尔钟路区的一家画廊。为了充分利用韩屋 独特的空间感，越来越多的老旧韩屋被改造成文化 空间。 3. 位于江原道高城郡的柿松居，是Studio The One 建筑公司混用轻重型木结构建造的，柱和梁裸露在 外，从中可以感受韩屋的味道。该空间作为客厅兼 厨房，在中央放置有供烹饪和收纳的爱尔兰餐桌， 弥补了传统韩屋的不便。 © 盖蒂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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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KOREANA 春季号 2020
4. 将建于20世纪40年代的城市型韩屋改造后用作洞 事务所的首尔惠化洞事务所。作为全韩国第一个韩 屋公共办公楼，这里证明了韩屋也可以成为承担当 今城市行政业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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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洋溢之家”提供
© 朴荣采
既然已经可以解决现代人居住在传统房屋时所 遇到的各种不便，那么现在掀起的热潮不会是 一时的现象，韩屋的复兴是可期待的。
性。在结构与形态上保持韩屋的特点，
只使用在房间的局部地方设置炕道的部
性，即使是在公寓里也是如此。因此，
而室内空间根据现代感和要求进行改
分暖炕，12世纪左右开发出了像今天一
韩国的公寓采用应用暖炕的地面供暖方
良，是最近逐渐增加的非住宅韩屋的普
样的全面暖炕，并经过几个世纪普及到
式，韩国人仍然生活在坚硬、温暖、干
遍趋势。
了整个朝鲜半岛。整个房间都装有炕道
净的地面上。韩屋的室内空间在公寓依
的暖炕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坐式生活方
然延续着。
地面供暖方式
作为住宅，韩屋的最大特点在于室
内空间的构成和使用。韩屋的室内空间
式，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地面的温度。因 此，室内地面必须始终保持干净，进入 室内必须脱鞋。
现代化设备
旧时代的韩屋因隔热不好而寒冷，
由暖炕房和地板厅组成，特别是韩国固
如上所述，传统韩屋因为使用暖
浴室和厨房等空间都难以安装现代化设
有的地面供暖方式——暖炕，可以说是
炕而拥有了“坚硬、温暖、干净”的地
备。但是现在尖端技术弥补了这些缺
区分韩屋和其他国家住宅的标准。
板，从而形成了韩国式居住文化的最大
点。既然已经可以解决现代人居住在传
暖炕是在铺设炕道形成的空间上面
特点。直到今天，韩国人依然一打开玄
统房屋时所遇到的各种不便，那么现在
盖上石板而成，在灶膛里烧火时，火的
关门走进家门，就会脱鞋换上拖鞋，或
掀起的热潮不会是一时的现象，韩屋的
热气会穿过炕道。在朝鲜半岛，初期也
光着脚在客厅和卧室活动。这样的习
复兴是可期待的。（S.R.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29
特辑 5
今日住宅：梦想与愿望的寓所
© 裴世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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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
家具新潮流
寓和多住户住宅等集合住宅，不管居住者的喜好如何，都统一提供嵌入式家具和照明设 备。由于这样的居住环境，大部分韩国人对家具等室内装修相对不太关心。家具市场也简 单划分为，为少数爱好者准备的昂贵进口品牌或传统工匠的作品和为普通老百姓准备的廉
价胶合板家具。但是进入21世纪以后，随着个人喜好逐渐受到重视，对个性化家具的需求增大，家具文 化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出现了主张创意感的年轻设计师。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四位家具 设计师的代表作品吧。这些设计师善于恰当地运用传统元素，以熟悉又新鲜的作品掀起一股新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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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承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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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蒸汽11》，裴世和，2010年，核桃木， 宽120×长70×高71厘米。 将木材蒸4-5个小时使之软化，在再次变硬之前，在 10多秒的时间内将木头弯曲定形，这就是蒸汽弯曲 法。裴世和利用西方的传统技法塑造出韩国式的细 腻。他设计的椅子具有可以从韩屋屋顶檐线上感受 到的自然、流畅的美感。
2.《厢房》，宋承容，2011年，白桦木、高丽纸、 混合材料，宽140×长85×高174厘米。 宋承容主要从传统韩屋的结构和材料中获得灵感。 它反映了旧时代两班房屋中男主人起居、读书或接 待客人的厢房功能，营造出简单优雅的接待空间。 该作品可以折叠开闭，门框和窗纸赋予其宁静的空 间感。
3.《Dami》，宋承容，2012年，沃克板，灯： 宽40×长40×高127厘米；桌子：宽140×长38× 高45厘米。 《Dami》系列不是用面而是用线做成的形态，所以 其特点是轻便。这盏灯和这张桌子组合在一起，由 直角交错的典雅线条让人想起韩屋的窗框，简单而 低调的形态营造出独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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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金镇植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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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嬉戏的波浪》，金镇植，2017年，大理石、不 锈钢，宽220×长105×高74厘米。 金镇植善于钻研材料的物理特性。这张桌子源于在 波浪上打乒乓球的想象，希望通过大理石的花纹和 质感表现波涛汹涌的大海的感觉。把桌子中央的网 夹在金属框里的方式，与韩国传统木结构建筑的接 口法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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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alf Half Low 120》，金镇植，2016年，大 理石、镜面不锈钢，宽120x长70x高38厘米。 作品在精心打磨完成的曲线不锈钢表面上反射大理 石的强烈花纹和颜色，创造出全新的视觉质感。这 张桌子是重新诠释圆形与方形的形态组合、石头与 金属的形质对比的系列家具作品之一。作者彻底的 匠人精神克服了单纯的比例和形态容易暴露出的缺 陷，提高了完成度。
© 河智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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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开柜》，河智勋，2012年，胶合板、粉末涂层 钢，宽55×长47×高72厘米。 这是利用传统木家具半开柜所使用的五金配件的多 种设计制作的系列作品之一。作者致力于重新诠释 传统，其内功凝集为古典美和现代风格的简约，升 华为超越时代的美感。
4.《匹兹堡》，河智勋，2015年，橡木、铝，书 桌：宽150×长75×高72厘米；椅子：宽47×长 38×高72厘米。 这是将在坐式生活环境中使用的罗州传统小桌的结 构美感融入立式桌椅的作品。这一作品与罗州小桌 领域的名人合作完成，为配合设于美国匹兹堡大学 学习殿堂内的韩国室开馆而制作。
韩国文化和艺术 33
访谈录
向着无限的 自由进行的实验
他的每一次登台都引来热议，虽然他是打破常规的象征，但他说自己追求的并不是新 奇，而是属于自己的声音。他认真地学习传统民谣，用超越体裁的具有实验性的表演 给观众们带来快乐和惊叹，他就是李熙文。让我们来听听他的故事。 林熙润 《东亚日报》文化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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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年9月，一支名不见经传的乐队震撼
里的闵海琼和麦当娜迷住，梦想着当一个边舞边
了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办公室。深
唱的流行歌手。他去日本留学，主修摄像，回
受全世界音乐爱好者喜爱的音乐频道
到韩国以后，当上了音乐视频的副导演，直到
“小桌音乐会”正如它的名字那样，不是在录音
快30岁了，才“神差鬼使”地迷上了传统民谣。
棚里，而是在广播电台的办公室里进行。从澳大
SsingSsing主唱只是他的许多身份中的一个。他现
利亚的原创歌手塔什·萨尔塔娜到美国的歌手兼
在仍在不断地变身之中。
演员泰勒·斯威夫特，各类音乐人都在这里进行 过现场表演。 这一天进行表演的是来自韩国的六人组合乐队 SsingSsing。在韩国传统民谣中加入摇滚、迪斯 科、迷幻等元素的音乐好像是从音乐剧《海德薇 格》中跳出来的一样，给人以冲击。他们在华盛 顿的肯尼迪艺术中心也进行过表演，然而这支
掀起旋风的乐队
林熙润：我第一次看SsingSsing表演时，就想到
了《海德薇格》，很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灵 感。
李熙文：电影《红磨坊》或者歌手麦当娜、闵海
琼……还有以前就认识的编舞家安恩美老师对我
正走向巅峰的乐队突然在2018年解散了。在一个
的影响也很大。因为她是创造强烈视觉效果的领
非常寒冷的冬日，我在首尔梨泰院见到了曾为
军人物。在安恩美老师制作的于2007年首演的作
SsingSsing乐队主唱的李熙文。
品《巴里——现世篇》中，我扮演了巴里公主的
他从牙牙学语时就开始一边听着母亲高柱琅名唱
角色。刚开始我不太想演女角，渐渐地我发现自
的录音，一边跟着唱传统民谣。后来也曾被电视
己可以演好。如果勉强去演的话，也就只能停留
34 KOREANA 春季号 2020
2017年，在伦敦皇家艾伯 特演奏厅埃尔加厅演出的 李熙文。《韩国男子》是 由驻英韩国文化院主办的 第四届韩国音乐节的节目 之一，由李熙文和爵士乐 队Prelude共同策划， 与盘索里二人组NomNom一起演出。该表演于 2016年在国立剧场首演， 它把京畿传统民谣和爵士 乐结合起来，深受观众们 的欢迎。
Kii 摄影和电影工作室摄影，李熙文演出团提供
韩国文化和艺术 35
在演戏的层面，不过我觉得我内在的一些东西很
演，那时候作为音乐导演的张英圭提出了一个在
自然地得到了展现。
夜总会演唱传统民谣的建议。后来张英圭、吉
林：SsingSsing组建以后，在国内大大小小的舞
台上进行了表演。但是，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 “小桌音乐会”的录制好像是比较特别的经历。
他手李泰源、鼓手李哲熙、民谣歌手申承泰、 秋多慧，还有我，我们六个人聚在一起组成了 SsingSsing。
那次经历怎么样？
我自己的声音
道，感觉像完成了一场现场演唱会而已。在广播
动，还出了叫做《随同五方神》的专辑，看上去
李：我们连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是什么都不知
电台办公室的一角，连显示器和扬声器也没有， 让我们冲着空中演唱，觉得有点儿惊慌。早知道 我们后来成为焦点，视频一辈子都会留在优兔
林：最近你正在进行《鞭策自己》项目的演出活 很忙。你觉得自己正在走的是怎样一条路？
李：我本来就想摘掉我是SsingSsing中的某个成员
这个标签，真正用我自己的声音做一番事业。所
上，那我们应该做得更好一些。甚至在唱《汉江
以我把自己推上了一个实验性的舞台上，逼迫自
水小调》的时候，连歌词也错了，还是现编的
己。《鞭策自己》要做的工作是在韩国的节奏乐
词。不过可能是因为有资深的音响师在，所以出
器——长鼓、西洋的节奏乐器——架子鼓，以及
来的各种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模块化合成器这三种音响效果的基础上加上我的
林：本来以为继朴载相的《江南Style》之后，
声音。SsingSsing时期歌曲的基础是京畿传统民 谣，但是现在我们采用的是传统民谣、杂歌、山
SsingSsing也会做出什么旷世之举。然而乐队正在
打令、回心曲等多样的曲目，与SsingSsing时期的
处于巅峰的时候解散了，原因是什么呢？
方式不同。
这是长处。舞台上不管谁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去
林：《鞭策自己》项目的视觉编排与SsingSsing有
李：六个成员的个性太突出了。在一起的时候，
干涉，各干各的。不过就像男女见面，不知何时 就会离别一样，这种倾向也使得我们很自然地就 各走各的路了。现在音乐导演张英圭让大家发挥
什么不同？
李：我们借用了刚刚步入婚姻的新娘的形象。这 意味着我们摆脱了SsingSsing，获得新生。在白色
各自的个性风格，通过“李捺致”这个新乐队继
的男士西装后面加上了白色的裙子，脸上化了漂
续进行未完成的音乐创作。秋多慧、申承泰等其
亮的新娘妆。
他成员也在各自活动，我也是一样。 林：现在让我们回到从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SsingSsing乐队是怎样诞生的？
李：2014年，用现代的方式演绎的巫歌《快》公
36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林：让我们再一次回到过去，你是怎样开始唱传 统民谣的呢？
李：在我做音乐视频副导演的时候，偶然有一次 跟着我母亲去看传统民谣演出，看演出的过程中
2019年5月，《鞭策自己》 项目在国立非物质遗产院 大公演场的首演场面。为 了把传统民谣的本质更进 一步地展现出来，李熙文 没有采用旋律乐器，而是 在长鼓、架子鼓和电子合 成器这三种节奏乐器上添 加了自己的声音。
“ 在优兔的一段我的演唱视频下面，有观 众发帖写道‘太轻快了，可是我为什么 会流泪呢’。看来这位观众用直觉体 会到了京畿传统民谣的特征。”
郭基坤摄影，李熙文演出团提供
韩国文化和艺术 37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音乐优兔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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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焕摄影，李熙文演出团提供
38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我无意识地跟着唱了起来。当时我母亲的朋友李 春羲名唱也在场，可能她留意听了我的哼唱。几
李：那是2019年5月在全州国立非物质遗产院进行
《鞭策自己》项目首演的时候。为了达到更好的
天后，她跟我联系，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要不要
音响效果，我们放弃了观众席，让250位观众全
唱传统民谣？”她是背着我母亲给我打的电话。
部坐在了舞台上。最后的一曲是《巫岛尔道伎》
因为我母亲知道艺人的路有多么艰辛，所以她不
（济州岛民谣之一），观众们坐得是那么近，随
希望儿子走那条路，李名唱也知道母亲的心思，
着观众们的掌声节奏一起唱副歌部分的时候，心
是反复考虑后才跟我联系的。最后我开始跟李名
情是难以言表的。实际上，这首歌是在SsingSsing
唱学习演唱，快30岁了才开始在大学专修国乐。
时期就已经制作好了的重释本，还没来得及正式
传统民谣歌手一般是从小开始学习的，我算开始
演唱，乐队就解散了。
得相当晚的了。 林：在任SsingSsing的主唱之前，人们所知道的李
熙文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第57号京畿传统民谣的培 训结业者。因为传统民谣，你在很晚的时候改变 了人生的航路，传统民谣的魅力就那么大吗？
李：京畿传统民谣很欢快，也非常娇柔甜润，技
林：感觉你在舞台上是妆扮成巫师或者类似的神
灵的样子。你自己也有深陷无我之境的时候吗？ 李：有时候我有“这不是我在表演”的感觉，是
观众们在给予我能量。我得到了能量，再反馈给 观众，等演出结束的时候，我就完全筋疲力尽 了。不久前，在弘益大学前面的“生机演播室”
巧很多。乐曲本身十分轻快起劲，不过听着听
演出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观众太多太拥挤，空间
着会不知不觉地流泪，心潮起伏。比如《青春
的氧气不足，确实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在演
歌》，有“岁月如流水，人老如风吹”这样的歌
出终场的时候，我把那种感觉进行了应用，做了
词。如果一边跳耸肩舞，一边唱这段歌词的话，
一个晕倒的表演动作。
心里一定会比较复杂。有点儿像黑色喜剧。这就 是京畿传统民谣和南道传统民谣的差异。盘索里 叫做界面调，基本上是短调，哀怨悲伤的感情从 表面上就流露出来。相反，京畿传统民谣不以悲 表悲，反而表现得很欢快。在优兔一段我的演唱
林：很想知道你今后还有什么演出计划，你打算 为我们展示怎样的音乐。
李：今年打算继续进行《自我》项目的公演，它 是把爵士乐和传统民谣即兴结合起来的系列演
视频下面，有观众发帖写道“太轻快了，可是我
出。还打算着手准备一下单人音乐剧。不久前，
为什么会流泪呢”。看来这位观众用直觉体会到
偶然读了一本题为《江南的诞生》的书，我产生
了京畿传统民谣的特征。
了将其戏剧化的想法。我也是一直在江南长大
欢快里藏着眼泪
林：你也有在舞台上唱着唱着就突然想流泪的时
1. 2017年9月，SsingSsing正在位于华盛顿的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 办公室里录制“小桌音 乐会”。他们把《难逢 歌》、《汉江水小调》等 京畿传统民谣用现代的方 式进行了诠释和演唱，引 发了热议。后排为鼓手李 哲熙、音乐导演张英圭、 吉他手李泰源。前排为申 承泰、李熙文、秋多慧。
2. 2018年5月，李熙文演 出团正在位于首尔玉仁洞 的小剧场“西村空间”里 演出《民谣三千里》。这 个以近代以后登坛的女性 民谣歌手为主题的公演， 是李熙文从2016年起用了 三年时间制作发表的《深 深舍廊三部曲》的最后一 个项目。右边的演奏者是 李熙文。
的，我觉得如果是关于一个在江南长大的青年唱 传统民谣的故事，那么会有很多可说的事情，会 比什么都有意思。（王君湘译）
候吗？
韩国文化和艺术 39
遗产的守护者
匠心坚守“慢味道” 40 KOREANA 春季号 2020
需要诚意和漫长时间的发酵过程，可谓韩国传统饮食文化的本质特点。在具有独特醇厚风味 的发酵饮食中，酱油作为烹饪调味品的基础尤为重要。有一家已有360年历史的传统酱宗家， 传承的重任由历代宗妇担负。 朴美香 《韩民族新闻》饮食文化记者 安洪范 摄影家
“其
实没什么特别的，辛苦您大老远跑过
颜色较深，主要用作烤肉或酱菜等的调味料。陈酱熟
来。”
成时间需5年以上，味道最浓，多用于制作肉脯或传
奇顺度是宗家媳妇，外表端庄大
统韩国点心等。将当年新收获的金黄的黄豆煮熟后捏
方，与她的身份很相称，她的话语似乎也带着大酱的
成四方的豆酱饼，置于稻秸上发酵后，放入清水和盐
鲜香味道。脸上露出微笑的她身后紧跟着一条白狗，
搅拌，过滤出酱油，美味的大酱就大功告成了。
一同迎接我们的到来。她四十八年如一日地酿造着传
“煮黄豆当天，要沐浴斋戒去去晦气。不能参加
统酱，她的功绩得到了政府的肯定，2008年被授予第
丧事，哪怕再近的关系也不能去。就是要绝对的诚心
35号“韩国传统食品名人”称号。“名人”是经农林
诚意，因为酿酱本身被认为是非常神圣的事情。”
畜产食品部评审，为在某一食品领域工作20年以上或 由已有“名人”称号者传授技艺5年以上，并在同领 域从事10年以上工作的人授予的荣誉称号。奇顺度在
全身心投入的诚意
奇顺度的辛勤付出和诚意扬名海外，纽约的埃里
5年以上熟成的酱油，即“陈酱酿造加工”领域获得
克·里佩尔特和丹麦哥本哈根的雷内·雷德塞皮等世
了“名人”称号。
界顶级厨师都曾来拜访过她。2017年美国总统特朗普
她酿的酱油到底藏着什么秘诀? 她家位于亚洲最 早的“慢城市”全罗南道潭阳郡昌平面，宽敞的院子 里摆放着1200多个酱缸，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井然 有序，里面装着处于不同熟成阶段的大酱。 “您来闻闻味道吗？”
访韩时，青瓦台的国宴席上就摆了她酿造的老酱油， 这传承300多年的老酱油的由来也成为了热门话题。 “我用竹盐酿酱，大豆也是100%韩国产的，老 酱油也好好保存着。每年把做的最好的酱倒进老酱油 酱缸，补上之前用的量。”
她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打开酱缸盖子凑上去闻了
问起“奇顺度酱”的秘方，她解答道，做酱油
闻，果然有股奇特的香味。虽然它散发着发酵食品特
的基本——水要用167米以下的地下水，竹盐的原材
有的发霉的味道，但奇特的是里面还掺杂着甜味。她
料也只用潭阳产的竹子。她的家乡潭阳就以生产质地
酿的酱油有清酱、中酱、陈酱三种。清酱熟成时间为
优良的竹子闻名。选用优质材料味道肯定错不了，但
一年以内，主要在做黄豆芽汤或黄瓜凉汤等清汤时调
技术不过关也会影响质量。据她说，这样做出来的竹
味使用。中酱熟成时间为5年以内，它的味道稍咸，
盐与市场上卖的不一样。“我们的竹盐是将西海岸产
酱油是韩国饮食的基础调味品。从前，酿酱是各个家庭一年中的重 要活动之一，每家每户都很珍惜自家独有的传统酱味。现在，大部 分家庭都吃市场上销售的成品酱油。
韩国文化和艺术 41
“ 农历十一月煮黄豆做豆酱饼。发酵一个月之后， 在农历正月十五酿酱。选酿酱的日子很重要。 这没有排练，一年一次的酿酱将决定这一年 饭桌上的味道。” 42 KOREANA 春季号 2020
酿酱名人奇顺度的家位于全罗南道潭阳郡，院子里井然有序地摆放着1200多个酱缸。 她四十八年如一日，诚心诚意酿造着传统酱，她的贡献和酱的味道得到了肯定， 获得了2008年第35号“韩国传统食品名人”荣誉称号。
韩国文化和艺术 43
的海盐放入700多度的黄土窑里烘烤四天三夜，烤九
不酥不脆的口感实在让人欲罢不能。我也好奇这香甜
次制作完成的。”从她的说明中可以感受到足够的自
的秘诀，奇顺度说秘诀是制作时不会为了图方便而
豪。
使用水饴糖，而是用传统方式熬制的糖稀，虽然很麻 “农历十一月煮黄豆做豆酱饼。发酵一个月之
烦。她好像发现我有点口渴，又给我端来了甜米露。
后，在农历正月十五时酿酱。选酿酱的日子很重要。
她们家的甜米露也跟我之前喝过的味道很不同，不太
这没有排练，一年一次酿制的酱将决定这一年饭桌上
甜，而且里面的米粒比较多。
的味道。” 她还提到，发酵间也是用黄土做的，因为黄土可 以去除豆酱饼特有的霉味，这是酱发出香甜味的原因 所在。
宗家的传统饮食
“您饿了吧？您尝一下这些点心，都是几乎不加
糖的。”
“甜米露里的米粒多，甜味才浓。甜味是从米粒 来的，里面的麦芽也是自己发的。” 奇顺度是韩国长兴高氏养真斋宗家的第十代宗 妇。宗妇是宗家大家族中的长房长媳，担负着传承宗 家传统的责任，其中也包括传承宗家的饮食文化。每 个宗家都有传承下来的独家食谱，因此每个宗家的传 统饮食各不相同。另外，宗家饮食由于最大化地利用 了当地食材，可谓是高品质的土特美食。高氏家族最
她端来小桌，上面摆着胡萝卜蜜饯、桔梗蜜饯和
具特色的传统饮食有牛蒡紫苏籽汤、竹笋饼、酱油泡
蜜油饼。她不仅酿酱技艺高超，而且制作韩国传统点
菜、百日酒等。做牛蒡紫苏籽汤，要先将牛蒡、蘑
心的手艺也颇负盛名。将软黏的桔梗蜜饯放进嘴里，
菇、洋葱等均匀切片，用紫苏籽油翻炒，倒入清水，
美味的天堂在唇齿间散开，一个香字难以描述。桔梗
然后将磨好的紫苏籽、葱、蒜加入汤里继续煮即可。
蜜饯的香甜后还伴着一股淡淡的苦涩收尾。蜜油饼的
这是一道健康饮食，清淡口味堪称一绝。要说崇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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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KOREANA 春季号 2020
然味道，当属竹笋饼。此外，这一家的传统饮食比较 特别的是用酱油代替鱼露的酱油泡菜，可以说最近风 靡全球的素食的精髓就在这里。 奇顺度本来没想过做宗家的儿媳。她的家乡位于 谷城郡，从潭阳驱车要40多分钟，她是家中一男五女 中的老幺。父母继承了朝鲜王朝时期的两班家风，从 小对她进行了严格的家庭教育。作为老幺集宠爱于一 身，从来没有做过家务的她却阴差阳错嫁到宗家，成 了一年到头各种大小事不断的宗妇。从23岁嫁到高氏 家族以来，她一年要准备30多次祭祀。祭祀一个接一 个，在一天到晚繁忙的日常之余，她还要帮着婆婆酿 酱。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宿命。 “婆婆在世的时候，酱缸有50多个，酱一做好， 左邻右舍就过来盛走。我们家的酱味道好到这种程度 啊。” 她家酱的好评传开后，酿酱就成为了家族事业。 “我的丈夫是东国大学佛学专业毕业的，他希望 做一个修行者。但是出生于宗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情。传宗接代是作为宗孙最重要的责任，所以他最
2 奇顺度传统酱提供
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慢一点，再慢一点
自从十几年前丈夫高甲锡去世后，守护高氏家
的“高丽传统食品”不仅有传统酱，还销售符合现代
族、传承传统家风的重任全部落在奇顺度一个人的肩
生活模式的各种改良酱和以酱为基础做的各种小菜。
上。经过她的努力，她在海外也小有名气。她酿的酱
她认为，在当今一味追求“快节奏”的时代，以
进驻了巴黎的乐蓬马歇百货商场，还受邀参加了世界
匠心坚守“慢一点，再慢一点”的“慢味道”的酿酱
三大饮食博览会之一的巴黎食品博览会。2019年，又
事业是上天赐予她的使命。
参加了韩国旅游发展局和全罗南道宗家会共同举办的 “南道宗家宝物之旅”活动。奇顺度的人生看起来一
“如果我酿的酱味道和其他人一样的话，那我就 没有做的必要了。”
帆风顺，其实不然。她那凭借家族事业——酱油取得
言语中显示出她不会被当今商业诱惑动摇的决
名牌大学博士学位的二儿子，却不幸意外身亡。在那
心。我们走出了老宅，还是那条白狗跟主人一起送别
艰难痛苦的日子里，她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使她重
了我们。（文丽华译）
新站起来的动力正是家族的传统酱。靠她的手艺经营
1. 奇顺度用稻秸绑住豆酱饼拿去晒干。豆酱饼一般在初冬开始 做，它是决定酱味的关键材料。将金黄的黄豆煮熟捣碎捏成四方的 酱块，并将它置于温暖的地方，就会长霉菌发酵。把发酵的酱块悬 挂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晾干，豆酱饼就做好了。 2. 长兴高氏养真斋宗家的代表性家传美食牛蒡苏子籽汤，要使用 熟成2-5年的中酱才能做出正宗味道。牛蒡苏子籽汤是健康饮食， 做时先将牛蒡、蘑菇、洋葱斜切成片，放入锅里用苏子籽油翻炒， 再倒入清水继续煮，最后放入磨好的苏子籽、葱、蒜调味即可。
韩国文化和艺术 45
韩国和朝鲜的故事
柏林艺术园林， 承载和平的梦想
朝鲜半岛是一块分裂的土地。最近德国首都柏林新出现了一个叫“艺术园林”的地方，让朝韩 的植物得以在这里团聚。为了纪念柏林墙倒塌三十周年，2019年5月23日，位于波茨坦广场 的柏林文化广场打造了一座临时性的园林——“第三自然”。该园林具有重要意义，德国与朝 韩可在此共享分裂的痛苦与统一的重要性。 金学淳 媒体人、高丽大学传媒系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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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两位装置艺术家韩硕铉（左）与金承会在柏林波 茨坦广场的文化广场创作了作品——艺术园林“第 三自然”。该园林是为了纪念柏林墙倒塌30周年而 建，也象征着祈求朝鲜半岛早日实现和平统一的美 好愿望，自2019年5月至2020年10月向公众开放。 2. 野生于朝鲜半岛中部以北高山地区的水仙叶银莲 花正在含苞怒放。艺术家们为了更好地表现黑白水 墨画的情趣，特意在黑色的岩石上铺上泥土，种植 了蔓茎绳子草、七瓣莲、唐松草以及矮桃菜等开白 花的植物。
2 © 锦艺术项目
这
座艺术园林就坐落在倒塌的
效果由韩硕铉负责，植物方面则交给了
得这个作品至今依然能引起南北之间的
柏林墙附近，外观设计灵感
金承会。
文化共鸣。我要把这种文化背景嵌入到
来源于朝鲜王朝时代的画家
郑敾（1676-1759，号谦斋）在他的传世 名作《仁王霁色图》中所描绘的白头山
文化与情感的同质性
项目之中，表现雨过天晴后云雾缭绕的 山麓之美。”
展览策划人金锦和在柏林经营现代
他希望将描绘朝鲜半岛山势的水墨
脉。在用玄武岩与泥土所做的缩小版白
艺术独立策划公司，经常帮助韩国与德
画用园林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为此他
头山脉上，云雾笼罩，如梦如幻。白头
国的艺术家、画廊、企业搞艺术展览。
探索了很多种艺术手法。最终他选择了
山脉作为朝鲜半岛的脊梁，将南北连接
韩硕铉研究如何将现代美术与生态学实
黑色的岩石，岩石下绽放白色的野花，再
在一起，同时又像一座充分展示生物多
践开拓性地结合在一起，一直往来于柏
配上喷雾装置，表现出山水画的意韵。
样性的宝库，是半岛自然生态环境的核
林与首尔之间。金承会长期关注柏林墙
心。它北起于朝鲜半岛北部的长白山，
的修建以及东西德统一后围绕柏林墙出
顺着金刚山、雪岳山延伸到智异山，最
现的社会学、城市建筑学、生态学上的
终到达南海岸。一脉相承的白头山脉不
变迁。他深耕公共美术领域，这是可实
年，当时他以驻馆艺术家的身份住在柏
仅在生态学上意义重大，在人文社会学
现美术与造景之间的沟通的平台。
林贝塔宁艺术之家。
领域也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水墨风景
艺术园林这个构想最初诞生于2016
韩硕铉认为，白头山脉地理上的特
“2016年春天，我第一次到柏林时，
这个神秘的艺术园林，俨然是对和
点对朝韩民族文化与情感同质性产生了
那里的人看起来都无比平和、无比幸
平与和解的无言祈祷。它由三位同过不
巨大的影响。他表示自己在构思这个园
福。我不仅感慨于德国的统一给大家带
惑之年、意气相投的艺术家共同创作完
林时，对于视觉表现进行了很多深入的
来的安定与和平。我观看柏林墙倒塌的
成，分别是锦艺术项目的展览策划人金
思考。
纪录片时，感动得泪流满面。我想，德
锦和、装置艺术家韩硕铉与金承会，三
“《仁王霁色图》是朝鲜王朝时代
国统一就是源自双方人民的希望，人民
人经过三年多的准备最终完成。金锦和
具有代表性的真景山水画杰作，不仅是
的自由往来。同样的道理，我们不能坐
负责策划与组织工作，作品的整体视觉
朝鲜、韩国，在海外也享有盛誉。我觉
等，双方人民应该更多地往来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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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到，就连我自己也是十多年没
现实的打击。策划初期，南北双方的配
他们要走合法的程序，规格与施工方法
跟谁聊过统一相关的话题了，于是我就
合还不错，但由于2019年2月河内朝美会
也要符合德国标准。在公园管理厅、植
立刻想进行一些朝韩交流的工作了。”
谈无果而终，项目实施也受到了影响。
物保护管理厅等机关的规定与艺术家们
艺术园林的核心主题是“自然没
艺术家们一开始甄选了60种3000株朝
有界限”，起名叫“第三自然”也正是
韩的植物，到最后只种下了其中的45种
源于此。这个名字是展览策划人金锦和
1500株，也就是只种了一半左右。无奈之
另一个问题是资金。所幸，2019年
提出的。文艺复兴时，哲学家雅各布·
下，那些原生长于朝鲜境内的白头山脉
3月他们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用众
彭法迪奥称园林是人类创造的“第三自
的野花，只能取材于韩国庆尚北道奉化
筹的方式筹集了3万2500欧元。这期间韩
然”，将其引入艺术领域。参观者可以
郡国立白头山脉植物园了。目前展览还
国著名演员、音乐家等各界人士都对项
在这里欣赏朝鲜半岛的山水、草木，这
会持续一段时间，金锦和与两位艺术家
目产生共鸣并发来支援信息，对策划与
里没有分界，融为一体。
还在继续寻找各种能够直接从朝鲜取材
宣传助力不小。韩国文化艺术委员会、
“园林是人类对自然的憧憬，源
的方法。他们甚至联系了柏林自由大学
驻德韩国文化院、德国克鲁尔基金会等
于人们想赋予自然秩序的欲望。借助园
下属的柏林植物园、韩国国立树木园、
机构也纷纷解囊相助。虽然他们的作品
林的这层意义，我想打破南北分裂的现
朝鲜中央植物园等。
尚未完成，还在等待来自朝鲜土地的植
实，打造一个想象中的乌托邦。”
的艺术构想之间，需要妥协的地方太多 了。
困难还不止于此。在柏林这样一个
物，但是已取得的来之不易的成果依然
大城市，想要打造艺术园林并不容易。
具有特别的意义。展览原定于2019年11月
他们首先要得到行政许可，这是最大的
15日截止，在柏林居民与柏林中心区文化
艺术家们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随
关键。从柏林公园管理厅那里拿到许可
局的支持与声援下，展览被延长到今年10
着项目的进行，他们遭遇了无情的分裂
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金锦和主动请缨。
月30日。
理想与现实
“ 当初我说我要在这里 种上来自朝鲜的花朵， 大家都说不可能实现。 但是我想，让那些看 起来不可能的东西变 成可能，把这种想象 力展现给观众，不就 是艺术家应该做的事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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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三自然”位于圣马修斯教堂前， 占地面积1250平方米(25x50米)。艺术 家们原计划在这里种植60种分别来自 朝鲜与韩国的植物（韩国植物37种， 朝鲜植物23种），共3000株。但目前 仅栽种了45种（韩国植物31种，朝鲜 植物14种），共1500株。 2. 两位艺术家为了生动再现对于朝 鲜民族有着重要意义的白头山脉的形 象，使用了玄武岩与泥土制作山体模 型，此外还添加了人工喷雾装置，营 造出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效果。
德国当局的支持
2019年5月23日到11月15日第一轮展
出期间，推出了很多种文化活动为其造 势。第一天公演的是世界著名女高音曹
和艺术”为主题，还会有常年活动于柏 林的各国艺术家们的表演。 得知展览得以延长的消息，三人正 在继续为朝鲜植物的到来而努力着。
秀美，她说：“柏林是德国分裂与统一
“当初我说我要在这里种上来自朝
的象征，艺术园林在这里开展南北交流
鲜的花朵，大家都说不可能实现。但是
与和平祈愿活动，我要为他们加油！”
我想，让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东西变成
在当天的开场活动中，还有来自伽倻琴
可能，把这种想象力展现给观众，不就
演奏家周宝拉与融合式打击乐器手碟演
是艺术家应该做的事吗？为了把理想变
奏家秦成恩的合作演出。
成现实，今年我们还要努力！如果能让
6月7日，因用手语表演朝鲜歌谣 《临津江》而蜚声世界的唱作人李泷在
双方人民聚集在艺术园林里，一起喝着 马格利酒，畅所欲言，那该有多好！”
圣马修斯教堂举办音乐会。11月8日，因
韩硕铉的话语中透露着恳切与坚
寺院饮食而享誉世界的正观大师也来到
定。展览策划人金锦和说：“我希望能
这座教堂，展示了为祈求南北统一与和
看到南北对话取得进展，南北双方的生
解而特别制作的晚餐。接下来，在金锦
态学者在这个园林里召开学术会议，共
和的策划下，以“边界与乌托邦，政治
同讨论白头山脉的植物。”（王萌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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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回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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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 “看不到的大地” 骊州，位于朝鲜半岛的中心，距离首尔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南汉江穿城 而过，使得这里从古时起便是一个通过水路运输粮食的集散地，现如今 这里仍然以盛产优质的大米而闻名。高丽王朝后期这里开始制陶，今天 依然是韩国陶瓷产业的中心。 李昌起 诗人、文学评论家 安洪范 摄影家
从京畿道骊州婆娑城可以俯瞰到汉江和周边山色相融的美景。婆娑城城郭约950米长，6.5米高， 据推测由新罗建于公元6世纪中叶以后。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可以监视和牵制沿汉江入侵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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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术史学家俞弘浚的著作——《我的文化遗产游记》， 创下了韩国人文类图书的第一个百万畅销书纪录，也 是90年代初期让韩国上下掀起实地考察浪潮的热门图
书。为了使更多的人能够以全新的视角来审视、欣赏韩国的文化遗 产，俞弘浚从普通读者的角度出发，将其中的故事娓娓道来，他的 许多见解也为许多外国人学习、了解韩国文化提供了指导。在该套 系列丛书的第八册中, 他向希望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欣赏韩国自然、 文化遗产的外国友人推荐了两条一日游路线，骊州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样解释推荐骊州的理由，“这里的神勒寺会让你感受到韩 国寺庙的幽静和安宁，高达寺遗址会让你体味到历史的厚重，这里 还有庄严肃穆的世宗王陵和孝宗王陵，在这里你还可以一览南汉江
在韩国，佛教寺院大多 坐落在山上，然而骊州 的神勒寺却临江而建， 十分罕见。矗立在江边 岩石上俯瞰着汉江的砖 塔，是神勒寺现存最古 老的建筑。
的风光”。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亚洲旅游网站上，骊州神勒寺被 列入“2012年韩国必去的50大美景”。 去过这里的外国人对神勒寺都是赞叹不绝，但韩国人的反应却 与此大相径庭。因为俞弘浚所推荐的景点及对其美学价值的阐释对 韩国人而言实在是太习以为常，难以引起他们的好奇。他为什么摒 弃了旅游指南介绍的那些光鲜华美的遗址和景点，选择了朴实无华 的骊州？下文便是一位归来的游者写给那些面对俞弘浚的建议感到 困惑的读者的一封信。不知能否传递到读者的手中？
看不到的大地
初次接触东方医学的西方医生都会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在东方
医学的人体结构图中几乎看不到肌肉。在观察拥有强健肌肉的男性 形象、学习解剖学的西方大夫的眼中,东方人体图是平面的，标着肉 眼看不到的穴位和气的流动，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或许认为这 张图是想象出来的，是不合理的。对于这两种世界观之间的差异， 出生于墨西哥的医生、作家冈萨雷斯-克鲁西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1. 兴川面桂信里南汉江边的岩石绝壁上雕 有一尊高2.23米、宽0.46米的磨崖佛佛立 像。这是高丽王朝初期的作品，华美的服 饰、精致的莲花座、背光等细节完整保 留了统一新罗（676-935）时期佛像的特 征。据推测，立像应为保佑水运安全而 造。直到今天，村民仍去那里许愿。 2. 神勒寺多层砖塔高约9.4米，可能受 到10世纪中叶由中国传入的建筑设计 的影响。与其他寺庙的塔有所不同， 它没有建在中心建筑——大雄宝殿前面 的庭院里，而是建在了寺庙东南边的 山坡上，俯瞰汉江。该砖塔被指定为 宝物第226号。 3. 神勒寺建于新罗真平王（579-632 年在位）时期，其建筑设计相当典 型，体现了韩国传统砖塔静谧优雅 的意境。寺内留存有石灯、多层 石塔、极乐宝殿等多件宝物级别 的有形文化遗产，被美国有线电 视新闻网列入“韩国必游50大名 胜”。与大多数寺庙不同的是， 神勒寺坐落在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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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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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西方人通过主动传达人体意志的肌肉来体现复杂的人体结
“看得到的大地”形成之前的“时间和界限”的概
构，那么东方人则是通过非主动的、肉眼所看不到的血管及心脏的
念截然不同。
脉搏来认识身体活动的力量源泉。如此说来，可以猜想俞弘浚想要 展示给人们的并不是韩国自然和文化遗产这类“肌肉”，而是存在 于其中的“看不见的能量”。
盛极一时的江边村落
骊州与首尔很像。就地理特征而言，将朝鲜半
韩国人有着看“地理风水”的固有观念。“地理”一词的概念
岛中部分为东西两半的汉江，贯穿两座城市，一幅
与西方相同，但是“风水”一词解释起来有点儿困难。这是因为，
山水相融的美景。走汉江水路，从首尔到骊州仅需
要想理解“风水”，首先应该明白“气”的含义，但在西方却没有
要一天的路程。令人交口称赞的骊州大米、西海运
一个恰当的概念与之相对应。所谓“气”是指所有客观存在的有形
来的盐、海鲜酱，还有新鲜的海产品都能在当日送
事物的根源，但有时也被用来阐释各种自然现象，是一个非常模
达，这便是由来已久的“一日生活圈”。
糊、概括性的概念。比如说，土地里有流动的气，依靠这种气万物
高丽王朝（918-1392）时期王权得到强化，当
得以生长，这是东方思想由来已久的根基。观察这种肉眼看不到却
时就用船把从内地征收的赋税——粮食、特产从汉
能够赋予万物生命的地气之术，正是东亚古老而传统的智慧——风
江运至都城，从那时起骊州就成为人们口口相传
水。所谓“看不到的大地”与奥古斯丁所说的大海、森林、山川等
的好地方。随着骊州逐渐成为商船和官船的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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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些有眼光的读书人和官吏逐渐开始聚集到这里，在朝鲜王朝
遗迹。距离神勒寺不远的中岩里高丽白瓷窑址是一
（1392-1910）迁都汉阳后，这里更是成为当权势力的天下。尽管
座建于10世纪后期的中式砖窑,其存续时期与砖塔修
骊州距离都城路途遥远，但走水路一天便可到达，这在当时具有重
建时期相吻合。跨黄海东渡而来的中国陶瓷匠在组
要的文化和政治意义。朝鲜王朝有超过20%的王妃出身于骊州。此
织修建砖塔、高丽的陶瓷匠在一旁帮忙的场景，被
外，在整个首都圈地区，这里保存的建筑物、石塔等国宝和文物最
砖塔上雕刻的唐草纹记录下来。
多，这些都足以证明骊州的重要意义。
有趣的是,砖窑的引进为高丽翡色青瓷，即曾经
虽说内河水路运输迅速便捷，但因意外事故而丢财丧命的风险
被《高丽图经》(1123年)作者、宋朝人徐兢大加赞
也是存在的。因此拜谒佛祖，祈求平安是当地的一种风俗。江边岩
赏的高丽翡色青瓷的登台创造了条件。通过高丽陶
壁上雕刻的磨崖石佛在朝鲜半岛仅有两处，且都位于汉江边。一处
瓷匠的不断改良，当时主要流传于京畿道一带的中
在中部地区忠州苍洞里旧金迁渡口旁，一处位于骊州梨浦渡口上游
国砖窑，逐渐转变为使用粘土的韩式土窑。与高温
桂信里的佛谷湿地。两处佛像的材质、状况自不必说，其规模和外
一次性烤制的中式烧制工艺有所不同, 他们将烧制分
貌也不尽相同，但均为保留了统一新罗(676-935)时期佛像特征的高
为初烧和再烧两步，这种烧制技术逐渐广为流传。
丽王朝时期的作品。现在，由于水坝的建成，水量上涨，水面距佛
随着技术的升级, 制陶的材料——粘土随手可得，使
像较近。但在当时，人们大概只能从江面上的船上仰望雕刻于岩壁
得制陶更加普及，这为高丽青瓷的鼎盛发展提供了
之上的佛像来祈求平安。
神勒寺砖塔与高丽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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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国，佛教寺院大多坐落在山上，然而骊州的神勒寺却临江
而建，十分罕见。矗立在江边岩石上俯瞰着汉江的砖塔，是神勒寺 现存最古老的建筑。现在寺庙的中心在法堂，但在早期，塔就是寺 庙中心，也是寺庙的全部。 汉江是朝鲜半岛南部水量最大的河流，加之河面较窄，夏季降 水集中，因此时常发生水灾。骊州砖塔修筑在俯瞰汉江的江边上， 意在希望其能够消灾避难。砖塔所在的悬崖之下江水萦绕，水流湍 急，经常有翻船事故发生。因此，在悬崖之上修建高耸的砖塔，一 方面是为了警示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另一方面则有压制险恶地势邪 气的用意，这便是风水地理上所讲的裨补之说。所谓裨补，即弥补 事物的缺点和不足。如果说山脉和岩石是肌肉，那么江河就是大地 的血脉，修建这一砖塔，旨在压制这里的邪气，继而净化血液。一 般寺庙将塔身建在石砌的基坛之上，神勒寺则不同，砖塔直接以整 块岩石为基坛，这也是受到了风水地理的影响。现如今，砖塔已经 没有了当初的意义，被一座名为江月轩的亭子挡住了。 砖塔其实在韩国并不多见。因为与中国不同，韩国没有制砖 传统。新罗统一三国后，派遣了大量的僧侣前往唐朝学习佛教的新 发展，并大量引进了唐朝的制度和文化，砖塔就是这种文化交流的
1. 面积约6万平方米的高达寺遗址建于8世纪后期，历经岁月洗礼，可以想象其曾经 的繁华。这里有两座美丽的僧塔，还保存有很多精美的石雕。
2. 高达寺遗址浮屠高4.3米，是高丽王朝时期的僧塔，建在高达寺后边矮山的山脊 上。作为第4号国宝，僧塔造型优美，技法精湛，特别是雕刻在中台上的龙和龟立体 形象，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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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机。这种制陶的传统延续至今，如今在骊州仍有大约400家企业
了曾经的往事。
从事陶瓷产业。
如今，人们可能会惊讶于高达寺遗址的空旷寂 寥，但在高丽王朝时期，高达寺方圆三十里内住着
高达寺址，生机盎然的大地
数百名僧侣，高丽王室对高达寺也给予了很多优待
首尔到骊州有江北方向和江南方向两条陆路。无论哪条路都要
政策和经济支持。因此，有学者从这一角度研究高
走上两天。江北方向的路是从三国时期开始的一条老路，它将与南
达寺荒废的原因。有分析认为，14世纪末，随着信
汉江相邻的城邑和周边的寺庙连接起来，并联通水路和提供支援。
仰儒教的朝鲜王朝的建立，国家取消了对佛教的优
从婆娑城俯瞰到的汉江风光可谓天下无双。从南边还可以俯瞰到向
惠和经济支持，佛教丧失了自立发展的能力。
西延绵不绝的汉江江面上横亘着的梨浦大桥，北边与雄伟的太白山
在高达寺遗址上，有雕刻精细的高达寺遗址浮
脉遥遥相望。站在这里，人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筑城，为什
屠(国宝第4号)、僧塔及寺塔等众多优秀的石雕文化
么高句丽、百济、新罗会在这里一决高下。当年因政变下台被流放
遗产。除了精美华丽的雕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
至忠州的高丽穆宗(在位时间：997-1009)，和因红巾军入侵逃亡安
些裨补寺塔。它们借大地之灵气守护并弘扬王权，
东的恭愍王(在位时间：1351-1374)都路经此地。路口的高达寺见证
尤其为百姓所仰视。但现如今站在高达寺遗址上，
骊州的最佳去处 婆娑城
1 梨浦大桥 高达寺址 (新)高达寺
南汉江
英宁陵 黃布帆船渡口 3
首尔
77公里
2 骊州世界生活陶瓷馆 神勒寺
明成皇后故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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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州
环顾四周的山势，大佛寺的威严已经一去不复返。只有当寒风吹过 耳边，行走在寺庙后山时,心头的空虚和浮躁才会渐尽，平和和温暖 逐渐升腾。这种感觉不就是“生机盎然的大地”吗？
孝宗（1649-1659年在位）墓下方就是仁宣王后的陵墓，四周 立着各种石雕。陵西面英宁陵遗址的西侧建有世宗大王（14181450）和昭宪王后合葬的陵墓，而东侧就是孝宗和仁宣王后的双 陵墓。这些陵墓庄严肃穆，是朝鲜王朝时期王陵的代表。
慧眼
底；抬头望去，江对岸一直向北边，一座座大小相
江南方向的路与朝鲜王朝时代都城至釜山东莱的主要干线网相
似的山峰，或远或近，如一幅幅图画般排列开来。
连，世宗大王去母亲原籍骊州讲武，亦或是历代君王参拜世宗和孝
其中的某一处便是将高达寺拥入怀中的慧目山。所
宗两座王陵时都走这条路。由于此处是朝鲜半岛风水最好的地方，
谓慧目，是佛教中常说的五只眼睛中的一个，象征
因此世宗大王位于京畿道广州的陵墓后来迁址到这里。当然，我所
着智慧。在佛教经典《圆觉经》中，有“幻翳朗
见到的朝鲜王陵都非常壮观。
照，慧目清净”的描述。无论爬到多么高的地方，
可以眺望汉江风光的最高瞭望台——迎月楼，位于英陵东南 方向的江边。从这里俯瞰，坐落在南汉江边西侧的骊州市区尽收眼
我的身心都无法禅悟其深意。莫非是距离清净的慧 眼还相差甚远吗？（徐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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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一天
用针线缝出的 40年人生 无论有多么好的衣料和设计，若没有缝制，最终还是无法制成 衣服。毗邻首尔东大门服装城的新堂洞缝制村，是负责韩国时 尚最后一道制作工序的地方中的一个。具有40年经验的裁缝金 钟球正在这里实现着他迟来的梦想。 金兴淑 诗人 河志权 摄影家
制
作衣服需要衣料、设计以及缝
轻的时候，因为收入远不及付出，也常常想过要放弃，但现在能得到
制这三样。无论有多么好的衣
礼遇了。况且，这项工作没有退休年龄的限制，所以可以干到任何时
料与设计，若没有缝制，也最
候。至今仍有70、80岁的前辈们在工作呢。”
终做不出衣服来，可见缝制是多么重要的环
金钟球之所以能得到“礼遇”，是因为时代变好了。在韩国流行
节。但是，较之梦想成为设计师的人，梦想
音乐与韩国美妆之后，韩国时尚也加入到了韩流的热潮中来，一度被
成为缝制专家的人却相对很少。金钟球并不
划入夕阳产业的服装产业也重新崭露头角。致力于保持和发展优秀缝
指责这种社会现状。
制技术的政府政策也是一大助力。得益于此，到韩国时装缝制学院接
“学习缝制很难，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
受缝制教育的人也增多了。金钟球也在那里进行特邀讲座，听课的学
出师，所以想当裁缝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可大
生多到一个班限额20名才能进行教学的程度。就连初中也没正经上过
惊小怪的。另外，对设计师与裁缝的认可也
的他，每当听到有人叫他“老师”，他都既感到难为情又感到幸福。
存在差距。”
设计师与裁缝
进行特邀讲座的老师
“以前儿子说过想当裁缝，我说坚决不行，阻止了他。在当时，
他涉足这项悠久的职业领域是因为窘迫
这份职业既得不到社会的认可，收入也很低。换成现在，我应该会建
的家境。他十多岁开始学习裁缝，始终只做
议他干这行，但那个时候我还看不到未来。现在儿子在信息技术公司
这一行，至今已做了40多年， 2018年终于成
工作，偶尔会表示在公司上班很辛苦。如果他还想当裁缝的话，我想
为被国家认可的“一级缝制专家”。虽然他
好好地教教他。”
的同龄人都已过着退休生活，但他却作为一
韩国的缝制产业拥有一段悲伤的历史。作为殉道者的代表，全泰
名自由职业者，一边干着堆积如山的活儿，
壹被记录在韩国劳工运动史中。他曾在东大门和平市场一处昏暗的狭
一边教授着后辈们，每天都过得很忙碌。
窄空间里，终日与缝纫机为伍，却因收入微薄而穷困不堪，他还看到
“小时候学徒时，一犯错就挨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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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劳工们在恶劣的环境里每天工作超过14个小时，这令他很愤
裁缝金钟球正在位于 首尔新堂洞的共同工 作室裁剪衣料。自十 多岁开始学习缝纫 起，他从事这项工作 已有四十多年。2018 年，他成为被国家 认可的“一级缝纫专 家”。
韩国文化和艺术 59
怒。于是22岁的全泰壹于1970年11月13日高
了。反之，就业比学历认证考试容易多了。他在名为“第一罗纱”的
喊着“请遵守劳动基准法！”在厂房前面的
西装店找到了工作，以基层职员的身份在那里工作了三四年，此后又
大街上自焚而亡了。
在多家西装店积累了裁缝的工作经验。在金钟球苦练手艺的那些年，
现在的缝制工以五十来岁的壮年为主。 在首尔，他们主要以东大门服装城为中心， 分散在几个社区里工作，基本上是夫妻或两 三个亲戚聚在一起，从事转包或再转包加 工。工作环境虽然比全泰壹生活的时代好多 了，但是劳动时间依旧很长，而且工资很 低。
借助于廉价劳动力，缝制产业在韩国经济增长中起到了火车头的作 用。但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
幸福的自由职业者
“随着成品服装的增加，定制西装在衰退。好不容易学会了手
艺，却无活儿可干。没办法，只好到女装公司上班了。” 他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十多年，期间还跟同事结了婚。妻子在那个
金钟球1962年出生于全罗南道的高兴 郡。作为出生于朝鲜战争后的婴儿潮一代， 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有多个兄弟姐妹。
时候跟他相识，至今还在做着同样的工作。 金钟球在工作之余还读书。他不仅读过孔子、老子的教诲， 还读 过许多历史书和经营方面的书，最喜欢的书是戴尔·卡耐基的《人性
“在四儿四女八个兄弟姐妹当中，我排
的优点》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三国演义》他读了不下十遍。
行老六。由于是大家庭，生活没有着落，我
常言道，不要与不读《三国演义》的人交往，不要跟读过三遍以上的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全家搬到了首尔。虽然
人发生争执，不要跟读过十遍以上的人当对手。他表示，这本书讲了
我上面的哥哥们都上了学，但排行老六的我
各种各样的人及人际关系，还有从争斗中获胜的战略与战术，这些都
却无法去正规的初中上学。于是，我就在父
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亲介绍的西装店里一边打杂，一边上高小。 西装店只提供食宿，没有报酬。” 他一大早起床去上学，回来后就在西装 店里工作。当时正是工业化进行得如火如荼
金钟球在女装公司工作时，虽然与一起工作的上司直接经营过女 装工厂，但是1997年金融危机时破产倒闭了。后来，两个人还一起推 出品牌服装，给韩国国内的约50家卖场供过货，但是由于人工费用的 上升，最终无法在国内生产了。
的时候，活儿多到常常要干到夜里12点，熬
“我们把生产基地建在了中国山东省威海市，我作为分社社长进
通宵的时候也很多。他虽然也萌生过放弃工
行总管理，到第七年左右，又出现了人工费用问题。一共有大概180名
作回家的念头，但是想到父亲说过的“手艺
职员，工作时间一长，工资自然会涨上去。工人们罢工要求涨工资，
才是活路”的话，便坚持了下来。
而在韩国的社长却不给涨工资，这让我实在无法忍受，结果就从公司
由于他上的学校不是那种能获得认证的
辞职了。”
正规学校，若想得到初中毕业的学历认证就
多亏他在三年时间里下班后去山东大学学习汉语，就在离开公
得参加国家实施的学历认证考试。他考了两
司后去了辽宁丹东。在那里，他与出身于朝鲜的华侨一起向韩国出口
次，但都以失败告终。与学习的时间相比，
产自平壤的服装。但是连这生意也因韩朝关系发生变数，不得不放弃
工作的时间更长，这当然是情理之中的结果
了。不得已，他又回到了韩国，重新在女装企业工作了五年，然后辞
“ 缝制学起来很难，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师， 所以想当裁缝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另外，对设ㅈ计师与裁缝的认可也存在差距。”
60 KOREANA 春季号 2020
了职。 “以前我一直是从属于公司的上班族， 而现在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很开心可以为 所欲为地做任何事。”
而需要样衣的经营者以及电视购物的分包商等。有时设计师与缝制 技师之间也会发生意见相左的时候，这指的是无法根据设计师画出 来的创意把衣服做出来的情况。 “大多经验欠缺的年轻设计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这时候只要向
话虽如此，他的日常却与当上班族时
他们好好说明就行。但如果即便进行了说明也无法理解，我就会按
没有太大的区别。早上很早起来，到位于
要求把衣服做出来给他（她）看。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会醒悟到：
小区内的健身房做运动，然后吃早饭，早
‘啊，原来如此’。技师必须精心制作，而只有本人和顾客都感到满
上8点再去位于新堂洞的共同工作室“人性
意才能叫一件好的衣服。只有做衣服的人自己感到满意不是一件好的
企划”上班，晚上8点下班。虽然上下班高
衣服。这项工作跟其他职业一样，只有适合自己才能做好。话少、
峰地铁里很拥挤，但仅仅是置身于年轻人
专注、细致的人才能做这项工作。第二点是要目标明确。这是我的
之间这一点就已让金钟球感到很愉快了。
工作，不做这个就不行，只有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才能提高技术。”
星期天不工作，他一般要么去山里，要么
金钟球按夹克、连衣裙等类别对样衣定好基本价，再根据定单
与家人去郊外或海边，在那里吃饭。
具体制作的难易程度来收取工钱。
梦想去旅行的裁缝
场与时间的战斗。因为得遵守与顾客约定的时间。”
制样衣的有3人，打样的有2人。这些人在各
他有了。
5人共用一间工作室，像金钟球一样缝
“裁剪的时候判断要快。犹豫不决的话就会浪费时间。缝制是一 10来岁刚学习缝制的时候，金钟球没有什么梦想。但是现在，
自的操作台和缝纫机上独立工作。委托金
“我想减少工作，和家人出去旅行，边看书边学习新的东西。在
钟球缝制样衣的顾客包括：网店运营商、
中国的时候，我虽然去过泰山、长白山等许多地方，但是还有许多
东大门商店的销售商、为了得到海外订单
地方想去看看。”（金粉红译）
最近，金钟球主要制 作设计师委托给他的 服装样衣。凭借他灵 巧和准确的动作，设 计师们的创意才能得 以实现。
韩国文化和艺术 61
书 评 书 介 罗秀昊
首尔大学国语国文系教授
一篇休闲消遣小说
《米莲娜，米莲娜，欣喜若狂》
裴琇亚著，德博拉·史密斯译, 36页，6.99 英镑，诺维奇:异乡人出版社，2019年
《米莲娜，米莲娜，欣喜若狂》是裴琇亚的短篇小说。作家裴琇亚的作品近年来多 次翻译成英语，深受英美读者的欢迎，而这要归功于翻译家德博拉·史密斯的努力。裴 琇亚的这部新作由异乡人出版社以小册子的形式出版，作为Yeoyu丛书之一。“Yeoyu （余裕， 韩文为‘여유’）”在韩文中意指“休闲”或“舒适”，或者被人们视为司空 见惯的一种状态。在英译版书名中这一词被直接音译，将其用英文翻译过来并非易事。 阅读这一作品无需太多的时间，因此这套丛书如此取名恰如其分。当然，作品也许会让 陷入思考的读者在读后反复思索或者重读。 故事从主人公验伦做早餐开始，而做早餐是主人公每天坚持做的一件事情。由此不 难看出主人公按部就班的生活特点。人物个性都有两面性，主人公同样如此。他的性格 特点是在惯例化和日复一日重复的模式中感到安逸，也因此而试图逃避陌生的新体验。 极端一点的话，此类人物可能是一个极其无聊的人。同时，这类人或许做事坚定不移、 意志顽强、严格律己。当然以上两个方面也并非完全对立，验伦就是这样。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读者进一步加深对主人公的了解。比如，他喜欢阅读，但是 略显“特殊”，因为各类书籍在他的家中随处可 见，他平时喜欢用碎片化时间跳跃式地阅读各类 书籍。通过这一阅读习惯，不难看出他并不拘于 陈规，是一个对多种体验持“开放”态度的人。 但是，他的开放性里仍然存在某种秩序——在特 定空间，喜欢阅读特定图书。如，他去平时经常 光顾的一家咖啡店，店里有他喜欢喝的意式浓缩 咖啡，这时他会选择一本戏曲作品阅读。 向读者呈现立体面貌的同时，作者也将一 些偶然元素偶尔插入主人公井然有序的生活中。 如，验伦在清晨慢跑途中偶遇一匹没有骑手的银 色马；在泡热水澡，水温刚刚好，身体得以放 松，想读书于是将手伸过去，发现那竟是一本从 未见过、也不记得买过的《写给米莲娜的一封 信》，而这部短篇小说的标题也由此而来。当验 伦与其他人物建立关系时，故事有了深度。一直 到故事进行到四分之一篇幅时，我们都是通过验 伦审视社会。当我们开始通过世人审视验伦时， 会感觉好像在看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在故事的后半部分，验伦要去旅行。一场偶 遇之后，他陷入必须作出选择的处境。他会通过 怎样的门？如果您在寻找适合在“闲暇”时间阅 读的读物，相信这部短篇小说会是消磨时间的绝 佳选择。
62 KOREANA 春季号 2020
被遗弃的公主带来的治愈诗
《钵里恋歌集》
姜恩乔著，郑恩龟译，74页，14美元，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帕勒出版社，2019年
诗集《钵里恋歌集》由诗人姜恩乔所著。人们对钵里公主并不陌生，因 为她是韩国民间传说和巫歌中的一个人物。钵里公主被赶出宫后所经受到的遭 遇，具有典型的英雄主义色彩——她被父母赶出家门，经历了一段神奇旅程， 最终成为英雄衣锦还乡。但她之所以被抛弃，并非因为其出生威胁到了王权， 而是因为不是王子，无法继承王位。她迈向神灵世界的旅程是为父母带去治愈 和生命的英雄叙事。因此钵里公主深受巫师喜爱，她的故事是巫师在仪式上通 过歌曲进行颂扬的重要内容。 通过这本诗集的书名，不难看出姜恩乔的诗与巫歌相关，这种关系并不 仅仅体现在书名上。虽然其英译本中未注明，但是原著中的很多诗句直接引用 了巫师在仪式上演唱的巫歌或者是从中获得灵感而写下的。韩国的巫教将关注 点放在人与自然、人与神灵世界的交流上，最关注的是治愈人类实际遭受的痛 苦、烦恼和悲伤。因篇幅所限，此处不便进一步阐述诗集中相关语句的含义。 如上所述，姜恩乔的诗是一种治愈的语言，让人打破不平等，心生期待。 通过拟人，原本没有生命的事物被赋予新的生命，那些原本不能感知的事物也 被赋予如同肉体一样能够感知的形态，而那些原本看起来庸俗、平凡的事物变 得直观又非凡。收录于诗集的诗歌有些虽然难以理解（很遗憾，不成功的译笔 和校译更加晦涩难懂），但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得以重新审视诗歌与我们自 身。这部《钵里恋歌集》必将让人回味无穷。
除韩国流行音乐之外，是否还想了解更多？ Indieful ROK indiefulrok.com
“Indieful ROK”是瑞士音乐迷安娜·林格伦和一个韩国人（当年底退出网 站运营）于2008年共同创建的网站，如今推出更新版。在上世纪90年代，安娜 还是韩国音乐组合H.O.T.和Turbo等的粉丝。但是进入2000年后，她发现韩国 音乐世界远比韩国流行音乐丰富，事实上当时除红遍世界各地的韩国流行音乐 之外，独立音乐也在韩国健康发展。2012年，她休假两年，创建了koreanindie. com网站，随后推出Indieful ROK。新版网站，虽然更新频率不及过去，但是包 括安娜在内的相关人员仍坚持更新韩国独立音乐的最新信息。 如果你想深入了解韩国流行音乐，相信该网站会成为一个起点。关于网站 历史信息，可以点击档案跳转到相应的页面进行浏览，更新后的网站不但有对 音乐人或音乐产业重要人物的采访，还包括对韩国各种推介独立音乐的电视节 目、对相关（含2020年度韩国流行音乐奖在内的最新信息）音乐奖、音乐赛事 的更新。如果您对韩国音乐的了解仅停留在韩国流行音乐，那么通过该网站， 今后或许会喜欢上更多音乐人或乐队。（金菊花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63
情自远方
我人生的春天 李政芸 韩联社记者
这
一生，走过很多季节，最令我心动的是春 天。
随着韩剧的大热、韩国签证的便捷和韩妆的人气， 韩国首都首尔对很多人来说都不再是陌生。春天的首尔是
清晨在永登浦的寓所醒来，披上衣服
美丽的，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太阳很温暖。这是一
推开一条窗缝，晨风游丝般拂过脸颊。潮湿、凛冽，是
座既传统又充满活力的城市，悠久历史与现代科技在这
我熟悉的这座都市早春二月的清新气息。院子里的梧桐
里交织着。古老的宫殿、林立的高楼、奔腾的汉江、巍
树懵懵然的不知季节的到来，光秃秃的枝条上没有一片
峨的南山、繁华的商圈，历史与现代交织，时尚与传统
叶子，萧索地沐浴在黎明的晨光中。偶尔一只鸟扑棱着
融合。人们既能享受到高度发展的工业化和科技进步的时
窜上枝头，摇头晃脑一番，忽地又飞往远处。园圃里的
尚动感，又能感受到历史的年代感与深厚的传统文化。
花倒是感觉了春意，早早的醒了，粉粉白白，妖艳地开
好感来自于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一条满载历史
满了整眼。簇拥着，层层叠叠地铺满院落。远远地看着
的汉江流经首尔中心，把这里划分为江南和江北。当乘
这座已然熟悉的城市、早起的熙熙攘攘人群，心里涌动
坐的地铁从地下驶上明亮的地面，江岸上的春景尽入眼
的是亲切安稳的感觉，如同儿时身上揣着压岁钱，异常
帘，横跨在江上的桥梁深深吸引着我的目光。走在首尔
笃定地走出家门，奔往外面缤纷的世界。
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养眼的江南美女和阳光暖男。要说
思绪回到2008年，也是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春
还是首尔的小巷最有味道，沿着缓缓上升的山坡，路面
天。执意学一门语言的我，报考中国传媒大学时，因喜
干净整洁。巷口闲聊的大爷大妈，隐藏在巷子深处的咖
欢东方神起的缘故，在四个可选项里毅然选择了韩语。
啡店，路边还常有花花草草从墙缝里钻出。
2010年，又是春天的时候，我第一次离开家人，
“你在韩国能吃上肉嘛？” 听说韩国人根本吃不
独自一人走出国门，来到韩国首尔开始了交换生的学习
起韩国牛肉?"经常有国内朋友这样问。说到一个城市的
生活。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初见首尔，认识它、感受它。
物价水平，其实人们最直观的感受通常是体现在食品
走出机场，当从课本上、电视里看到的韩国近在眼前，
上。在全球的主要城市当中，首尔的食品价格排到了全
不顾刚结束元音辅音阶段牙牙学语的"现实"，让非母语
球的第六位，位于亚洲的首位。不少韩国年轻人也直
在脑海中游走，尽情体会和"陌生"国度相融的感觉。
呼，生活太艰辛。但喜欢它，终究是对一种生活方式的
64 KOREANA 春季号 2020
湿，营养丰富，适宜大多数植物生长。在这里翻地、浇 水、施肥，看到了更开阔的风景，认识了美好的人，一 点点有了些许从容。 工作就是一个不断自我认知的过程，每一步有春 风拂面，也有傲雪凌霜，可以说是甘辛酸苦咸，五味俱 全。曾蹲在国会的走廊里码字，也曾在新沙洞的咖啡厅 里听明星艺人聊近况，穿梭于活动现场，在路上采访、 写稿，在路上总结、思考，也在路上感悟、成长。在韩 国媒体当一名中文记者，要说这与在中国媒体当一名中 文记者的区别，可能就是用各自的方式将新闻报道出 去，但受制于不同的约束条件。 自1992年中韩建交以来，两国友好合作关系在各个 笔者于2019年摄于济州
领域都取得快速发展。作为两国交往的重要部分，文化 交流一直以来发挥着重要而独特的作用，是两国人民相 互理解、相互沟通、增进友谊的重要基础。中韩两国文
向往，毫无头绪走来又走去的人们，偶尔相遇的缘分，
化交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国的隋唐之前，建交后双边
那些故事，那些回忆，加上那些地点，都成了这座城市
文化交流十分活跃，“韩流”与“汉风”在两国人民，
的魅力。
特别是青少年中掀起阵阵热潮。当两国更加瞩目彼此扮
2012年毕业后，我如愿考上梨花女子大学翻译研
演的角色，此类报道得到的全球关注也会更多，希望能
究生院，并于次年春天只身赴韩留学，开始了一段旅
在其中对维护两国友好关系坚守责任感，做到客观、真
行。初见这座城市时只觉少女心泛滥，再见时顿觉它多
实、无误传递新闻信息。在中韩两国迎来又一个春天之
了几分韵味。坐在校园的梨花树下畅想未来，优美如画
时，我想，我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卷，和煦如春风。但学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每天放
这几天因为韩国疫情防控吃紧，倒是多了许多蜗
学后堆积的练习作业和小组交流与讨论，再加上远在异
居在家的日子，忙完手头的工作就闲下来了，翻翻购回
国他乡，"眼泪与口水齐飞，美食共乡愁一色"，如何将
许久却没阅读过的书籍，看看电视新闻，发现我似乎潜
学海无涯"苦"作舟变为"乐"作舟是一门学问。
移默化地融入了首尔这座城市的气质，内心忐忑但不慌
都说真正让我们进步的机会就藏在那些我们无法
乱，身处困境却仍坚信未来日子的静好，忽然就非常想
搞定的题目中，搞不定的难题让我们有挫败感，让我们
念这个城市里的同事和朋友们了，繁杂的工作，琐碎的
痛苦，但就是在痛苦中我们进步最快。翻译也是如此，
日常，在这个特殊的春天，竟然都显得如此珍贵。陆续
这是门时而让人绝望，时而又充满希望的艺术。虽然没
收到了不少家人和朋友的问候，简单的话语却心意相
有继承老师的衣钵，百分百走上翻译和研究的道路，但
通。暖上一壶茶，缓步上了阳台，傍晚的首尔沉浸在落
也算是结合本科和研究生专业，进入韩国媒体从事新闻
日的余晖中，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惊奇地发
工作。
现，早间还光秃秃的枝丫间已经长满了嫩绿的新芽，想
从读书到工作，一晃迎来第八个春天。在非母语
起这些天经常看见的一段话：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的环境中工作，一开始多少让人局促不安，有一定的挑
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是呀，每个冬天的句点都是春
战性，但端正心态后"放开自我"后收获颇丰。都说春天
暖花开，疫情总有结束的一天，明媚的阳光终会照亮这
适合花开，因为经过了一个冬天后，气温变暖，土壤潮
片土地。
韩国文化和艺术 65
娱乐
1
© 民音社 © 乐天娱乐
2
透视性别差异
韩国“我也是（Me too）”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此背景之下，小说《82年生的 金智英》及据此改编的电影在部分观众中引起强烈共鸣不足为怪。但这部小说和电 影也进一步刺激了在韩国社会中蔓延的“憎恶”情绪。 李孝媛 自由作家
1. 作家赵南珠的长篇小说《82年生的金智英》的封面，该书由韩国民音社2016年出版。这部引起公众对女性主义的广泛 争论的小说是新锐作家精选作品系列之一，在韩国成为畅销书，目前已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海外也广受关注。
2. 2019年10月上映的同名电影剧照。电影由韩国女性导演金度英执导，这也是金度英首次导演故事片。消息一经传出， 就在对性别问题十分敏感的韩国年轻群体中再次引发了热烈争论。
66 KOREANA 春季号 2020
小
说《82年生的金智英》的问世，表达了2016年秋季
欢、急躁易怒。于是他尽全力照料、帮助妻子。
韩国的“我也是”运动的心声。该小说剖析了一
整体上看，韩国仍是一个男权支配的社会。世界经济论坛
名女性从出生到成为母亲的过程中所遭遇的性别歧
公布的数据显示，韩国在2020年全球性别差异指数中的153个被
视，以及由此而经历的挫折，这引发了韩国不同人群的集体共
调查国中，居第108位（性别平等指数最高的国家排名第1）。根
鸣。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招致了对女性的厌恶和批评。小说出
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2013年发布的报告，韩国杀人犯
版三年后被拍摄成电影，出版时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同时存在
罪中，针对女性的杀人犯罪高达52.5%，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变。
由畅销小说改编的电影
实际上，在美国好莱坞大亨哈维·韦恩斯坦性侵案引发 “我也是(Me too)”和“时间到了(Time is up)”运动之前，韩国 已经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女性主义运动。《82年生的金智英》出
尽管正值反女性主义之风盛行之际，电影《82年生的金智
版前几个月，一名年轻女性在首尔江南站附近的练歌房洗手间
英》在2019年10月上映后仍然一路高歌猛进，领跑票房排行榜。
中遭一男子杀害。法庭上，犯罪嫌疑人表示其杀人动机是女性
从2018年下半年小说上百万本的销量来看，票房喜人不足为奇。
轻视自己。当地市民在江南站内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以表达
小说畅销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业绩。韩国读者并不是酷爱阅读
对逝者的哀悼和对憎恶女性犯罪的抗议。
的类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没买书的人会借阅，据韩国国
此后，2018年5月，超过1.2万名韩国年轻女性在首尔惠化地
立中央图书馆方面介绍，该书2018年与2019年均在“希望借阅”
铁站举行集会，抗议针对女性的性别歧视和暴力。在该集会举
榜单中排名首位。
行不久之前，曾有多名歌星牵扯淫秽视频事件，他们在未经同
作家赵南珠曾担任过电视节目的编剧，创作该小说仅用了 两个月的时间。小说以时间为线索串联，展示了一名女性在家 庭、学校、职场、公共领域遭遇的或隐蔽或露骨的性别歧视。 小说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日本也成为畅销书，图书版权还 出售至美国和欧洲。
意的情况下拍摄并散布女伴的性爱视频。
迟到的曝光
性别主题的电影早应在韩国主流电影中出现，迟迟未能出
现的原因是电影制作人担心会带来负面效果。这种担心绝非杞
电影的主角智英（“智英”是韩国女孩经常起的名字）不
人忧天。饰演金智英一角的演员郑裕美就在社交媒体上遭到了
是好莱坞电影中战胜邪恶的女英雄，而是一个为了照顾女儿而
恶意攻击，电影上映也阻力重重，有人呼吁禁止公映，上映前
离职的三十多岁的全职妈妈。然而，全职在家的她却逐渐感到
门户网站上充斥着恶意评论。
焦躁不安，回忆起了儿时的梦想，也想起了生育前渴望成为职 场女性的追求。
评论家认为，小说和电影的情节歪曲了事实，从过于扩 大化的性别歧视的视角出发审视男性，进一步激化了男女之间
但是，智英的记忆并非总是充满希望。小时候，她的弟
的性别矛盾。还有人表示，该电影只是女性的幻想，电影中的
弟和男同学只因是男孩子，就可以优先获得供餐；十几岁的时
女主角以自我为中心，陷入了“顾影自怜”的悲伤之中。尽管
候，遭变态跟踪却被训斥故意招引；长大后，因不法分子在女
如此，电影仍然显现出了效果，主要是因为韩国是拥有大量电
洗手间里安装的偷拍摄像头而遭受侵犯。甚至有一天带孩子出
影观众的国家之一。韩国媒体的一份报告显示，韩国就业率性
去时，在公园长椅上喝咖啡的她，还要忍受路人的冷嘲热讽，
别差距从婚前的2%上升至婚后的28%，该报告就引用了“金智
被奚落舒舒服服地花“丈夫赚的钱”。
英”这一说法。2019年12月，韩国女性家族部公布相关政策，帮
智英的遭遇能激起广泛共鸣，是因为这本就是一般韩国女 性——女儿、母亲、姊妹、妻子、邻居的真实写照。她在隐忍
助因生育而离职的女性再就业。很多媒体记者认为这种变化得 益于“金智英效应”。
中愤怒。对于韩国社会千千万万个智英而言，诸如此类的虐待
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由演员兼导演金度英执导，这件
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她的命运太普遍，这一事实具有强烈的震
事本身也值得关注。如同好莱坞一样，韩国电影产业中，摄影
撼力。“智英的生活和我的经历并无太大不同”，作者如是说。
机背后的男女平等也依然任重道远。金度英是韩国为数不多的
共同的挫折
电影中，智英善解人意的丈夫（孔刘饰，曾在丧尸电影
《釜山行》中饰演照顾小孩的父亲一角），发现她变得郁郁寡
执导主流工作室电影的女性导演之一。韩国电影振兴委员会表 示，2018年韩国电影产业女性参与率首次突破10%。期待“金智 英效应”能够为打破男权至上的顽疾发挥更多作用。（崔英兰 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67
话说食材
既是食材又是菜品的 Namul* 对于韩国人来说，素菜是最传统的家常菜。最近，随着以素菜为主的 寺庙饮食被广泛推介，它受到了很多外国人的关注，随着素食主义热 潮，越来越多的高档餐厅的菜单上也列入了素菜。 郑载勋 药剂师、美食作家
* Namul 一 词有多种用法，可指称素菜、野菜、山野菜、菜蔬等。
1 © 盖蒂图片
68 KOREANA 春季号 2020
就
像德国的酸菜或英国的鱼和薯条，每 个国家都有马上能让人想起的代表性 食品。但即使有人说，提到墨西哥就
只能想起卷饼，这也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墨西哥食 品的全部。这只是那个人说出了对墨西哥食品不 太了解这一事实而已。 一个国家延续了数百年的饮食文化很难用一 两种特定的食品来概括。但是，如果有某个外国 人将代表性的韩国菜定为素蔬，那么他很可能对 韩国饮食相当了解。
韩餐的精髓
Namul(素菜，野菜，山野菜，菜蔬)这个词
本身的含义和用法就很复杂。在韩国国立国语院
2 © 韩联社
的《标准国语大词典》中，“Namul”一词的解 释有两个义项。第一是“泛指人可以吃的植物或 树叶之类的东西”，并列举了蕨菜、桔梗、楤木 芽、荠菜等例子。第二是“指将人可以吃的植物 或树叶之类的东西用煮、炒或者生拌等方式做成 的菜品”。 也就是说，Namul的第一个含义是指食 材——野菜、山野菜、菜蔬，第二个含义是指烹
应季菜品
如此，Namul这个词本身就说明了它是含义复杂的食品，而且字典里
“人能吃的植物或树叶”的解释虽然很短，但这里需要懂得复杂的知识。首 先要懂得区分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将毒草的嫩芽误食而陷入危险的新闻屡 见不鲜。
饪好的菜品——素菜。这样，烹饪的材料就比字
山野菜、野菜作为具有代表性的应季菜蔬，采集时期是很重要的。提
典上的范围要更广泛，即使不是植物或树叶，只
到山野菜、野菜，就会想起春天，因为有很多山野菜、野菜只有在春天嫩芽
要用烹饪菜蔬的方式来烹饪植物性的材料，就成
始出的时候才是可以吃的。随着植物生长，变得结实而坚硬，就不能再食用
为素菜。虽然土豆的块茎、茄子的果实属于不同
了。当然也不是所有嫩芽都能当作野菜吃，很多时候需要去除毒性物质。像
种类，但如果将它们切成竖条，放入盐或酱油等
野蒜、垂盆草、茴芹、马蹄菜等没有毒性，生吃也可以，但蕨菜和忘忧草等
调料翻炒，或煮熟后放入调料凉拌，都可以叫做
则一定要煮熟以后再吃。
素菜。南瓜、萝卜也是一样，如果按照做菜蔬的 方法烹饪都可以叫做素菜。
其中忘忧草作为观赏性植物也很有魅力，但因为比其他的春季野菜更香 甜和美味，其早春的嫩芽也经常被食用。忘忧草里含有一种叫“秋水仙碱”
但是，黄豆芽菜和绿豆芽菜兼具以上两种含
的物质，具有抗炎作用，是应用于缓解急性痛风等症状的药。最近有研究结
义。它们既是利用蒸笼将黄豆或绿豆发了芽的材
果显示，它在降低心肌梗塞之后心血管疾病发生几率方面很有效，可被用作
料，也是将其拌好的凉拌豆芽菜，这两种意思都
预防性药物。但在将忘忧草作为野菜食用时，如果不去除秋水仙碱成分直接
包含在里面。
吃的话，会出现呕吐、腹痛、腹泻等症状。忘忧草越长大，秋水仙碱的含量 就越高，因此只能吃春季的嫩芽，并且要在沸水中焯一下，然后在凉水中充 分浸泡，通过这样的过程，将水溶性秋水仙碱去除之后再食用，这样才可以
1. 楤木芽、荠菜、野蒜（左起）是韩国人喜爱的代表性春季 野菜，生长在早春的山上或田野里。春季野菜味道好、香味 足，让人们重新找回在冬季消失了的食欲。
2. 在春天的传统市场里，经常可以看到将各种春季野菜放到 篮子里卖的商人。在韩国可以挖掘的食用山野菜有300多种， 大部分春季野菜中都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和矿物质。
避免食物中毒。 此外，长在山地和田野的可食用植物叫做山野菜，韩国的野生山野菜有 300多种。光马蹄菜，野生的就有60多种，其中可食用的有24种。如果想正 确地享用如此丰富多样的野菜，就必须要了解相关的知识，知道应该在何时 采集什么样的野菜，以及怎样吃才是安全的。
韩国文化和艺术 69
每当将一勺放入大酱熬煮 而成的荠菜汤送进口中的 时候，都会陷入一种错 觉，好像在冬末春初的某 天早上，自己正站在田野 上闻着那湿润的泥土的味 道。
丰富的烹饪法
素菜的做法也有很多种。在沸水里轻焯一
下？还是焯完还要在凉水中过一下去除苦味？还 是炒着吃？还是要发酵很久再吃？还是用酱油拌 着吃？还是放入大酱拌着吃？还是再加点苏子 油？或者再加点香油？或者撒点芝麻盐？或者撒 点苏子叶粉？或者加点辣椒粉？这些都得做出决 定。这样做好的素菜的味道和香味就像田野里的 花和草一样丰富多彩。比如，东风菜生吃的话， 会有青苹果的香味，但焯一下拌着吃的话，就会 有甜苦的味道，同时越嚼越香。防风野菜也是有 着基本的苦味，这一点跟东风菜相似，但是它还 有着类似橘子皮和薄荷混在一起的甜甜的味道， 这与东风菜有着明显区别。 作为春季野菜的代表，野蒜和荠菜具有美妙 的味道和香味，很难具体描述。以研究味道心理 学而闻名的认知神经科学家雷切尔·赫茨在所著 《欲望的气味》一书中指出，无论哪种语言，只
1
用于表述嗅觉经验的语词，和用于感觉经验的语
© 盖蒂图片
词比起来，要少得多。野蒜和荠菜正符合赫茨的 说法，用语言来形容吃完之后的嗅觉经历时，就 会体会到语言的局限。 野蒜与大蒜相似，都含有蒜素，所以散发着 辣味，但它又有着和大蒜不同的清香甜味。荠菜 属于芥菜科植物，它有着硫化碱物特有的刺激性 香味。我们无法准确描述荠菜的香味，只能到这 个程度。每当将一勺放入大酱煮成的荠菜汤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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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荠菜可以放在大酱汤里煮着吃，也可以略焯一下，然后和 大酱、辣椒酱、蒜泥、葱、芝麻盐、香油等调料一起拌着吃。 2. 在春季的楤木上长出的嫩芽叫做楤木芽，通常是在沸水中 焯一下，然后抹上或者蘸着用辣椒酱、醋和糖做成的酸辣酱 吃。
3. 拌饭是一次可以品尝到多种素菜味道的韩国代表性食品， 先在米饭上面放上各种素菜、煎蛋、牛肉等配菜，然后放上辣 椒酱和香油一起拌着吃。
口中的时候，都会陷入一种错觉，好像在冬末春 初的某天早上，自己正站在田野上闻着那湿润的
2
泥土的味道。当然，关于野蒜与荠菜的味道，百 说不如一尝。
早春的香气
虽然品尝各种素菜并比较它们的香气是不错
的体验，但加点辣椒酱和香油，再放上半熟的鸡 蛋，和米饭一起拌着吃味道也很不错。拌饭是韩 国家庭中谁都可以轻易做的料理，只要将家里平 时用作小菜的野菜利用好即可。拌饭和汤饭从很 久以前就是去餐馆吃饭时的主要菜肴。甜辣的辣 椒酱的味道像指挥者一样位于中央，多种素菜随 着节奏掺杂在一起，引领了一曲崭新味道的变奏。 对于食材掺杂在一起而吃的拌饭，有时会有 批评的意见。但是如果是了解素菜的人，就会很 容易接受拌饭。将各种素菜放在一起而做出的拌 饭是韩餐的精髓，体现了多样性和包容的哲学。
3
另外，还有很多只有到特定地区才可以品 尝到的野菜。在郁陵岛，就有像麻菜和鸡肠草等 具有地理标识的林产品。最近，关于野菜，出现 了很多新的视角，比如有企业将韩国人最喜欢吃 的春季野菜的味道、处理方法和烹饪方法经过系 统研究后，将结果写成了报告书。还有越来越多 的高档餐厅致力于开发用野菜做的菜品。因此， 素菜正在不断成为最传统又最具创新性的韩餐。 （孙鹤云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71
韩国文学
小说评
世界的 “这头”和“那头” 之间
尹大宁自1990年进入文坛以来，不断思考存在的起源， 用富于诗意的文体，逐渐形成自己的作品风格。《谁杀了 她的猫》是尹大宁时隔五年，于2019年发表的第八部小 说集。作品中传递了一种社会信息，这有别于既往作品， 预示着其作品风格的进一步转变。 崔在凤 《韩民族日报》记者
© 文学与知性社
尹
大宁凭借短篇小说《母亲的森林》获得1990年“文学思
美丽而神秘。
想”新人奖，登上文坛。之后于1994年发表首部小说集
“是啊，有时候，当你盯着满是灰尘的镜
《银鱼钓鱼通讯》，一跃成为90年代作家的代表人物。
子，你会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它像白天的月亮
他的小说被称为“90年代感受性的代表”。从表面上看，他的作品大
一样静静地浮现出来。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来
多采用旅行小说和恋爱小说的形态，但旅行和恋爱并不仅仅停留在
自那无法回去的记忆那头，都是从那些古老的
单纯的空间移动和情感交流上。他的早期作品大多以30岁出头的男主
风景和回忆中走来的。有时，我们会听到从那
人公的第一人称视角来叙述，离开生活的日常，在陌生的空间里流
头传来的悠远的呼唤。”
浪，或者与女人邂逅、相爱、分手，通过这些通俗故事来确立自我 认同感，可以说这是一种具有哲学与存在论性质的冒险性探索。
尹大宁在早期小说中使用了具体的歌名、 所购买的商品名、城市街道名、建筑物名等，
《银鱼钓鱼通讯》中的一个人物说，“世界分为这头和那头”。
这实际上应该看作对小说整体的抽象性、哲学
小说中的主人公们身处世界的“这头”，偶然的机会让他们走到世
性的主题意识进行完善的工具。他的小说主人
界的“那头”。所谓“那头”，就是我们因为埋头在陈腐反复的日
公被城市的消费文明吸引，同时又怀念古老而
常生活中而忘却和失去的存在的本质，即“起源”。短长篇《记忆
遥远的神话时代。由所谓的后现代和前现代的
中的远方》(1996)中有这样一段话，将其早期小说的主题描绘得非常
同时存在造成的独特氛围，可以说是作者早期
72 KOREANA 春季号 2020
“2014年4月16日之后，我经历了作家生涯中的死亡， 深感绝望，觉得自己将无法继续写作。”
作品的魅力所在。
有超越性的飞跃瞬间，而这部小说集则侧重于日常生活的持续与积
随着年龄的增长，作家的小说世界发生变
累。这说明作家的视野已经拓宽，换句话说，就是实现了从“诗歌
化是自然的，有时甚至是不可避免的。尹大宁
精神”到“散文精神”的转变。这种转变一直延续到接下来的小说
在度过30年青春岁月、进入40岁壮年期以后，
集《大雪预警》(2010)和《陶瓷博物馆》(2013)。
也开始创作与早期风格大不相同的作品。这种
最近由文学与知性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谁杀了她的猫》，表
变化在2007年出版的小说集《养燕子》中表现
面上看来和以往的小说集一样，作品大多以旅行为素材，但在主题
得非常明显。该书收录的八部中短篇小说，对
上却呈现出可以说是根本性的变化。比如，尹大宁在书尾的“作者
短则几年、长则几十年的时光流转以及由此引
寄语”中写道：“2014年4月16日之后，我经历了作家生涯中的死
起的命运变迁进行了追踪。从作家看待人和世
亡，我深感绝望，觉得自己将无法继续写作。”事实上，这种告白
界的视角及将其融入作品的方式中也能感受到
中隐含着发生在2014年春天的惨剧——“世越号”的阴影。由于船
这种岁月的流逝。
务公司、船员和负责救援工作的海警，以及负有管理和指挥责任的
小说集同名作《养燕子》中，“我”的母
政府的无能和腐败，导致参加修学旅行的数百名高中生命丧大海。
亲就像飞去江南的燕子一样，每到冬天就离开
这部小说集可以说是“每天晚上像蜘蛛结网一样一字一句斟酌出来
家。如果是在以前的作品里，作者可能会将母
的”,正是这番孤独的坚持让他艰难实现了作家生涯中的重生。
亲的逃离定位为探寻存在的起源，但母亲在这
《在首尔和北美之间》的主人公是一位50多岁的精神科医生，四
部作品中说：“女人就像往返于永恒国度的候
年前因为一次事故失去独生女，在目睹“世越号”事件后，终于认
鸟。”所以她们不会回归到存在的起源后就不
识到原来这些事故的责任都在于自己这一代人。短篇《枪》中，父
再回来，而是在这头和那头之间往返。在这一
亲是个顽固的国家主义者，却经常对家人施暴，儿子最终将枪口对
时期的作品中，早期作品中强调的世界这头和
准了父亲。作者在介绍该短篇时说，“写该小说是因为无法忍受现
那头之间的根本隔绝已经不复存在。
实生活中一个堪比国家暴力的象征的人的愤怒。”这也表现出作者
不仅如此，这部作品的焦点 并没有 单单
的关注点已经从探寻个人存在论转移到社会性、现实性问题。
放在母亲身上，对因母亲而倍感痛苦的父亲和
《谁杀了她的猫》的同名短篇关注的是2010年代后期韩国社会最
“我”也有所关注。虽然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热门的话题——女性主义。小说的中心人物是两位女性——房产经
都会谈论到孤独和思念，但不同的是，这种孤
纪人熙淑和她的客户圣姬，她们都饱受男人的痛苦折磨，一个是丈
独和思念并不局限在主人公身上，而是在人物
夫，一个是父亲。熙淑丈夫的身体暴力和圣姬父亲的经济剥削是以
关系中有所对比地展现出来。作者以往作品大
“有人把这种罪恶感深深埋在我心底”为基础的，和“盘踞在自己
多以单身男性为主人公，而这部小说集中的主
内心深处的恐惧”想必也是相通的。
人公大多为“处于某种关系中的人”，比如父 母和子女关系、夫妻或恋人关系之中的一员。 尹大宁的以往小说善于捕捉 日常生 活具
圣姬细心照顾被丈夫家暴的熙淑，几天时间让遭受暴力与剥 削的两个女人之间产生了姐妹情谊，她们共同盼望的世界究竟是哪 里？这正是作者不经意间抛向读者的问题。（何宣译）
韩国文化和艺术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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