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文學雜誌第二期

有荷

文學雜誌

LOTUS

literature

2 013 . 6 第

2期

● 生活文學 文學生活 ● 生活文學 文學生活 ● 生活文學 文學生活 ●

新詩

水晶之夜 Yopins 4 煙涼了 thorn 11 Suspended World Zxllin 12 請聽我疑 Zxllin 14 從善如流 陳蘼 16 有價 Catball 17 不是蓋的 古閔吉 18 一棵開花的樹 來特 19 日常 綠豆 20 未命名 Yopins 22 後來乾燥的味道 ZY 23

散文

肉片 蓮蓬頭 24 作家與貓 拾羽 25 失魂 Artemisnight 26 放風箏 式文 28 獸的眼神-死去的部份 Loveven 30 春天穿城而過 河阳嫣然 34 獸的眼神：黑夜漸行 Loveven 38 車門之外－－乘莒光號有感 蘇家立 40

MINI小說

目錄

母與子 七月 41 小說 夾腳拖 宛淨 42 台語文 春雨 5656 45 文學散談 複數的魅力：淺談雙關語使用 馮瑀珊 46 文學生活 我的拉文納 侯馨婷 50 獨行詩 童年 53 秘密 54 飆詩 杜鵑 55 櫻 56 文學網絡

永樂座不只是一家書店，也是人與書的對話空間 60 文學走讀 關渡平原的驚嘆號 紅袖藏雲 62 特別企劃 母親啊！ 66

水晶之夜

Yopins

In case I write. 在盒子中我寫詩 用盡所有攖犯神的可能 去信神：用全部剩下的手指合十祈禱 唸德語。德語是理性，並且憐憫人的 哲學在德國，佔據了人類的心之所有陰影 有時我挪動疼痛的句子 例如跪下，在一根長滿了鏽的長槍前 練習哈腰。我並且是所有紋章的代理人 烙著石頭的眼睛， 從一個城市搬遷到另一個城市 寫無所不在的神，到處搜尋可能的工作崗位 譬如齒輪，譬如秤重神蹟， 為日子打價目表 掌握權力，在盒子中膜拜明天 但墨水也是矜貴的 會因為我們卑微的血統 而配給予所有已被擲碎的圖書館嗎？ 我並且行走在滿地月光的碎玻璃中 數算所有恩典。以詩去傳送大愛 便是攖犯所有該被攖犯的眼睛 關於文明。玻璃有它自己解讀的月色 往來一段火車路的時間 便應該小心研究藥物的作用機制 準備更多抗生素給小孩子， 然後教他們寫詩 在父親的螺絲批下寫詩 在老師和名牌的屍體的背脊寫詩 我們終於只耽擱於詩，因此全天下 也就沒有悲痛的聲音。

而人們快樂朋友們也相當地 快樂著。我們能選擇紋身的字型 甚至因為老師的奧地利語說得絕妙 而恩准有口音。我們都是有口音的 像我們的牙齒總是鬆動，為了能隨時 恢復說話︰ 那個晚上 玻璃裡的血味柔軟如微苦的杏仁 我們沿路拾起較輕的 而遺下看似太重的，像每煮一道菜 都應該考慮鹽下得太多的後果 我們不一定喜歡在煙草的荒涼中親吻對方 交換謊言成真的太多可能性 唯有些許辛惡讓我們從恐夢裡甦生 然後發現自己其實不過一面快將霉濕的鏡子 是水晶夜裡最不易被擊破的質地 鷹來過帶走了一個齒輪就滿足的亂葬崗 而這個深夜我們難免討論人 像陷入一坨欲望的塵捲中不願翻身 去撿拾穿啡色衣衫的孩子們留低的祭品 我們除了信仰同一個神， 還有什麼值得糾纏的灰髮必須採收呢。 為了一盞燈，我的父親 我可以忍著不洗手多久 屍體像滿目的玻璃碎倒閃出 我全部缺水的記憶。 生病而成為公鹿 苦難的血之釉光，一條毛蟲 吸煙的妓女從泥濘中閉目路過

共同負擔無法成形、 但一直尋找的可以安置靈魂的燈臺。 燈臺︰我們更尊畏奇蹟 當大限臨至，請不要仰望凋謝成火的杏花 那些油是滿月孩子的笑聲，又或者 我們都在注目於中心的 Shamash 請擺渡我們，穿過剩下所有日子的烽煙 請在荒爛至沒有穹頂的大殿中 為我們掌這輕巧如爍的焰花 眉月，我們是不是能夠看見雪 如果耗盡樂器的生命可以讓再多一個人看見時代 從火光中呼喚一支散發奴隸氣質的民族， 去看星星，去為了今夜 從黑色的衣櫃中更替黑色的新衣服 女人，你們的長裙是悲傷的母親 而母親可以製作杏仁麵包， 放在飯廳的大桌子上，這是我們 之所以是我們的原因。 而其實我們不需要更愛我們的母親 如果母親的定義回歸作一灘溫暖的羊水 我們也是十一月的水，就算結了冰 聞到爐火的香味嗎。那就是裙裾 那就是，我們之所以是我們的原因。 好吧，在鋼琴與夜晚摩擦的餘熱中 我們也許偶爾會看見人們的名字 (我指的是真實無訛的名字) 有時你能辨認出他是你的老師，就算 名字改變了，改變得不堪入目例如是 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但僅僅憑兩個短促得想把自己的生命割斷的單音節 你就知道我們曾經聯彈過那一首歌，關於命運

關於生理時鐘，關於光明企及城牆上任何一個彈孔的機會率 任何一次邂逅，任何一次閉上眼睛去聽，落葉 還有繞轉路燈的清勁，把任何一首應已純熟背誦的樂章 以新的姿勢演奏給飛鳥聽，給牆垣聽 給沒有玻璃的窗子聽，給歲月聽

A name. 而其實我們能攖犯的應該還有更多 好像所有盒子以外的 聖殿以外的，長街以外的 我們便曾探索過光的法則，夢的隱喻， 語言的輪迴，我們樂此不疲 以至年青人鮮血的溫差。 我們有時為此賠上一些房子和麵包店 但乘著歌聲的翅子我們便能翱翔於歐洲的天際 即使是最暗淡的月光，此刻亦亮過憤怒者的油燈 所以我們已沒有什麼書本可以焚燒的 在土地上沒法教授孩子們更多知識， 我們就一起去尋找答案吧 然後列寫一張清單，鑄著很多抽象的聲音 或者也只能如此，像一群匆匆忙忙的譯電員 抄錄著記載自己的那些長名單 所以流亡是一種福氣 最少比起煙囪和霧，有更多的可能 我們不再說起歷史也有很多年吧 有時總會因為聽到「明天，整個世界都是 我們的」，而略感悲傷 那個夜晚各種膚色的孩子們分離彼此 一個課室就有幾十個市徽 但我們應該當心誰呢，是不是好像戈培爾那樣

當心清單上每一個可能惹怒世界的發明呢？ 槍火，自由和文明都在他們的一邊了 我們還有太多不可以被遺忘的，也就永遠無法被遺忘 那無法被遺忘便繼續向前書寫吧 像一隻蝸牛在黑色的灰色的大地上爬行 孩子的孩子將會興建起自己的博物館 並小心翼翼地，在高度強化的玻璃盒子中 放著我肢體破碎但又圓滑無垢的燈籠 我便是一枝筆 (我很榮幸能成為一枝不靠墨水就能書寫時代的筆) 或者倒不如說人類是與苦難共生的 便解決了所有想不通的事情， 便在詩行停頓之間決定了下一步棋子的走向 但是我們不能。哀傷 像所有情緒與欲念的疊加，那麼厚的一塊綿被， 那麼寬靜的天空，我又想起自己的出生 從充血的產道中滑出的，是不是又一個值得被死神烙印的身體 是不是亡者之國接納了我們每一個初生的人 胚胎，你其實在青澀的夢中早已經歷了一生 那麼一生之後，請我們不要悲傷 苦難只是與人類共同活著，但我們 早已安詳地活在死亡中 是以我不會說我們信仰著什麼並不重要 即使有著信仰本身也是必須吞服的止痛藥物 尤其是死者，為了不再醒來 每夜我們啃吃浸滿藥水的麵包 數數杏仁。若杏仁是唯一能回憶嬰夢的現實的橋 兒子，後來你終於在死後第二十個月喊出了花的名字 花。而我，後來在塞納河裡找回自己的靈魂

I tell.

我已經洩漏了太多關於傷感的秘密 死神遲早找上我，把我吊死在浴室中 與我的朋友們 (即使我們素不相識) 那是沒有人會上當的欺騙 直到火車駛入不能再寫詩的奧斯威辛 我的睡眠便一直向記憶吠叫 如果我們只有一片沒有星星的荒原 比我更年青的人閱讀我背上的紋字 他們會想念自己的家嗎？ 遠東的朋友會為我被扯薄的皮膚 還是他那蒼老的國家流淚 (據說還有更多人類，在絕食中搜索生機？) 來自沙漠地區的他們，不是應該群體活動的嗎 為什麼獨自行走在這盛載了過多聲音的草上？ 聽到猛火炙著人肉的聲音吧 聽到槍聲，水聲和蟲聲吧，我們都無比熟悉 以至不需要說話，打擾這些交流了很多年月的聲音 女孩，你的學校終於能夠為座位 寫上編號了嗎。不會因為變更太快，而乾脆 隨便亂坐，像我們那時為了什麼 才不盡最後的力量擁抱對方，而在祈禱？ 在哭？女孩，請你在死者的世界裡繼續說話 好讓我們看見尚會開花的植物，在你家的後園 也就是在奧斯威辛

●作 者 自 述

有人會認為，水晶之夜已是幾十年前，而且發生在異地 ，何苦不懂裝懂去寫？ 我不是這樣認為的，慘劇過去，但種子一直在輪迴，土 壤合適了就落地生根，現在是這樣，以後也一樣是。我 們誰都不懂，但我們懂的事情與那件事情並沒有本質上 的差異。 阿多諾說，在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野蠻的。所以就不 能再寫詩嗎？只是當現世不比奧斯維辛仁慈，當死亡繼 續偏激地空轉著我們的瞳孔，我們是不是也只能繼續把 詩笨拙地寫下去？ 這是這首詩的寫作原因，寫父性、母性、黨性、領袖、 老師、朋友、國家、城市、民族，也寫宗教、知識、音 樂，宗旨當然還是苦難、承受、羽化，當痛和恨繼續蔓 延，外人只能看著或者不看，但苦難本身是什麼東西呢 ，可能是策蘭的一片苦杏仁 (他的媽媽弄的杏仁麵包是 什麼味道的呢)，可能是一盞杏花燭臺不熄的奇蹟，可 能是一支曲子，也可能是完全無關的另一個年代和世界 的人走過展品時摩擦的熱度。但我們還是回歸於詩，唯 有詩能盛載所有，這個不是應允，更不是答案，但卻是 唯一可以相信的事情，是唯一來自苦難也向塞納河歸去 的靈魂所能說明的質地，是徹徹底底屬於人的。我如此 相信著。

煙涼了 Othorn

皺巴巴的 雲攤開 幾行 薄荷綠 的字 那整天的空氣 都像遠方 的夢 涼涼

Suspended World Zxllin 我從不 感覺，這是 一個懸褂的世界 樹木褂在地上 鳥褂在樹上。春天 懸在四月街頭的欲望之霧 女人們的臂膀懸著 在男人的胸腔 但我從 不感 覺到我這個星球懸挂 在許多星球的 一張網上 我不記得 自由落體 那種過去以及 未來都是 懸挂的像昨日 懸著所有的曆史 明日是流沙 懸在今夜 我已經脫下 整個宇宙如同內褲 因此赤 而且裸地懸挂在 自以為是的眠夢 4/12/2013即筆，思考詩

●作 者 自 述

生活中我們許多概念懸挂在語言文字上，中觀哲學裏假 名有的觀念，在現代分析哲學也是個切入點。幾個別字 ，也就是在懸挂的思考上變動一下。 昨日（或者是上一分鐘），對我們是曆史的開始，整個 曆史懸挂在昨日。

請聽我 疑

ozxllin

請聽我疑 問自己。風雪必有多事之人 在缺鈣的骨上思 考時間之相 對，與夫絕 對的與絕對錯的 邏輯陷阱。那是必定有的 必定有漁夫此際

就在海心伺機 我們所有的網都充滿孔洞 迂腐的漁父還學著吹 的事情 據說風雅曾經 僅僅只是一種詩歌的風格 此際他們繼續在千山萬徑 鳥與人絕滅之處 （是的，君不見 柳大官人下手多狠） 想當然爾若 有鳥人，必當絕滅 也是一種孤舟裏 可以玩玩甚至玩命的命題 若我有蓑也有笠（但我無所以不禁顫抖） 便可以在冷冽河岸 等一尾不來赴約的魚（她不會來了

柳大官人讓我們專心 釣雪）其乃一負約的魚 在這雪掩的河面 我沒有高粱也沒有伏特加 絕對與相對畢竟不是什 不是什 太好下酒的 小菜。而鈣質繼續在我的關節積蓄 有狼在耳邊嚎叫如風 切實的經緯度不明

意逢賞詩

很有意思的詩 遊戲般的文字風格中隱隱透著禪機與揶揄 古典與新潮的離奇揉合 讀來竟是處處絕妙風景

從善如流 陳蘼

你也幾乎是我 冷掉的晚餐 佈滿刺的魚 放空的魚眼 眼前正在變形 香味四溢 我聞不到你 你的美味 也是冷掉前的事 把魚刺挑起 肉讓你帶走 甜滋滋的肉 我這麼說 如果你不愛 一個從善 一個如流

有價 Catball 女王頭與壺穴 都來自刪減 我看過海蔘躺在壺穴裡面 也看過 海蟑螂在女王的下巴 遊客與效益 來自增加 增加的人中 有七成不知道蕈狀岩 知道的人中 有八成沒有告訴孩子 女王快斷了 孩子 有六成看到寄居蟹 更加興奮 用手去碰 穴裡的水藻 海水正綠 人工草皮坐好多人 草被拔 全身同時開始 回到地裡 人工草皮 也來自刪減

不是蓋的 古閔吉 老爸！真的不是蓋的 兒子我確實是沒啥讀書 大字也不認識幾個 有幸被你以及媽不嫌棄地 撐養了這麼大 今天總算是有機會出人頭地 我混入車陣發海報 我頂天立地作導遊 我日晒雨淋像棵樹 我不卑不亢領週薪 至於文宣內容到底是什麼 兒子想說干我屁事 是帝亡好窄也行 是傳死經典也罷 總之一定都是炒地皮蓋的 老爸！這世界好像只有你以及 你的兒子不是蓋的

我是假借春妝點綴的碧樹

的偶然路人

來特

吸氣 吐氣。

(塔羅白羊)

我的肺葉都是你的

詩雖短，但字句巧妙。肺-葉，二字雙關，把呼吸連結成一體，給人深刻的印象。這樣的作品，愈短愈有餘味。

而你不知道的是

心跳加快的原因是

鏡子前的印象不如「象印」， 我的面貌很普通， 通通在平平的價位逆游， 那是日常舉步有點抽筋的泳姿。 「日常」，是在說： 我很機車（機車行的老闆娘？）， 車來車去，

綠豆

姓平名叫凡， 說不煩是騙人， 不斷的開門 關門。 飯是白的， 菜是綠的， 真是廢話一碗一盤端出來， 可以加減吃， 但不吃會死。 踏在腳下的叫「踏實」， （包括踏到西瓜皮坐在狗屎上面） 這也是廢話， 我是廢話， 從前是現在也是。 現在有很多「現在」， 眼鏡怎麼擦都有點飛蚊症， 陽光不光、月亮不亮， 終究吞盡煙塵三千丈， 於是我底髮上綁起兩條曙光的辮子。

塔羅白羊賞讀

這回的語境稍有變化，與過去有些微不同。 但這個變化很舒服，也很有個人特色。 在語意上的聯想、轉化，加上指鹿為馬的扭曲，讓整個感覺變成了喜劇 。 但詩題著重在「日常」，又把這個日常定義成了「廢話」、「煩」。 整個情境在喜感裡帶著反差，透露出焦躁。 詩尾不談大道理，依然回到個人感受，對時光流逝的焦慮感。 小品的內容，卻有精采的演譯，讓這詩有著獨特的味道。

未

命

名

在那個如孔雀的漩渦般慢慢閉合的午後 我攪亂杯子中自己與第二人稱的化身 並且開始相信雨天，屬於靈魂的那群母狼 從山林降下。我無法校準時間，秒針倒行︰ 又按著牠們自己的願望跳過我本身 我說︰不，把棋子下到井中， 我艱難地沿磚壁爬升，直至遠渡而來的人 閉傘、伸出他們的杯子 雨天，井的歌聲只有夢死的松果中的孩子聽見 這些人的父母也跟著說︰不，還是 他們是首先向石頭說不的人 我挽半身的濕離開自己的皮膚 電話一直響鬧，我無法校準月異的命運 好像說書人，也猜不出他將要吐出口的那個詞語 在城牆外，正刮動多少匹風沙，沓沓而來 紙屑飛散在長天，有鳥 追著那縷正在斂入的植物性的陽光 他敲我的書。可以在昏暗的房子中唸經，或者 搜索那些活字的偏旁；可以剖開金漆的佛像 釀入絞碎的時間和風 壓扁那些已經離開的指紋製作成書籤， 午後的野地橫越某種荒涼，我終於懂得向自己說話。

Yopins

割草了 碎碎的屑 掉下去掉在腳上 在腳四週 提起腳就發現 存下沒草的 空白腳型 四邊都是短短的 交叉的梗 類似剪髮 一地都不乾淨 或者刮鬍子 生長越來越快的 都割斷 都割斷但是 孩子們和花草和他們的髮 還是每天延長 也被刮掉的 他們也不知道

後 來乾燥的味 道

沒有人撿 地上掉的光 碎碎的顏色 地上掉的聲音 還有水 後來乾燥的味道 像是糖衣 在地上留點甜 就讓空氣蒙蔽 我如果伏下去 草還是有點草味 草率割斷 草草的氣息。明天 就不會再有

ZY

蓮 蓬 頭

肉片

油花，是街爬過的紋路，寫實地素描進生活中。 灰黑色的標籤，用白布鑲著窗，為單調偽裝、為難嚥潤滑。掩飾不住，凹凸不齊的情緒是鐵 網的誣陷，是誣陷……。發狂的冷氣與你對質著乾瞪眼，你卻從未嗅出生活的嗆鼻。終於， 油水開始鏽蝕了，從生冷中融化、剝落，你的痛楚才方始作響，嗶嗶剝剝、滴滴答答……。 一氧化碳絲絲縷縷地掐住了咽喉，夥同黑鉛，撕裂過皮膚上的凹痕，像是你劃過的圈點，把 黑炭循環地化，跳題的生活被圈進了規律的吸呼中，你圭臬著生熟的顏色，毫不寬貸。規 章，信誓旦旦地挖坑，誰的承諾足以兌現再來一盤的生肉？火終於沉澱下它的回答。 可悲的醃過的香，滲在臉皮上的窪裡油光，卑躬屈膝的肉癱軟在街道上，誰郊外的難能上演 在誰室外的悽傷？血水在腳下淌，冷硬的世界上，火，是如此興旺，以致我傾向、我傾 向……，漸漸地不再說話。 吊車用奶精調味、沙拉醬點綴，擺盤了無邊疆的白漠。焦脆的變形的肉片，著魔著鍋巴即興 的油畫，流著口水的眼被燻得入味，發紅了、生疏了佐料，「熟透了吧？熟透了吧？」火舌 荼毒道。 鹽巴是最後的澆灌，終結你出口的方向。交疊的二郎腿，拐了個彎、拐無數個彎，盤上海市 蜃樓的配置還在鋪張，你也瞎鬨著心裡煎熬的疙瘩。「軟嫩，才是生活最藹人的一面啊！」 你如是辯護著。囫圇咬下的丁骨，足以回敬你一嘴真實。是誰先被烤出不合群的早退？未歇 的火、無力的網，仍在爭執著。 腥味，仍在兩百餘天裡垂燈。

作 家 與 貓

隔著一扇靠海的窗。 思緒它總在看得到，那細白色的回憶上奔跑。 去年還長在腳邊的紫藤花，今年將房子擁抱在她的懷裡。 住在房裡兩年的貓，錯以為自己是個被巫婆囚禁的公主，總在半夜 裡高歌，兩個月前牠理解到將牠關住的不是巫婆是劊仔手，現在的 牠已然學會翻碗外，更懂得如何讓想成為作家的劊仔手，找不到能 救贖他的那隻藍色的筆。 我總以為海邊就等於世界的盡頭，那好比我錯以為藏在深山裡就能 成為野人般。即使到了海邊，送信的海鷗仍會將過期寫滿哀愁的宣 傳單塞滿空房，如今我已經是懂得在夾縫中移動的男人，卻一點也 不覺得驕傲或是自滿。

拾羽

因為我總找不到一台好的碎紙機。那並非沒有賣，而是郵差即便來 了，也穿越不過房屋旁名為自我框架的迷宮。 錯將其埋在後院的土裡，誰知長出了紫藤花的芽。 又迷信了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謠言，想要將其塞進瓶子 裡，丟進大海中，誰知那些曾裝了紅酒的瓶，被家貓 拿去蓋起一棟比房子還大的別墅。我曾經不要命地 去偷了一瓶，誰知晚上才清空一小小角的哀愁， 早晨又被浪潮推了回來。牠就如同捉姦的潑婦， 或是自由主義者，將我藏於鞋箱裡一年份的藍 筆，都流放至白紙的國度。 所幸口袋裡還有支半乾的藍筆，滿是塵埃的櫥櫃 裡翻找得出一包餅乾。 今夜我也能夠當一個灑脫的醉漢。

Artemisnight 今晚，連一點睡意都沒有。也許是因為才沾上床，你的面 貌和身形就浮上夢中了，親愛的。 六年來，我不曾夢見你，你也不曾以各種型態入我夢中。 然而，為什麼直到昨日，睡眠至深的時候，在我的夢中摻了一 角呢？夢後用臉書搜尋你的名字，才知道你已經在高雄讀書， 如同你夢中告訴我一般。而你在現實中，似乎也有女友，儘管 在夢中或現實中，你並沒有表達出來，但在一張張照片中，似 乎也說明、說白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夢到你，到底有什麼意涵？ 我在清醒的時候反覆思索，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似乎 在這個時候夢到你，是一種偶然，偶然讓我輾轉反側的機緣； 或者如你說過的，夢境都是沒來由的。但你沒想到，這個夢境 讓我日思夜想，且試圖在夢境中，解出一點兒夢意。但不知怎

失魂

的，解出來的夢卻有點詭奇，大意是說我想要跟你確定一件事

情。只是，我想要跟你確定什麼嗎？ 想不出來。是的，我想不出來。但卻為了這個確認，半夜

無眠。 看著指針已經指到了整點，兩個時針與分針交疊的那一

刻，我輕輕的嘆氣，然後從床鋪上爬起來，翻看伍爾芙的歐蘭

朵。只是，身體已經疲累到連從書架上取出書都已經沒什麼力

氣了，精神卻越來越亢奮。拿出鏡子，看見鏡中自己的眼睛，

眼皮的黑眼圈襯著帶著清醒的眼珠子，真的有點可笑，好像杜

麗娘的魂魄附上身來般。我想像著，牡丹亭中杜麗娘端詳著鏡

子，是不是就和我這般看著鏡中模樣相似 ：看著自己的身形越

發消瘦，但眼眸卻越發清醒，清醒如同在鏡中能看到什麼她珍

貴的玩意兒。就這麼看著、想著、笑著、嘆著，把鏡子輕輕

的，一摔，成了一幅觀音像。然而，杜麗娘想從鏡中的眼眸，

看到柳夢梅的身影；那我看著自己的眼眸，又想看見什麼呢？ 收起鏡子，對著自己斟了一壺茶，但在飲下的那一刻，這

才想起喝茶對於正在失眠的人是大忌，會讓自己越來越不想睡。可是，夜半一 人，除了展開書本，為自己斟了一壺茶，又能做什麼呢？長夜漫漫，時間就像 沙漏一樣一點一滴的耗去，除了展書發呆以外，又如何奈得了這點滴長夜？我 不知道，尤其在想一個人的時候，特別不知道。 從發呆的過程中喚起遙遠的記憶，或許是可以的。但我們又有什麼遙遠 的記憶可以回味呢？只記得只不過恰好路同道，並肩而行罷了。連午休吃飯都 不一定找你過來一起吃，就這唯一有的記憶，就再無其他的。可單靠如此回憶 真的能讓我度過這漫漫長夜嗎？ 一抬頭已是夜半五更，四周仍無聲。只有時鐘點滴，沒有盡頭。 五更夜將過，而想到晚上七點前和你我相識的朋友聊天，說起了這個 夢。她說或許六年分別，讓潛意識內的自己思念過盛。思念？望著朋友所打出 來的字句，忍不住輕笑了聲，但若真是思念，那也好辦了。可這六年，我對你 的事情可說是一無所知，除了在臉書上的國際志工、出國和街舞外（那是我在 網路上能找到的資料），就再也沒有了。就如同你對我一無所知一般，又怎能 說是因為思念的關係呢？ 但不過轉瞬，清晨驟落的暴雨，讓我在發呆與傻笑之中驚起。雨下得 急，似乎讓所有聲音都被掩蓋而安靜了下來，靜到只剩下雨聲、雨打聲。我原 想這麼一場雨，是否也會把你的思念給沖淡半分呢？對著你在臉書上的照片， 也許有這個可能。所以我把電腦和書本闔上，然後輕輕的躺了下去。可怎麼翻 就是不舒服，也更加難以入睡。好不容易進入睡眠，卻又被雨聲驚起，似乎怎 麼躺都不對，像是缺個人伴著。缺個人？多少年來我不都是獨自一人呢？平日 習慣一個人睡了，怎今日像少了個魂？聽著時鐘一針一針的敲打著，像在催著 我去把這些問題問清楚。 問什麼？難道要把夢中一字一句對你問清楚嗎？我想你只會認為這只是 夢話罷了。可想到此處時，身體一個翻轉，完全不受我控制的走到電腦前，並 不由自主的邀約你出來。但請你出來，要做什麼呢？似乎是個聚餐，但我好似 忘了。只記得當你說可以的時候，我突然疑惑了起來，見了面，到底要跟你說 什麼？ 我想，我可能會把這場綺麗難解的夢說給你聽，並在你笑完後，在你耳 邊輕輕的說： 那麼，你在夢中，俯身對我說的，是你的真心話嗎？親愛的。

放風

箏

前數天，兒子禧禧放學回來，手拿著在幼兒園做勞作的風

箏，並且笑著拿給我看，那是一張菱形的畫紙，上面畫上了

圖畫，並且在畫角加上一條紙做的尾。 我看起來覺得蠻有趣的，但說實在點，還是覺得有點兒戲，

不能真的拿來放上天空，於是他的

看到這樣，便拿起花紙

和剪刀，在客廳中像小孩子般，興緻勃勃地做起了風箏來。

式 文

當母親完成了她的作品，禧禧便急不及待拿了來玩，我便也

好奇地對那風箏望了望，覺得有點怪怪的；那是一隻成個拱

門形那樣的小風箏，並且心中暗道：「飛得起來嗎？」於是 當天的晚上，我們便一家人於家外就近的公園，放起風箏 來。 起初，當強風撲至，那拱形的風箏緩緩升起，還勉強在中轉 了數圈，但發覺那風箏的骨幹太軟弱無力，不能順著風勢升 起，便虛弱地墜落地上，兒子老是搶著要拿我手上的的來 放，但我心知放不起來，便說：「不行！不行！禧禧，還得 放高一點才能給你放。」

可是每次都放得不高，便像洩了氣的氣球跌在地上，禧禧自 然抱怨著我為何不給他玩，而我也像小孩子般，有點沮喪和 氣結，並且不忿地對母親說：「怎麼做得這麼不像樣！待我 回到家中，我定必做一隻飛得起來的。」

結果回到家中，我便立刻動手繪畫設計圖，並將浮現在腦海 中十數年前的風箏圖樣，再次畫在白紙上，然後拿家中的白 色塑膠垃圾袋，蓋在白紙上，加以固定及用油性筆複印，然 後裁剪，並且以拜神用的神香做支架，再以透明膠紙貼上固 定後便完成。

母親亦燃燒起鬥志，立刻加入製作風箏的行列。她將那失敗 的風箏加大，並且在主要的中心位置加上支架，還另外再做 了一個菱形 的風箏；一時間禧禧的風箏，由一個變成了三 個，他當然笑逐顏開。而我拿這些完成的作品，於家中的風 扇作「風力試驗」，看來全無問題，心裡有點興奮。

拿起我這個設計的風箏，事實上有一段難以忘懷的往事YY

那是在十數年前的秋天，那時候放風箏的小孩子多的是，於 是我便在友人「漢源」的家中，與他一同設計風箏。那時又 用量尺，又用量角器，又參考街外的塑膠風箏的樣式，便設 計了一個超級風箏（比起現在家裡的大許多）。其後，我們 便相約到我家附近的山上，去放這個超級風箏。

記得那一天是下午的時分，在這個山坡上已有許多小孩子在 放風箏，我們意外地順利放起，並且升得又高，飛得又遠， 那種快意真的難以言喻。

可是及後來了一群粗野的孩子，他們向來是在這山頭玩樂 的，這回遇著這些不速之客，簡直彷如撞過正著強盜無異， 看到我們的風箏放得夠遠夠利害，便假意地放起風箏來，並 且利用手上玻璃線來割我們的風箏；我和漢源見勢色不對， 便立刻往山坡向下逃，希望逃過他們的威脅，但他們始終窮 追不捨。

於是漢源決意肥水不留別人田，便欲扯斷風箏線讓它溜去， 但我卻有點不捨，拿起風箏線圈再向山下坡逃，但最後紿終 給他們割斷，但幸好由於風力太強，被割斷的風箏線尾並沒 有給他們捉到，而風箏亦隨風飄去。事後，我們當然一臉愁 容，但回想起在放風箏時暢快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故 此，現在拿起這自製的風箏，都感觸良多。

獸的眼神：死去的部份

用視覺目測的高度，一直都和實際測量的 不同，妳也錯估了腳程，其實，妳走不了 那麼遠。 不知不覺妳已經抵達，但不是妳原本以為 會停留的地方，似乎是本來計畫好的旅程 被不知名的因素意外中斷，從沒停下的腳 步讓腳掌的每一個骨關節都磨出厚繭，讓 尺寸輪廓嚴重變形，原來的鞋已經不合穿 了，每一步都讓妳苦不堪言，甚至開始破 裂滲血，為什麼妳對痛覺的感知突然變得 如此敏銳？之前妳明明抵禦了各種的磨 難，知道各式耐痛的方法，但這股從內向 外的痛楚像變種的病毒，你全然陌生只能 毫無抵抗力的承受它準備造成你內在無法 評估的破壞。 它潛伏了多久了呢？花了多久的時間找尋 妳最無防備的部份寄生擴散？像從一場徹 底失去意識的催眠裡醒來，你會恐慌妳在

Loven 過程裡如何順從的與最恐懼的意識合作， 說出多少背離自己的真相？ 四周很安靜，安靜的發出許多沒有意義的 聲音，混淆你真正想聽的，一回頭，發現 原本與妳同行的人消失了，妳驚慌又錯 愕，想著是妳太久沒有回身與她確認方 向，妳們只是一直維持著相同的步伐，不 交換各自那些盤根錯節的想法，反覆的承 受乾了又濕的慣性疲憊，一種形同累贅的 安定，不再守護彼此眼裡的火炬，氣息也 單調的只是維持著呼吸，長時間沒有過問 啟程的動機是被雨水濺濕的字，不確定妳 們究竟是不是還憧憬相同的遠方，也許妳 們早就不是一同前行而是互相看守，監視 著對方不要在自己預定的路程上走失。

妳朝逐漸失去光源的四週大喊妳知道關於他所有的名字，公開的、隱蔽的、只 有妳知道意義的名稱。不停的回想妳們上次聚首時說了什麼，那個表情、那幾 秒的眼神疏離，賦予了分離這個決定多大的權利，妳們走散了，所有關於過去 細節的索引指標都無法帶妳走回分散的地方，巨大的悲傷襲來妳看著自己從最 高的浪頭上墜落，被浪托的多高妳就準備墜入多深的海底，像妳已經到達最嚮 往的地方卻發現唯一通往目的的橋墩已經毀損斷裂，妳和那美好的展望已經失 去了唯一的連結。 妳不停的走回原路尋覓，循著他遺留妳最熟悉的步伐、他前行的習性，他獨有 的步調和聲音，留在旅途中只有妳知道宛如暗號的標記，但什麼都沒留下，像 他刻意的把足跡和線索抹去，好讓妳無法再牢牢的尾隨。 黑暗中妳聽到疲乏又鈍重的喘息，妳抬頭，看見兩束冷冽的火炬凝視著妳，是 妳的獸，牠又增加了新的傷痕，似乎又替妳戰過了艱難的一役，牠奮不顧身的 為妳抵擋衝擊、撕咬、反撲，牠和已經空無一物的關係做最後的困鬥，想替妳 爭取到最後的一點什麼，就算是已經撕爛到無法辨識的也沒關係，替妳刺探、 釐清、顫抖、用最不堪的言語藏躲妳無法面對的脆弱，直至牠明白必須要讓你 徹底回到自我中心的最後歸屬，才不至讓妳本質的良善完全燒化變形， 牠意識到已經無法全身而退了，起碼要為妳保留能得到最終寧靜的理由，牠才 決定撤離，回到妳身邊，像往常一樣與妳投射理解的凝視，宣告牠的無能為 力，也知道此刻就是終結妳們漫長拉鋸對立冷戰關係的起始點，牠明白妳為了 和所愛建立平穩安和的關係，勢必要將牠遺棄流放，在生活與意識的邊界替妳 守望，但現在牠明白妳要重新的迎回牠，接納牠也接納自己，首先就必須重啟 和妳的對話，於是牠對妳說： 「他已經死了。」牠說，妳幾乎認不出牠的聲音，卻又像是從自己聲線裡發出 來的那般熟悉。 「什麼時候？怎麼死的？」妳追問，感覺自己的體內和之前的自己撕裂了一道 再也無法重新無痕接合的裂縫。 「妳該好好安葬他。」牠平靜的說，像在為妳祝禱。 妳跟隨著牠的帶領到達他死去的地方，妳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像和一群人維持

著反向卻無法釐清自己要去哪裡，所有原本熟識的景象都和妳保持距離，聲音 由近而遠的被帶離，像無法對準頻率的雜訊，所有的一切都陌生，妳瞬間失去 了所有的適應能力，妳認得所有能發揮生活感的物品和記憶，你許久以來完成 的秩序，都無法再保持原本的代表和意義， 別人的笑容和言談都拆解成無法接收的亂碼，妳好恐懼，宛如妳重新學會走 路，還需要人關注跟攙扶，彷彿妳已經失語，必須在習得另一種表達的方式才 不會遺失全部的感覺。 牠將妳帶到那具靜默的遺體身邊，他安寂的閉上眼，臉色白皙、表情淡漠平 靜，彷彿他若還能睜開眼睛發出聲音，也是被重新啟動的一個與妳無關的陌生 人， 妳知道他帶走了妳永遠無法知情的秘密，妳們的盼念和期望，最初決定一起走 完的忠誠，是不再告知妳如何依照它的時序行走的時鐘，指針已經停止了，你 們的時間不會再一起繼續流動，你跪在他身邊哭了好久好久，彷彿妳從出生就 在累積保存此刻的淚水，就為了讓妳盡情的哀悼這一刻，妳還可以認出他曾經 屬於妳的氣息，為妳而生的姿態和讓妳安居的溫柔，妳們的每一個缺口和完 整，沸燒和平穩，妳們經歷著現實隨時會無預警崩塌的歲月，每一個無法取代 最細微的時間。 哭完了妳勉強站起身體，看見自己從指尖往上蔓延的龜裂，像站在岸邊的看著 原本和妳相連共生的陸地以妳無法挽救的速度分裂飄離，妳找了一塊能夠眺望 妳們過去生活歲月的最後一片平坦的空地，徒手一挖一填的將他掩埋， 包括他喜愛妳的、不喜愛妳的，一起度過從不止息的遷徒和變動，妳們體諒的 仁慈和包容的堅韌，無法延續的盼望，互信的安穩，無懼的交付和美好的報 償，他擁有妳青春養份最充足的那塊地，彼此養殖，結果出來最豐潤的果實， 妳們對彼此所在的地方就是家的依戀，那顆妳們從種子開始看顧的蘋果枝，妳 們擁有彼此最好的部份，妳願意全部讓他帶走，是妳對他最後最後的託付。 妳在他墳前種滿了喜愛的花朵，為他起了一個命名，刻上妳弔祭的詞語，妳說 如果我想起你，就會來墳前和你說話，最後你站直了身體，把自己僅存的收集 起來為他燃起一把火炬。

「等燒完之後，我就不能再為你照亮前路。你要獨自在黑暗裡摸索、迷途，就 像我一樣。」 妳說，看著手中的猛烈燃燒的光炬逐漸平緩、熄滅，是妳送他啟程放在他河道 上的一盞水燈。 妳好像要開始抽牌了，而這個偶然可以決定妳的下一個命運。一切都是空的， 那張寫不下的手稿也到了該翻面重新起頭的時候，妳要明白妳不能修復或完工 任何人的生命，妳要回歸妳自己，重新學會自給自足，妳知道改變之前必須經 歷轉化的殘酷破壞，而擠壓妳生存空間的痛苦和短暫的自棄在所難免，妳必須 從那道裂縫裡重新凝視自己，妳只是碎裂沒有崩解，妳要獨處妳要省思妳要寂 寞要空白不受任何牽制，重新檢索妳的生命和狀態，看清、整理、紀錄，用更 好的方式理解自己。 「快天亮了，妳該啟程了。」獸對妳說。妳們一個碎裂一個受傷，但妳們知道 妳們會如往常一樣互相扶持一起度過黎明前最深的黑夜。 「沒有了他，我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裡走。」妳說，想好好的抱緊妳眼前唯一 的獸。 「不，其實妳也很清楚妳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牠回答，那猶如可 以代替妳解出所有困惑答案的聲音讓妳安心。 「一直都不知道。」

春天穿城而過 河阳嫣然 三月，我在城市一隅寄居，因為生存，有時南北，有時西東，有時四方不 定。春天無語來臨；它同我一樣，正在城市穿行。 西北城市的天空，雲淡穹藍。可是一直沒有看到飛歸的大雁，以及其它候鳥 的麗姿。大風時有狂飆，嗚嗚地嘶鳴讓人煩躁，樹冠劇烈地搖晃，沙塵翻卷著覆 蓋彌漫，紅黃藍綠的塑料袋起舞追逐，牆角、樹枝、電線、路牌……都是它們的 棲居地；嘰嘰喳喳的麻雀們早已銷聲匿跡，寥落的行人絲帕裹臉穿風衣戴風鏡； 汽車開著防霧燈，瞪著昏黃的眼睛；停工待建的樓宇刺蝟一樣張著大嘴，遠遠近

近高高低低的塔吊，伸著長長的手臂指向前方，仿佛在說，看！那是我們的下一 個目標！無風的天氣，萬裡遼闊，清寒凜冽。沒有盛夏的燥熱和壓抑，沒有初秋 的冷雨和孤寂，沒有隆冬的陰晦和低沉。春天畢竟是春天，一場塵土一層綠，心 境在望春的眼眸中變得開朗，心胸也一天天寬廣舒展。時逢飛鳥在樓區悠然起 落，仿若孩子手上的毛線球，鮮見，樸拙，卻是勾起了兒時的親切和天真，了無 憂慮。 綠意隨處浮動，起先來自天際，極目處，若有若無的一帶山嵐，陽光下鵝黃 一片，睜眼閉眼間，又附在近處的楊柳樹上，仔細看仍然是青黑的顏色，走離開 再回首，奇跡似地化為一抹綠煙。驀然明白，這是它們呼出的氣息；這氣息正與 陽坡上鑽出枯葉的草芽相照應，暗韻氤氳，恰應了“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 欲上時”的意境。 綠色必然要來到這座城市。在綠色蟄居的冬日裡，已經有很多“春色”粉墨登 場了：主要街道兩旁，紅燈高懸，遮天蔽樹，更有塑料網罩裝扮的“草坪”，有 “花”開五彩、天黑發光的橡皮樹，有商埠圈聖誕樹的蔥蘢輝煌，有公衙門前，紅 毯盆栽的炫燈閃爍；及至正月十五，煙花爆竹又添新彩，燈會映明月，秧歌敲鼓 鑼，“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落地玻璃窗裡面，新朋相聚，舊友對飲，歡聲和著笑語，“為君持酒勸斜陽，且 向花間留晚照”。 何止花紅柳綠，何止盎然春意，簡直就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了。可這畢竟是 人為的“春意”，“多情”的做作。仿如一個性迷男人對於女子地擁抱，強加，霸 道，與愛情毫不相干。春天的綠色鄙視虛假，然而虛假卻像冠冕堂皇的入侵者， 不但喧賓奪主，而且還在酷寒的冬天恣意炫耀。燈杆上的花籃新鮮醒目，光禿禿 的樹枝上開滿春天的花朵。不知這是美化，還是退化，事實是一年勝似一年地 “盛開”和繁華，一如既往地大行其道，大張旗鼓地鋪排制造。 三月嘯勁的春風常常發怒。它與那些爭奪自然的“富麗”勢不兩立、格格不 入。它用塵沙做武器，在凶猛地摧毀不真實；它在進行著一場敵對者之間的較 量；它要讓人們知道、記住，春天的綠是不可褻瀆的，假意的花園城市帶給生命 的不是生命，是徹頭徹尾的毀滅！春風以最快的速度，撫慰城市所有的樹木和泥 土。於是，垂柳的絲絛開始飛舞，美發飄灑，松樹的針葉趨化亮麗，楊樹槐樹的 枝條被種上密密的青黃的顆粒。再一場風來，蒼黑的皴皮中探出鳥喙般的新 葉……春天在城市生根了，迅捷地擴大地盤。不是點綴，是勝利地占領。 忽然有人在中午穿出半袖衫，也有人絲襪短裙在街上徜徉，臨街的時裝店亮 出換季甩賣的招牌，折扣低到“吐血”、“賠本”，店員拍著巴掌“歡迎光臨”，微笑與

琳琅滿目並呈，“流行”與“先鋒”“震撼登場”；迎接春天的禮儀竟是如此隆重。這 樣的景觀還沒能持續兩天，雪花隨著降溫的消息接踵而至，桃杏的花蕾在紛紛 揚揚的雪中綻放，枝頭上絮白擁著紅粉，翠柳掛著“銀條”，別一番不遇的盛典展 現。“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春天的步履不是沒有行進的維艱。待 到雪消回暖，人們的腳步依然在商肆賣場流連忘返，鏡子裡多是被冬天捂養得 白皙的臉。新一年的審美情趣在這裡優雅亮相。個性，漂亮，不僅僅是個人生 活的節拍，也是一個城市的風度和魅力。 春風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行，巡視每一個角落。它是春天的先行者，靈動 執著，逐一掃除冬天的殘霾和蒼涼，給城市帶來活潑嶄新的容顏。時尚青年的 羊毛衫替代了厚重的棉衣，各種色彩的皮鞋休閑鞋取代了過膝長靴，花樣繁多 的太陽鏡，將一雙雙顧盼花紅柳綠的眼睛裝飾得風情萬種。干燥的空氣裡明顯 充斥著水分。晨練的人湧進城中渠兩側的公園裡，太極、勁舞、吼歌、跑步、 遛狗、競走、器械、空竹……輕盈的腳步飄逸而有力。攔網的球場不再清冷， 熱汗與呼叫，伴著龍騰虎躍的陽剛風采，上演著青春的朝氣。還是沒有看到大 雁的身影，但是可以肯定，它們不是趕了捷徑，就是趁夜幕降臨的時候，直達 去了濕地園區。那是這個城市的一片肺葉，巨大潮濕水面寬闊，結冰的日子， 枯萎的蘆荻堅守著春華夏榮的夢境，不離不棄。應該確信，它們這時正在吐綠 拔翠，大踏步奔向季節的期望。城市的上空不寂寞了，鴿子，喜鵲，烏鴉，麻 雀，燕子，布谷鳥，鳴聲響亮，甚至激烈地鼓噪，依稀感得到體汗蔓延的味 道，然後飄散，消失。灰頭土臉的冬天萎縮了，退避三舍；對於城市五個月地 凌厲圍困行將全線崩潰。 仿佛是在一場春雨之後，街上掉落了許多對聯和燈籠，紅跡隨處可見，讓 人不禁想起“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詩句；它確不“護花”，但卻是 “爆竹一聲舊歲除”的標志。公交車上走下大背小扛的人群，穿校服的孩子呼朋、 驚嚷，追逐著從身旁跑過，建築工地新帖了標語：質量是企業的生命；安全是 職工的生命。猝不及防，哪裡有電鋸、電鑽咆哮，震耳欲聾，金屬在發狠，土 地在顫栗。過去的四車道改修為六車道八車道，但街路依然時有堵塞，人在車 縫中游走，趔趄的樣子像是在涉足一塊沼澤地；各色汽車橫七豎八地蠕動，像 極了退潮後海灘上驚慌失措的螃蟹，有人將車子熄火，干脆下車推行，那情景 很滑稽，忍俊不禁。 春天，生命都在躁動，冬眠的醒了，蟄居的出穴了，城市一時顯得豐盈、 忙碌，有的街巷甚或有點兒手忙腳亂，鋪面轉租，門市裝修，電子屏，燈箱廣 告，緊鑼密鼓地換新，緊張中憂心忡忡。霓虹燈在太陽落山時，就迫不及待地

拋著媚眼，將西服革履、昂首空目的男子，以及三三兩兩、仰著下巴、進出 酒店的女士，招惹得翩然而妖艷；步行街、小吃街熙熙攘攘，靜謐的夜色已 淪為古董，喧鬧和購物成為城市新的時尚。身處公職的“公僕”與商企人等， 晚上才有大塊的時間推杯換盞，“與時俱進”便就隨影附形；擁香攬玉，酒歌 消遣，是默認了的不成規矩的規矩，公開的秘密，心照不宣。道貌岸然的謙 謙君子不無情願地說，“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吧，應酬總得有，不應酬你就跟 這個社會脫節了，不和諧了！ 春天在完成自己一貫如一的使命，春天裡的生命尋機而動，唯有人是“高 級”的，應時應景的玩法層出不窮，說不上是污染還是感染，結果是，父母跟 前都能謊話連篇，工作生活失去了熱情和責任，任何事都采取敷衍的態度， 動輒以智者的形像出現，除了上司，訓誡所有的人，面目不但可憎而且可 恨。春天漸次深了，這些個“東西”還會滋生蔓延嗎？不得而知。 每當這時候，內心的軟弱和堅強都會出現，失望和渴望也會出現；還有 慌張和安祥。這個城市讓人琢磨不透，它是真實的，又是虛無的，就像夢中 的一個植物園，彩虹懸空，鮮花爛漫，“春水初生乳燕飛，黃蜂小尾撲花歸。 窗含遠色通書幌，魚擁香鉤近石磯”。欣喜間，黑雲突然壓了過來，一切又陷 入如墨的深淵。 摩天大樓一座接一座拔高崛起，新開放的商流中心張燈結彩，人流車流 不息地蜂擁過去，天橋架好了，地下通道交付使用了……城市在春天裡瘋 長，奔跑，向著天空，向著原野，向著河濱，向著預定的“藍圖”，一個勁地 “前進”，一個勁地“擴展”，城市人口大幅度增加，金錢成為社會的主導者。信 仰和信任趨向故事化，說夢化，晨霜晚露化；父（母）子關系，“像霧像雨又 像風”，動不動DNA鑒定，聲稱這是最最真實可靠的唯一憑證；可悲的是， DNA也開始受到質疑。 游走城市的每一條路徑，這是春天賦予的權利。感受料峭，感受沙塵 暴，感受草長鶯飛，感受楊柳春煙，感受“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 鳶”的情趣…… 寄居城市一隅，在春天行跡城市。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鵝鴨不知春去盡，爭隨流水趁桃 花”。 春天穿過城市；城市做著濃濃的春天夢！

獸

的

眼

神

：

黑

夜

漸

行

L o v e v e n 妳一直都很怕黑。 「親愛的。」 在光線裡安全感都容易遺失了，不用 說在夜晚，似乎一切都被燒盡，黑灰

妳喚出聲仿若想要將他招喚出來，妳最親

的煤屑漫天飛揚層層覆蓋，在最寂靜

密安心的伴侶，他的掌心小卻很厚實，肌

的深夜，如果妳還無法被睡眠捕獲，

膚的溫度總是溫熱偏高，懷抱裡剛好可以

就會將身體捲縮起來，雙臂緊抱著自

將妳完整容納，語調的柔軟總是能符合妳

己，想像歸巢的燕能安穩的在支點薄

的期望，處事隨和可以化解妳的無理，給

弱的鐵釘上歇憩，一關燈就熄滅了身

妳許多安心的憑據，能一起說很多的話，

邊原本清晰的視覺，就算身處在熟悉

卻沒有一句話顯得多餘，爭吵也能善用直

的環境，也彷彿一下被拉離到沒有起

覺一般的理解，剪斷那條通往互相傷害的

頭沒有邏輯的夢境裡，

引線，妳們互相凝視，知道他明白妳的秩 序、處事的節奏感和針線般縝密的思維及

瞬間的黑暗讓人陷入短暫的目盲，之

被彼此養成的孩子氣，以及能夠讓你疼痛

後微薄的光線慢慢還給空間原貌，但

滲血的方式，就像妳靈魂構圖裡遺失已久

形體不是形體，輪廓僅殘餘粗淺的黑

的最後一塊拼圖。

邊，四週靜的可疑，仿若任何最貼合 恐懼的想像都可以與這片黑暗兌換，

但他一直都不知道妳怕黑。

那些編造的會像魚鉤一樣把妳凌空釣 起，進行妳最不想目睹的遭遇。

妳明白愛情僅是一種失神。僅像妳丟擲了 瓶中信有人回應，在需要的時刻恰好撥通

什麼都不要想。妳對自己說，失去了

了的電話，妳卻誤以為愛情可以將彼此完

偽裝的護戒，任何能將自己安頓的心

整的交託、緊密的車縫，把藏的最深的秘

理狀態都失效無法再取用，明明是最

密忠實的複寫成對待彼此的眼神，是妳缺

該放鬆的時間妳卻全神的保持戒備，

失的肋骨、靈魂的雙生。

呼吸涼薄，僵硬的骨頭微微錯動，似 乎剛在一個黑洞邊緣踩空，閉著眼睛

妳會想他在什麼時候因為妳而脫離專注，

感覺自己一直在下墜的途中，不知何

為妳全然失神，為妳揭露和展開所有的自

時要面臨落地時足以碎骨的衝擊。

己，修齊一條能讓你通往的小徑，為妳失

語和遺失平靜，告訴妳他今天從失神裡讀

妳無法開口說，其實我很怕黑，那種感覺就像

取到的涵義，彷彿妳是他等待已久的字，

妳只是罹患了一場短時間內就能治癒的小感

只有他懂得妳啟唇時的完美發音，有段時

冒，妳會把周遭的燈熄滅，讓自己靜坐在妳最

間會把所有關於自身的易燃物都焚毀為了

恐懼的黑暗裡，聆聽自己最單純的呼吸，鈍重

延續彼此眼裡的火炬，為了逃離所有的目

起落的心跳，敏感到尖銳的警覺，無法寄託的

光，一起潛入水底隱藏氣息，擁抱、記下

自私習性，還原妳最初最具有野性的原貌，渴

對方身體上的每個骨節、指腹的密語、凹

望烙燒著妳的咽喉讓妳劇痛的用四肢跪趴在地

陷、傷痕留下的裂縫和笑起來的淺紋，最

面，長成一隻型態怪異的獸，妳想哭泣，肯定

後最後，還是必須回到水面呼吸。

妳想否定的，期望被理智鑄融，妳知道妳還是 該保持從相同的模具裡脫模，一日一日複製妳

已經一起走過了這麼漫長的時間，久到已

最尋常又穩重的造型，想繼續被生活寵愛。

經回望不到起頭的標線，妳常會懷疑他是 否還會為妳失神，把他所有的既有價值都

妳知道黑暗是妳的疾病，妳和自己永遠差那麼

冒犯的徹底失神，沒有一刻不在變動的範

一點就能接合的距離，就算有他在那片黑暗還

圍裡，妳以為妳們還在原地但其實是沿岸

是持續擴大增長，那是源生於妳的一無所有，

邊的岩石每一秒都在經歷海風的刻蝕，不

妳的徹底獨身和不斷分增的寂寞，其實妳一直

再失神了一切被摸索的越來越清晰，返回

都是明白的，那片黑暗裡什麼都沒有，它太模

仿若獨身的狀態妳才明白妳始終都是獨自

糊太沒有邊界而且完全屬於妳，是仿造妳的內

行走、獨自摸索、獨自沉潛在水底，妳們

裡鑄製的迷宮。

並沒有為彼此變薄也沒有相互退讓妥協， 只是更動了相處必須移換的細節，曾經削

妳把所有人能持有妳的那部份都瓜分出去，最

尖的愛情被不斷反覆謄寫的生活磨鈍，安

後就剩下這片黑暗了，妳看著它像不管從何處

插了更多屬於未來、屬於人際的前置和延

投射來幾道光源都能將妳模糊成像的影子，在

續，話語失溫他開始另一種失神，完全無

這裡不需要睡眠、忍受、妥協和尊重讓出的空

法再只為妳專注的那種。

間，不能被治癒，也無法被帶離，因為黑暗裡 沒有需要前往的地方，而妳終於懂得愛情不會

無法記數的時間都獨自生活，沒有純粹的

也不可能成為驅散黑夜解藥，為了生存他不能

想像，就是恆常備妥在慣性裡的熟悉，妳

和妳一起在水底窒息，妳只能在漫長失眠的夜

是家人是知己是情勢裡安排的各種角色，

裡繼續等待每日都會恩賜降臨的黎明，

他開始爭取，為了平靜為了不要窒息，走 過烙燙火紋一樣的考驗妳們只需要一種和

讓妳這個屬於黑夜的生物，也能在光裡被藏的

睦的共同生活，保持距離和一程度的鬆

很好。

綁，不擁抱時側寫一樣的看著彼此眼裡的 火炬安然的熄滅。

搭火車，最令我心醉的不是舒適也不是便捷，而是能坐在敞開的摺疊式車門之後，看 著一幕又一幕霎逝而去的風景。目前唯有莒光號，能耽溺這般悠閒且風流的雅趣。 不整齊的街景、斑駁的山水、附庸人文的大都會、喧嘩的人聲......每一幕都深深打動 著我。耳際聽聞的是列車在軌道上疾駛的喀答喀答聲，迎面而來的，是凜冽的風雨，以它 們飽嚐世故的經驗，對我的肌膚傳授一門又一門的專業課程。 於是我右手拉著欄杆，整個人往車外傾倒，仰望著碧藍的天空，而背後是可以隨時沖 淡人生的速度。我看著車廂裡頭的人，有的酣眠享受自己的好夢；有的忙著玩手機，深怕 錯過了與戀人絮語的韶光；有的翹起二郎腿無視旁人鄙夷的神色，高聲暢談著空泛的謬論 ......慶幸著被天地所擁抱，用左手抹去眼皮上的雨珠，我乖乖地走回車廂，脫下濕答答的外 套，放上原本空無一物的置物架。 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這個答案一直不重要，也不可能在車票上找到任何痕跡。閉上 雙眼，再一次睜開的時候，也許下一個月台就在眼前，站滿了等候已久的星星，卻沒有一 顆發出亮光。 因為太陽刺眼地令人幸福。

車

門

之

外

－

－

乘

莒

光

號

有

感

蘇家立

母 與 子

七月

【楔子】 多年前看過一部電影《楢山節考》，敘述古時日本某村，因為土地貧瘠，缺少糧食，有個習 俗：失去耕作力的老人，到一定時候，由年輕人揹上荒山，有的人家會帶少許食物，留下老人 和這些食物，獨自在山上等待死亡。

這是故事的時空背景。

【本文】 一步又一步，太郎揹著母親在荒涼的登山路上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沒想到她的身軀那麼輕， 可是自己心頭沉重，許多話不知道怎麼開口。 昨晚太郎逼著女人把家中缸底僅剩的豆子煮了一半，讓母親帶上山。女人不住埋怨，直到天 亮。 明知這一點糧食維持不了多久，他還是忍不住想勸他母親不要很快吃完。扭過頭，卻見她把豆 子三顆兩顆地往身後拋。他氣憤地把母親放下來，還不及張口，只聽母親說： 「天黑得早，你下山路不熟，跟著豆粒走，才能找回家。」

夾腳拖 宛淨 她又光著腳出門了，右手牽 著同樣裸著腳的四歲女兒。正確來 說，她只剩右腳的夾腳拖，而左鞋在 剛才急忙出門時，人字鞋帶被不小心給繃 壞了。 母子倆赤著腳走在柏油路上，腳底刺痛著，但誰也沒有開口。三更 半夜的，除了路口的永和豆漿還亮著燈營業，其餘的店家及鄰居早已關 燈休息。 她伸手掏了掏褲子口袋，只剩下幾枚銅板，出門時太過匆忙，只來 得急扯著女兒往外衝，壓根忘了帶錢包。 只剩一隻鞋，著實有些難走，雙腳高低不一致，走起路來一跛一 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腳有殘疾。 偷偷的將拖鞋藏在豆漿店騎樓邊，顧不了其他人的目光，用身上僅 剩的銅板買杯溫豆漿給女兒。將豆漿塞進女兒懷中，店裡的人議論紛 紛，她別過頭，始終沒放鬆的右手更加握緊女兒的手，默默的回到騎樓 穿起剛被落下的夾腳拖。 她不知道該往哪去，下意識的只能帶女兒到附近的公園裡靜靜的坐 著。身上的衣物單薄，雖是初夏，仍夜涼露重，適才她沒有機會幫女兒 拿件外套，暗地自責著。 她們就這麼靠著，她看著女兒過份早熟的表情，這種年紀的孩子遇 見這種事，早放聲哭泣，為什麼她不哭鬧？是知道自己沒有餘力安撫還 是太過習慣。 她盯著僅剩單隻的鞋，這是幾天前他新買的，沒穿幾天又面臨報 廢，雖然如此，她仍捨不得將它丟棄。他一直以為她喜歡夾腳拖，所以 每次爭吵過後，便會買雙新的夾腳拖當作道歉。 她無意識的用單腳來回撥弄剩餘的鞋，最近換鞋的機率越來越頻

繁，每隔幾天就換新的鞋。而她總是要不斷的重新適應新鞋帶來的不適 與遷就磨合，以致於雙足兩旁人字鞋帶包覆處，長滿破皮水泡及新繭。 這麼多年，她並非夾腳拖不行，只是當年他第一次送她的禮物，就 是雙純白夾腳拖。聽說夾腳拖又稱人字拖，她一直認為，兩人腳步並行 就像成雙的人字拖，必須一致才叫完整。那代表人與人的連結，如同她 與他一般。 即使朋友勸說，人字拖對足部傷害過大，她仍然執著。幾年過去， 家裡鞋櫃堆滿單隻的夾腳拖，什麼款式都有，就是無法成雙。 她沒有掉下眼淚，或許習慣，只是面無表情的坐著。年輕時，受不 了父親過於嚴厲的管教而逃家，逃家時她連鞋都來不及穿便轉身離開。 當時暗自在心中發誓，要穿著好鞋，走平順的人生路回家，大聲的告訴 父親，他的想法始終是錯誤。 如今，她連雙完整的鞋都沒有，依舊只能盲目的逃。 上個月，父親走了，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到太平間時，女兒對 蓋著白布的父親屍體問：「阿公為什麼不穿鞋？」 面對孩子的童言童語，她強裝淡漠的回應：「因為阿公走得太匆 忙，所以來不及穿鞋。」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女兒伸手撫著她臉上的瘀痕。她常跟女兒戲 稱，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塗鴉，沒過多久就會消失，所以一段時間就 會重新上色。她清楚明白，那不過是不想女兒在長大後怨恨自己父親的 藉口而已。 「馬麻，痛不痛？」小臉上掛滿擔憂，兩隻小腳黑乎乎的左磨右 磨，像是在閃躲蚊子。 她鬆開孩子的手，眼神卻沒離開。或許是太無聊了，孩子跑到垃圾 筒旁蹲下盯著瞧了許久。 「馬麻，這個長大會變成蝴蝶嗎？」她指著垃圾筒別人吃剩的便當 盒裡蠕動的蛆。 「只有毛毛蟲才會變蝴蝶。」她耐著性子回答。女兒抬起頭望著 她，天真的思考著說：「那這是什麼，它不是毛毛蟲唷？」 「那是蛆，要寄生在有營養的東西上才能活下去。」是呀，就像

她，寄生在男人的身旁，沒有男人的經濟支援，她便無法生活。 口中暗自喃喃說著：「蛆與毛蟲最大的差別，就是怎麼養也長不成 蝴蝶的。」明知道女兒不懂，這是說給自己聽的，像是嘲諷。所幸女兒 沒再提問，安靜的又回到自己身旁坐著。 望著女兒的小臉，赤裸的雙腳，她雙手握著空無一物的褲子口袋。 她心想或許對父親而言，她只是蛆，不是毛毛蟲，吸收了他的養分，卻 沒長成蝴蝶。而現在為了女兒，就算成為噁心的蛆，成為養分，她也要 讓女兒成為蝴蝶，不要再過與她相同的人生。 她脫下僅剩的夾腳拖，丟進長滿蛆的垃圾筒裡，而不是像往常帶回 家遺留在鞋櫃裡。 她奮力抱起女兒，輕聲的說著：「我們回家。」身體承受女兒的重 量，她緊抓著自己擁有的寶貝，往回家的路前進。 此時太陽早已升起，赤腳走在柏油路上雖然刺癢疼痛，卻比起單腳 穿鞋時平穩許多。 回到家門口，門把上掛著用透明塑膠袋包裹著的全新夾腳拖。她知 道他酒醒了，鞋可以重買，但路呢？她盯著髒污的雙足，鞋不成雙，腳 步不一致，一切便沒有意義。她打開門，將那雙新的夾腳拖留在原處， 抱著女兒赤腳走進去。

春 雨 5656 四月的夢澹濕澹濕 早起的枕頭毋知是半暝的雨水 抑是阮的目屎 因為夢中重重疊疊 攏是思思念念的形影

複數的魅力：淺談雙關語使用 ／馮瑀珊

十三歲開始寫作。 於南華大學雙主修：文學系、哲學與生命教育學系。 現任喜菡文學網散文版召集人，近年著有短篇小說集《女身上帝》。 榮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之2010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 寫作是不得不，也是自顧自的生命療癒。

俄國形式主義的學者什克洛夫斯基，曾經提出「陌生化」的理論，他認為 文學有一種特色，就是將日常用語進行「陌生化」。關於陌生化可舉的例證太 多，在這裡，我想先從詩的雙關語聊起。 雙關語是什麼？ 又稱為：雙關修辭。使用一個單字或辭彙，包括字義、字音以及語意，三 個部分進行修辭。最常見的是暗指另外寓意，從諧音引出字義的另一層意義， 以及使用具有兩個以上意義的辭彙，引出深意。 在此提出較常用的諧音雙關和辭義雙關作為說明。諧音雙關，即是以諧音 或近音的單字或辭彙，代替原來的字義，增加修辭的深義。而辭義雙關則是使 用複義辭彙，例如：「反正」一詞，具有反面與正面、無論如何、歸正YY等複 義。

雙關語的運用 對於寫詩的朋友來說，雙關語並不陌生，從古典詩歌到現在詩的創作，都可以 看到此種技巧的呈現。先以唐朝詩人劉禹錫的〈竹枝詞〉為範例：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還有情。 此處的「情」即是諧音雙關。情與晴同音，帶出對情感羞怯、不確定的曖昧。 「無晴」、「有晴」即「無情」、「有情」之隱喻。詩的表面意思原是指，陰晴不 定的反覆天氣，但用了諧音雙關後，可以讓讀者明白，原來詩的另一層涵義，是指 感情的捉摸不定，恰如「東邊日出西邊雨」，鋪陳內心真正關注「有情」與否的疑 問。由此可見，雙關語的運用之廣泛。增加了詩的深度，以及閱讀的趣味性。 再舉辭義雙關的漢樂府為例，佚名之〈飲馬長城窟行〉：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覺 在他鄉。他鄉各異縣，輾轉不相見。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 媚，誰肯相為言。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這裡的「輾轉」，就是辭義雙關。既有翻來覆去睡不好的意思，也有間接的意 思。而這樣的辭義雙關，通常在詩裡兼具兩義。不再只是單純的解讀，除了表現思 婦的相思之情，難以入睡，也表達了間接而不可得見的狀況。讓詩句更具有韻味， 閱讀的過程中，營造更深的涵意。 雙關語的技巧 對於現代詩的創作來說，雙關語是很常見的寫作技巧。當然，最常見的也是屬 於「諧音雙關」和「辭義雙關」兩種。不過，在我閱讀現代詩作的過程中，常常發 現雙關語的使用會有貪心的狀況。 我想就此種狀況，做為解說。大家都知道雙關語的優點，卻常常想要兼顧兩種 優點，而並列在詩裡，──為了（戀人）而寫

（我們都住在括號裡， 我們屈服＿＿，如孿生。）

如聖笅，反正都 都不是問題；

也或許是， （另一對腎臟。） 聖笅的正反面，也有「無論如何」以及「歸正」的意思存在。增加詩的想像空 間，以及閱讀的可能性。另再舉「諧音雙關」為例： 隨想(89) 拉一把久違的胡琴 春風再望 情，還是清亮的水聲 本來，末句該用「琴」，呼應首句的胡琴。但我直接使用「情」字，而非 「琴」字。而「清亮」，音同「輕量」。在這首詩裡，我直接選用「情」和 「清亮」，營造歧異性。使得詩的趣味性增加，也有讓人思考的空間。常常我 們會讀到有些詩作以這樣呈現： 隨想(89) 拉一把久違的胡琴 春風再望 情（琴），還是清亮（輕量）的水聲 末句的示範，就是我說的貪心，反而大大削弱了前兩句的經營。我始終覺 得閱讀者沒那麼愚笨，沒笨到看不懂詩裡用了雙關語的技巧。這樣末句的寫作 ，反而全然抹煞醞釀的詩意，不如挑定，果決地使用。而末句，我使用「諧音 雙關」的技巧。我認為詩，注重的就是意象，意象可說是詩的靈魂和質地。寫 詩使用雙關語最忌諱貪心，一個一個意象好好經營。多寫，不見得加分，反而 是扣分。記住，讀者真的沒有那麼笨。妥善使用雙關語，不要貪心，讀者就能 夠得到會心一笑的不同感受。

月 之 七 行 喜菡文學網《有荷》文學雜誌第三期「月之七行」徵文 1.本徵文為喜菡文學網《有荷》電子文學雜誌第三期特別企劃，入選作品將刊載於 當期雜誌，並委由「阿Ben品酥」製作成月光(酥)。 2.請使用七行現代詩格式書寫「月」。 3.自即日起至7/15張貼於「喜菡文學網」臉書活動頁 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167120790129943/?context=create 論壇活動頁 http://forum.pon99.net/viewtopic.php?f=199&t=67090&p=208968#p208968 4.喜菡文學網將自所有參賽作品中選出 優勝1名，給予獎金一千元，及自選三百元「大憨蓮文化文創商品坊」獎品或《月 光酥》；佳作若干，可自選三百元「大憨蓮文化文創商品坊」獎品或《月光酥》。 大憨蓮文化文創商品坊網址 http://tw.becuber.com/mycuber/sites/dahanlotus/ 本活動於喜菡文學網FB及論壇同步進行

我的拉文納

豆皮藝文咖啡

侯馨婷thorn。靜宜大學中文系畢業，高師大視覺設計研究所碩士 班畢業。作品曾入選年度詩選、高雄公車燈箱詩獎、生命教育繪本 獎、牯嶺街創意市集攤位等。曾發表〈養了隻叫做愛情的貓〉等詞 曲創作Demo，小量自製半手工詩集2003《海豚手卷》、2004《囤積 秘密的蟻句》，2011年正式出版繪本詩集《小人書》。

最近正在讀一本有趣的書，書裡提到一種16世紀初受歡迎的怪物，叫「拉文納怪 物」，「牠有人類的頭和軀幹……羽翼……有鱗的臀腿」看到三腳趾的腳爪，膝蓋上的 眼睛等等時，正感到這些「特殊」之處在縱橫古今的怪物界裡並沒什麼好大肆張揚地 「奇怪」，但下意識卻已忍不住把「拉文納怪物是在16世紀初各種怪物中受歡迎者之 一」這句話改成「某某詩人是在Ｘ世紀各種詩（怪）人中受歡迎者之一」，關於我這樣 的「下意識」真的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首先這個「我」覺得「我」是個「詩人」？覺 得這「詩人界」是個「怪物界」？所以詩人是形而上的怪，訴諸於詩，怪物是形而下的 怪，訴諸於體？或是這上上下下地也可倒過來？ 我的文學生活？是隻不著邊際的怪物？只知悠悠蕩蕩的尋遊萬有萬無之間，在這群 寫詩者之中「我」屬於某種類型，也算怪，說好聽點是特別，但再好聽點或再難聽點， 如果同樣收入一本《怪物史》，也是很難說有多特別的。 所以當寫詩的人出身中文系，一時半刻中人們會覺得甚為合理，難怪……所以不 怪，但再多看了點我寫過的什麼詩的人，就會發現我並不太中文系，或很不中文系，其 實這和本性有關，無關特意迴避或跳脫。那本性是原本自己就是個「不定性」之人，興 趣甚為廣泛，唸中文系在當時也不過是「剛好」，分數落點在那，就選個其中有意思 的，若是我能唸天文系（有這系嗎），相信我，我也會去唸的。

一樣，相信這種「掙扎」是遍野 皆有的，每每見到某獨立出版社 （在說我那本詩繪本的出版社 嗎，哈！）社長新拿到銷售報表 之哀號，每次擺攤與幾個來擺攤 的獨立出版社「負責人」交換體 虛身涼心知肚明的眼神，耶！賣 得怎樣？(不管你還擺了什麼其他 玩意，大家問的其實都是「那本 書」)，自然還是以個位數在累積 在文學創作這個區塊，我總是先提 到詩，可見那是我寫作的大宗，但那也 是我周圍的「一般人」覺得十分不著邊 際的領域。幾乎沒什麼能見度，利益少 有（除非你很適合比賽），高度也僅是 某些「詩人」的自我感覺良好，雖然混 跡其中（一群寫詩人所混出的一團虛擬 氛圍），也會感受到所有領域都有的世 俗爭競與空空如也部份，但畢竟跳出這 個領域來看時，它在此時此刻的時空裡 還是比較屬於桃花源式的世外存在。 不管是偶爾也寫寫小說，散文雜文 類的，或原來唸設計難怪會畫圖（其實 也沒啥關係）並出版了一本繪本詩集， 又或者帶著自己的半手工詩集與手工設 計到創意市集硬是跟文學牽扯一下、跨 界一下，在攤子上彈個小吉他唱唱自己 寫的歌，這些經歷看似豐富多變，看似 有趣好玩，但我想在某些走在「正途」 的人眼中，這算是垂死掙扎吧！「垂 死」這詞可太激烈了，好吧！那「掙 扎」也算是有點啦！怎說呢？和出版業

一種會賣完它的幻想。 一開始就沒什麼目標與目的性，以 寫詩來談文學生活，只因對我來說它最 直指真心本源。順著本性那隻小怪獸， 把那熱切或空冷的極地似詩意以文字做 載體，將靈魂以某種狀態輸出，不管它 是幾隻眼睛幾個鼻子幾顆心，最後能不 能上天下地，出入古今，或被人抬去珍 之藏之解剖研究，畢竟那是我想管也管 不著的。何況那本詩的古今《怪物史》 也夠浩瀚了，以至同樣適用於「太陽底 下無新鮮事」這句老話。然而在此其 中，這些寫詩的人著迷著，著迷於文字 語詞的每個全新關係，經歷著屬於自己 此生的獨享意境，雖然讀的人也可能在 某個電光火石瞬間讀取了那幽微世界， 但就像那句如人飲水的老話，你不知那 位寫詩者剛剛喝的那杯水真正是怎樣的 一杯水。就像每個人的靈魂、意識、知 覺 、 感 官 ……一 般 ， 你 經 歷 著 你 經 歷 的，我經歷著我經歷的，而更多的是那 沒被說出的那些。

如今，不管是我第一本僅印了幾十本的半手工詩集《海豚手卷》，或第二本僅印 了百本左右的半手工詩集《囤積秘密的蟻句》，到最近2011年正式出版的繪本詩集 《小人書》，都不算當初計畫著非執行不可的目標，只是喜歡做些什麼事就去做那些 事，一切都剛好的時候，就可能變成一本書、一張專輯、一個實體。寫詩是因為喜 歡，畫圖也是因為喜歡，喜歡也就是對某事本身有熱情有欲望，那像是你愛了愛裡的 所有渴望，它是情感本身，並非情感背後。 以至於這些小情小愛小玩意打散於平凡忙碌的生活中時，實在很難說是什麼大作 為，原來「怪物」們對於自己無法大展拳腳胡作非為，「怪」冠群芳，也感到生之渺 渺寂寞啊！如同我的許多寫詩朋友一般，大部份人都有個尋常生活與為五斗米閃到腰 的行業，寫詩比較像是一種天然召喚，匯聚所有卻無關其他，在每個尋常中裂縫而出 而入，有時滾落晶瑩，珍奇，或一顆無厘頭，一片秘密花園…… 註：文中所提到的有趣的引文書為《怪遊義大利：瑰麗迷人的率性之旅》，時報 出版。

牯嶺街創意市集

童年 我常常偷窺那堆嫩臉，有一天借來還魂…文摩 一枚驚歎號，赤足跑進了世界的初稿。…座頭鯨 初見大海的小眼睛，敢比清澈，不知深邃。…張雪昆 螢光漫染，我瞇眼在溝底蛙聲注視歲月。…mj0136 跟假牙無關，冰糖葫蘆還是調皮摀蛋。…北斗七 水滴滑落枕木的空隙，彩虹的夢在軌道上奔跑。…霧半兩

秘密 一列螞蟻奮力地從口袋搬運一截蟑螂的殘骸。…changluenwu 馬路上那些帶著前生記憶的烏鴉在尋找聽眾…yopins 我看見河流那採摘月光的手。…馬修。 噓！今晚蘸著月，我就是你那微醺的癮。…tone

杜 鵑 杜鵑十四／馬修。 南方在道別中成熟 禱告無用，也曾知曉雷電閉目。 鄉愁綁起樹木，如面無血色的日子在地平線上射擊 這是天空的宴會：海被看得很小，而我 不是誰，不是那曙光般的杜鵑 不是女孩的一半或四分一 是清晨裏君王似的海鷗。看海者帶著一幅 未乾掉的油畫和零錢，芬芳著 兩個人的孤獨，像風乾橄欖 桌子上有點北國的暮色，如墨水的一滴淚 迅速捲起衣袖，遼闊 而寒冷，點起腳前的一盞燈。 無可置疑，你將會以血的意識失約於刀尖 我並忍受著顏色。

櫻 櫻／馬修。 我看著形容詞般的櫻 一邊剝掉衣服，對著我笑 那是一種感覺。那是我的一張床的味道 像愛屢次寫出來的。像我們討價還價的樣子 愛他們，尤其愛他們多餘的舌頭 愛他們凍傷。猶如愛他們水滴形的乳房 但是沒有，都沒有，洗澡一樣的 結局使我興奮的肩膊 像月光一樣瀉開。 要是我像一棵樹全然陌生，就是裙擺 要是我想看他們的翻動，多於靜止的內心Y 鬆動的森林有著標本的多疑。 尋路者必是一幅畫危險的邊緣 你彷彿滿是白綾的河流。我認出了 充滿物質的握手姿勢 因為我就是那眼晴的叛徒，灑落全裸著的 綠色漿果。 幾個小時後趐膀都有答案 潮濕的天氣像駛近的小船般 岸邊，活著幾個不懂得聲音的人。

《櫻》／yopins

我懷疑所有不可能的女人 都是從嘴唇先開的 像一道命令，從山腰滑落的顏色 含住我幽鬱的口琴 是不是呢？只輕冷地咬著 脆弱的我是某個必須太溫柔的吸音 粉紅故事。風的書 宇宙在一個當然的夜裡寂靜 好像苦等了幾百年幾千年 就為了完全地翻開愛情 一瞬間擁有皮膚 我懷疑，並無法更悲傷地否認 她就是那麼不願意說話 一張地圖去到我的鼻息前方就死掉 再沒有接生的書信飛來 我們就對著廣袤的草和蜂鳥 裝作對話 難道這就足夠了，我的沙漏 以更加堅執的手勢催促 天空留下自己的簽名，一本存摺 向飛禽的歷史翻頁 翻到我︰透明的書房 種在她小腹上，承受著呼吸的起落 我就是她永遠緩慢的心跳 一朵櫻隨流言飄落 又迴轉，從一條村莊 送向一座發射塔旁的蓄水池 並不簡單

〈溫柔之誓〉／緞華 折一枝春 讓唇瓣印滿妳的額際 為妳種下的種子 在頸間開花 就讓雨聲洗靜喧囂 朝露在妳的眼神裡，發光 我要向妳索一朵 重瓣的櫻 像妳的心事 為我綻放時，盛開的笑靨 然後我會為妳許下 最恆溫的承諾 買櫻花，送安檢

《春櫻如沐》／寧靜海 我真的沒有醉 只是不小心說出了秘密 突然想多揮霍一點愛 替日子加點幽默 被風吹亂的春天 正輕輕飛上我的臉 啊這一季有太多想像讓霧給迷惑 顏色代言了時間的淹沒 潮濕地將三月浸潤成粉紅 我眉間的吻痕，也是妳化蝶而來 刻意的佐證，每個害羞的早晨 都必須留給櫻來寵幸 在花季的末端，以哀傷的美麗 事 關於那些厭世的、思念的 微疼著記憶，挽住最後的一股餘香 來年，依約再走進我的夢迴 妳可願意？

2011年夏天，我在師大泰順街巷子裡的咖啡館地 下室，承接了一間剛剛撤出的書店舊址，重新導入自己 收來的書，改名「永楽座」。 「永樂座」原是劇院的名字。座落於台北大稻 埕。早期是日治時期台灣北部的表演藝術術和文化重 鎮，國民政府來台後改名為永樂戲院，以此消失的地景 為名，意在喚起對土地的記憶與保存，就像二手書，想 要保存紙本的美麗風華一樣，並期許能打造成一個快樂 的書店，且不只是一家書店，而是一個多采多姿的藝文 活動空間。

我開書店並不是出於什麼浪漫想念，人生

才會開那樣的店。但開一家書店，你必須要誠

到了一個想轉變的關鍵點，剛好出現了一個書

實且殘酷地面對，網路書店確實提供了買書的

店，而是我當初真的自以為懂得如何開書店，

許多便利。所以說開一家實體書店的意義，可

也有一些想法，覺得可以試試看。這中間也必

能就不光在「賣書」這件事上，而是提供了一

須不斷累積專業，這需要靠興趣，不然會厭

個空間。書店應該是一個人與書的對話空間。

倦。

所以永樂座不斷提供場地舉辦新書發表會、讀 2012年五月，因為師大商圈的風波蔓延，

書會、議題討論、小型展覽、音樂表演等等。

永樂座搬出咖啡廳地下室的地址，分別在台電

我一開始並不是禀持著什麼理想開書店，

大樓旁，以及泰順街上，開設了台大店與師大

而且我認為既然要開店，總是希望能夠賺錢，

店。師大店並交給同事獨立經營。我們的書店

開開心心地付員工薪水，這是經營者普遍且正

以二手書為主，兼營一部分新書，側重當代中

常的心態，但也許現世不好或是是經驗不足，

外文學、台灣文史、藝術與社科類書籍。並不

我發現開書店要賺錢確實是不容易的，然而兩

定期舉辦新書發表、各式議題講座、展覽，影

年下來，我卻越來越喜歡開書店這件事，即使

片播放以及小型表演活動。

苦撐也想要保留書店的風景，並為了讓書店生

2013年，『永楽座書店』在大稻埕保安街 『保安捌肆』設置據點，內容偏重音樂、文史 與土地，是因緣巧合，也是情感的回歸。 我一直認為，你一定是相信有人會買單，

存，做一些調整，這是我正在努力的事，即使 有辛酸，但也有挑戰，還有許許多多讓我難念 的情感所累積出來的快樂。 我正在往書店的這條路上，一直往前，風 景無限，而且還沒有感到疲倦。

文學走讀

撰文●攝影 紅袖藏雲

關渡平原

---這塊台北盆地目前僅存的自然保留區，廣闊的農田與豐富的生態環境

是候鳥的中繼站，更是現代人遠離塵囂、靜默沉思的好地方。 一位奇人 聽說關渡平原有一位奇人張世銘先生， 他不畏風雨幾乎每天都會來此渡過上半天， 以「孤影」、「松風」做筆名，在網路發表 鳥類攝影和手捏茶壺，其個性與唐朝詩人陳 子昂送東萊學士王無競的詩〈孤松宜晚歲， 眾木愛芳春〉相似。「孤」字點出此人高風 亮節不同凡人，「松」樹在歲暮冬寒，更顯勁節堅強。 走入風蝕鐵門，兩排生命力旺盛的蘆葦高聲吟唱，路旁的咸豐草不知如何歡迎，不 定時的以刺針扎褲管來表態。穿過兩棵構樹圍成的岔路往下走，幾枝竹子搭建的竹蓬出 現眼前，左面牆是用黑色塑膠網綁住，留有幾個大洞，孤影的相機正伸向洞口，聚精會 神瞧著觀景窗。 不像梭羅的湖濱散記 「朋友廢耕，我覺得很可惜，就砍 幾根竹子搭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蓬架和 竹床，這些竹子完全是就地取材。」孤 影揚起雙眉用手指著前方，右方是長年 不凋的竹林，左邊是他自己挖掘的生態 池，池旁種有幾株布袋蓮和萍蓬草。這 意外的新鮮感，彷彿看到自己童年弱小的身影在河邊玩耍。孤影感染出些許薄愁：「生 活在狹隘空間，有時會讓自己喘不過氣，這裡雖然不像梭羅的湖濱散記那麼美，依然可 以放開胸襟，建構自己專屬的桃花源。」

以簡易工具手捏成型

壺藝有手捏成形、壓模成型、拉胚成型 和石膏模灌漿成型等幾個方法，但是孤影偏 好手捏成型，可以隨當時的心情捏出想要表 達的樣式。他將竹床上的茶壺拿在手上： 「這支茶壺就是在竹床上捏的，一花一草一 世界，一捏一塑憶兒時。」原來孤影平日愛 喝茶，從小又是在農村長大，對泥土有著特 殊的親切感。他看到市面上陶藝技法太過匠 氣，失去了陶壺該有的樸拙和素雅，所以決 定自己摸索用手捏陶土的方式，以當下心情捏出茶壺，輔助工具竟然只是最簡陋的竹 片、瓦片、破剪刀和湯匙等，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生活產生靈感 竹床上還有一隻非常特殊的茶壺是 『大老鼠背小老鼠』，這隻竟然也是手工 做的。「每一個時期的想法不一樣，那時 因為孩子還小，揹他們出門總是感受到父 母的責任不止教養，還有承先啟後，所以 捏出這隻。」孤影拿起另外一隻取名『衝 浪』的茶壺，原來每家父母對於孩子的教 育經費都會造成不小的壓力，他敘述李白 有首詩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因此才做出這隻茶壺來勉勵自己。還 強調，現代人追逐名利過於急躁，步調太過紊亂，缺乏精神的修為和內涵，所以他的作 品一直保有傳統格調，時常警惕自己要反璞歸真。 化腐朽為神奇 陶土有一個極大的特色，可以化腐朽為神奇，但陶土柔軟，用手捏胚胎常常達不到 要求，捏出來壺壁不是很厚，就是捏不出想要的樣子。幸好孤影天生喜歡研究，經驗多 了之後，終於可以隨心所欲。

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陶壺經過一星期到十天陰乾後，就用電窯燒陶，一般繪畫、木雕、石雕藝術創作 者，成品完成後優劣立見，陶藝則不然。陶燒作 品捏的再完美，還有個不確定性的結局，就是入 窯。 入窯可能符合預期，依陶土成份燒出該有 的樣貌，但偶而也有燒裂燒熔的作品。燒裂產生 的 變，機會可遇不可求，卻是孤影最期待的。 不一樣的還原燒 入窯燒製的方法有氧化燒和還原燒兩種， 燒出的成品色調會呈現兩極。 因為陶土中含有 鐵的成分，氧化燒是將陶土中的鐵氧化，所以成品偏紅色； 還原燒是陶土在缺氧的情 況下燒製，會將陶土中所含的鐵還原，色澤偏褐色。 一般個人工作室大都使用電窯， 電窯狀況只能燒出氧化燒的作品，但是孤影有隻『龍飛鳳舞』的茶壺，竟然是用電窯燒 出還原燒，不禁令人驚歎！ 中藥塊莖當印材 驀然看見竹床上放著一顆材質怪異的圖 章，孤影笑著說 :「這是中藥土茯苓地下塊莖 刻出來的，本來是要蓋在宣紙上。」他抓起 另 外 一 顆 黑 色 的 木 頭 :「 這 是 黑 壇 木 雕 刻 的 ， 要 蓋 在 壺 肚。」一般陶藝家 蓋在壺身上都是用 金屬製品，沒有人用木製品，眼前這位奇人竟然創了奇蹟，不 僅用木頭蓋泥身，甚至會想到用藥草根雕刻。原來他對中藥有 相當的研究，看到這塊狀似小山的土茯苓，就異想天開拿此當

印材用在陶泥上，燒出的字依然清晰可見。 再忙也要散散心 孤影由置物箱拿出另一隻壺，它的圖騰是松樹下有一個人躺著休息，他表示易經裏有 句話「君子厚德以載物」，他說：「現代人為生活忙碌，是不是有必要找個時間靜下來、 躺下來休息或者放輕腳步慢慢思考？」 關渡平原在落日餘暉下閃閃動人，走在竹林裡的縹緲孤影，是浩浩人生的一句驚嘆 啊！

孤影，本名張世銘，家住北投，興趣廣泛，喜歡親近大自然 ，在關渡平原的一角搭建了一塊草棚，觀察鳥類生態，對於 美的追求總是鍥而不捨。他精通百草，以自學方式通過中醫 師檢定考試。他個性拘謹，喜歡思考，擅長雕刻、陶藝、攝 影、書法和繪畫。

母 親 啊 ！ 【優勝】 ／曾若昀 一步一腳印，我踏著熟悉的氣息而行。 翻著時光的書頁，字裡行間流連著慈愛，妳指尖下輕刮過我鼻稍，弧度偷 偷溜上妳嘴角，散發出香甜。 兩條短胖的小腿，歪斜的路線，妳眼中映著濃厚擔心。有別於寵溺，妳更 樂見我跌倒，嚎啕大哭場後收拾眼淚，抓住妳湊上前的厚實手掌起身，繼 續未完成的成長，在終點處給我一抹微笑，恍若早知道我做得到般。 顛起腳尖，遠眺高牆外，清風送過虛實在展開的五指間，妳站在上頭，我 同妳看著清水、濁水各自分流，琢磨其中玄機。 蒼穹廣大無邊，囊不盡妳幾絲憂愁，歲月為妳鑲上無情的蒼老，攬進眼 底，無法言語。默默的，邁開腳步，腳底貼著印子，終會領先而行，用妳 給予的發展出強壯的雙翼，抵在妳前頭，擋去叢生荊棘。

【佳作】 ／Lowkahsu Lin 母親啊！ 我不再、不再是您手心裏「捏怕死，放怕飛!」的那個女孩，老早、老早就不 再是了，而您卻從不曾將緊握著的手放開。ㄧ直到，到我五十二歲、到去年 母親節的前一晚，您不曾放開緊握的手。「你要好好對待我的女兒呀！」 「你不可以欺負我的女兒呀！」三番兩次，您這麼交待著您的女婿，偏偏就 是不肯放開您緊握的手。 就連那一晚您嚥下那口氣，我想、我想將您緊握的雙手打開，可怎麼都鬆不 開您長指甲摳進掌心的手，相較於您冰冷的雙手，我的手像是被凍傷般的發 紫。我說：「媽!您放手吧!放心的去吧!」您是聽見了?或者是我太過於使力? 在母親節的前一晚紅色的康乃馨換了顏色，您成了我手中緊握的痛，梗在喉 頭上一陣陣的吞咽，只爲了害怕思念您落下的淚！ ／水心沁 母親，我不曾這樣叫過她。 正處叛逆期的我不懂聽話是什麼，總在她話還沒說完前便轉身離去。 每天下了課我便將自己關在房間，杜絕所有她額外的關心，即使滿滿一桌全 是我愛的菜，也彷彿一切是理所都然。 我不曾這樣叫過她，母親。 或許是自卑的心理作祟，無論阿姨付出十幾年的青春，我都不曾開口替她正 名。後來我搬離了家中，一個人在外獨自求學，她還是不忘天天在我耳邊絮 絮叨叨，叮嚀我天冷要多加件衣服，千萬不要為了減肥讓自己餓肚子。 阿姨，不，或許該開口叫妳聲媽了，在妳生了一場大病後我才真的懂得珍 惜。母親這名詞代表的不只是一門血脈而已，珍貴的是對子女義無反顧的付 出與對家庭無私的奉獻。 媽，謝謝妳。

／Chia Ling Wu

[母親的筆記] 五年前,我嫁到海外;五年後,轉機三國,飛行超過二十小時,帶著不到一歲的女兒,第一 次回台探親。 一天,幫母親整理衣櫃時,發現一本小筆記,裡面密密麻麻寫著初級西班牙語的重點 ,問起年近六十的母親為什麼學西班牙語,她笑著說:「因為......怕將來聽不懂小孫子 們講話,也許有一天可以飛到海外來看看我們......」 「只是年紀大,背了又忘,忘了又背,沒有辦法全部都記起來,但我還是多少記一 下。」 我眼角潤濕,淚珠直落,看著母親斑駁的雙手,蒼蒼白髮,加上這些年分離的許多故事 ,讓我久久不能說話......。 原來,愛---可以有千萬種變化,包括為對方改變自己,極盡可能地改變,包含挑戰自己 身體健康的極限,包含挑戰文化與語言差異, 包含挑戰時間與空間。 母親的筆記, 寫著滿滿的愛。 ／Alice Chen <母親呀母親> 一位母親是何其有幸。 雲鬢青絲舞若春風，在幼年的你鼻息中漾蕩千古不滅的芬芳。 雙手凝肌似雪，依舊能撫慰青春叛逆的刺芒。 聲音美若天籟，縱使要她說盡世上萬般千字的勸解仍舊毫不退卻。 深邃湖水的眼瞳，閃爍著只為你聚焦的神奇光亮。 還有海般柔情，可以包容你漫然橫生的情緒波瀾、你似有若無的輕重漣漪。 當母親背負著如此動人的神話，回首卻也發現自身的美好督促她成就更多的傳說。 母親按捺住心頭的千種情思，細細地網住一個家中所有的老少心事、新舊憂愁、點 滴歡樂，超過你的想像。

任由一身的美好逐漸褪去，換來這世上最常被輕視的一種價值 ~ 無怨無悔。 母親還是幸運的。 因她被一切擁有，她也擁有一切。

／陳子敏 藏於心底的是什麼 只看到慈母傾心細微的照拂，我卻沒有 傷痛，獨自塗抹，糖，封在瓶中 我知道您一定有所囑咐，可是我只能聆聽張望 只能想像，所有與人的碰觸都有您的身影 缺口如何彌補，我走不出 心靈深底時在呼喚，幸福湧現在您慈藹眼中，可是我卻觸摸不到 請教我如何踏出完全幸福的路子，如何填滿心底的慟與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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