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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第 54 届台北金马奖
《大佛普拉斯》： 芸芸众生黑白不分，赤剧永恒我演笨贼。 文字 / 阿静
“ 那是一种严肃的欢欣鼓舞， 在一种凛然的苦行主义中的兴高采烈。” 米兰·昆德拉《玩笑》
《大佛普拉斯》是我心目中的 2017 年度最佳华语电影，没有之一。
一开始，故事的时间背景于我来说是模糊的，直到在画面中捕捉
为了更好地安利这部好电影，本来我可以拟一个男默女泪的标题，
到了 iphone6 手机以及 Windows7 界面的镜头，才得以确认。之
可能还需要在开篇掷地有声地撂下几句狠话，吹嘘它在豆瓣的评
所以出现这样的模糊，是因为这座小城的风物滞后于当代生活，
分，强调它在金马斩获的奖项。
而甚至处于小城边缘的主人公，自然而然地游离在了消费主义之 外，也就失去了年代的辨识度。在 2016，或在 1986，对一个流浪
而我之所以放弃以上的操作，不是因为配合影片的气质，不是因
汉来说，其实大概没差。
悲悯情怀而克制。实际上，是因为我看到，隔壁公众号也不至于 这么写这部片子。
黄启文问菜脯， “你在我这里工作多久了？”，菜脯答“十多年了。” 他答得风轻云淡，我却听得心颤。十年，对你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面公众号试图给《大佛》加上悬疑犯罪片的标签，显得有些画
最残酷的不是无涯的惨淡时光，而是对菜脯来说，十年的确并不
蛇添足，其实影片的剧情十分简单，两百字上下就能讲完：
意味着什么。过一天，度十年，对一个夜班门卫来说，其实并无 二致。
故事发生在台湾某座小城，一个湿滞炎热的夏季。肚财，一个拾 荒为生的流浪汉，他有一个朋友，叫做菜脯，菜脯在一个艺术工
菜脯不知道 SD 卡，也不知道 7-11。来势汹汹的全球化和现代化，
坊做保安，他的老板黄启文，是一位头戴假发风度翩翩的艺术家，
在菜脯们身上放慢了脚步。囿于贫穷与贫瘠，他们是时间的弃儿。
他的工坊正在为护国法会制作一尊大佛。深夜，肚财在菜脯的警
所有年代，每座小城，都会有肚财们、黄启文们、刘三城们重复
卫室，分享着过期咖喱便当、二手色情杂志，共赏黄启文的行车
上演类似的剧本。悲剧是永恒并持续的，因此关怀才具有其普世
记录仪里激情片段，却因此无意中知悉了黄启文杀害情妇并把尸
价值。
体藏在大佛像中。官商相护，黄启文安然无恙，肚财因此而死， 菜脯从此沉默。（204 字）
这是一部黑白电影，只有在肚财和菜脯的眼里，黄启文的世界是 彩色的。在导演眼中，在第三者的角度，有权有钱之人酒池肉林
剧情简单，却并不空洞；悲剧内核，却并不悲惨。即使承载着沉
声色犬马的聚会，却依然蒙着黑白。影片中，相对于悲剧场景克
重主题，透过黑白滤镜，仍难掩导演的喜剧天才。这是淋漓尽致
制的轻描淡写，如肚财的死；关于光怪陆离的富人世界的渲染显
的黑色幽默。这样的戏谑十分真实，因而并不让人感到喧哗或不
得浓墨重彩，如那场车震戏。但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博取眼球的噱
适，因世间所有悲剧到了极致，都是荒谬。
头或是某种暗度陈仓的糖衣。生在底层，活在边缘，肚财们对人 生的惨淡和苦难实际并不敏感，相对于这些，关于富人世界的意
《大佛普拉斯》的气质很像腰乐队，尤其接近专辑《相见恨晚》。
淫想象以及生理上的香艳刺激更能使他们感到兴趣。这不会是坚
他们为着众生，向着芸芸，用轻快的语气、甜蜜的旋律，讲述一
强的表现，这是麻木，这不是他们的错，却真切地让旁观者感到
个残酷的玩笑。
难过。这让我们的关怀和同情显得有些自我陶醉和居高临下，但
即便如此，也不该怀疑这样的关怀存在的价值。
“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
雨中时，想必内心并不悲叹生活的艰难，反而是愉悦而充实的，支
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哪还有力气去讲那些有的没
撑起这些的不是什么梦想与希望，而是眼前的盼头。
确只有挂历。
作为一部现实内核的电影，即使表达再克制，也能看出许多精彩的
的。”影片中，肚财捡完破烂在夏季的磅礴大雨中冒雨前行时，这
两个底层小人物，在无意中发现了一桩罪行，然后经过一番心理斗
讽刺和隐喻。有一个片段我非常喜欢，菜脯的屋顶漏水，他捡来议
段旁白响起。这怎能不让人动容，不发人深省？然而，下一秒，肚
肚财问，有钱人身后有背景，你身后有什么？菜脯答，“凤梨，香
争，最终不惧威逼利诱，站在正义的一侧，在平凡生活里得到升华，
长刘三城的废弃巨幅竞选海报铺在房顶，刘三城便以这样的形式兑
财身着滴水的雨衣，又出现在了菜脯的警卫室，打算看看最新行车
蕉，芭乐。”肚财瞥了瞥菜脯身后的挂历图片，“还有一样。”“唔…
成为英雄。这很政治正确，这很符合核心价值观，但这不是《大佛
现了竞选时“为民挡风挡雨跑第一”的承诺。
记录放松娱乐一下。
莲雾。”这段对话有趣又颇有深意，菜脯的回答巧妙地避开了对社
普拉斯》。肚财和菜脯，对此表现出却情有可原的不安、惶恐和胆
会的严肃议论，却生动鲜明地表明了立场。对于肚财和菜脯这样人，
怯，甚至在彷徨时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四处求神问佛，希望得到上
在批判社会的同时，《大佛》并不恪守政治正确，并不充当卫道士
是的，这项娱乐活动的确有些低俗下流，他们满足生理需求的方式
他们不必讨论也没法讨论所谓“背景”，不去蹚也够不着主流社会
天的指引。肚财是个独身流浪汉，后来因此而死；菜脯和老母亲相
的角色。
是窥视别人满足生理需求。可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是时肚财奔波在
关于 Money & Power 的浑水。警卫室就是他的天地，他的身后的
依为命，沉默就是他的命运，他的力量弱小到可能无法凭此度量阻
力究竟有多大，只凭本能承认了没有气力与命运背道而驰。这的确，
人能解释声从何来，风从何起。
无异于助纣为虐，这的确，模糊了黑白善恶，这的确，让正义缺席。 但谁能因此谴责菜脯呢？
正如岌岌可危的荒诞世界，钝痛只能缓解无法治愈，问题只能剖析 没有答案。
影片的结尾，是某日台湾南部的两件大事：护国法会及肚财出殡。 菜脯敲着不着调的鼓， 目送肚财独自走到水的那一边。 大佛法相庄严， 信徒围绕大佛，虔诚吟诵，佛肚中藏着的，关于情欲与罪恶的秘密 突然发出声响，摇曳的蜡烛随风而熄。旁白声再也没有响起，没有
文字 / bluefloyd
2017 年的几桩沸沸扬扬的儿童性侵案似乎已离我们远去，但我们却
进行了第二次妇检，并收买医生使其作女孩并未被性侵犯的伪证，
无法真正逃离其中的伤逝。在这个巨大的社会伤疤被逐渐揭开的过
从而使罪犯再次逍遥法外。这一幕何曾相似，无数影片所反映的权
程中，我们等来了中国自己的同题材的优秀影片——《嘉年华》。
力对个体的尊严凌辱，依然是底层人物摸爬滚打的生活背景。
影片以同一事件为中心，围绕两个女主的经历叙事。主人公小米在
影片的艺术性由令人印象深刻的梦露雕像来升华，最开始矗立海边
一家滨海酒店打工，一晚恰逢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女孩来开房，
供人仰望的洁白的梦露雕像，象征着无瑕的女性；中间梦露的小腿
在之后的监控中小米看到男人强行进入了女孩的房间，隐隐不安的
上被贴上了许多小广告，象征众多女性已被侵犯；最后梦露的雕像
她拿出手机将此幕录了下来。而录成的这份视频，在酒店老板拒不
被锯倒，小米从店里逃出来，她身着白裙骑着摩托行在车流间，与
承认发生过此事后成为警方定罪的唯一证据。影片的胜人之处在于
倒下的梦露同行，我们可以认为这是生在社会底层的小米女性意识
并未直接表现残忍事件的画面，而是聚焦在事后人物的心路与周围
的觉醒，在自己和身边人经受过男权的凌辱后，她要挣脱出供人消
人的反应上。尚不谙人事的女孩们面对妇检结果感到困惑，却又从
遣的身份和命运。而影片中女孩的妈妈对女孩女性身份的阉割，小
旁人的反应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影片将矛头直指对受害者实施二
米的同事莉莉遭弃后那一句痛苦的“下辈子不要再做女人”，皆从
次伤害的人们：将罪过推到自己的女儿穿着“暴露”上的母亲；以
反面的角度深深扎进了女性们的心中：我们如何能在这个世界有尊
及警局里的警察，看似在客观地调查受害人，实则带着有色眼镜地
严地自豪地拥有女性特征呢？这仍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并且交
在 judge 受害人。这正映射出现实生活中人们在心中描绘的完美受
接的火种已经传到了我们手上。
害者的形象，一旦形象稍有违“完美”，舆论就反而涌向受害者一 方。而这一重伤害对受害者来说，可能有着甚于一次伤害的影响。
导演文晏凭借此片斩获金马奖最佳导演奖，她说，希望这部电影能
在另一条叙事线中，年仅十六岁的小米逃离家乡来到城市打工，为
为大家提供一个讨论问题的起点，而不仅仅是一次情绪宣泄。导演
了不被酒店解雇，又为了拿到办假身份的一万块钱，她选择了用手
在结尾留了个问题，出逃于过去的阴霾后，小米的未来会通向何方
里的视频证据勒索那个性侵女孩的大官，而不是交给警方定罪。而
呢？
在郝律师说服了小米交出视频后，被权势威胁的警方却又对女孩们
文字 / 浦玥 今天为大家带来的电影是今年一连得到金马奖七项提名的、台
为所有的情节冲突增强了戏剧化、甚至魔幻现实主义的观赏性，
湾全能女艺人张艾嘉的最新导演并领衔主演的作品：《相爱相
并且使所有人物的关系都更微妙而合乎情理起来。
亲》。 从角色与情绪来说，这部作品延续了她一向贯彻的小人物画卷， 作品讲述了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人的爱情故事：记者薇薇与驻
将日常生活中亲人之间那些既撕扯纠缠又本能地互相在乎的情
唱歌手阿达正处热恋，看似不会被家人支持的爱情，却先迎来
感，一点点地铺陈开，所有高潮都在合理的积累后温柔而力透
了“过去”的挑战。外婆意外离世，薇母坚持要将外婆与外公
纸背。片中的主要人物都囿于纽带失灵的部分，怀着各自的不安。
合葬，由此牵扯出一段往日恋情：外公的原配妻子因为一纸封
薇薇无法将阿达一直绑在身边，薇母担心孩子有一天会离开自
建婚契，穷尽一生等候着不可能回来的丈夫。而薇母面临退休，
己，外公的原配害怕外公真正将自己抛弃，从某种程度上说，
又因生活巨变而焦虑不安，不仅和女儿时常争吵，更忽视了丈
她们都无法想象失去，所以必须要全力以赴来维系自己所坚持
夫的默默守护与关怀。在众人为外婆的身后事奔波的过程中，
的牵绊。这正是我们所有人都困于生活这张大网的囹圄，她们
三代女人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爱情，逐渐认识并理解了彼此。
的矛盾就是我们的矛盾，她们的压抑就是我们的压抑，她们所
从内容情节来说，这部作品的环境更加充实细腻。整部电影带
选择的路甚至也会是我们在那种情况下的驱使。这就使人物更
着工业化下的霾色滤镜，直接选取大量自然光，使电影仿佛是
加贴近观众、贴切生活；使情绪在爆发处更加颤动心灵。
从生活里凝练出的现实质感。比如高速发展经济而导致的文化 断层、感情与所谓法理之间的斗争与归属、娱乐时代下媒体的
尽管作品中同时反映了三代女性的情感纠葛，尽管因为“迁坟”
贪婪逾越、机关单位办事“踢皮球”等等。这些繁复的要素，
这条主叙事线，让老祖这条感情线在中间显得更加夺目，但其
实张艾嘉也就是慧英自己这条线绝对才是全片重心所在。同样，女儿的歌手男友选择北上之后，慧英的说的话无疑也是导演的态度：年轻人如
但却也因此变得温润醇美后劲无穷，而这正是导演的高明之处。在导演的眼中，什么样的夫妻关系才是既相亲又相爱？一次迁坟事件中得到了
果真的想要做一件事，父母是无法阻拦的，你的退缩和犹豫都只是给自己找的台阶与借口。而慧英的态度，有力体现在她自己的婚姻中，她的
完美的解读。
爱情是自己主动通过漫长地说服双方父母而换来的，她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又与女儿在感情中看似冲动实则摇摆的态度大相径庭，也同 她和女儿的那番对话遥相呼应。可见，在刻画对待婚姻的态度上，老祖保守，薇薇激进，祖孙两代似曾相识的情感经历，看似南辕北辙实则殊
正如片名“相爱相亲”一样，爱本身是平淡无奇的细水长流，当有爱作为支撑，我们才会有力量，去互相靠近也好，去爆发对峙也好，都是我
途同归。
们在同世间的一切互相触碰着绽放的光芒。只有先相爱，才会相亲，为了好好地爱，我们用一生在学习。
所以祖孙两条线，其实都是在为中间张艾嘉和田壮壮这条线当佐料，夫妻二人关系的刻画在更为抓马的迁坟事件中显得不露声色，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