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文學雜誌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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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人物

目錄

在暗夜尋找心靈之光—不悔詩人莫渝

紅袖藏雲

4

▋新詩 生蠔

catball

黑想變成紅 煙灰缸

10 母親

張雪昆

andy 周

茫

19 吐司五則

路人甲

給海子 熒惑

路人甲

14 物的兩行詩十首

明非

驚蟄

11

12 交友軟體

龍生九子 角角

謝予騰

16 尋妻

謝予騰

馮瑀珊

15

18

馮瑀珊

21 手機壞了

13

20

緞華

22

23 回南天氣在你我之間衍生 不清 24

▋散文 備用品 蓮蓬頭 26 咖啡時光之憶 enigma 28 保險套 蓮蓬頭 31 獸的眼神：凜冬將盡 朱文錦 蓮蓬頭 34 酒之憶 enigma 36 ▋小說 旋轉的 ocoh 42 灌輸 蓮蓬頭 48 白衣 若小曼 52 南都夜曲 李文義 60 ▋創作小學堂 巧設連環：談詩的架構 馮瑀珊 75 ▋文學鮮書 一個劇場人的文學夢 -- 愛若微塵 郎亞玲 80 幻獸，換獸 跳舞鯨魚 82 ▋文學生活 海洋生活 范家駿 84

Azure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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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詩 馬

86

changluenwu 假牙

張雪昆

andy 周

不清

熒惑

dannie687

dannie687

87

洛克林

stevenlin51

孫景福

馬修

naiveway

naiveway 張雪昆

andy 周

changluenwu

▋飆詩 幻影 88 幻影／熒惑

走馬燈／路人甲

鏡子 90 鏡子／明非

你討厭我的／ hooshopping

冥想以後／熒惑

▋三月太陽花 92 蝴蝶撞碎我的胸口／馮瑀珊 黑箱／詩城 習慣這樣的日子／路人甲 黎明之前／明非 放羊／ hooshopping 溫柔的破壞／詩城 有一個民主國家比共產還要獨裁／柯彥瑩 臣服者的告白：寫給服貿／馮瑀珊 鼓的回聲—寫在一場遊行過後／陳若愚 ▋城市男女 98 蛹／鍾明全 雨男／青穎吳 城市男女 -- 我們，陌生人／弓與玄 程式男女／陳琨和 城市男女／ Yu-chiang Wang ▋藝術轉角 剛剛好藝術人文空間

薪傳打擊樂團鄭醴丰 陳語鈴 104

▋文學走讀 墨香人生黑金達人陳嘉德

紅袖藏雲 106

有荷 7

在暗夜

不悔詩人莫渝 ―

文學 人 物

尋找心靈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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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攝影撰文 紅袖藏雲 最後定稿 莫渝

天不在高，地不在闊。自古，有多少人埋首，以源源不斷的靈思，巧妙的用在文創中。 莫渝，這位當代詩人，正是以日常圖景，用文字搭建，開創自己的價值。 卓越起於學習 學問從年少做起，孔老夫子十五歲立志向學。出生於苗栗中港溪畔，本名林良雅先生的 莫渝，十而有二志於文。1960 年，年僅十二歲的莫渝，由於學區關係，經常在新竹市 區的書店和舊書攤出入。有一天，翻到了《野風》雜誌裡的詩作，從此對新詩產生濃厚 的興趣，也因此開始了詩生活。 第一首詩被印成鉛字 文學思潮與發展是不斷流動的，由文藝少年步步為營的莫渝，於 1964 年，在台中師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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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就讀時，首篇詩作〈給憂鬱的年華〉被印成了鉛字，於台中《民聲日報》刊登。莫渝受 到了鼓勵，於 1965 年 7 月在《葡萄園》詩刊第 13 期刊登了兩首詩 〈待〉和〈熱帶魚〉。 看著自己的作品，接二連三印成鉛字，無形中給他更大的鼓舞。 影響寫作最深的人 「1965 年 7 月，《葡萄園》詩刊三週年紀念茶會上，我認識了《笠》詩刊的趙天儀老師， 他經常鼓勵我，亦師亦友的多方指導。」1966 年 6 月 15 日，《笠》詩刊第 13 期發表 了一首〈夜之外〉。莫渝扶一下鼻樑上的眼鏡，說著：「還有一位是陳千武老師。老師 家住台中，和我的學校有地緣關係，因為他，我學到了許多寫詩的要領。」1964 年， 陳千武、趙天儀、白萩等 12 位省籍詩人，共同創立了《笠》詩刊。陳千武先生剛開始 是以日文寫作，歷經戰後的轉轍語言，見證了台灣文學的多重樣貌；他曾提到寫詩，必 須以詩的思想為前提，若沒有詩的思想，就乾脆寫散文，但是散文並不是詩。 波德萊爾，一個令人難忘的名字 「寫作過程中，我較推崇的是法國詩人波德萊爾。他是 19 世紀詩人，他的詩與詩藝影 響了 20 世紀現代主義，即使目前 21 世紀，還能感染他的魅力。他的詩文，題材廣泛， 觀察用心，所關心的是弱勢族群，包括乞丐、老人等等，對大都會體認相當深厚。他心 思細膩精巧、沒有道德拘束。他寫過幾首贈給雨果的詩〈天鵝〉、〈七位老頭〉和〈小 老太婆〉，發表後，與詩連信寄給流亡英國的雨果，雨果立即回信：『當你寫這幾首激 動人心的詩篇：〈七位老頭〉和〈小老太婆〉，你做了什麼？你題贈給我，我如何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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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 人 物 你做了什麼？你前進。你向前邁進。你把人所不知的陰森光芒賜予了藝術的天空。你創 造了新的戰慄。』一句「你創造了新的戰慄」，成了世人給予波德萊爾的共同評價，也 是詩集《惡之華》的公認評價。無形中 對波德萊爾產生極大的讚美。除此之外，波德 萊爾與當時藝術有著密切結合，鼓勵與推動新興藝術，有論者言他『是 19 世紀偉大藝 術評論家之一』。」波德萊爾雖享盛名，但 1857 年《惡之華》出版時，法蘭西帝國法 庭曾以內容「有傷風化罪」和「褻瀆宗教罪」，對波德萊爾進行起訴，罰鍰即查禁書內 六首詩。「我先後有《惡之華》三個譯本，最早是「志文版」於 1985 年的全譯本，第 二是廣州花城出版社 1992 年的《惡之華譯析》，從全譯本選 70 首潤飾與解讀，第三個 是將簡體字的《惡之華譯析》改為台北『桂冠版』2001 年的《惡之華選譯》。台灣， 在我之前，有杜國清翻譯版，最近有辜振豐翻譯版（2013 年）；中國則有多位譯家翻譯： 戴望舒、王了一、錢春綺、郭宏安、劉楠祺等，足見波德萊爾廣獲讀者青睞的魅力。」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1960 年代，文壇深受西方思潮薰陶，許多作家紛紛挪用西方文學技巧。歐化潮流日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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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興起，70 年代，莫渝進入淡江文理學院法文系進修法文，因為熱愛法國文學，便以「法 國的繆思」為總題，將法國詩作一系列的翻譯介紹。「因為寫詩，我才有興趣翻譯法國 詩文學。」陸續出版《法國古詩選》、《法國 19 世紀詩選》、《異鄉人》、《磨坊文 札》等。1982 年到法國留學一年，之後，繼續翻譯、《比利提斯之歌》、《惡之華》、 法國兒童詩選《夢中的花朵》、《法國 20 世紀詩選》《小王子》等。剛開始時，1970 年代，《笠》詩刊提供很大的篇幅，刊登莫渝的譯作，無形吃了一顆定心丸。「這予我 相當大的鼓勵，對我日後的翻譯工作非常有幫助。1980 年代，透過法文，我又陸續介 紹第三世界國家的詩選。包括瑞典、丹麥、海地、捷克、匈牙利、中東、埃及、以色列 等國。」 銘記於腑內的話 文藝評論家美學家朱光潛曾寫過一句話︰「悠悠的過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們所能 認識出來這漆黑的天空者，全賴思想家和藝術，所散佈的幾點星光。朋友，讓我們珍惜 這幾點星光！讓我們也努力散佈幾點星光去照耀那和過去一般漆黑的未來！」這段話， 激勵著莫渝對追求文學不悔的心情。另外，散文作家繆崇群說︰「我銘感著人間還有薰 風、還有靈雨、還有同情、還有自然的流露，還有愛。」這幾句也指引著莫渝，創作的 內涵，要用悲憫與愛，來淡化世間的憤懣。除此之外，自 1990 年代以來，賴和的散文〈前 進〉及其詩文，也給予莫渝相當大的啟示和感悟。 年度詩選有「前進」的影子 「這幾年與朋友合編年度詩選，從《2008 年台灣現代詩選》，到《2012 年台灣現代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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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出了 5 本，今年即將編選出版《2013 年台灣現代詩選》，我所寫的序言跟『前進』

文學 人 物

有很大的結合。」莫渝不諱言的說：「台灣局勢和台灣文學，在惡劣環境下，必須 以『前進』來突破困境。」 寫作題材 「文章寫得好，要多閱讀國外詩，這樣可以開展視野。文學如同河流，無岸的河水 會自找床道，疏瀉。」去年，莫渝認為「貓」是很好的寫作題材，他想到了波德萊 爾筆下的貓、愛倫波的〈黑貓〉和法國埃梅的〈貓爪〉，因此以「貓」為題材，用 十二行詩寫成，共寫了十三首，取名《給貓咪的十二行詩》，接著又陸續寫了七首。 莫渝老師認為，貓是非常具有靈性且神祕的動物：「這些貓詩除了在報章、雜誌發 表外，將搭配影像或圖，印成「貓」的詩集。希望與愛貓族交流。」 創作，顧名思義 貴在「創」字。一個人追求的境界愈高，就愈能增長才智。人生 最高境界，就是透過學習，讓理想遍地開花。 現實主義和人文關懷加身的雙料詩人 1990 年代，莫渝回到台灣文學這個區塊，開始將詩人與詩作評論與解說。 新世紀 以來，他將自己界定成現實主義和人文關懷的台灣詩人，「我強調書寫部份，現實 主義是印象的經營和文字的凝練。1980 年代，我加入《笠》詩刊，對本土文化的 認同，更加強烈。」 受託編寫《笠詩社演進史》 「《笠》詩刊於 1964 年 6 月 15 日創刊，是雙月刊，到今年 4 月份 300 期，滿五十年。 《笠》的歷程是我寫詩的過程。我由讀者變成作者、譯者、詩友及同仁。在 1970 年代，我是《後浪》詩社同仁也是《笠》的詩友；1980 年代，我加入《笠》，成 為同仁；1990 年代曾擔任社務委員。從 249 期（2005 年 10 月）接任主編到 291 期 （2012 年 10 月），共編了 7 年 43 期。」莫渝繼續說 ：「今年我受託編寫《笠詩 社演進史》。繼 1999 年《笠下的一群》，算是延續性的作業，是對詩社盡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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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今年《笠》五十週年，我們規劃北中南三場研討會，也與北中南的圖書館合作，進 行系列演講，表達詩人們對台灣文學的見證。」 對土地的側寫 「2005 年，我開始嘗試用母語台語寫作，已出版兩本台語詩集：《春天 ê 百合》 和《光之穹頂》，第一書內〈絞刑架〉是 2009 年的力作，有時代環境政局的背景 寫照；第二本是大高雄市的人文、地景、歷史的描繪。近兩年，教書寫作之餘，我 扮演『小農』角色；親自操作農事，種菜，與土地結合，這項體會，從詩園到菜園 的親土經驗，我希望能整理完成《都耕佃農》詩集。此外，長期閱讀畫家及其畫作， 激發出畫與詩交織的作業，台灣與外國畫家都有，希望這樣讀畫的心得，可以用詩 傳達。」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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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蠣男孩 當我第一次看見生蠔 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 父母曾說： 「你要是挑食 以後就沒辦法保護世界了」 牡蠣男孩 我不理性 也不甚慾望 跟大部分人一樣 對生蠔有著 這樣那樣的想像

生

但我知道 韓國的比較貴 靠舌頭 我沒辦法說出 他們的故鄉

catball

他們打我了嗎 他們罵我了嗎 很好 他們來時 已經過冷凍與包裝 貼著「韓國頂級生蠔」 牡蠣男孩 如果有人取走 你的死亡 你就央求他連帶取走你的痛苦 這是你的父母 希望我告訴你的 他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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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因昨夜以來，預言般的夢境 無法不致電與妳。怎麼說？陰雨 綿綿的這座島上 隧道將思念與緘默匯集 成每日早點名的恐懼 即便相信妳在城鎮中的睡眠裡 該是面容美好的樣子。 偶爾自己以為，瞬間 曉悟了身世與所有的命運 在我們曾相依而濛濛然 連街坊都灰色得難以親近的日子裡，妳說 「記憶，是如此不可靠」 如我想像的海峽與血脈，或者 那些已然無訊許久的香火與信件 「當時我們是孤帆而 沒有錨的鯨群，是冷潮裡 彼此唯一的溫度。」 因昨夜以來的夢，我不得不致電 並為妳寫詩： 於醉倒而失明之夜，於犬吠而 驚醒之時，殘破小徑上 妳仍是我晨曦中必然的歸途。 這是信念，比斬破晝夜的劍更加鋒利 比平原的濃霧還要柔軟 即使話筒慣於倉促 卻或比我們深知彼此雙雙安好 於海中的島上。

致母親 謝予騰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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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想變成紅 飲盡世界上所有酒窖的酒 換一場爛醉 黑想變成紅 苦無路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 在陰影的最深處 黑想變成紅 一聲長嘯撕裂了天空 黑想變成紅 是否要點燃煤田煉一千遍 黑想變成紅 是否要讓烈日穿透一輩子 是否要從地獄的邊緣 掙扎到天堂的盡頭 也許這美麗的紅 是嘴唇隔著玻璃看到的紅酒 吻一次 只需要一個夢

黑想變成紅 張雪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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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1. 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存在 縱使經過，我也將收起 一對奢羨你的跫音 （我不會告訴你我多麼渴望你的體溫） 我不會告訴你，等待如一場宿命 倘若有幸，倘若 無形之中錯綜頻率已擅自交流 我特意播種的神祕 （我不會告訴你，請溫暖我） 讓每個爬經的夢境 都長滿幻想性愛的蛆 2. 那些渴望肉體的族群，或 正確來說，一群擁有面容的 偽裝著膚色的蟲族 每逢夜裡，肢上的體毛 遂開始隱隱騷動著 急著繁殖的言語 3. 終於有片刻的交會，終於 時間凝聚於此而成為 兩顆緊緊交纏的蛹

交友軟體

而不成熟的文字正蠕動著

路人甲

在感染激情的夜色裡 一枚腐臭而陳朽的吻 正老練地展翅飛出

新詩

- 14 -

煙灰缸 andy 周

就這麼點一下，腥紅的 日子灰滅了 我的夢一點

一點

由白天燒成黑夜 傾吐者早已離席 我的夢還架在 你身上 繼續燒烤 直到你把我的 夢，擰滅。

翻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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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 Bra〉

〈鏡子〉

夏娃用兩片葉子黏住

誰，

誘惑的眼睛

誰欺騙我就長這個樣子

〈Zippo〉

〈香水〉

就算身上刻下你的名字

穿上我，再穿越我，然後到達我

還是點不起愛火

用你的鼻子，你的指尖，你的舌頭

〈Durex〉

〈眼線筆〉

００２。草莓。馬甲。００３。

我不愛刺青的永恆

薄紗。櫻桃。吊襪帶。今晚吃什麼

卻喜歡不同附註的眼神

〈衛生棉條〉

〈口紅〉

將花蕊推進花蕊

在胸口做好標示，然後

交換一顆紅色的子彈

我 要 命 中 你 的 心

〈名片夾〉

2014.01.18. 思賢樓。

有荷 7

收藏你收藏他，但不知道 誰住在心底的夾層

物的兩行詩十首

〈安眠藥〉

馮瑀珊

女身上帝和聖母瑪利亞 坐在雲端喝下午茶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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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贔屭

對著海風 等待一個能夠融化岩石的人

你在碑上寫下重量

潮水漲退

山嶽就顯得輕了

情緒則越收越小

曾經的輝煌都讓背後的黑影

我來回踱步，直到柔軟的腹部

掩去

長出甲殼

而我仍在拖行

絲線都被剪斷了

昂首是最後的權利

只剩寒冷遺留在巢裡

是誰在回憶裏細聲呢喃

而我開始耳鳴

哀嚎不該被埋葬 蔓延的足跡沒有後悔的顏色

◆蒲牢

這是一趟贖罪之旅 應允的時刻不知何時到來

人們蠶食我的恐懼 訕笑顫抖成幼時的海岸

◆啀眥

噩夢被囚禁於屋樑之上 刑求之時

翻閱過往的黑，與白

沒有眼淚可以揮發

所有怒目都在身上烙下痕跡

轉過頭去的都是兇手

下沈的情節皆被劍尖挑起

他們掩耳，卻不將我盜走

沒人能夠切斷衣擺

而逼供者正在期待哀鳴

我吞吐一柄利刃

孩提的記憶越飄

在刀身上

越遠

鏤刻一段恩怨

我在衝撞中期待死亡

我倆註定擦出火星 故事的結局尚未寫定

◆狻猊

落筆之前，用酒或是鮮血磨墨 由你決定

馱起一鼎心願 一坐就是一個世紀

◆椒圖

將那些飄不起來的夢想 用暖暖的視線

門環拴在山壁上

裹起，然後聆聽低語

由沒有表情的面具銜著

離去的終會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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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者亦將離去

有荷 7

雪地上遺留許多老虎爪印

不變的是那些冉冉青煙 承載

◆饕餮

而我端坐 再等待一個世紀

他登高，將饕餮刺在臉上 吞食你我的夢境

◆螭

現實開始變得堅硬 呼吸冷冽起來

你吐出一肚子苦水

爐火，和那些甜甜的笑容

心頭的火就熄了

在他的腹裏發酵

為了渡一段跨不過的死劫

化作酒臭

我卻還沒喝夠

還帶著銅綠的味道

是誰在我的腹裏撐船

他說他這輩子不曾做夢

誰又試著搭座石橋

而我們開始習慣

通往喉結，讓悲傷有路

一夜無夢

離開 每當風起

◆螭吻

就將首級高掛牆邊 戰火將找不到門進來

魚兒不該登高 不該吞火

◆狴犴

不該窺探一窗不同世界的風景 儘管星光就在幾尺開外

多年來，尋找一面鏡子

鰭乘了風也不會長出翅膀

期待投影出人的外形

然而，一線之外就有陽光

這裡的六月偏寒

我們仍越貼越近

老是下雪

口中呢喃

結冰的公堂，唯一的裝飾是血

縱使長有龍首

屍骸從來不為凡人所見

魚兒也不該離開水面

人們從口中說出一把鍘刀

不該，被串上屋脊

搶在審判前，先行 砍斷鎖鏈 憲章裡頭蓋滿戳印 剩下的詞彙與正義無關

龍生九子 明非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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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帶回年輕的妻，那人 出發前往旅行。 一種北國孤獨的雪景 乾脆地，自他身後落下：壓抑而 忿怒地食去一切可能的回音。 妻子出身南方島國上 身體和靈魂都喜愛舞動的那個族群 他們以腳尖踏亮了光，而光 便成為熱烈但不高昂的足跡 但沒有戰爭時揹著步槍的士兵更深 也不比孩子們的天真更淺。那人知道 妻的離去是種必然的偶然而 他的旅行將比相愛更長，比遠方微弱就要 消失的營火，更短。

尋妻

於是他刻意並仔細地往北方走去 像一張票七塊錢的列車 才擁有的粗糙的執著與汽笛聲 他知道，這是場註定孤獨並賭上所有 且或無止盡的旅程： 前方地名都不認識，後頭 斷毀了橋。那人只有一雙比覺悟 更深切的眼 以及比風雪更厚重的靴。 為了帶回自己，年輕的妻。 他咀嚼著肉乾與詩：南方 已無法看見了。雪正在落下

謝予騰

比想像更努力地 吃食，他所能知曉的一切 和可能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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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山嶺長出的陌生的蒼涼 凋敝是影子的述說 像一切天氣，全部的情緒 若有所失。 踏上昏色，路上 你折下，最後一株淡泊 讓它遷徙，讓它流浪 帶它遠去了荒蕪，甚至 未央的夜。 只是再不能回到盛開的時節 你於是帶它回家 栽到窗前悉心照料 低垂的頭， 它代替記憶 訴說了全部故事 凋零，和相遇的 晃晃，甚至告訴季風 關於來年的約定 故地重臨之時，它便漾開 金黃的芒絮 在重逢的時候 把自己摘下來，送給他

茫

角角

有荷 7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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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吐司 在我身上種滿吻痕 你說思念的甜味 剛剛好

鮮奶吐司

誰撿到我的心 沒有邊際的柔軟卻 踏實了起來

蜜糖吐司 嫌我直白的話語不甜 簡約並非時尚 約會卻需要理由

丹麥吐司 酥脆不只是口感 撕開內心，才知道 空洞等你填滿

芋頭吐司 用你低調的熱情 揉進我，忘記最初的 我們其實並不適合

馮瑀珊

吐司五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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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書中夾了一片葉子 給你，而書還沒寄 一首屬名於你的詩正悄悄開落著 你遂感受到這幻化無端的四季 如何自比心扉還小的書閣，走過 萬籟共鳴的世界 只用一記過輕過輕的 弦外的雷

路人甲

驚蟄

有荷 7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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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你後 我把自由放鬆 把太陽放鬆，月亮放鬆 不怕星子會墜落 就算墜落，我有傘 還有一顆大頭 我會懶懶的，什麼都不做 不說，不聽，不看見 不相信 而我有很好的理由 失去你後 我把自由放鬆 把腦袋埋進土裡 種一朵和平的小白花 期待會飛出一群潔白的小笨鴿 而我會懶懶的 什麼都聽，什麼都說 就是什麼也不做 信不信 我都有很好的理由

緞華

手機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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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奏醒月色 涼州詞在我的腦中發惡 現場肅穆，水是一種決絕 對於石頭，花總是無話可說 用針在年華裡寫字 痛苦戴著面具在宴席間載歌載舞 直到我喊：悲傷 簪就沉了下去 而船準時開航 來吧。來世也有一個好人 像你拖著童話的腳步走近牛鈴 孩子的大海拍岸 德令哈便終於開了花 一朵 兩朵 三朵

26-3-2014 寫於海子逝世二十五周年

給海子 熒惑

有荷 7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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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的海 每天哭著自己 以自己如布的身體 拭淚 白手帕底下擱淺的抹香鯨 遺忘了遺書於深淵而 貌似迷途的黑鷺 覓尋不到合適的熱帶魚 這是三月的辦公廳 回南天氣在你我之間衍生 有人終於找到冬天的缺口 在那裡品嚐鹽屑 嘗試為冰封的伏特港加熱 如一對面熟的陌生人在爭議中 分享彼此尷尬的睡姿 哭泣、嘔吐 床不懂奔馳，除非蓋好綿被 做一串有關近親相姦的夢 而我們的雙手總在桌下 溫暖地候審 這個彌漫酒精的夜

回南天氣在你我之間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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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拭便有火光 鯨魚肚裡的木偶 他不斷延伸的鼻子不斷折斷 不斷有木屑在這暗黑的密室中漂浮 迴避風迴避聲 迴避一切有關懸簾的謠言 這裡有許多男人出出 入入，他只是其中一頭五行欠水的海馬 強佔大眾的淚囊 而你的眉蛾是一線並坐的鳥啊 每一次抖顫瓦特便會被推高一點 我只是一行前行的記憶體 充滿筆劃跟歧義 如一臉善於呈現破綻的鏡子 等待缺裂的一刻 憂鬱的海 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倒影而哭泣 游到海灘無法到達的地方

不清

直到她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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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用品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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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蓬頭

祂能予我一 刻憐憫。終於，祂們從窗 外丟了些食物進來，或言餵食或稱強 灌，事實就是祂們一直無止盡地扔著， 而我們「必須」感激，持續以咕咕叫兌 換祂的恩澤，用粗糙的嗓音陪笑祂的開

我是雞，嚴格來說，我是一隻火雞。身

心。在火雞廠裡，有些火雞始終不覺得

為不怎麼幸運的火雞，我萬分不屑自己

飽，拚了命地尋食，也有些腸胃不適，

和那渺茫無際的命運，但我何其榮幸現

什麼也吃不下，而這些被我的自以為是

在還能喘息，得以空懸一命於生命兩向

判定為不太健康的飼料，於我有些 倦

的正中央佇立，享有這進退兩難的窘

怠、膩口，這被命名為貪得無厭、挑食

態，何其榮幸。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運

的食慾，據說是種惡習，但最後，我還

氣，我怨懟，卻無可奈何，畢竟我只是

是很是勉強地吃了一些，和某些劣根的

一隻活在體制内的雞。

火雞一樣。有時，窗口也會丟進外國的 月亮，這飽滿的顏色好圓、好遠、好

登 記下條碼，代表我的出生，自掂秤

圓……，正說著在那裡「壞的火雞也能

體重的那刻開始，我的人生便被下了

玩出牠的世界」、「中途逃跑、理當被

指令──「凡事以合格為目的」，於

稱為半途而廢的火雞，也能憑天馬行空

是，我的青春被反鎖進一層滿是疙瘩的

的創意，在火雞史上留名」、「一隻一

表皮，上頭黏滿被 視為怪異反光的毛

無所有的火雞，也能藉著雙腳努力，而

髮，踱步、直立、踱步……，在獨特和

受人尊敬」，但我還是只能吃破碎的玉

特立獨行之間的分際我用盡智商揣忖，

米粒，聽著一句句的「你看看你……」。

從小雞發育成大雞，再從大雞生長成足

皎潔的月，卻用冷眼補我 們一槍，宣

歲的食用雞。啞啞的喉結，是 我那被

告著雞舍，卑微的生命永遠也別想從定

稱作一知半解的思想，對於眼下這個世

制的軀殼裡逃出去。

界。像是有獎徵答般，我的附和尾隨祂 的指令，如此基礎的生物性，是祂易化

等候扒開的脆皮、寄出許久的訂單、早

我的長成歷程，刪光了被「公認」為沒

已著裝塑膠手套的雙手蓄勢待發，在

必 要的飼育過程，說這是祂贈送我的

十餘年後，並逐步演化到百餘天後，種

獎品、說這很了不起。

種火雞的不幸此時此刻正倒數著，一天 過一天，解藥唯有一年一次的火雞赦免

餓了，窗外豔陽依然滔滔，始終不肯休

儀式，傳說每個人「必得」經歷一次。

息，我也只好與窗口大眼瞪小眼，祈禱

火雞廠總 說每個人都有成為黑馬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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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會，希望大夥能好好把握，但也不要給

缺陷，好比往年，要是遇上第一隻火雞

自己太大的壓力，壓力是不會改變任何

發生不測，決定回頭再抽一次籤、重回

事情的，多年來的付出、成敗全看這一

養雞場抓雞，在這過程中赦罪現場肯定

次的抽籤，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

會暴動，經過了神一陣繁複、縝密的多

力。於是，隨著籤筒的嘎啦聲，以及兩

年思索後，我們開始有了第二支籤的制

天的新聞焦點，抽籤大賽開始了，迷迷

度。是弊病還是缺漏，造就了抽籤？有

糊糊中好像又結束了，過程有點忘記。

人說不抽比較好，因為抽會造成火雞的

火雞赦免大賽的規則是這樣，正取一的

生理機能受損、無法快樂地長肉，少抽

火雞將接受媒體們高規格的待遇，並且

為妙，有人說應該抽多次一點，再取平

之後得以不受打擾地（事實上也沒人在

均，這樣比較能讓大多數的火雞信服。

乎牠之後會過得如何）安享牠的晚年。

多數是哪多數？少數又是哪少數？甚

生命總有第二次機會，祂們的憐憫或

至，從基礎上看來，我到底有什麼罪？

言施 捨給了絕望的火雞再活一次的空

為何我的死亡似乎成了必然，除非靠抽

間，為了避免正取一的火雞被不停閃爍

籤來苟延？哲學性的思想我想不了太

的鎂光燈嚇死，因此，主辦單位特地再

多，畢竟我只是一隻火雞。

抽出備取一的火雞，以備不時之需。備 取的雞是最最忐忑的，而身在這個不上

放縱自己窩在島狀的世界裡，把玩我精

不下的角色裡，我們，祈禱著正取能夠

緻的雙腳，還好我很會跑步，顯得自己

自願放棄生存下去的權利，順便祈禱其

沒那麼落魄，和多數火雞不同，這個一

它火雞……，城府過深的宗教行為我做

技之長或許能讓我比較容易被抽中吧？

不了太多，畢竟我只是一 隻火雞。

我是這麼深信。每一步長成的軌跡，被 居上的小雞踐踏過去，以行之有年的育

第一支籤，留給家世好的雞，第二支

成計劃灌食著，我們的姿態，醃漬在罐

籤，留給運氣不錯的雞。「咕咕咕咕！」

狀的雞舍裡。有人睿智、有人摸魚、有

每隻火雞怨艾著規律的叫聲，喧嘩進一

人說這是用政治綑綁抽籤、有人說是政

篇紊亂無章的時代裡蠢動著，用時而積

治造成了抽籤、有人的成就跟了一大堆

極時而絕望的哀號，每隻備用品，假想

火雞、有人的成就出生了一大堆火雞，

著自己是那隻運氣不錯的雞。其實，第

滾燙的水、熾熱的終點，在雞拔毛的那

二支籤是種試藥，祂們不說，我們也知

刻唯一共通的是「我們仍是結局一致的

道，我們的存在只方便了祂們，測試這

雞」。綁定在此刻的繁華中，我跑得算

個新飼養法是否有療效？一成不變的一

快但仍逃不出去，我的無能為力，做雞

次抽籤法，固然有些優點，也必然夾著

一生，一生做雞。

散文

- 28 -

玻璃瓶幾天前就即將完全見 底了，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卻都忘 了繞到福利社買補充包。由於平 日通常在三個時間點（早上十 點、午後一點和四點）會各喝一 杯，在週六假期的午餐後更是需 要，這樣的渴望，讓假日中慵懶 的我不得不出門。還好，居家附 近就有一家福利社（這是住在都 會區的好處之一），所以便騎著 腳踏車前往。

咖啡時光 之憶

咖啡，維基百科這樣寫著： 「是採用經過烘焙的咖啡豆製作 的飲料，通常為熱飲，但也有作 為冷飲的冰咖啡。咖啡是人類社

enigma

會流行範圍最為廣泛的飲料之 一。」 在台灣，由於各類電子媒 體頻繁播放的咖啡廣告——從較 早的「再忙，也要和你喝一杯咖 啡」，到後來的素昧平生的一對 男女在電話亭裡躲雨的電影手 法——使得 咖啡在這幾年也變 成茶品之外的最流行飲料，再來 由於連鎖超商紛紛設置販賣平價 咖啡的設備，使得每一個城市的 空氣裡彷彿隨時飄散著咖啡香， 就好像是一間超大型的咖啡館似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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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究口味的人，當然是喝咖啡豆

記得第一次到咖啡館，看到那些

煮成的咖啡，甚至是要高價的；普羅

五花八門的、冠上西方國名或城市名

大眾則是只要有咖啡的味道，即便是

的，看不出是搭配了什麼的咖啡名稱

罐裝的，也能心滿意足；折衷取向的

而好奇地問店家後，心中不禁佩服那

人，便會走進超商買一杯，或者是購

些想出點子的人。也就是在咖啡館品

買掛式咖啡包自行沖泡。

嚐過愛爾蘭咖啡後，使得爾後在冬日 的午後，我有時會加一點高粱酒或威

味覺不靈敏的我，喝咖啡是不講

士忌在咖啡裡，想像是在喝愛爾蘭咖

究的，只要是咖啡即可，圖的只是一

啡，過過乾癮。

種心靈的慰藉。印象中，第一次喝咖

啡是讀大一時，因為偶爾會和同學在

工作兩三年後，有一段時期我每

學校附近一家叫「五 克拉」的西餐

週日的午餐過後，都會到一家現在已

廳吃午餐，而附餐飲料中的咖啡可以

經不存在的咖啡館耗個半小時左右，

免費續杯，為了能夠消磨個兩三小

再前往兼差工作的地點。這一家咖啡

時，飲料便都要咖啡。讀研究所時，

館只有一個樓層，像是日據時代就有

每一個禮拜有一天固定要聽演講，在

的建築物，佔地不大，以致於室內無

開始之前，老師們會與講者在系所的

處不飄著濃濃的咖啡香，深色的木製

辦公室閒聊，因為有點心和咖啡，所

吧台、桌椅、窗戶及擺設更營造出獨

以學生也樂於到場，就當是吃了一頓

特的風格。工作約十年後，有一段時

下午茶。工作一陣子後，養成了一天

期我常常得搭機到台北參加會議，如

至少要喝兩杯的習慣，後來變成三

果是下午三四點就回到台南，我幾乎

杯，種類則是從三合一改成即溶的黑

都不再回工作崗位，而是到文化中心

咖啡加糖和奶精，後又捨棄奶精，最

旁的一家複合式餐館，點可以續杯的

後變成不加糖的黑咖啡。

咖啡，消磨到下班時間才離開。這種 神不知鬼不覺的蹺班喝咖啡，常能解

現代人能在家無拘無束地喝咖

除我某種程度的工作壓力。有一次還

啡，都是拜科技的進步之賜。當然不

被一位年輕貌美的女郎搭訕，但聊了

可否認地，在咖啡館喝咖啡是一種似

一下後，我就明白我遇到的不是電影

乎能讓人暫時忘卻一切塵囂煩擾的享

裡頭類似的美好情節，因為她告訴我

受，無論是獨自一人或結伴。這樣的

另外一桌的幾個男女是她的同事，他

經驗我也有過不少，時間點通常是在

們是從高雄上來的，還說其中一位

午後到傍晚之間。

是誰（當時算是小有名氣的寫真女

散文

- 30 -

郎）。這奇妙的午後咖啡時 光，讓

個。在這樣無閒雜人等的環境，混雜

我如今還記得我當時要離開時還轉頭

著花草味的咖啡香，以及沒有冬陽的

看了一下，想再次確認那其中一位女

冷空氣中可見的咖啡熱氣，形成一種

郎是否真的是在螢光幕出現過的寫真

叫我不禁聯想到胡金銓的電影《空山

女郎？

靈雨》的「空山」、「靈」的氛圍， 而那陣陣的咖啡熱氣所形成的白煙，

當時咖啡館吸引我的地方，除了

彷彿是我和友人的靈氣幻化而成的白

各式各樣的咖啡和特製的點心之外，

鶴，最終消失於閒雲裡。

最主要是場地所提供的聯想氣氛，尤 其是有提供室外座位的。因為，雖然

如今，說來還真奇怪，自從咖啡

不是在遙遠的法國塞納河以南的巴黎

館幾乎可以以「林立」二字來形容之

市區，但是，當坐在台灣的某個城市

後，我卻很少到咖 啡館喝咖啡了。

的某處，點燃一根香菸，端起杯子，

美國拓荒時期的牛仔在野外休憩時，

啜了一口咖啡之後，再吸一口菸，看

會起火煮咖啡；美國電影中的警探，

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時，想到

進到辦公室後，也總會先喝一杯美式

自己還能忙裡偷閒品 嚐咖啡，那，

咖啡，習慣坐在咖啡館一隅寫文章的

即便是口中殘留著苦澀之味，心裡頭

作家，可能會引用「如果我不在咖啡

卻湧上一股甘甜的滋味。

館，就在往咖啡館的路上」的這樣一 句出自一位被稱為「Café Writer」

除了城市的咖啡館外，和家人

的奧地利作家之筆的話，來形容自己

出遊時，我也會在風景區找賣咖啡

白天的生活作息，須為生活勞碌奔波

的 場所喝一杯，如果一時找不到，

而愛喝咖啡的凡夫俗子，當然沒有那

便會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沒做，而會在

個閒暇泡在咖啡館，那就把生活和工

行車的途中找一家超商停下來，買罐

作的城市，整個當成咖啡館吧。

伯朗咖啡帶上車（後來是一杯美式黑 咖啡）解癮。也曾幾次和一位友人特 地驅車前往某個景點，喝一杯以當地 栽培的咖啡豆煮的咖啡。印象深刻的 一次是在冬季的上午到達一家位於山 坡地的農舍，坐在店家以灰色磚頭和 幾棵矮樹木佈置的露天庭院，品嚐剛 烘焙好的咖啡豆煮成的咖啡。可能是 天氣寒冷的緣故，客人只有我們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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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

有荷 7

蓮蓬頭

押著生產日期或是有效期限，公司唯一所能做的包票緊嵌在每位善男信女的掌 心裡發願。活在每段跨越不去的區間，無法自拔的我們相擁著最後一道防線，親暱 地共存 在或大或小的車廂內，吞吐著相同的程序，預習、複習、討論、發問…… 如此繼續，前方的螢幕不斷跑馬各式「值得」令人興奮的文字，強灌我們同樣聲調 的論述，而我們被迫坐臥在沙發上按捺，在理智的邊緣和聲，窸窸窣窣、窸窸窣 窣……。長遠的世界鑲嵌著等長的軌距，沿著黏稠如蜜的鐵路拉花，用綑綁鋪滿整 座島嶼，沒人有能耐在體制中挪移僵化的體態，沒人能倖免於難，猙獰，串聯著好 幾線的軌跡，平等地擴散到每個人情竇初開的年華內猙獰。 並肩在四十人座的車廂，每個人都坐擁一樣的想法，深信這條鐵軌能夠相接各 種方向，只不過過程可能會有些冗長、有些不適。列車不停向前衝撞，我們的長大 活進失控的時速裡壓抑，根本無暇顧及窗外爬過了什麼風景，只懂得將窗簾緊閉。 交流著無奈的噁心感嗶嗶剝剝、嗶嗶剝剝地隱隱作痛，這種起伏即便只是坐著仍能 察覺，空洞而乏味的車廂中，無邊的苦難通著電，在每個人腦中載入同步播放的劇 情片，僅用幾個相似的程序在每部片中做循環節，段考、模擬考、段考、模擬考、 喀啦喀啦、喀啦喀 啦……。以第一人稱的視角播映在眼前，恍惚的腦袋卻開始懂 得意淫理想的世界，躲進輕狂的年少裡精神出軌，彷彿在鐵路的末梢，所有的心願 都將實現。 細察每個人精緻的臉部表情，那緊閉的雙眼彷彿正說著：「就是因為有這般深 信，我才會搭到這裡，所以我還會繼續信下去。」把祝福實體化、把努力量化， 並深信一塊薄片能為你擋一次煞，虔誠的信仰就是如此神奇。即拋式的保險套，膨 脹了一次性的死板信仰，所有的相聚相離都僅此一次而已，用過就丟棄，膚淺地用 十五塊買 取毫無牽掛的一生，這變相的功能好像有那麼一點值得？一如我們如是 膚淺地將自己交易在別人的手中，買了卻又不搭乘。喀啦喀啦的腳步聲教育著莘莘 過客：「只要繼續走下去，終究會到達你的目的地，只要你夠虔誠。」包裹著號稱 回憶的情緒，澄澈到讓人無法忘記，那年，你我終究心甘情願地回頭，提著厚重的 行李。 即便途中會有各種拐彎、各種轉折，一如爾後的每天，但列車終究只有一個方 向，而我們終究都會殊途同歸。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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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的眼神： 凜冬將盡

死去了，嗅聞了空氣裡並沒有充滿著麥田 和草 根植物那種溫和的味道，迎來的似 乎也不是春天。

Azure

妳差不多也明白這裡再也不能成為妳庇 護，吃下緞藍亭鳥為妳蒐集來最後一顆藍

色漿果，向前走一步，腳下被妳的蹄尖踩 踏的斷裂的樹枝，發出把穀穗丟入火中燒

果真這對美的無望之愛

脆的響音，走了幾步，張結在樹枝間巨大

竟是一種罪愆

蜘蛛網上凝結的水珠被妳的足音振動，全

也罷，我便揩負了你

部落下，妳回頭 發現樹梢厚厚的白色凝

去赴那宿世的寒苦

霜出現騷動。

雪融之後 這裡將有一滴永不化解的

是一條雪白的蛇，用柔軟的速率在霜雪間

清瑩之淚

滑行，黃色晶體的眼瞳和妳對視。

等贖完情愛之罪 還要供養春花

你們互相禮貌的打了招呼，以同是旅人的 身份開始對談，牠的特徵和口音就像來自

──蔣勳《京都看雪》

骨骸一樣的鋼鐵四處散落著、陽光充足的 南方，牠是自己的刀刃和字母，用燃燒星

往遠方凝看，冬日山頭僅剩一層薄雪，等

辰的方位排列身世，和影子一背向就有了

待融盡，一吐息有白霧的結晶，種子開始

光影，整身潔白的鱗在陰暗的地方，發出

從裂開的花莢紛落，落得沒有定點和預

像金屬那一類和一切絕緣的質地會有的光

期，散佈在岩石和仍被薄霜凝固的泥土之

澤。

中。 在深鬱的夜裡砍斷字的細枝縱一把無人聞 妳 環視四週，原本妳帶來渡冬的東西像

見的火，靜落成一個待解的符碼盤捲在向

浸泡在鹽水裡一樣迅速的，在妳準備遺棄

光那一面的樹枝上，守著苔蘚和樹蕨裡唯

它們的瞬間成為灰燼的顏色，廢棄的蜂巢

一的花苞，握著沒有刀柄的刀片謄寫著美

失去了樹脂的黏性而崩解，放置妳眷戀的

麗 而私密的字，被織進紙張纖維的墨水

蟻穴在融雪的瞬間就被淹沒，和妳一樣單

發出壓碎香桃木的樹葉時，會有的那種瀰

獨的切葉蜂剪斷的葉片，分解成土壤，在

漫著穿透力的香氣，用書的博學和刀鋒一

葉子的邊緣產下了第一顆卵，便凍結般的

樣沉默的自由和單獨造就自己，嚴守著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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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生 俱來一樣純然的稟賦。

有荷 7

清醒理智到妳會想在牠身上製造一些沒有 來由和動機的傷痕，讓牠感受這種沒意義

妳走近牠的範圍，保持著刻度精密的距

的疼痛，被玫瑰的莖刺、鋒韌的紙邊和剛

離，牠沒有朝妳吐信威脅，一排毒牙被牠

削好的鉛筆割破皮膚的那種因為喜愛而過

自己削磨的圓鈍，牠居住的地方只有岩塊

於不經意造成的刺痛，或是弓箭與弓手在

和 樹莖，栽植著草本和石榴，建立起蜂

拉開和支撐彼此的那種互相持衡的絕對信

巢狀般整潔密集而正確的秩序，封蠟一樣

任，牠已經徹底削弱了飢餓感，想法都是

的凝固著不想被任何人開封的片段，和牠

反覆削銳成尖角、對稱的菱形，連話語都

對話的時候，彷彿在轉動著一個精良的儀

是無可辨別的虛詞。

器，旋轉發條時，會從內部發出最精細的 零件開始被妳拉開而微微振動的，小小聲

「再走下去，妳也不能確定，那裡真的有

響。

妳所謂的遠方啊。」牠問妳。

牠帶著妳行走在這塊環山、永遠比妳來自

妳只是用眼神指向路邊並排的讓光線成為

的地方平均低了兩度溫距的地方，土壤的

半個菱形光屏的檜木群說，「你知道嗎劈

含氧、空氣裡的濕氣和恆溫，陽光分佈的

開它們香氣會更濃烈喔。」

角度，冬日的時候漫天雪白將牠覆蓋，寂 凜的雪花菱面閃爍如著火的花瓣領牠入

要成為新的之前，必然要遭遇一些局部或

眠，靜默的有一種就此成為雪的幻覺。

全面性的破壞啊，就如同踏出一個步伐， 就不可能不製造出聲響。妳沒有把這些話

牠也分析妳，說妳在故鄉埋著一個充滿疼

說出口，只是靜默的跟在牠身後，但由牠

痛回聲的密室，鎖上只有象徵意義的暗

以輕淺的速度調控著自己滑行的頻速來觀

鎖，在平寂的水面上製造出倒影，妳正在

察，其實牠一直都在注意著，妳有沒有跟

找尋能夠識破倒影和暗鎖，把密室裡無所

上牠。

命名的傷痛都用守著最堅定意義的方式取 竊出來的人。

下次，不，等下就跟牠說好了，說我親愛 的獸送了我一顆很珍貴的櫻桃核喔，我想

牠聰明機警的深沉，動靜都盤繞著一股不

要把它送給你，種在你居住地方外頭，那

帶惡意的狡猾，因為不想破壞、不想被景

個吸收了陽光最充足養份的土壤裡。

物容納，所以遠視所以旁觀，如同妳問牠： 「沒有雙腳，如何有行走的感覺？」牠只 回答妳：「這樣我就不必踩踏任何東西， 讓它們發出會被察覺的各種聲響。」

2014.03.06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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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錦 蓮蓬頭

我們終會在上層赤裸地相遇，透明地相望在五分鐘的尷尬氣氛裡，急促呼吸。 撐著俗氣的鏡架、甩動噁心的髮香，我們蜷成了一窩稱斤論兩，擁抱生機越發稀 薄的水缸，你不說我不講，四目相望，反正，在這麼擁擠的水箱中，目光也無處 可藏。生活的上頭壟罩著一尾紅龍，突兀地游移我們的思慮，彷彿每個動靜都會 引來祂的一口咬定，對於祂霸道的浮沉，底層的我們沒人敢靠近，同儕們說這就 是魚缸內的生活，只要不理會、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能繼續活下去，繼續，繼續造 景成一團詭異的群體，在底端匯聚，兩個世界和諧地分離在同一個水族箱裡，共 存，安全得無比靜謐。 何謂我們？我們就是在水箱中底棲的朱文錦，在不斷複製、再造的群體中找尋真 實的自己，上頭兇殘的紅龍存在得如此肯定，使得下方的我們被灌輸一個目的 ──不停地向下鑽動，用不雅的四肢浮誇地胡亂擺盪，以甩開花色不同的同羽， 深恐自己會浮上去，我們是什麼？有時連我們自己也搞不清。時而被擠到上層， 時而又被推下去，上上下下正是此刻朱文錦生存的軌跡，分成好幾個梯次魚貫地 排序，依著每幾年一輪的週期，就這麼擁擠在這個水族箱裡，輪流與紅龍對眼、 交心。 不太足夠的時光循環至此，將團結成一坨的朱文錦們擠著、擠著，從底層擠進了 魚群的中心、擠進了夜，最著人發狂的時分。上頭，睡不著的紅龍正曬著燈，用 失眠上漆殘忍的赤色，提心吊膽的我們也同樣為了身上的紅字而故作忙碌，朱文 錦們撐著頸子，在密密麻麻的書頁上迅速搭建自己孤獨的體態，試圖營造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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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勤勉的模樣，走投無路的活體，著衣白底黑紋的表皮，不停向前撞擊紅漆 色的圖形，為了漂亮地活下去。壅塞的日子被壓縮在方正的水槽內，身邊聚滿 了黏呼呼的魚體，窗上反照著的也都是曾經的魚群，此刻像極了架在人群裡絞 刑，對著缸壁反射出的自己取暖，每一條悲壯的魚體是如此無助，別於白天的 四目相接，夜裡的每條魚只看得見牆上的幾個麥克筆刻印的字「─ 000001 龍 紅」，還有自己。 睜眼在牆沿旁若有所思，紅龍也和我們一樣，住在充滿化學藥劑的水體裡面， 竄動的魚群，既是生機卻也了無生機，集體用魚眼絕望地死去，卻又死不了， 大概是水體被下了藥，才會讓人繼續上癮地活在這個水箱裡。過沒幾年，我們 終究快被擠到上層空間中，一樣顫動的魚群們還是依然橫衝直撞，「放我下去！ 放我回去……」、「紅龍終於要來弄我們了，怎麼辦……？」撞壁，絕望中我 們繼續撞壁……，撞到有點神智不清，恍惚地活在一個選擇性失憶的水缸，有 人選擇奮力抵抗，當然也有人乾脆睡覺去，唯一的共通點、唯一的交集就是我 們仍繼續蹲在魚缸中推擠，稱職地充數紅龍的儲備食糧。 拿我的白底黑字擠壓你的紅字，掙逃向前的活路，用臨死的餘力表達每條朱文 錦血淋淋的求生意志。一月十八，你我都曾被擠到這裡，所有眼神都匯聚了一 樣的渴望，有人能回去，回到底層安全的空間裡，卻也有人骨肉分離，或許是 別天，或許正巧就是一月十八，我們共同受困在「體制 100000 －」的水缸，在 報紙上、在電視機中存亡，以半生不死搏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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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之憶 enigma

酒，遠古時代就有的飲品，現在，種類更是五花八門，我想，未來無法想像的時代， 人們的生活中也絕對還會有它。 法律規定滿十八歲才能喝酒，我就是在法定年齡之後才開始喝酒的，那時我剛 讀大學，幾位和我一樣仍在家鄉求學國中死黨常會相聚，如果有在外地求學的死黨 回來更是一定聚會。不再青澀懵懂的我們，便逐漸學會古人的把酒言歡，習慣後， 甚至會到一位長輩家裡吃喝。那位長輩的女兒、姪女、姪兒不是我們幾位的國小同 學就是國中同學，人很好客，酷愛杯中物，常會呼朋引伴到他家裡吃吃喝喝，之所 以如此，我想和他本身與家族中有人曾是鄉民代表、議員有關。我們幾位會成為那 位長輩的座上客，全都是拜其中一位為人四海的死黨所賜。我這位死黨連他弟弟去 醫院開刀住個幾天，他去當個可有可無的看護，最後都能邀約裡面的幾個護士和我 們一起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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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位長輩家喝酒得有古代綠林好漢的豪氣才行，常常一上座，他老人家就舉 起印有台灣啤酒四字的酒杯，說：「來，少年家，喝一下。」但你要是真的只喝一 口，他馬上顯露一副你是女孩子家的表情，並以言語調侃你，非得要你「杯底毋通 飼金魚」不可。所以我們之中有人經驗過幾次後，心生畏懼，常想找藉口推託。有 一回，一位在台北讀三專的死黨難得與會，卻不堪「蹂躪」，中場藉故落跑了。 這樣的喝酒場面，當然樂中帶苦，但我們大多還是會赴會，也許我們都想趕快 變成真正的大人吧？後來，我那位牽線的死黨五專畢業後，到台北補習，打算考什 麼之類的，那位長輩的女兒也在台北讀大學，可能是居於同鄉及舊識，偶爾會去探 訪他，沒想到，兩人居然跌破我們的眼鏡，互相萌生愛意，這下子，那位很有可能 會成為死黨的丈人的長輩的酒局，變成我們為好友赴湯蹈火的象徵了。我們的「付 出」後來證明是值得的。 好友一起喝酒的場合是愉快的，有讓人暫時忘卻煩憂的療效，無論是刻意邀約 或臨時起意。我曾經和兩位大學同學在他們的租處閒聊，最後變成是陪其中一位喝 酒以消失戀之苦，而且喝到他們兩人都躺平了。我的經驗值雖然比他們高，但肯定 也已無法通過走直線的酒測。當時是冬季，我離開他們的租處夜已深，但寒風卻無 法讓我再清醒一點，才只不過幾百公尺後，我就連人和白色的偉士牌機車一起擦撞 上一部停在路邊的轎車，起身後，我不敢騎回家了，除了怕家人知道，路程也更遠， 但也沒回去我才剛離開的地方。 往後的歲月中，每當我想起這事，總會探索自己當時為何沒有回頭到同學的租 處在地板上屈就一夜？絕不是嫌不舒適，應該是我內心深處那一直被壓抑著的情 慾，被「液體勇氣」給催化成滾滾洪流，衝破理性的堤防，導致我像個夢遊者前往 一位女子的住處（也是工作地點）。那位女子只是和我有過奇妙的一夜情緣，可以 說只是陌生人，不過還好她和同事還願意下樓察看到底是哪一個莽撞鬼，也還認得 我，也還願意攙扶我走到附近的一家旅社，否則我很可能露宿街頭，而不是獨自一 人癱軟在床上一夜，隔天還記得去向那位已在工作中的女子道謝。 這一種喝得遠超過身體所能負荷的程度的情況，這是第一次。讀大三時，一樣 是冬夜，有一次我和幾位同學在一位同學的租處聚會，不為什麼，就只是想喝酒， 我女友也陪同。最後雖然有點「茫」，但還可以騎機車載著女友回到租處，然後， 如果女友沒有講的話，我永遠不知道我和她纏綿入骨了一整夜。不過隔天中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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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到一家餐館坐著等候服務生送來午餐時，突然頭暈目眩並且想嘔吐，趕緊起 身，即便步履不穩，仍然在來不及前進到廁所。這樣的一次酒後沒有乖乖睡覺所導 致的遲來的嘔吐以及之後一兩天的不舒服，是此生最難受、最樂極生悲的一次。 還有一次是到最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啥的狀況，場景是在西子灣的學生宿 舍。那宿舍有點三合院的味道，每層樓大概就四五間，有一個還算寬敞的公共空間， 如果擺上桌椅、佈置一番，就像客廳，四五個學弟在那兒為我和二位同學辦了場簡 單的送舊 ―― 學弟們準備了下酒菜和一兩箱超商買的鋁罐啤酒。如果不是學弟們

也能喝，如果我和同學不投學弟們的緣，那學弟們不會異口同聲說：「學長，酒山 下的超商就有，我騎車出去買。」；如果我那二位同學能比我更肝膽豪氣，如果學 弟們不是採取有人喝有人退場去房間休息的車輪戰，那，我想我不會隔天是從公共 空間的一塊榻榻米上醒過來。之後的幾天裡，即便那上百罐的啤酒鋁罐已被學弟清 掉了，我總是聞到空氣中似乎還有啤酒味，我分不清真的是啤酒味尚未消失還是學 弟們的熱情造成我的嗅覺錯亂。 在高雄的兩年，不只在學生宿舍暢飲過，也跑到旗津的海產店，是因為所長要 求如果要辦謝師宴，不要在星級的飯店辦的緣故。同學們事後才知道除了老師們對 於飯店的餐點早已司空見慣外，主要是因為所長特別想和他學成歸國之後的第一批 弟子好好暢飲一番。在謝師宴之前，我們不曾看過所長喝酒，當然不知道他的酒量 如何，但是當天他卻頻頻乾杯。同學之中有人忍不住說，老師您不一定要乾杯，沒 想到他的回答是大有不醉不歸之意。我想，他當時的喜悅之心，就如同一位藝術創 作者完成生平的頭一次作品吧。 這些學生時代的喝酒場景都是美好的，但同樣的酒，如果對象和場合不對味， 反而會索然無味，甚至覺得痛苦，我服預官役時就遇過。那是我從政戰學校下部隊 後，再經過兩個月的「拔階」苦訓，終於通過可以讓阿兵哥將我當成他們的排長看 待的結訓測驗後的一個部隊慶生加菜晚餐，部隊就座完畢，值星官的「開動」兩字 喊完的瞬間，一位老兵拿了一瓶玻璃瓶裝的台灣啤酒走到我身旁遞給我，隨即全體 阿兵哥齊聲喊：「新官催瓶！新官催瓶！」你說，你喝不喝？在部隊那種講究男子 氣概的地方，就算阿兵哥遞給你的是一瓶尿，我想，你還是得捏住鼻孔一口氣喝完， 因為連連長都看著你，那眼神像是告訴你，你沒有照辦的話，今晚這頓比平常豐盛 一點的晚餐，阿兵哥吃來絕對不過癮，你要帶兵得更費勁才行，所以當然得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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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中間不能暫停。喝完呢？喝完之後你當然無法悠哉地坐下享用不算美的美食，而 是得趕緊奪門而出，把手指盡量往喉嚨探入，並期盼能產生虹吸管作用，讓那些才 剛進入胃的酒，一路沿著它剛剛流過的路，倒流回到你的口，好讓你把它吐出，免 得在中山室內出糗。 像這種情況，不叫喝酒，當然也遠不如手腳被綁住躺在像手術台之類的嫌犯， 口鼻皆被毛巾罩住，警察往其臉部猛倒水那麼殘忍，但也有那麼一點味道，只不過 氣氛卻是歡樂的，唯獨你哭笑不得。 開始工作後，喝酒的場景更多樣了，有更多話題的死黨聚會、有死黨的喜宴、 有新舊掺雜的朋友聚會、有同事的聚餐、有我和交往中的女子在酒吧的浪漫對飲， 還有我自己一人在酒吧的獨飲。那是一段美好的時期，連最後一種場景也是。當時 的我，晚上有一份兼差工作，每週有兩個晚上，結束的時間酒吧已開啟那一扇迎接 城市裡各式各樣的人們 ―― 有刻意結伴的年輕人，有相約享受高檔一點的喝酒氛 圍的三五好友或上班族，有情侶，有像我一樣獨自一人的，只不過理由可能不是和 我一樣 ―― 忙碌一天後，找個地方，邊喝點市面上沒有的酒邊聽西洋歌曲，算是 犒賞自己。當時我已經買轎車代步了，晚上回家的途中會經過一家已消失很久的酒 吧，因而起了進去看看的念頭，沒想到喜歡上那種感覺，成了常客，偶爾還會幻想， 會不會像電影演的那樣，遇到一位也是獨飲的女子，然後她接受我請她喝一杯柯夢 波丹，然後我們離開酒吧，我開著還嶄新的轎車載她兜一下風，然後…，幻想真的 就只是幻想，唯一稱得上我因此而認識的，只有站在吧台內調酒或為坐在吧台的客 人服務什麼之類的那位二十歲出頭的女子。 那一段晚上兼差的時期，我認識了一位女子，那一家酒吧也尚未關門大吉，當 我對她聊到我常到那兒獨飲，圖個短暫放鬆時，她興致勃勃地說，改天帶我去。於 是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以及之後的不記得幾次與女子在酒吧浪漫對飲的經驗。那是 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妙經驗，你會看到你喜歡或是愛的女子被酒精催化出的另一種風 情，特別是她不聽你或是服務生的建議，一面看著 menu 上那些名稱既夢幻又奇特 的調酒，一面決定還是要喝你點的長島冰茶，並且在吸了一口之後說，嗯，好喝。 接下來，大概她的那一杯長島冰茶剩下一半時，你會看到她的臉頰浮現紅暈，那紅 暈，在你自己體內也有多種烈酒混合的作用與酒吧店家刻意設計的夢幻般的燈光的 照射下，給你一種…，一種你不知怎麼形容的感覺。或許，在她又吸了一口長島冰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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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後，以那迷離的眼神看著你，右手的兩三根手指頭在你沒有拿香菸而貼著桌面 的左手掌背像搔癢那樣觸摸著，並且說著像是真心話也像是靈魂出竅的話語，此時 你會不知道怎麼回應，只是靜靜地注視她，直到她問你：「你幹嘛一直看著我不說 話？」然後你會回答：「沒啦。」但其實你內心有股莫名的悸動，而且幻想時間能 就此停止不動。 像這種由酒與色所營造出的氛圍，是男人都喜歡。當然有時候那色是由金錢所 堆砌成的，不是女子心甘情願的，在這種場景，你的心靈談不上享受，你只是身體 的一個開關被打開而已。我那位五專畢業後到台北補習，想考什麼之類但沒考上的 死黨，在我讀大一時就帶我去過一次當時稱為酒廊的場所，說是要替我開眼界，不 過我覺得那就跟老兵回鄉被當「呆胞」一樣。我只記得被服務生喊「大哥」，連那 兩位穿牛仔褲的作陪女子也喊我「大哥」，然後我們大概在不斷的「大哥」聲喝完 兩瓶啤酒吧，就走人。

工作多年後，台灣的酒店文化也隨著經濟的改變而推陳出新，我這位死黨以及 他新認識也介紹給我認識的朋友，可能是居於像當初朋友之間把酒言歡又可替我開 眼界的想法，起初是找我和他們一起去位於田野中的「餐廳」，那「餐廳」除了賣 酒菜外，還賣言語上隔靴搔癢的色，有的也擺了投幣式的伴唱機。我曾在那樣的場 合遇到國小一位還蠻常來往，但國中之後完全失去連絡的同學，當時我有「世事如 棋，變化莫測」的感慨，因為那位國小同學小學的成績和我差不多，但沒想到他只 讀完國中，隨後變成一位角頭老大的小弟，過著和我南轅北轍的生活。 後來，我這位死黨和那一群朋友真的讓我見識到社會新聞所講的酒店終極消費 型態之一，而且不是在城市的鬧區中，是隱身於鄉下的民宅內，更奇特的是營業時 間是從下午到晚上的七八點。不過他們也只帶我去過那麼一次而已，可能是他們覺 得我真的不懂得那種「享受」。試想，男女穿插，圍坐在像宴席的圓桌吃喝，插科 打諢或狎玩，然後坐在你身邊的女子突然跨坐在你大腿上，像無尾熊那樣抱著你， 此時所有人都看著你，你卻不動如山；女子可能很納悶，於是雙手暫時離開你的頸 子，脫掉她自己上身所有衣物，再像無尾熊那樣抱著你，沒想到你這回把自己當成 柳下惠，連你的死黨伸手拉起你的一隻手貼在女子光滑的背部，你卻又把手擺回桌 上，此時眾人不只看著你，心裡應該也咒罵你太不上道了，尤其是其他的女子。而 無尾熊女子，可能覺得使出最後的招式也沒用，說不定還恨你太不給面子，讓她很 「受傷」，只好像抱一根柱子般再抱一會兒，然後，拿起衣物走出房間，再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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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你這樣的「表現」在酒店文化這一門課是不及格的，而且永遠別想「重修」， 除非你改頭換面。 這些各式各樣的關於喝酒的場景，就像一部電影，高潮過後只能慢慢接近尾 聲，就算你自己是導演也無法重拍，因為早已時光不再、物換星移。如今，只有在 我的另一群有男有女的朋友邀約時，我才能再次享受把酒言歡之樂。有時候他們會 為了慶祝什麼而邀我共襄盛舉，有時候沒為什麼。這些場景讓我有些感觸的是在釣 蝦場的慶生歡唱會。他們之中有幾個和我一樣是天蠍座的，於是有人發起天蠍座慶 生會。我曾在這樣的場合喝醉過，而且我只記得我在三更半夜從其中一人的家中客 廳沙發上醒過來。事後友人告訴我，回程的時間大約是去程的兩倍，因為我不時喊： 「停停停！」然後友人就趕緊把車停在路邊，讓我下車留下酒醉的痕跡。我問他們 那為何我會睡在沙發上？沙發的主人告訴我，原本是讓我小睡一下再叫醒我，沒想 到…，我不禁罵說，還好我自己能在天空魚肚白前醒來，否則可能要被「退戶口」 了。 古人曹操曾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李白甚至認為「五花馬」與「千 金裘」都比不上美酒，因為美酒能「銷萬古愁」，有人反駁說：「借酒澆愁愁更 愁。」，但生活總有不如意時，人也總會有鬱悶時，何不偶爾「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來明日愁」呢。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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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前，女生施了最簡單的化妝，她天生 一張討人喜愛的臉，擁有標致的五官，無 可挑剔的膚色，還有甜美而略帶幾羞澀的 笑容。身高 168 公分，擁有不變的標準身 材，她看起來是多麼的優雅，身上具備的 條件真個令人羨慕。 這是天色灰暗的一天，天空一個快要哭哭 的樣子，女生用手機發了兩個短訊，給她 的兩個爸爸。 這是個有趣的時代，新制定的法律允許了 同性婚姻，先進的技術可以混合兩個男人 或女人的基因，按照他們的意思誕下下一 代。 在十八年前，她就這樣被生下來。 兩個爸爸分別是一家大企業的總裁和副總 裁，他們是工作上的好伙伴，也是生活上 的伴侶，他們成功的婚姻為社會帶來了深

旋轉的

遠的影響，大量的同性戀者紛紛仿傚他 們，社會上長久的平衡終於被打破，很難 說這是公平還是荒謬。 迷你型的俄羅斯藍貓隨著女生外出，牠生 性溫和、安靜、很有智慧、聲音非常輕柔， 很容易討得人們的歡心。 女生哼出一些旋律，是一首叫《旋轉木 馬》的歌，她總是忘不了這首歌，輕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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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踏在整齊得不太真實的行人道上，

數個問題，尚未浮現的答案也是無數

坦白說，一點也不配合。

個，沒差一個。

途人們同樣擁有近乎完美的外表，整形

冷風不斷地吹打，海邊長廊剩下她一個

技術在近年擁有飛躍般的發展，社會漸

人，也許是天氣太冷的關係，那些在平

漸變得開放，人們大大接受了在自己臉

日跟她一起散步的陌生人全數缺席，藍

上動一些手腳。畫面裡哼著歌的女生沒

藍她冷得縮起身子、戴起外衣的帽子，

有美化的需要，兩個爸爸花了大錢去改

頭髮被吹得一片凌亂。也許是受著無數

良她的基因，因此她完美得不太真實。

個問題的困擾，她心裡冒起一種迷失的 感覺，對世界迷失，對路途迷失，怎樣

她叫藍藍，姓氏不是霍，也不是方，他

尋找出路也是徒勞無功，彷彿進入了無

們都喜歡沉鬱的藍色，所以藍藍天生就

盡的迴廊。

很喜歡藍。 經過一個小時的嘗試，藍藍無助的坐到 盡善盡美、按照人類心意、井然有序的

草地上，貓兒從她肩上躍下，然後回望

城市，一切都叫人讚嘆不已，沒有犯

藍藍，笑容可掬的樣子彷彿向著女生說

罪、沒有激動、沒有比較，每個人安守

話，藍藍起初不知所以，貓兒用上實際

本分，不用冒險去換取金錢、地位、成

的行動來示意，牠向前走了幾步，再回

就，沉鬱的藍藍總是覺得那裡不對勁。

望藍藍，見她一臉迷茫，貓兒重複了幾

在每個人都可以獨自生活的洪流裡，藍

次同樣的行動，直到藍藍遲疑的說了

藍也不例外，有時候躲起來，有時候一

句……

個人到郊外散步，她相信外星人的存 在，也相信那怪怪的會帶她離開跟自己

「Ji Ji，我可以相信你嗎？」

格格不入的地球。 說後，貓兒突然飛快的跑往月光的方 一頭咖啡色的長髮、藍色大衣、藍色短

向，女生拼命追回牠，隨著貓兒的引

褲、深色絲襪、一頭可愛的俄羅斯藍

路，女生再走了二十分鐘路，從寒冷回

貓，從市中心走到郊外，女生放慢自己

到溫暖，從黑暗通往光明，從冷清的郊

的腳步，享受一個人思想的時間。

區回到沒熱鬧多少的小型購物中心。她 不懂這個地方，不曉得商店的分布，她

晚上八點鐘，藍藍在心裡向自己問了無

打算抱起貓兒，但牠肯定地拒絕，茫無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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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緒的她只好跟隨唯一的朋友 Ji Ji，

以這十八年的生活是那麼的虛無飄渺，

一起在陌生的商場裡探險。

何以自己過著跟別人沒兩樣的倒模生 活。

貓兒的引路沒有中斷，牠用驚人的速度 跑進一家書店，女生頓時驚慌失措，

她唯一的知己就是 Ji Ji。

追 到 書 店 門 外 的 她 吞 吞 吐 吐 的 說： 「對……對不起，我的貓兒……」

看了看戴在右手上的手錶，女生知道自 己是時候離開，在這個時候她卻感到為

女生擔心 Ji Ji 不禮貌的闖入會引起老

難，她翻開了一本叫《另一個夢》的書，

闆不悅，卻立時發現是虛驚一場，因為

看過數頁之後她深深的迷上了書裡描寫

店裡根本沒有人，她隨即鬆一口氣。

的世界，她走到沒人的櫃檯試著找一個 可行的付款方法，她發現那裡什麼都沒

對藍藍來說，這是一家有趣的店，裝潢

有，除了一個殘舊的紙盒子，上面寫著

很有破舊感，每個櫃子、椅子、沙發、

「現金」，諷刺的是她身上只有用作電

牆壁都布滿歲月的痕跡，那些刮痕交織

子交易的信用卡和手機，這十年裡她也

起來就是一種頹廢的美。也許，這裡的

沒有碰過實實在在的鈔票，她也無法得

每一件東西都比她老上幾歲，好奇的她

知那本書的價格。在情急之下，她把價

開始在書櫃裡尋寶，原來生於數碼時代

值一千元的手錶放進紙盒裡，她相信這

的她幾乎沒有從頭到尾看完一本實體

是個恰當的抵押品，老闆不會虧本的。

書，更使她好奇的是原來店裡收藏的都

女生弄醒貓兒，藉著牠的引路，回到了

是一些二手書，在這個事事追求完美的

熟悉的火車站，也知道回家的路了。

社會裡，根本容不下一家二手書店的經 營。

接近午夜時分，車廂寧靜得使人昏昏欲 睡，女生看了一陣子書，也覺得累了，

在沒人看守的書店裡，有著孤獨而不孤

擁著貓兒在坐位上睡著。牠微熱的體溫

單的一個人，有著躲在角落蜷曲身子醉

是女生最穩定的依靠，在店裡看了七本

入夢鄉的貓兒，她專心看書，一本接一

書的她滿腦子都是凌亂的想法，一個接

本飛快的看完，她活了十八年才發現握

一個的作夢，彷彿進入了無盡的迴廊。

著書本是多麼的實在，而且富有趣味， 沉沒到書海裡是多麼的美妙，她想不明

這是風和日麗的早上，馬尾裝的女生別

白何以兩個爸爸沒有提醒她去看書，何

過父母和兩個哥哥，還有家中的不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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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小老鼠阿笨」。她去停車場取車，

比比皆是，這種車子是城市的標誌物，

是紅色的機動車，打算一個人到另一個

甚至比一星旗子還要教人難忘，這是個

城市作短途旅行，有個男生從遠處跑過

供應剛好足夠的社會，人們三餐溫飽雖

來，他一頭凌亂的長髮，鬍子是兩個星

不成問題，卻買不起從外國進口的奢侈

期沒有修剪的樣子，穿著布滿污跡的白

品，在家裡跟小老鼠同眠的情況很常

色 T 恤、短褲、咖啡色涼鞋，是個跟夏

見，替牠們取名字也不稀奇，他們養不

天很配合的人。

起寵物，甚至無法理解寵物是什麼一回 事。

他向女生揮手說：「你好，你是那個打 算到海邊城市的藍嗎？」

「Ji 啊，我家最近來了一頭小老鼠， 我叫牠阿笨呢。」

「是啊，想跟來嗎？」 「哈哈，需要把牠抓出來嗎？我可以為 「好啊。」

你效勞的。」

藉著幾句開場白，女生載著那個叫 Ji

藍搖頭說：「不用了，讓牠跟我們一家

的男生向海邊進發，看不出他們是當初

一起生活好了。」

還是後來，兩人間有著說不盡的話題， 紅色的頭盔代表藍，今天的她表現得自

「好，就聽你的。」

信十足，散發著爽朗的魅力；藍色的頭 盔代表 Ji，話裡充滿哲理，他沒有反

在前往海邊城市的途中，機動車數目沒

駁她一些偏激的想法，倒是引導她從別

有明顯的增加或減少，這是通往海邊的

的角度思想。

必經之路，車道上的人一點也不孤單， 最後他們一定會在那個美麗城市裡遇

Ji 他不修邊幅的形象跟成熟的思想有

上。

著徹底的不協調，駕車的藍雙眼專注於 路面的安全，嘴巴卻忙著跟身後的 Ji

「藍，你的父母身體無恙嗎？」

聊天，繁忙的迴旋處在一瞬間有著幾十 輛、甚至是過百輛機動車駛過，馬路旁

「爸爸的工作量雖然很大，但身體狀況

熙來攘往，生果攤檔、食店、商店忙著

很不錯，不過媽媽她……」

進行各種買賣。載著一家幾口的機動車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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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樣了？」

束了夾雜著疲倦跟喜樂的第一天。

「她有一隻耳朵有毛病，聽力開始衰

第二天他們在十點鐘醒來，然後在旅館

退，我有點擔心她。」

附近的一家小店吃早餐，他們喜歡店裡 唯一的招牌菜，是粗糙的小米、味道濃

「傻瓜，不要擔心太多，她還有另一隻

郁的煎肉排，然後他們又逛了墟市，裡

耳朵嘛。最重要的是，你愛她嗎？」

面賣的東西多是做菜的材料，還有一些 販賣日用品和衣服的攤檔，由於暫時用

藍坦率地說：「很愛、很愛，她可是我

不上，他們逛了兩個小時也是空手而

的寶貝啊！」

回。

「哈哈，這樣很好呢。」Ji 總是表現

後來，男生提議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

得很溫柔。

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室，這是海邊城 市的標誌物，人們甚至在晚上也會到咖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抵達目的

啡室喝一杯，跟朋友敘舊聊天，玩一些

地，女生停好車子，然後跟男生到處參

輕鬆的桌上遊戲，度過悠閒愉快的一個

觀，他像個導遊般說得頭頭是道。這是

夜。藍跟 Ji 也度過了差不多樣子的一

個很有異國色彩的城市，曾經是個殖民

個下午，他們覺得又濃又甜的冰咖啡很

地，保留了一些由外國人設計的建築

好喝，其實好喝的不一定是咖啡，說不

物，當中最有名的分別是大廣場、紅教

定影響著感覺的是虛幻和飄忽的心情，

堂、美術館、總督府、歌劇院、郵政總

他們繼續有著聊不盡的話題，聊各自家

局、市政廳等。

裡的事情，聊咖啡室裡的一些掛畫，聊 窗外的風景，聊國家跟城市的大小事，

女生曾經在小時候跟著父母遊覽此地，

聊什麼是滿足、幸福、愛情，甚至是罪

今年十八歲的她已經模糊了記憶，她對

惡，嚴肅的話題未有停止他們臉上的微

這趟旅程充滿了期待，希望再走一遍海

笑，愉快的下午在時間線上永遠不會改

邊城市能夠填補缺少的記憶，兩人在各

變。

個景點留下了數不清的足跡，在路邊攤 嘗盡了地道美食，雖然沒有定下具體的

最後他們來到了最渴望要到的地方，是

行程，他們卻沒有多走多少的冤枉路，

城市裡最有名的沙灘，由於忘了準備替

他們找了一家廉價的青年旅館，然後結

換的衣服，兩人沒有游泳，而是坐在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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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的沙粒上欣賞日落的美景，這是個沒

場，她很高興自己將一直擁有這些充滿

有照相機的年代，他們的眼睛成了鏡

了喜悅的記憶。

頭，記憶是可以保留多年的菲林，一一 記錄在終有一天會失靈的腦子裡，由於

女生忍住嗚咽說：「Ji 啊，可以告訴

純粹，由於簡單，這三天成了她畢生難

我嗎？你到底是在我迷失的時候引路的

忘的旅程。

Ji Ji ？還是突然加入旅程的 Ji 呢？」

入夜了，月兒高掛在星夜裡，兩人躺在

「哈，不是每個問題也需要一個絕對的

微涼的沙粒上，看著一片浩瀚的星海，

答案，你希望我是 Ji 的話，我就是 Ji

有別於先前的氣氛，他們沒有開口去聊

了；你喜歡留在這裡的話，就不用回到

什麼人生大道理，而是進入了星空的國

另一個夢裡……」

度，靠著想象去構成一些動物的圖案， 很夢幻、很夢幻的，女生哼出《旋轉木

悄悄的淚水是他永遠守住的秘密。

馬》的旋律，她總是忘不了這首歌，是 一首夾雜著沉鬱和喜樂的歌。

到底那個是夢？

星星圖案幻化成各有特色的木馬，無盡

真的、真的不要在乎，讓畫面停留在星

的迴轉象徵著持續不斷的幸福和盼望，

夜裡，有旋轉木馬，有她的歌聲，就好

她很享受置身於這個獨一無二的遊樂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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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蓬頭

灌輸

瀰漫著委靡的氣氛，在實驗室裡響徹著，你發顫的回音喀喀地作動黝黑的軀殼，很 是靦腆地試圖以毫不引人注意的埋怨，發響在空無一人的白淨實驗室中、漂浮在冷 靜的金屬桌上，對你而言，這一切氛圍、這世界的頹音彷彿正洗腦著你：「就這樣 而已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凱文是隻螞蟻，而我，只是一個按期繳交報告的觀察員，凱文被關在一個懸空的玻 璃容器，生命，被懸於瓶上的小口上透氣，而我，只是一個隸屬於這機構的替代役 男，盡做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好比注意凱文的動靜、生理狀況、就連死都得記錄下 他的死亡時間，凱文餓了，我就餵他吃飯，就算他不餓，我也得提醒他：「該起床 吃飯了哦！」凱文就是這麼一個特殊的存在。從幼體開始，凱文就在這個實驗室裡， 幾乎與我同期被送進實驗室的社會中，但由於他的身世與無可限量的未來，和我相 比他更甚討喜，在實驗人員眼中、在這世界裡。但這絕不是吃味，無論他做了什麼， 儘管只是件平凡的小事，研究生們都能陷入無法自已的開心，即便他什麼也不做， 收到凱文日記的主管也會予我微笑已對，即便他什麼也沒做……，嗯……好吧！嫉 妒心難免，但對於自認為了解凱文身世的我而言，也就這麼默默地接受了。 派遣於如同牢獄的實驗室裡，所有的相聚都有個終極目的──傳遞訊息。李博士是 一位博士，一位得獎歸國的傑出博士，相傳他在窗邊看見兩隻螞蟻，一隻活的，而 另一隻不知死了多久，死法是自腹部交接處斷成兩截，活螞蟻從地面爬上了窗台、 見著了死螞蟻，便習慣性地把觸角與對方接觸，在相接之後，可想而知地死螞蟻並 沒有傳遞任何訊息，活螞蟻發現了之後便倉皇亂竄、逃走，於是我們有了這個計 劃……。 「這個充滿瑕疵的故事就是你們做這些研究的主因？」我不免疑惑地問著一位和我 較熟的研究生林先生， 「瑕疵？怎麼說？」如此奇妙的蠢故事聽在他耳裡，似乎不覺得怪， 「有沒有可能是那隻活螞蟻很容易大驚小怪之類的呢？也可能是死螞蟻還沒傳達原 先要傳達的事情就死了，所以死螞蟻傳出來的訊息跟活螞蟻會亂跑這兩件事毫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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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也可能是這樣啊，很多的可能性很難一一去試驗、否決吧？單從一個小概念去 推及所有事情、單從一個教授的觀點去推廣所有的實驗，這樣做不會太過於武斷 嗎？」 「呵呵！什麼都不懂的人最可愛了！」林先生嘲諷道， 「什麼意思？」我有些不耐，處在被他稱為年少無知的年代， 「那故事只是個開頭，後面還有很多很多細節，大致上來說，我們希望能藉由這個 概念，進而有效率地告訴所有螞蟻『某個訊息』，你只是個替代役，待個幾個月就 要走了，上頭是不會給你太多資訊的。」 「這計劃大概什麼時候會完成？」 「我不太清楚，上面的人應該知道，但我不清楚，只要顧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其 它事情你待久一點應該就會了解了。」林先生用一副篤定的表情告訴我。 困在實驗室裡已經過了三個多月，距離退役還有九個月，雖然我自認了解凱文的身 世，但似乎也只有實驗員才了解事實的全貌，在這歲數，我也只能依從他們的指令。 根據我的推想，他們要的應該是種「環保殺蟲劑」的概念，想辦法把「不要靠近這 裡！」、「不要學某某某，他是錯誤的！」的訊息轉換成螞蟻世界的訊號，再隨便 接上某一隻傳信螞蟻，希望能夠藉由他，來警告蟻族世界千萬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人力資源去做傻事。 那隻「傳遞訊息」的死螞蟻，被大家取名為「亞當」，也就是實驗室之所以出現的 肇因，實驗室的林先生直到第八個月才告訴我亞當的名字，在被他稱為血氣方剛的 年代。他說亞當是罪惡的雛型、離經叛道的前車之鑒，亞當會死，也是因為他過於 好奇等等的，在他的描述、塑造之下，我漸漸地也覺得亞當是個壞胚子，希望凱文 不要變得跟他一樣。 第九個月，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整個實驗室有了大規模的動作，為了提升實驗效 率，上級把所有現有的關於亞當的研究，彙集成一篇篇、一本本的論文研究，並且 「希望」研究室裡的所有人員能夠以愉悅的心情將它鉅細靡遺地了解、活用，並且 在完成了小小的、沒有壓力的測驗以後，每個人會拿到一顆名為「前程似錦」的糖 果。此時，為了將來能夠快樂地吃糖果而忙得焦頭爛額的我，越發覺得「快樂」離 我遙遙無期。在準備測驗的時間裡，我眼角的餘光總會瞄到凱文，畢竟我仍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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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記錄的工作，我稍微注意了一下玻璃是否依舊透亮，我總想，居住環境對任何 生物來說都是重要的，如薄壁的玻璃窗依然折光著和煦的希望，紫米狀的凱文卻依 舊被困在如甕狀的籠子裡，望著窗外無瑕的世界，毫無動靜。 終於，我的付出得了償，在評估後，我拿到了一顆被掰掉一角、大約十分之九顆糖 果，好像所有付出都有了回報，又好像一切只是種自我催眠，催眠自己已經卯足了 力、已經嘗到自己最大極限的努力，一如一場大夢初醒，而明天，我仍舊得繼續陪 伴凱文，一如過去幾個月的每一天。鬆懈的時光並不太長，這段時日裡我總思索著， 既然凱文如此嬌貴、既然我們需要了解如何才能讓螞蟻收到我們的訊息，那我們何 不試圖教育教育凱文呢？ 「教育？」 「是啊，我們可以分析凱文放出來的訊息，然後再轉成人類的……」我的話還沒說 完，就被林先生突兀地打斷， 「我們不可能教育凱文！」 「為什麼？」顯然我對於林先生這九個月多月來的滿口篤定，起了些叛逆的不從， 「我們只會對凱文輸入訊息，並觀察他的反應，就這樣，而你的工作，就是負責把 他的舉止向我報告，從他出生的那刻開始，這一切都已經決定好了！就這樣。」 「所以……」林先生再度打斷我的話， 「我們早就已經放棄教育他了！」空氣瞬間冷凝。這天，我也藉此轉換個心情，當 作自己學到了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課，即便課文是什麼我完全不了解。換裝成熟、 長大等形容詞，我邁向加入替代役後的第十個月。 第十個月是最急遽變化的月份，而詳細是如何轉變的，我早已不記得，人總是如 此，活在苦難中的人們，往往是最健忘的，一心只想著能度過就好，其他的哪管的 了那麼多？到了第十一個月，我竟發現自己正試圖追隨亞當，我居然開始相信造反 無罪，如此神奇……，我冒險地請憤怒的林先生再說一次亞當的故事，私下在研究 室內翻閱相關書籍，但關於亞當的果敢，我只存在心底發願，之後也沒了下文，畢 竟這要冒的風險比起林先生的嘴臉還要恐怖上無數倍，在這個實驗室處於暗潮洶 湧、充滿變數的年代。林先生什麼時候開始暴躁的，我不太注意，只曉得，猛然一 個抬頭，望向他的視線便開始瀰散了些更年的過渡風韻。凱文什麼時候開始凡事都 畏畏縮縮的，我也不太注意，雖然身為觀察員，但我對於糖果的興趣比對凱文還要 濃烈一些，所以稍微地鬆懈了點……。凱文不太相信這世界，一如剛開始見到他那 樣，沒什麼改變，頂多是無所適從的成分強了點，疑神疑鬼的存在是凱文與他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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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期，研究員依然 input 著許多指令，並觀察凱文的動靜，但我只觀察到「他感受 到害怕」，數個月如一日。在凱文身上做了記號、放進一個蟻窩中，也沒發現蟻群 有什麼變化，反而直把凱文趕出蟻窩，我不清楚這效果是不是實驗員們要的，若不 是，那就是他們實驗失敗囉？也許真如我原本推論的，活螞蟻都是如此大驚小怪， 或稱作無知而帶來的敏感，又或是有什麼共通的原因使得他們「必須」大驚小怪也 不一定。到了最後一個月，我才大約看清實驗室的最終目的──「把虐殺動物的影 片轉換成動物的訊息，用以警告該民族，不要輕舉妄動。」 殺雞儆猴或是導回正軌，實驗室奴役著無數隻凱文，被研究生們誤解的凱文，被蟻 群稱為孽子的凱文……。「什麼都不懂的人最可愛了。」最終，我帶著這句話離開 了實驗室，而同期的凱文還被困在實驗室裡，短命著一口口餘悸。螞蟻依然是螞蟻， 依舊坐在教室裡，從活跳跳的生命中幻化成一道道的訊息，林老師也無疑地是一個 再普通不過的老師，和一缸子研究生一起，依然予以各式強力的教育，共生在實驗 室裡，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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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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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的那天，是李三和小宋兒的新婚之夜。李三還未娶到小宋兒時，逢人都說這輩 子只對她一個人好。要是街坊鄰居問起是如何遇到小宋兒的，天下的男人都是下半 身動物，哪裡可能遇到其他漂亮女人不動心的。李三擾頭笑嘻嘻地說，隨妳們怎麼 說，反正我對小宋兒的愛，是一見鍾情就訂終身的那種，即便是有再美麗的艷鬼， 我也不會選的。談到小宋兒，就得提到她的美。直至她蓋著紅蓋頭，八抬大轎地被 抬到李家時，見過她的旁人都不覺得她有多美，她扎著丫鬟髮髻，像兩個麻團頂在 頭頂。下轎子的時候，抬轎的轎伕都被她的重量震得東倒西歪的。她走起路來，光 聽見她腳上系住的鈴鐺，噹噹地直響，她提起裙子邁過門檻，腳丫子足有四十八碼。 李三娶小宋兒時，是民國八零，雖說是新時代，但大腳丫的女人還不多見，在老一 輩人們的眼裡算是入不了家譜的丑女人，再加上小宋兒肥胖的腰身，這真是丟了李 家上下的臉面。李三的母親說，換做是過往，不如就讓她走偏門好了，將來遇到更 好看，就給李家過個正宮的。李三說，我可不管是正宮偏宮，我李三對上眼的，就 是正的，唐朝已肥為美，小宋兒就是我的環兒。 入洞房的那夜，正是百年一遇的地震之日。當然李三和小宋兒喝交杯酒，準備行房 時，天空萬里一片銀色的雲層，屋外和其他時日沒多大的區別。他掀開小宋兒的紅 蓋頭，仔細端詳著她梳好的兩個麻團髮髻，他急忙湊上嘴巴去親了一口小宋兒。小 宋兒立即用袖子擋住了即將要被親上臉頰，妳答應一輩子就對我一個人好。李三想 我都娶到妳了，也不嫌棄別人說你胖和腳大之類的話，妳還同我玩這套調口味的遊 戲。他說我親愛的宋兒，我的心明月可鑑。小宋兒從床榻上下來，推開窗，妳得對 明月發誓。李三想發誓就發誓吧，從小也沒少發誓，發誓了以後就算反悔了，老天 爺也沒有把他如何，他又想自己怎麼還是吊兒郎當的一副樣子呢？他不愛小宋兒又 為何同父母作對，娶了她呢？到底為何愛她，一見鍾情只愛她呢？這真是說不准的 事情，好似老天安排的一般，愛就愛了，沒有太多的理由。李三來到窗前，他望著 天上的雲，長了腳一般伸得很遠，一片一片得，他驚訝，我長了這麼大還沒有看到 這麼好看的天。小宋兒說，是啊，今晚的天真美。李三說，天美可是也沒有妳美， 我們快點行房吧。小宋兒說，妳還沒有對明月發誓呢。李三說，天上沒有月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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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宋兒說，那妳對著我的梳妝鏡發誓吧。李三捧過梳妝鏡，這面銅鏡背部雕著一尾鳳 凰，他親了一口鳳凰，鳳凰鳳凰啊，我對你發誓，我永遠只有一個宋兒，絕對不三 心二意的。李三說完這話，宋兒主動脫掉紅衣，將衣服掛在李三的脖頸，將他一直 引到床底，將自己全部交給了他。 李三一覺睡醒后，李三推醒宋兒，公雞今天怎麼不打鳴。宋兒說，可能已經打過了， 只是我們不知情而已。李三起來，到屋外做伸張運動，他聽見了院子外面亂成了一 片，到處是哭喊聲，於是他對小宋兒說，宋兒我出去看看。宋兒說，妳去吧。李三 到了屋外，他掉了半個魂一樣，除了他家的院落之外，相連的房屋已全部倒塌，到 處是被壓扁的人肉，夾著血液的石塊，所有活著的人或死去的人都塞在裂開的房子 和道路裡，有的半死不活的還在動，有的不停往外拉屍體 ，有的站在地下抱著屍 體嗷嗷大哭。他剛要轉身跑回家去告訴小宋兒這件事情，也想拽出父親母親一同來 幫助搶挖死人。這時國民軍突突地催趕這一排健壯的男子來到他的面前，問李三， 家人怎樣？李三說，啊，都沒事，他邊說邊笑，太離奇了，就我家沒事。一個長官 說，妳傻了啊？妳要叛國嗎？李三一嚇，我就是幸災樂禍一下，這哪裡可以叫叛國。 長官說，妳不叛國，就一起救國吧。李三說行啊，救國的事情，我愛做。長官說， 妳看到跟在我身后的男人們了沒有。李三說我也沒有瞎，當然看到了。那妳就跟我 們一起到南邊挖人吧。李三說，長官我不行，我才新婚，得和妻子說一聲。長官說， 妳在浪費大家的生命，說一聲就要半刻，半刻就要死很多人。李三說，那好吧，我 請人幫我說一聲總行了吧。李三迅速拽過一個跪在地上哭的婦女，他一看是李嫂， 他對李嫂說妳幫我告訴宋兒還有我的父母，就說我去救國救人了。李嫂說，行，妳 去吧。要是多些妳這樣的人，我的娃就不會死了。李三說，妳別怪人，要怪就怪老 天，好了，我不能多說了，再說有更多人死去了。李嫂說，妳去吧，我一定跟宋兒 說妳救人去了。說完，李三就跟著眼前的這批健壯的男人們一起到南邊救人去了。 他走幾步還不停往自己的院落望去，他連連驚訝，我他媽的命好，就我家沒有被震 塌了。 2 到了南邊，這裡果然比北邊更慘烈。能壞的都壞了，不易震倒的，再多幾次餘震也 差不多倒了。李三這批人到此地的時候，一整座城市都已經被拉平了三分之二，不 時有餘震搖起來，腳下的路也在不停地裂開。每一次震動，長官就數一數救援隊伍 的人數，數到最後，長官說我們開始幹活吧，該死的都死了，不該死的也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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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想，這個長官說的真不是人話，我們不是還好好活著嗎。當長官算完最後的人 數，他十個指頭都沒數盡，他說就剩下我們八個人了，盡力而為吧。李三安慰他， 別擔心，還有更多的救援隊伍會來。長官本來還是條男子漢，一被安慰就哇哇大哭 起來，妳們是我帶來的，一定得給妳們帶回去，哪怕是屍體也得拖回去。其他幾個 兄弟也來安慰長官，越安慰他，他哭得越激烈，一哭就震斷磚頭，底下就死掉一批 還有口氣息的被壓著的人們。李三用力踹了一腳長官，干！妳丫的，還要哭死多少 人，你叫什麽名字。長官站直了身子，有！我叫李四。李三這一腳下去，地下又壓 死了一批正要救援的人們。李三後悔了這一腳太重，沒踹死李四，反而害死了無辜 的人。李三最迷信，他殺雞殺鴨都不敢，他覺得萬物都是有靈魂的，妳若殺了它 們，它們半夜會變成各種倒楣鬼來纏著妳。李三說，李四都怪你，我踹妳的這一腳 記在妳的頭上，那些死掉的鬼都找妳去。李四說，以後妳就是我們的大哥了，妳說 往東救人我們就往東救人。李三數了數人數，包括自己還有九個人，他說李四你丫 的，剛沒算自己，要脫逃嗎？我說大家現在共九個人，能救多少個就救多少個，別 哭也別鬧更別打架了。大家都互相觀察，他們看到李三這麼快就把國民軍的長官收 拾了，他們也一致認同李三有領導的天賦，於是都賣力地干起救人的活來。 在地震中救人，李三每次和李四打賭救的是死人還是活人，每次李三都救出死人。 他覺得不甘心，就換李四打頭陣讓他救，每次也救出死人。救了半天的，拉出來 的，血肉模糊的，李三發誓等地震過去後，打死也不吃豆腐腦。一想到那白花花的 東西，就像死人砸爛的肉和腦漿。死人救出來的越多，慢慢的他救掌握了救人的要 領，一是先朝縫隙裡喊有人活著嗎，這時有人輕哼，他就叫其餘的兄弟一起來挖人； 二是障礙物壓得太高的，他們就儘量不去深挖，能救眼前的就先救眼前的；三是遇 到非要二選一的，或者三選一的，那麼不幸得死去的那個人，也沒有辦法了，不得 不將石塊撬在被挑中的活人的身上，救出其他活著的人。三種情形，無論怎樣好的 情況能救出一些人，不好的情況還沒有去救活著實施救護行為的過程中，一個也沒 辦法救出來。李三和其他幾個都將身體上的衣服剝光了，每個男人身體上都多了不 少污垢的痕跡以及石頭刮傷的劃痕，他們一刻也不敢休息，拉出來死人也拉，拉不 出來的屍體也拉，總之忙碌了一天下來，在這種沒有任何探測設備和挖掘器材的處 境下。李三覺得單靠幾把鐵鍬、鐵棍和一些消毒藥水，繃帶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挺不 容易的了。直到天暗了下來，李三覺得這樣挖下去太危險，於是他說大家休息吧， 一部分人去照料傷員，另一部分做點吃的。大家也累，也覺得天暗下來，繼續挖人， 說不定能把能活下去的人都給挖死了，於是都同意了李三的看法，各自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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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該活下來的人，也都活了，被挖出來的人，用清水擦洗了臉，各個恢復了原本的樣 子。他們既然也不悲傷，給喝水他們就喝，喊他們吃飯他們也吃。給他們胡亂纏繞 繃帶，他們也一口氣也不喊疼，就這樣活下來了。離他們躺著的棚子旁邊，躺著挖 出來的本來還活著的，沒等到纏繃帶夾板子就死了的；還有拉出來就成肉條的，一 排排堆疊著像機關槍的子彈，堆得越來越高。李三找了個離死人和傷者較少的地方 蹲了下來，反正也他覺得這個地方，是高高凸起來的土堆，沒有裂縫，從心理上講 是比較「清靜」的地方。他脫了褲子蹲在那，從昨晚和小宋兒入洞房，到今天看見 地震的現象直至現在，他的一肚子屎還憋著，挖人的時候，不時往外放著屁。他放 屁的時候，不響，李四幾個人聞到也沒有認為就是李三放的，其實他們心裡都怕別 人誤會這屁是他們自己放的，大家都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也就不提放屁的事情，也 就沒有放屁不放屁的事情了。李三蹲了一半，從堆放死人的土堆裡飄著一團白氣。 李三蹲的方向是面朝西，白氣團起來對著他像個快跑完的陀螺在天空中緩慢地飄 著。李三一嚇，立馬將褲子拉起來，他想要叫起來，但怕一叫就壓死人或者打擾其 他正在休息的弟兄們，於是他想還是去看看那團白白的東西，到底是甚麼來歷。李 三拉起褲子來，系緊褲腰帶，才發現自己沒有擦屁股，他也沒有功夫管屁股臟不臟， 反正大地震中，人們的姿態有裸奔的，蹲廁的，正在行房的，各類之態都有，忘記 擦屁股只是其中的一個不起眼的事例。李三跑到白氣那，用手指搓了搓，白氣像妖 怪般發出喋喋的聲音，跑到另一邊。李三覺得這太好玩了，他又去抓白氣，正當他 一個滿懷抱住了白氣，剛才他蹲著拉屎的那個土堆，直接裂開來，李三才意識到， 要不是這團白氣，他剛才就要連同自己拉的那泡屎一同掉進餘震陷阱裡去了。 白氣不是人，要是人的話，李三一定要將它抱回家去好好養著，不拿出個千百塊大 洋，就對不起它救了自己的命。李三鬆開手來，我就不抓妳了，妳愛怎麼飄就怎麼 飄吧。那團白氣從李三的懷里溜了出來，正當李三要到一旁脫褲子擦屁股的時候， 從他身後傳來一陣女聲，李三哥哥。李三一聽，這南區哪裡來的女人還認得他，不 管怎樣他還是先把屁股擦了，等擦屁股的事情都了解好了以後，他站了起來，，發 現是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她扎著像小宋兒一樣的兩個麻團髮髻，一雙丹鳳眼掛在她 的臉上宛若就要流淌淚水般。要說白衣女人和小宋兒相比，小宋兒是唐朝的楊玉 環，那白衣女人就是趙飛燕了。李三的雙眼都掉入白衣女子細腰和凸起的胸部之中 了，妳怎麼認識我呢？白衣女人說，我是小宋兒的妹妹，她怕妳一個人太孤獨，就 讓我來幫助。李三一聽就說我怎麼不知道小宋兒有妹妹呢？還有啊，妳一個人跑來 就不怕半路有人非禮妳？妳生得太 ..... 白衣女人說，太漂亮了是嗎？不過小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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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在妳眼裡是最美的。還有，我真的是她的妹妹，妳看我腳踝上的鈴鐺，就是 她的。李三完全是趴在地上看白衣女人腳上的鈴鐺，真的小宋兒的。那好吧，我不 能叫妳小宋兒妹妹吧，妳總得有個名字吧？李三一想管她說的是真的假的，有個女 人陪著一起挖死人，也就少了精神上的乏味。妳就叫我白衣吧，李三哥哥妳的屁股 真圓。白衣笑了，妳別和我計較甚麼，我內心就是一鐵血男子氣魄，妳就把我當個 男人好了，拉死人的活，我一點也不怕。要是真的能把白衣當男人就好了，李三想 到白衣若是個男人，他就能對她說，妳現在把衣服脫下來，地震天，男人們幹活哪 裡需要穿衣服的。李三說，妳把衣服脫了吧。白衣說，姐夫當真要我脫。白衣沒等 李三答應，就解開髪帶，頭髮散在肩膀上，宛若黑綢緞般，她又解開腰帶，衣服一 層層滑落到她的膝蓋處，她裡面還穿著緊身的揹帶胸衣，絲襪連著胸衣，上面釘著 金屬釦子，黑夜一照，閃閃發光。李三上前摟住白衣的腰，釦子怎麼解？白衣說， 不用解，我有刀。幾秒之間，白衣從黑色的靴子里拔出一把刀，明晃晃的搖晃在李 三的面前。姐夫真的要脫嗎？白衣正衣冠整齊地站在那等著李三的回答。李三立即 收回自己淫蕩的念頭，他說脫甚麼脫？大家閨秀的。白衣說，哦，那我就不脫了。 李三嗯了一句，等到李三轉身之際，白衣補了一句，要脫就單獨脫給你看。李三猛 地一緊內心，立即覺得春心盪漾。他以為還是自己胡思亂想，當即回過頭去看白衣， 而白衣面無表情地看著李三，李三甚麼也沒有說，埋頭走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 有活干。 3 有了白衣，似乎做事也輕鬆起來。也許完全是心理作用，李四以及其他人都說，李 三妳的白衣真厲害，我們都覺得渾身長滿力氣，拖死人都拖出節奏來了。他們不說， 李三還不知道甚麼是叫拖死人，挖活人的節奏。不過看他們一齊幹活的舉動，像極 了跳華爾滋。白衣舉著鞭子在那抽打李四及其他幹活的人的背，在他們的背上還掛 著牛車的帶子，白衣就站在牛車上，她穿著那套連體的白內衣，搖著鞭子嘴裡發出 呻吟的聲音，妳們快點呀，哦，別太慢。陽光照在白衣的身體上，仿若甚麼也沒穿。 李三盯著白衣的臉，那張臉白裡透紅，好似桃子像讓人往上咬一口。牛車下的那幫 人嘴裡喃喃著白衣妹妹妳脫光了沒有。李三一想，一群熊孩子，白衣怎麼也輪不到 妳們。李三剛要出口罵人，才意識到混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白衣還是白衣，她 沒有牛車，在原本的白衣紗裙上多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她正彎腰同李四他們一起 往癱倒的房子裡往外救人。她看到李三愣在那，兩個人對上了眼神，相視一笑，又 含蓄地各自干手中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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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起幹活，好幾天。大喇叭，突突地從四面叫喚著。救國的人們，妳們辛苦 了，救援部隊下午就來，再堅持一會，妳們就可以先回家去了。李三數了數手頭上 的兄弟們和挖出來的還活著的人，我們的成績還不錯，拉出來五百多個活人，死人 一仟多具，大家再努力一把，下午就能回家了。直到大部隊來了之後，李四跑來找 李三，我有話跟妳說。李三說，妳說吧，妳跟我含蓄甚麼。李四說，我知道下午救 援部隊來了，也沒干放救人的決心，又拉出來死人好幾個，救活了一個，雖然後來 他還是死了。李三說，這不怪妳，都是各自的命。李四說，地震中，我的家人都死 了，我家也沒回就出來跟著妳救人，我那如花似玉的老婆也死了，她死的時候，還 沒有和我睡上一覺，其實我為了當官員，也沒有好好陪她，等於讓她守了活寡。李 三說，那是妳和妳老婆的事情，跟我有甚麼關係。李四說，我覺得好好睡白衣，有 了她我就能天天回家，絕對不像辜負我老婆一樣辜負了她，妳就幫我牽線，讓我娶 她？李三說，那不行。李四說，妳有老婆了，怎麼不行。李三說，我想納妾。李四 說，妳跟我說妳同小宋兒發誓的，跟其他女人好上了，就不得好死。李三說，我不 得好死，也要納妾。白衣也不知道從甚麼時候出現的，或者說李三和李四在談娶妻 納妾的時候，她就站在他們的身邊。李三盯住白衣粉嫩的嘴唇，妳從哪段開始聽我 們的話了？白衣說，姐夫妳當真要納妾？李三心一想，小姑娘要是知道男人有三心 二意的想法，哪裡還會願意跟著來呢？李三說，我沒有這個想法，就是不想妳嫁給 李四。白衣聽完李三的話，氣憤的將一根筷子掰成兩段，李三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 到的筷子，他其實也沒有想她為什麼要找一根筷子掰成兩端，用意無非是表達她的 不滿意，也或許是表達她覺得李三太虛偽，不敢表露真實的想法。白衣將筷子扔在 地上，她拍拍胸口說，姐夫我不會為難妳，既然妳不喜歡我，我也不勉強，我是說 既然妳不能納妾，我就坦蕩蕩地做李四的正房。下午我們就可以走了，我也不想讓 妳參加我的婚禮，這樣會徒增傷悲，我們就此告別吧。 李三當然想要攔住她不成熟的決定，他對白衣說，妳何必像個孩子一般賭氣呢？妳 嫁給他有甚麼道理。白衣解下黑外套，這是留給妳的紀念物品，這抗爭救災的日 子，要不是有妳在，我還不知道能否堅持下去，姐夫，妳要是想我就看黑外套，妳 要不是思念我就把它燒了吧。還未等救正式的救援隊到來，白衣就找了三支樹枝替 代燃香，她手持三枝香對李四說到，我們就在這裡拜堂成親吧。既然白衣已經覺得 了，李三也無法加以阻擾，他其實內心是想的，他多想上前將那樹枝樣子的三支香 踢翻，上前一把摟住白衣的細腰，對她說，我一定要娶妳，就算天大雷劈也無所謂。 但他覺得這樣有失身份，或許只會讓白衣更瞧不起他，何況小宋兒正在大宅子裡盼 望著他回歸，而父母也在等待他。李三於是死了心，看著白衣和李四對著天地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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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成了親。原本洞房夜應該在夜晚進行，誰知道李四那個著急，他隨意拉了白色的 布，簡易地搭了個篷子，就將白衣給睡了，這下生米已成熟飯，李三再有幾個不捨 得的心，他也沒有辦法了。 4 回到了家裡，李三的家完好無缺，他的小宋兒在家門口天天盼望著李三回來。她遠 遠地看到李三激動得哭的滿面都是，李三摟著胖宋兒，告訴她一切平安無事不要擔 心，他摟著小宋兒時，仿若摟著一座冰山，他說妳是否是得了傷寒怎麼渾身那麼冰 冷。小宋兒說，都是想妳惹得禍，妳不要擔心，妳出走的這些日子，父母我都照料 得很好。李三在外面已沒有碰過女人好一陣子，他一見到小宋兒，就將她拉進房裡， 而小宋兒只是盡到了妻子的本分，她面無表情地配合著李三，等房事結束后，她的 淚角上多了一行淚水。李三想難道是白衣將他想納妾的想法告訴了小宋兒了？李三 試探地告訴小宋兒，妳的表妹白衣也有去抗災現場，她已經許配給國民軍李四了。 小宋兒穿戴好衣物，她下了床站在李三面前，可是我剛才聽到妳心裡的話，妳和我 行房時，內心都是白衣的名字，你枕頭下墊著的都是她的黑色外套，妳心裡都是她， 而且嫌棄我的體胖和醜陋。李三急忙解釋，而白衣將手扶住了她的兩個團子一樣的 髮髻，直見她像剝蚌殼一樣，將自己分成了兩瓣，小宋兒的從頭頂到腳下的人皮全 被她自己剝了下來。李三嚇壞了，他見過無數的死人，還從未見過活著的場景，他 叫到小宋兒妳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究竟是妖，還是鬼。只見小宋兒將人皮踢到了 一邊，她血肉模糊的身軀轉過身，伏地不斷的嘔吐，吐出了一堆污濁的物什，在地 上有幾枚閃閃發光的牙齒，她說妳看到沒有這是李四的牙齒，我和他并未行房，我 是已死的小宋兒，而李四已被我吃掉了。 李三將身體踡縮在床尾，妳，妳到底是甚麼東西。趴在地上的怪物從地上站了起 來，她走到梳妝臺舉起了鳳鸞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妳說我是誰呢？我是死後的小 宋兒，死後的小宋兒就是白衣，我就是白衣。李三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滾了下來。白 衣，不，是小宋兒一步一步靠近了李三，妳剛才沒有瞧見和你父母用餐的場景嗎？ 他們的嘴都不碰到筷子的，地震那天，除了妳以外，我們都死了。而妳違背了只愛 我的誓言，白衣是我死後的樣子，如果妳沒有貪戀，那麼我就守著妳的誓言，好好 去投胎轉世了，都是妳拖累了我，我要拉著妳和妳的父母一起做一家子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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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宋兒掰開她的大嘴，將李三的頭塞了進去，李三渾身無法動彈，他想逃也逃不 了，幾秒之間便昏厥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三醒了過來，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鬼，而他的軀體已經落入 小宋兒的腹部內。他觀望四周，他的祖宗四代的大宅子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他像 個孩子一樣做在殘破的墻磚堆裡大哭起來。周圍走來走去的人們都上前來安慰他， 其中有一個是李嫂，李三拉住李嫂，妳，妳也死了嗎？李嫂拿了葫蘆就敲他的腦袋， 妳才死了。那天妳托我去妳家告訴妳家人，妳到南方救援了，妳前腳剛走，房子就 塌了，妳的父母，還有小宋兒早就死去了。李三問，我真的沒有死嗎？李嫂妳掐掐 我，也掐掐妳自己看，真疼的話，就不是夢。李三掐了李嫂的臉，她疼得大叫，他 掐了掐自己，也疼了大叫。李嫂說，我找到一面鏡子，應該是妳們家的吧。李嫂從 懷裡掏出了一面銅鏡，正是小宋兒的鳳凰鏡，李三接過鏡子，只見鏡面上有一團白 氣，接著白氣變成了白衣的樣子，她在鏡子裡跳著舞，不斷地揮手讓李三朝前走過 了，李三跟著鏡子裡白衣的舉動緩慢地向前走動，過了一陣，跳舞的白衣轉身變成 了血肉模糊的小宋兒，李三立即被嚇了一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等到 李嫂碰觸李三時，李三即刻僵硬地倒在地上，她上前一摸他的鼻息，發現李三已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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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義

南都夜曲 二月的高雄仍有淡淡寒意，夜空有星光顫動，河面蕩漾霓虹燈七彩光芒。走在 河岸，微鹹空氣拂過略濕花瓣，早春的料峭在幽靜中揣摩去夜記憶，驚起河面一陣 漣漪。 很久很久以前，這段河岸並非如此單純寧靜，從這頭到那頭，盡是炫目耀眼的 璇旎燈光，喧嚷整夜繽紛燦爛。那時，整排站立的流鶯會在扭捏中為暗夜綴上點點 紅妝，讓疲累的都市加添幾分衝動慾望，印象最深的是曾見一位頗有年紀的婦人， 抹著濃妝瑟縮在樹下，乍然望見宛如形將凋謝的牡丹，在寒風中逐漸剝褪，墜在霉 濕腥羶的泥地。曾經懷疑那樣的年紀怎有勇氣忍受拒絕，畢竟人們總是喜歡嬌豔青 春的肉體，但想法卻總是淹沒於淒怨眼睛裡。 然而，不管是妖豔的狐狸精打扮，或是裹著褪色外套的老婦，都能吸引不同的 慾望，恒如每一種花蕊都能誘惑不同的蝴蝶，但終年孤立河岸的心情卻很少人深 探，那一張張欲迎還羞背後，是否氾濫著波波蒼茫，使她們一再跌落歲月酒甕，終 日醺醺然。 河堤一邊有欲迎還羞的鶯燕，另一邊則是參差不齊的樓房，其中林立幾家霓虹 璀璨的餐廳與酒廊，但不管是霓虹璀璨的酒廊，還是燈光昏暗的樓房，都不會是尋 常女孩佇足的地方，直到我在閃爍燈光中，望見那張純真底下的不安臉龐。 初識她時很快便被開朗個性吸引，尤其笑容彷彿爆竹般衝擊心坎，每當並肩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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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時，總有一股衝動想撫觸柔細髮鬘，然後掬一把淡淡馨香，有時她會嗔嗤一聲， 漾起紅暈吐出盪人欲醉嬌響，使人不經意鼓盪胸臆裡的潮騷。 夢是餐廳服務生，大我兩歲，家住三重，因為某種沒有告訴我的原因而來高雄。 任何人都必須承認夢是非常漂亮的女孩，簡直像少女漫畫裡的女主角，烏黑秀麗的 長髮，充滿靈氣的眼睛，雙唇紅潤得讓人想咬一口，身材好得會勾引人將她攬入懷 中。每當我在台上演奏時，她一有空都會站在綠竹盆栽旁看我彈唱，然後總是第一 個鼓掌，用冬陽般的笑容用力拍手，還會準備飲料讓我潤喉，有時杯子下還會壓張 紙，要我等她下班一起去吃宵夜，或是買點心去她的租屋處，她坐在床上披著棉被， 我坐椅子上互聊心事和經歷，夢很少說自己的事，每次都會把話題岔開，築起一道 厚牆不准任何人逾越，隱約只知道夢的母親早逝，父親不務正業，除了愛賭博又酗 酒，還有嚴重的家暴紀錄，對此我感到非常心疼，完全無法想像拳頭怎能擊在美麗 臉頰上，所以大部份時間她總是聽我講述而大笑，或泛著淚光表情哀愁，有時她會 要我坐到床上，要我攬住她的肩膀，然後默默坐到天亮，直到某天我極度疲倦而睡 去，醒來發現夢蜷在身邊，而且正在親吻我的唇。 「你睡得好沈，讓人忍不住想親你。」 「這有點奇怪，應該是男生見女生睡得香而忍不住親吻。」 「你管我，誰規定女生不能主動親男生？」夢躍起身梳理頭髮和皺掉的衣服， 然後回頭嫣然微笑說：「我喜歡你在台上彈吉他的樣子，很專注，很浪漫，今天發 現躺在你身上很溫暖。」 那天起我們的關係變得很奇妙，說親膩不親膩，總保持一定距離，卻又比好朋 友還要知心與信賴。 沒多久夢辭去餐廳工作，但兩三天就會打電話要我去租屋處，同樣一起吃宵 夜，聊天，笑鬧，說心事，抽菸，沈默，抱在一起睡覺，假日空檔我會載她四處逛 逛，她最喜歡坐在愛河邊看粼粼波光，常看得出神，彷彿靈魂脫離肉體飛到我不知 道的地方，但不管她的靈魂飛向何處，我都希望那裡充滿快樂和她的夢想，所以大 部份時間我只是陪她看水波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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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餐廳後，夢在一家小酒店上班，至於工作內容和詳細位址我沒有問，她 也沒有多說，直到有次連續一星期沒有聯絡，這對我們來說是不尋常的間隔，我 擔憂她是否生病，一個女孩獨自在外乏人照顧想起來就心疼，所以我去租屋處尋 找，發現門窗緊鎖室內昏暗，於是按照模糊印象去酒店找，但夢從未說過明確地 址和酒店名稱，加上我不敢一家一家闖進去問，只好沿著愛河畔來回穿梭，希望 能在淒冷深夜中發現她的身影。 記得那時已是凌晨兩點多，我起碼沿愛河畔來回踱了十趟，閃過幾名街友， 被冬防警察盤查過一次，最後才看到熟悉身影從佈滿閃爍小燈的樓梯走下來，但 我並沒有立即趨前，因為眼睛看到的景象相當震撼，甚至懷疑一切只是淘氣的夜 精靈在施展障眼術，但儘管腳步蹣跚踉蹌，全身上下猶如妖豔的狐狸精打扮，我 也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夢。」 我用很大力氣才發出輕微聲音，夢怔在樓梯口看我，身體有些搖晃，一兩分 鐘後才半低頭走來。我沒有問，夢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跟在身邊一起走在河 畔。夜風陣陣，嗅不到掠過海口的鹹腥味，只有廉價脂粉，烈酒和香菸混合的味 道，那種味道並不嗆鼻，而是有點感傷，因為它發自於夢的身上，一個外表秀氣 美麗的女孩。 夢似乎很難過，不斷打酒嗝，幾次還停下來撐住膝蓋嘔吐，我輕拍她的背， 扶她坐在椅子上，有時她會撥開我的手，有時又會靠我身上用力呼吸，甚至有時 會像著魔似的忽然向前奔跑，並用很奇怪的聲音吶喊，臉龐雖然掛著笑，肌肉卻 透露內心裡的傷。 「你終於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是嗎？沒錯，我是個賤女人，沒有你想像的那麼 有氣質又充滿靈氣，我喜歡在酒店陪酒，只要花錢就可以對我唯所欲為，甚至將 鈔票塞在我的內衣或內褲都無所謂，因為我不想窮，窮好可怕，窮得沒有媽媽， 窮得沒有爸爸，窮得只剩下自己，窮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夢一口氣說了幾分鐘，宛如潰堤河水澎湃宣洩，我陷溺其中完全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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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好像被粗壯繩索絞住，覺得快要不能呼吸，只能用眼睛表達不捨，與痛。 「形象毀了，夢想滅了，清純女孩變成意料外的模樣，你還留戀嗎？還要欺 騙自己嗎？沒關係，我不會怪你，因為男人都是這樣，我這種女人只可以玩玩不 能談感情，就算要談感情也只能和賤男人在一起，你不是賤男人，你的思想單純 未來充滿希望，我配不上你，無所謂，我真的無所謂……」 「妳說完了嗎？」 「怎樣，你要開始說道理？還是要說幾句肉麻心疼的話？沒用的，都說我是 賤女人，這輩子已經注定如此，改不了，也洗不掉。」 雖然那張不屑神情讓人陌生，但在泛著水光的眼波裡依舊能看到原來模樣， 那個我所認識，善良，純潔，有夢想，開朗，靈氣，甚至孤單到讓人心疼的夢。 「很晚了，我帶妳回去睡覺。」 夢詫異的看我，似乎沒想到我只是要帶她回去睡覺，她愣了一段時間，大概 有兩分鐘，三分鐘，或四五次地老天荒，然後忽然全身癱軟，我連忙攙住孱弱肩 膀，讓她靠在身上，再扶著她慢慢走向機車。 「南都，更深 歌聲滿街頂 冬天，風搖 酒館繡中燈 姑娘溫酒 等君來打冷 啊～愛情愛情 可比紙雲煙……… 酒館，五更 悲慘哭無伴 手彈，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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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調鑽心肝 啊～孤單孤單 無伴風愈寒。」 夢邊走邊哼著南都夜曲，歌聲優美，卻唱得我潤濕雙眼，四周景象盡是一片 蒼茫。她身上的脂粉味和酒味已經消失，化成哀愁在肌膚摩挲間滲入我的毛細 孔，讓情緒完全浸淫在無可救藥的悲哀裡，使人想隨歌聲痛快哭一場。 「我好孤單，好寂寞，好想有個人依靠……」 夢醉得不太能坐機車，我必須騰出一隻手向後攬著她，也許是單手騎車不容 易，也許是視線迷離；或也許，我壓根想保存某種記憶，所以那段路不遠卻花了 很多時間，彷彿兩個心碎的人悠悠晃晃越過銀河，從牛郎，盪到織女。 回租屋處時夢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我必須邊拖邊抱才能攙扶她上床，蓋好棉 被再用濕毛巾拭去厚厚胭脂，然後坐在床前看那張清秀美麗的臉龐，直到窗外由 漆黑變成灰白，我才離開她的住所回家。 那天後我常在酒店對面等候，隔著馬路看各式人從閃爍的小燈經過，我不太 明白自己為何要站在三色槿花叢邊，可能是同情和保護弱者的情愫所致，尤其夢 每天都喝很多酒，深夜對她來說是頭飢餓野獸。 為了不讓我聞到酒味，下樓後夢會轉入防火巷用手指挖出胃裡的酒，嘔吐聲 很難聽，像千萬把利刃飛過馬路割我身上的肉，而且刀刀深及骨頭，我總要轉身 假裝沒看到，以免心臟被飛刃刺破。好幾次告訴夢不需要如此糟蹋身體，不管她 身上發出任何氣味，包括濃烈的酒，廉價的脂粉，眼眶裡的水，快樂悲傷，寂寞 孤單，所有味道我都可以忍受。夢說，自己所剩不多，未來更不敢祈求，只希望 維持現有記憶，二十年三十年後，當我仍記得她，並偶然想起時，依舊是清秀靈 氣的模樣，而不是紙醉金迷放蕩靈魂的悲劇形象，所以她堅持每晚把手指伸進喉 嚨。我很想告訴夢，怎能忘？又怎樣才能將這段記憶從生命割離？忘不了，任誰 也無法忘記如此淒迷的夜晚，滾滾紅塵冰冷人間，用一隻手撐在牆上的身體，隨 風傳盪的刺骨聲音，以及卸下脂粉後那張滄桑的臉龐；可惜這些話至今仍埋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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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始終未曾離開喉嚨。 隔天若是假日我才會留下來陪她聊天嬉戲，盡量聊些快樂事情，或說些笑話 逗她嗤嗤狂笑。夢笑的時候很美很甜，宛如清晨含露茉莉散發芬芳，所以我希望 她能常笑，最好將所有花苞一夕綻放，但她的笑容很短，來不及見到朝陽就蒸發 在空氣中，所以最多時候是聽她說酒店裡的百態，男人如何用錢誘迫酒女，酒女 如何阿諛奉承爭寵，有的黑道大哥很講規矩又有義氣，有的蠻橫無禮酒品差到不 行。夢說，面對各式男人她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只要錢，要用最快速度賺很多 錢，然後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過平凡生活，問我屆時願不願意和她一起， 學童話故事在單純鄉下犁田種穀唱悠閒的歌。我沒有回答，並非不想輕易許下承 諾，而是在那瞬間，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一枚荒塚，隱藏在隨風搖晃的芒草堆中。 夢的面容美麗身材姣好，所以很受酒客喜愛，也願意在她身上多花錢，連圍 事小弟也對夢表達好感，但她每天都告訴自己，下班時我會在酒店對面等候，儘 管只是一輛二手摩托車不是高級進口轎車，從後面抱住我的腰卻是她最大的快樂 和依託，而且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問我這樣算不算愛，可不可能到天長地久？我 怔了怔，想起問過自己的話：「天有多長，地有多久，永遠夠不夠？那永遠又到 底是多久？」然後笑著說自己不懂愛，因為愛像空氣，有時覺得手心充滿沁涼氣 息，用力緊握時卻發現什麼也沒有，所以重要的是如何珍惜當下那股沁涼滋味， 而不是品嚐輕放手後遺留的悔恨與感傷。 那時，我不知道夢心裡想些什麼，只覺得她的眼神有點失落。 大約半個月後的某晚，我在酒店門口等不到她，心裡立即升起不安念頭，於 是趕到她的租屋處，迅速衝到公寓五樓，卻看到夢攤開雙腳坐在門口，鑰匙掉在 地上，胸部以下都是嘔吐物，眼線和脂粉混成難看的顏色，樓梯間滿是酒精和嘔 吐的味道。我的心情完全無法形容，只能呆立階梯看她狼狽失態模樣，直到幾分 鐘後才彎腰撿起鑰匙，將她攙扶進屋，再拿掃把和拖把整理門口穢物。 本想直接抱夢到床上，但她全身實在污穢不堪而且臭氣燻天，所以我找來臉 盆和毛巾為她清理身上穢物。 雖然夢醉得毫無意識任由人擺佈，但要清理乾淨依舊不容易，唯一辦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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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去玷污衣褲，那時自己並無多餘念頭，所以很自然的動手脫去衣褲，然後弄濕 毛巾從前額往下擦拭，擦掉掩蓋秀麗面容卻已花糊的化妝品，拭去剝落大半的口 紅，再順著嘴角，下巴，頸部清掉嘔吐穢物，那些殘漬痕跡一直往下延伸，流過 胸臆擴散到腹部。清理完畢後，我聞到她身上有股香氣，而且確定不是化妝品殘 留的味道，純粹是屬於她的特有體香，我搜索腦海很久，終於想起那是槴子花的 味道，濃郁，野艷，卻帶著幾分滄桑。 夢睡得很沈，也許該說醉得很深，為其梳理過程中絲毫沒有任何反應，而且 四肢癱軟，如果不是胸部微微起伏呼吸，簡直就像一具剛死的屍體，直到梳理完 畢約半個小時才逐漸有意識，但所謂意識也是不清醒的意識，因為她只是說著夢 話，而且語焉不詳類似雛獸低吟，我完全無法辨識她說了些什麼，只能從驚恐不 安的表情猜測應該是惡夢，加上眼角緩緩滲出的水痕，讓我想起夢幼年起就長期 承受家暴，那些不愉快經驗宛如羅網將靈魂緊緊纏繞，儘管這些年來她努力掙扎 試圖逃離，但受傷的靈魂總會在夜裡無力低泣，這是宿命，我無法為她做什麼， 只能將手掌放在她的胸口，希望藉由壓力傳遞訊息，讓夢裡的她知道不管情境如 何險峻，總有隻溫暖結實的手在她心坎。 也許夢能接收我的訊息，她很快就回復安穩睡眠，但我的手仍不忍離開，怕 夢裡的她突然悵然若失，再度陷入不安穩狀態，直到天將破曉前，手臂開始感到 刺麻，腰也酸得幾乎要斷掉，正當我考慮是否該休息或變換姿勢時，夢忽然睜開 眼睛，像恐怖片那樣倏地睜開，眼神由迷惑轉為溫柔，見我坐在床邊，也看到貼 在胸口的手。 「妳做了惡夢，我想，把手壓在胸口能讓妳睡得較安穩。」我抽回手掌，夢 也順勢撐開棉被視查身體，然後用詫異眼神睇我。「妳醉倒在門口，吐得全身都 是穢物，必須脫掉衣褲才能清理，我發誓，我只是清理而已。」 「整個晚上你都在為我做這些事？」 「妳認為我會丟著不管？」 「男人只喜歡美麗外表，全都嫌惡醜陋失態的面目，只有你願意為我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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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我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感受，只能說，你真好，謝謝你為我做這些事，我一 輩子都不會忘記今晚。」 本來想說些話要夢不必放在心上，卻發現言語已經多餘，因為當夢睜開眼睛 時，我們的心靈已經交融，勾纏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夢哭了，淚水嘩啦嘩啦的流，激烈情緒馬上潤濕枕頭，她握 住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的握，像怕我突然從世界消失，我也反握她的手，覺得 手心有微微的熱。夢要我躺到床上，我沒有遲疑立刻鑽入棉被，手臂接觸到細膩 肌膚，全身感官立刻顫抖。上床後夢立即將我緊緊抱住，彷彿要鑽入我的身體， 槴子花的香味混和眼淚在鼻間盤旋，那是無比幸福的感受。我猜，倘佯天堂雲霧 應該是這種滋味，尤其她的手指在我的背上摩挲時，溫柔的搔癢感會讓頭皮發 麻，讓血液匯集在臉龐，並懷疑是否已經脫離塵世的苦與愁。我們很快就四唇緊 貼，放任舌頭恣意遊走，宛如兩條春天的蛇，她像吸血鬼般一口口吞下唾液，似 乎想藉此漲滿空虛的身體，我的神智在交纏中失序，胸口被豐滿乳房壓得快要窒 息，那是一種無限甜蜜幸福的窒息感，延腹臍盪到緊緊勾纏的大腿內側。 我攬著她，親吻柔細肩胛，呼吸淡淡髮香，在脖子和耳朵裡吐氣，夢閉著眼 睛，彷彿靈魂已經飄到天堂。我們靜靜擁抱，摩挲，傳遞彼此溫度，感受亙古傳 說的美麗，我的血管滿是她的酒精，她的毛細孔裡有我的情感，縱然未來如此不 可揣測。 那天後我和夢的關係是否更親膩？沒有，而且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也許是命中注定，爾後幾天老師幫我接了幾場野台秀的伴奏，每天都要趕好 幾場，結束後總是立刻倒頭睡覺，直到四五天後我才又到酒店門口，卻等不到夢， 轉回租屋處也是大門深鎖室內漆黑。連續幾天都是如此，我終於忍不住進入酒店 詢問，才知道纏綿後的隔天夢就辭去工作，也退了租屋，不知去向。 我愛夢嗎？坦白說，時至今日依舊無法確定，只記得當時有很深的失落感， 好像某件重要事物突然消失，生命留下無法彌補的空缺。我不斷思考自己是否做 錯什麼，或說了什麼傷人的話才讓夢不告而別，可是我想了好幾天，還是沒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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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合理答案，找不到答案失落感就越重，最後終日惶惶不知所措，對任何事提不 起興趣，整天發呆失神。 最初幾天我依舊每晚到酒店門口，明知道再也看不到妖豔身影下樓，轉到防 火巷嘔出胃裡的酒，還是站在河畔到深夜，我知道等候不會有結果，卻不明白自 己為何要等，只是想站在那裡。 大約一個多星期後收到夢寄來的信，信封上沒有發信地址，內容不長，字跡 潦草，卻保留在心頭很久，直到幾年前才不慎遺失，所以至今只能依稀記得部份 內容，變成生命裡的另一項遺憾。 「請相信我，說再多抱歉也不能表達我內心的感受，做這樣的決定很痛苦， 對你對我都是折磨，如果要怪，只能怪命運不該安排這段緣。 那晚是美好的，讓我覺得自己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幸福離我那麼近，好像 一伸手就可以擁抱，一低頭就能蜷入你懷裡，但是你離開後我坐在床上很久，終 於發現我們各自處於兩個不同世界，雖然能發出短暫且絢麗的光芒，卻像兩隻不 期而遇的螢火蟲，不論如何努力，怎樣也不夠照亮整個夜空。 你很好，是我遇過最好的人，卻太封鎖自己，像一本艱澀難懂的書，也許你 有段我不能想像的過去，讓我無法窺知你的內心世界，覺得自己如此低俗和現 實，活著只為了錢，配不上深奧的你。 所以不要認為我是無情的人，不要，因為我真的喜歡你，你給我完全不同的 感受，讓我明白人世中真的有無所求的關懷和愛。那天我從中午感動到深夜，最 後決定帶著此生最大滿足離開，讓記憶永遠停留在最美的階段。 也許某天我們會再重逢，希望那時我會有勇氣告訴你： 謝謝你，想念你，以及，我愛你……… 你我生命中的一場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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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看完信後並沒有過激情緒，只是陷入失落與未被理解的遺憾中，很想告 訴夢，自己沒有她想的那麼好，她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壞，如果真有錯，只能怪 宿命安排，但人與人相處不需要凡事衡量過去與未來，有時看太遠反而是一種沉 重，可惜這些話始終未能說出口。 幾年後，某次受邀到酒店應酬，幾個男人在那種場合喝酒難免會找女服務生 作陪，那時才知道並非每個女服務生都坐陪到結束，有些會一直轉枱，轉到最後 都搞不清楚誰是誰。若非應酬需要，我不喜歡上酒店，除了自己喝酒會想睡覺， 那種場所總會讓我想起夢，以及她曾說過的酒店生態，男人用金錢物化女人，用 桀傲獵人的姿態玩弄獵物，女人像隻弱小沒有地位又受傷的狐氋，為了得到首領 眷顧與關愛，匍匐在首領面前為牠舔舐前足，雖然男人願意花錢，女人想賺錢， 各取所需沒有所謂對錯，但這種付出與接收方式總讓我感到悲哀，所以大部份時 間只是陪著傻笑，更不敢像友人玩到幾近瘋狂，身邊服務生換成誰自然也沒有意 義。直到夜很深很深，深到沒喝酒也開始想睡覺，雙眼恍惚的看最後一輪女服務 生轉進包廂，同樣打扮得像妖豔的狐狸精，眼神帶著媚氣，語言和聲音充滿挑 逗，大概四位還是五位吧，我忘了，因為當時精神已經處於半彌留狀態，划拳聲 和嬉鬧聲彷彿雙重催眠曲，讓我幾乎癱在沙發上，只能勉強裂開一條縫接受光影 晃動，但看見剛進入的女服務生還是讓我精神為之一凜，並立刻睜大眼睛，並非 色心大起想學友人玩個盡興，而是熟悉臉孔將飄飛遠方的靈魂勾了回來。 我沒有看錯，那是夢。進入包廂後她坐到友人身邊，與我成 L 型對角，她 們似乎已是舊識，一見面就打情罵俏笑鬧嬉戲，轉來陪我的女人就差沒整個人爬 到我身上，豐滿的雙乳不斷在手臂和胸口上磨蹭，滿嘴酒味，嘟噥噥不知說些什 麼，酒杯貼在唇邊硬要我喝，但我根本沒有心思理會，眼神完全落在夢的一舉一 動。多年不見她看起來更有女人味，少女清純容貌卻已蕩然無存，但身材依舊曼 妙多姿玲瓏有致，舉止比以前更撫媚，笑容卻更假，假得讓我立刻看穿胭脂底下 隱藏的滄桑。 夢沒有看到我，持續和友人嬉鬧划拳，雖然輕挑形骸是我前所未見，也破壞 心裡美好印象，但我沒有因此看輕她的種種，反而為她感到悲哀，也為男人的自 大感到可僧，並第一次明白原來夢賺錢如此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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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我向友人示意交換女伴，他裂開大嘴狂笑，說老實人也開始要挑 女人，為了慶祝我開竅無條件同意交換，大夥也順勢起鬨，有人表示我若想多叫 幾個或想帶出場願意請客，我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微笑看著夢，看她瞪著雙眼愣 在沙發上，彷彿突然遭受嚴重電擊全身僵硬，手中酒杯激烈顫抖，濺出至少一半。 她就那樣僵在原處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友人催促才起身向我走來，眾人還交代要 好好服侍，夢卻只是半低著頭，默默坐到我身邊。 除了被動斟酒，應付友人嬉鬧玩樂，我和夢沒有任何互動，彷彿兩個陌生人 硬被湊成一對，然後很尷尬的坐在角落。本想問這些年來過得好不好，也想握住 那雙手，最後還是沒有那麼做，因為覺得所有動作和問候毫無意義又多餘，所以 我只是靜靜睇著她，看那頭被髮膠固定的髮，有小亮片的頰，以及口紅剝落的唇， 夢也沒有問我什麼，而且收斂輕挑形骸，像隻溫馴白兔窩在一旁舔舐前足，如同 當年抱著我痛哭後的單純秀氣。 「幾點下班？」 「可以走了。」 「我在門口等妳。」 經過酒酣耳熱，幾番起鬨胡鬧後，有人提議換個地方再喝，我順勢表明要先 行離開，沒有人反對，因為我在這種場合一向表現得很無趣。在門口道別時，有 人已醉得踉踉蹌蹌需要人攙扶，看了真為男人感到悲哀，明明已經神智不清還要 逞強續攤，不禁懷疑到底是為了可笑自尊，還是家裡沒有溫暖？但那些都與我無 關，一一道別後，我坐在騎樓下的機車等候，大約等了十幾分鐘終於看到夢從酒 店門口出來，然後走過幾間已關門的商店，轉入一條小防火巷內，我知道她要做 什麼，連忙衝過去制止。 「妳不需要這樣。」 「沒關係，我不想讓你聞到太濃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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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真的不要，我是認真的。」 夢抬頭微笑，笑容卻讓人心疼。我堅持她不能再用手指把酒嘔出，她微愣了 一下，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後用牙齒咬住下唇。 跨上機車後，夢立刻環抱我的腰，再把頭貼在背上，我們都喜歡這種親膩幸 福的感覺，兩顆心再度貼得如此近，近到可以知覺對方情緒，一如纏綿的那晚。 夜風沁涼，耳邊呼呼風聲宛如遠方音籟歌頌重逢的喜悅，儘管只是偶然邂 逅，我們卻寧願相信其中包涵天神的祝福與關愛，所以夢更用力的抱住我，彷彿 要鑽入我的身體。 月亮在大樓頂端默默凝望，那裡有雲盤旋，樣子像豎琴，我想起奧菲斯喪妻 後每天用七弦琴抒發情緒，悲傷樂音讓山中精靈和天使落淚，冥王也深受感動， 答應讓他渡過苦惱河，將尤莉緹帶回人間，條件是回到人間前奧菲斯不能回頭 看，途中奧菲斯擔心尤莉緹沒能跟上，忍不住回頭，卻看到尤莉緹掛著兩行淚向 他道別，然後再度被冥王帶走；所以，我也不敢回頭，怕夢會因此消失，或變成 石頭。 愛河依舊光影嶙峋波光蕩漾，出海口的鹹風黏在身上，夜已深，除了幾位窩 在椅子上的遊民和流浪貓狗。夢一如過往默默跟在後面，我擔心酒精影響她的行 動力，幾度回頭總見她低著頭念念有詞，細聽才能知道她正在數數。 「數什麼？」 「數和你一共走了幾步路。」 儘管臉上的妝依舊濃豔，我卻再度看到沒有脂粉的笑容，來自於純真與無 邪，信賴與放鬆的自然表情，我喜歡從前的夢，那份每個女人都該有的幸福與溫 柔，她的生命過程太苦，所以我默默祈禱短暫片刻能化成永恆，讓她不再那麼苦， 那麼悲，可惜命運如此可惡，祈禱的事情往往不能實現，於是我放慢腳步，握住 她的手，感受她的顫抖，以及和河面一樣粼洵的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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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我們故意不互相探詢這些年來彼此的種種，因為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就算 聽了頂多嘆息，而且我知道夢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至今未變，否則就不會在酒店相 遇，既然如此，過去生活我怎忍心詢問？更不想讓自己的心劇烈絞痛。 「如果有來生，而且可以選擇，你要當男生還是女生？」 「如果有來生……如果………」我有點錯愕，腦裡迅速回顧所經歷的種種， 最後竟發現自己無法選擇。「如果有來生，我不想當男生或女生，我想當一顆石 頭，一顆臥在溪畔，每天仰望蒼穹的石頭。」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當人太苦，必須承受無盡的悲歡離合，石頭沒有這些困擾， 每天臥在溪畔望蒼穹。我只是不小心墜落凡塵，有一天，所有人都將忘記我，石 頭不會被記住，也不會被忘記。」 「你錯了，不管經過多久，我還是會記得你，記得你每天在酒店門口等候， 記得你守在床邊到天亮，記得你的好，也記得你的關心和付出，這些都是很美好 的回憶，可惜不可能重來一次，所以下輩子不准你變成石頭，因為下輩子我還要 當女生，而且我會好好選個人家投胎，不必書香世家，不必萬貫家財掌上明珠， 只要是平平淡淡的我，能無所牽掛愛你的我。」 夢說得一派輕鬆，表情也似月光燦爛，但語調卻充滿悲涼，聽得出來她仍在 意自己的身份和過去，本想勸她不需貶低自己，人或許不可抗拒環境和與生俱來 的條件，但絕對能在有限空間中找到出路，天神關上這扇門不僅會留一扇窗，還 會留另一道門，重點是必須伸手將那扇門打開並走出去，而不是驚慌失措或留戀 狹隘的窗外景致，但這些話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我知道夢聽不進去。 「如果有機會長久相處，妳會發現我沒有妳想的那麼好。」夢嫣然微笑，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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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臉頰反射月光，說了句好不好她知道，然後跨步坐上石椅望向河面，我也坐在 一起同觀看嶙峋波光，幾分鐘後才有所感的說：「我不知道這些年妳怎麼過，看 到妳還是很高興，別人可能很難接受妳的價值觀，至少妳正為自己的目標奮鬥， 或許妳走得很辛苦，過程也不是想像中美麗，總比渾渾噩噩的人好，所以我還是 為妳感到開心。」 「人生在世有什麼值得開心？好像沒有，我想不出來，想不出來……」 夢囈語般重複最後一句，我竟語塞無法接話，因為對某些人來說，人生確實 是一場苦厄，未曾經歷的人沒有資格評論，我無法體會夢一生的經歷，同樣沒有 資格下斷語。 「該走了，知道你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 本來以為會坐到天亮，所以夢急於離開讓我有點錯愕，我試著留夢多聊一會 兒，她卻已經起身走向機車，雖然仍舊搖晃不穩，步履卻顯得急促，我不知道她 在趕什麼，只能跟在身邊防止她跌倒。 「可以吻我嗎？」 走到機車旁，夢突然轉身，雙眼泛著淚光，我伸手拂去被風吹亂的髮，用手 背觸感微熱的臉頰，用指腹在軟軟的唇上來回撫摸，然後將唇貼在她的額頭，順 著眉心吻去眼眶裡的水，將微鹹液體吞進喉嚨，再沿著鼻梁親吻臉龐，最後很用 力的吸吮她的唇，很用力很用力，恨不得將她吸入身體裡，路上偶有車燈經過， 我們仍緊緊抱在一起，彷彿要將彼此靈魂融合，融到一百個世紀後。 「謝謝，載我回去酒店就可以。」 夢在后座依舊把頭貼在我的頸邊，我有點分不清楚是呼嘯的風還是她的喘 息，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刻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相黏，過了這一秒， 一切都會變成回憶。 「不管經過多久，也不管發生什麼事，希望你永遠記得，我愛你，一直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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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雖然夢的情話企圖從耳朵鑽入心窩，卻立刻被風帶走，我想留也留不住，只 能裝作沒聽到，卻感到心頭一陣酸楚，眼前景象開始有點朦朧。 回到酒店門口後夢立刻跳下車，沒有向我道別，匆乎乎的向前走去，我才發 現那裡停了一輛進口轎車，車門邊站了一位穿西裝的中年人，他沒有多看我，只 是對夢微笑，我不知道夢是什麼表情，只在他們上車後，看到夢揮手向我道別時， 隱約有兩行淚簌簌地從眼角滑落，彷彿叮嚀我，下輩子不可以變成石頭。 我坐在機車上茫然無語，心有點痛，不是心痛她坐上進口高級轎車，而是恨 自己竟然無法給她來世承諾，只能眼睜睜看轎車逐漸遠去。 那天後再也沒有見過夢，也沒有她的消息，時至今日，每當走在愛河畔，總 會想起夢的種種，並想起倚在肩膀的那首歌： 南都，更深 歌聲滿街頂 冬天，風搖 酒館繡中燈 姑娘溫酒 等君來打冷…… 啊～愛情愛情 可比紙雲煙……… 想著想著，總會望著粼粼波光，在心裡輕聲呼喚： 「夢，這些年來妳好不好？可曾記得南都夜曲曾經那樣地，那樣地令人心 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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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設連環： 談詩的架構

／馮瑀珊

詩講究架構嗎？詩有架構嗎？詩當然有架構，但詩的架構又不若散文和小說的 架構那般明確，並且更難以量化，詩的架構非常複雜，實在很難在短短的一篇專欄 中詳細說明，更何況針對詩架構的理論研究已經太多。所以在此回專欄中，將有別 以往的理論架構，單以行數或呈現方式來討論常見的三種形式：61 行以上長詩、 10 行內的小詩以及圖像詩。一般常見的詩大多 20 至 40 行左右，在此先不論。 氣勢磅礡的長詩 前兩年我一頭埋進長詩的創作裡，寫了不下十首百行以上的長詩，深深明白長 詩的魅力迷人之處猶如設計精妙的巧連環。先來談談我對於詩的評選標準：架構、 敘事手法、語彙、意象和創意，總共這五個層面加總來看最後呈現的完整度。但在 我評選第四屆喜菡詩獎的時候，由於該屆徵選長詩，所以我對於架構和敘事手法的 比重，會較於其他的標準多一些。我認為長詩獨有的迷人特質就是架構和敘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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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也是使得長詩吸引人往下閱讀，以及脫穎而出、與眾不同的關鍵決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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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屆詩獎因為是長詩徵選，所以有三分之二的參賽作品，在架構方面過於鬆 散。更甚者猶如分行散文，詩意盡無；平鋪直敘，文字的精煉度和密度大幅降低。 而進入決審的參賽作品，大致上都在架構上皆具有均勻且細緻的分佈，由此高下立 見。我再以洛夫《石室之死亡》來論，此首詩共有六十四節，環環相扣，每節長度 和段落皆不同。可單獨賞讀，也可整體綜觀。由於《石室之死亡》篇幅太長，在此 隨選兩小節為例： 五、 火柴以爆燃之姿擁抱整個世界 焚城之前，一個暴徒在歡呼中誕生 雪季已至，向日葵扭轉脖子尋太陽的回聲 我再度看到，長廊的陰暗從門縫閃進 去追殺那盆爐火 光在中央，蝙蝠將路燈吃了一層又一層 我們確為那間白白空下的房子傷透了心 某些衣裳發亮，某些臉在裏面腐爛 那麼多咳嗽，那麼多枯乾的手掌 握不住一點暖意 五十五、 焉知，伊的額角在你胸前輕輕揉出的 豈僅是火焰一閃 （唉，又是那長髮，引火之物） 石榴首次爆裂時所生出的那種欲望 升起於你們的對視 你們怔怔的眸子裏伸出一雙手 互相緊拉著，陽光與影子般的糾纏 終而把整個下午纏得如此疲困 哦，好深的水漩，在你們的對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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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起一聲霹靂 隨選五和五十五兩個小節，可發現共同意象有爆裂、火、太陽、陽光、影子和 陰暗等，連貫開展猶如錦緞，像巧連環的工藝，每個小節都能順利銜接；連接開解 與否都是豐富完整的作品；我認為這是成功的長詩。 通透靈巧的小詩 再來提到最近引發風潮的小詩，這類型的詩要在十行內開展，並達到完整度， 我認為講究的是通透靈巧，具體而微。十行寫出一個小宇宙，像萬花筒般炫目輕盈 並具備應有的完整度，也是高難度的挑戰。對於小詩，我個人暱稱為「梅菲斯特的 密語」，沒錯，就是惡魔的密語，簡單卻引人入勝。以下舉拙作三行小詩〈膚淺〉 為例： 在喉嚨裡 豢養一群寂寞 吻，從來都不需要告解 詩人蘇家立先生賞讀如下：喉嚨，可以是聲音的出口，也能是愛的入口。吻是 表達情意的象徵動作，媒介是喉嚨的入口，嘴唇，從片面意思來說，吻是在很「表 面」的地方進行的一種驗證。但這種對愛情的驗證可能過於武斷，所以才有喉嚨裡 其實豢養了許多說不出的寂寥，想大聲吶喊出來，卻被嘴唇所閉塞了，難以讓愛徹 底地深入。這首詩輕巧可愛，對於吻這個行為做了個不深又不淺的詰問，拋出的問 題像一口嚥不下的氣，在喉嚨中撞擊，無法輕易嘔出。那怎麼提煉出愛的聲音呢？ 或許只能從放生囚於喉嚨的寂寞開始。 會心一笑的圖像詩 圖像詩基本上是以文字或標點的排列形成視覺上的圖像，但仍具有詩意。以陳 黎的〈戰爭交響曲〉為例：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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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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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兵兵兵兵兵兵兵乒兵兵兵兵兵兵兵乓兵兵兵兵兵兵兵乒 兵兵兵乓兵兵乒兵兵兵乒乒兵兵乒乓兵兵乒乓兵兵乓乓 乒乒兵兵兵兵乓乓乓乓兵兵乒乒乓乓乒乓兵乓兵兵乓乓 兵乒兵乒乒乒乓乓兵兵乒乒乓乓乓乓乒乒乓乓乒兵乓乓 乒兵乓乓乒兵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乒乓乒乓乒乒乓乓乒乓乒乓乒乒乓乓乒乓乒乓乒乒乓乓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乓乓乓乓乓乓乓乓乒乒 乒乒乒 乓 乓乓 乒乓乒乒 乒 乓 乒乒 乒乒 乓乓 乒乒 乓乒 乒 乓 乒 乓 乒乒乒 乓 乒 乒乒 乓 乓乓 乒 乒 乓 乒 乓 乒 乒 乓乓 乓 乒 乓 乒 乓 乒 乓 乓 乒 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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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7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這首詩融合了視覺和聽覺意象，全詩只有四個字：兵、乒、乓和丘。卻帶出士 兵殘破的身體隱喻：「乒」和「乓」，以及屍橫遍野成為「丘」，乒乓本就是狀聲 詞，在此也帶出了砲聲隆隆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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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 鮮書

一個劇場人 的文學夢 -- 愛若微塵

劇場人出詩集，有沒有搞錯 ? 沒錯，沒錯，那就是我。 如果要追溯，那的確是很久遠的年代。高中時期，我已經寫了一小本詩集了。 考上了東海大學中文系和研究所，又參加了學校的詩社，和詩似乎更靠近。讀 到大三，系學會交付了一項 ｢ 詩朗之夜」的策畫統籌後，我從此就和詩、詩的演出 有了不解之緣。那個年代，戲劇頗被禁錮，但文學勃興，如今回想起來，原來 ｢ 詩」 才是我的戲劇啟蒙啊！ 身為 80 年代小劇場運動的的一份子，身體、動作成了敘述的主體，文字、文 本頻被揚棄，｢ 詩」不期然地退入自我的世界。每當我回到自我的狀態，寫詩仍是 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滋養、靈感的筆記，寥寥數語，是一種冥想，也是面對生命的 紀錄。尤其，這些年，劇場創作與經營兩頭忙，生活憂煩，耗損心力；加上情感的 波瀾起伏，唯一不變的是我的詩心和詩情，寫詩變成了我心靈的一種慰藉。 劇場歲月，倏忽 30 年，忽而回首，文學夢已遠。不可逆的人生，細數多少遺憾； 於是心底升起要將詩作合輯出版的念頭。一方面是作為自己前半生的青春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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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則是想重拾文字創作的樂趣，給自己一個新的 ｢ 起點」。 我的詩很少在文學刊物上發表，既然是一些退居自我小宇宙的雪泥鴻爪，其實 不免有野人獻曝的羞赧。我的詩也極少修飾，此乃率直俐落個性使然，其中許多來 自三年前來臉書上的發表，更是一氣呵成，直是網路世界閱讀一次到位的急速書寫 寫照。 若要論我詩的主題，｢ 愛情」看似居極大比重，而我卻認為愛情其實只是表象， 此乃 ｢ 愛若微塵」一語，背後的奧義。我想談的是 ｢ 存在」、是 ｢ 關係」、是 ｢ 時 間」、是 ｢ 記憶」、是 ｢ 寂然」……；以及對我而言永遠難解的課題 ----｢ 疏離」。 在劇場裡，我們找到了一種遠離現實、重塑真實的方法，讓人們暫時逃開 ｢ 存 在」的催迫。但，燈暗，戲落幕；殘破的人生、冷酷的現實依舊魚貫而入。文學看 似封閉、低調、節奏緩慢，對照劇場的張狂，他是如此優雅，尤其是 ｢ 詩」，無論 是夢囈或自語，一字一句述說生活的吉光片羽！溫柔，卻充滿力量。 寫詩、讀詩、演詩，我的生活詩、詩生活，每日每日都在上演，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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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 鮮書

幻獸，換獸 跳舞鯨魚

經常在攝影城市面貌時，感到一種真實與虛幻的額外空間悄悄浮雕在鏡頭裡， 顯現在相片上──過去的那一刻全濃縮在影像底，成為連被攝者本人也無法知覺到 的真實，甚至會被懷疑，那僅是一個存活於鏡頭下的世界。 「那不是我……」 當印有「我」的相片攫住「我」的目光時，多半會發生以上句子裡的情況。 的確是真正發生過的一剎那。 卻往往被連續性時光掇起那曾真實的片刻後，誰忘了放回去，在城市裡漫長的 歷史軌跡底，因此形成了如影格上的空白，明明前一秒鐘還存在，後一秒的搬動 ──鏡頭中的城市，笑或不笑，直直注視或者匆匆一瞥……在鏡頭外，一切如路人 快速走過紅綠燈下；可在鏡頭裡，陌生人群卻一個個和我對話起，儘管沒有人張口， 但相機已然記錄下在場的瞬間。 文字，有時也是相機，一格一格挖掘起屬於城市的文化層，還逐步展開一場非 正式的探索。 獸。 在彼此重疊又交錯的時間裡，在臺北城的歷史中，在臺北文化的魔幻巨「獸」 眼皮底下，慢慢地學習，從自以為是「人」的幻境裡醒來，回歸到自然中，重新找 尋自我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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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以上句子替換。） 人。 在彼此重疊又交錯的時間裡，在臺北城的歷史中，在臺北文化的魔幻巨「人」 眼皮底下，慢慢地學習，從自以為是「獸」的幻境裡醒來，回歸到自然中，重新找 尋自我的定義。 攝影，有時只是一種抽換。找到想要的主題，然後安放。抑或，是主題找上門 來。 文字，亦同。 在《幻獸症的屋子》中，猴、兔、松鼠、妖、仙、牛頭人身分別又代表了什麼？ 就如書中的一九三四、一九三八、一九四五、一九四七、一九四九、一九五四、 一九五五……數字對城市而言有什麼意義？ 據說，最美好的時光往往僅存於記憶底。 真實，不過是循環錄影間的空白。 本書所有故事都曾空白在，某些家庭最無言的晚餐時刻。 如果說，在本書以外不存在的我，意外真實浮現了什麼聲音──都只是為了能 與你相遇書中的城市，一起客串故事裡邊邊角角，共同感受過往最真實的空缺時 光，究竟是如何聯繫起二十一世紀的臺北城。

海洋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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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駿

文學 生 活

每天醒來在盥洗室 鏡子前，你都必須重新 端詳鏡子中的那個人， 提 醒 自 己， 那 個 叫 做 「我」的人，就是你自 己。 這不是件簡單的 事，每天用同一隻腳先登陸，打開抽屜，選一雙看起來比較有精神的襪子。盡量在 最短的時間內塗滿單面烤好的吐司，並且一路上不讓自己太快對有邊的事物感到乏 味。坐在車內，學會不要看外頭的風景，直到下車，檢查座位上是否有遺漏的物品， 例如一個遺忘身體的影子或失去手機的簡訊。 接著走進一棵在一天中有兩個季節的樹。每天你與一群人完成了這棵樹的重生 與凋零，你是春天也是秋天，這個城市裡有無數像這樣的樹，它們高矮不一，但是 都有相同的樹葉。分明的季節，模糊的日曆，飲水機和小便斗前，兩個男人下意識 哼出來相同的那首歌：一條被匯聚了無數次仍無法抵達大海的河。 而窗外那條廢棄的鐵路總在下雨的時候出現，很久以前惡意放在鐵軌上的小石 頭也都還在。隔著時間彷彿你又看見了那個人，一個在窗緣行走的人。那個人心中 到底想著甚麼，讓自己的腳突然卡在了鐵軌之間，火車就要來了，他在雪亮的鐵軌 上看見微微顫抖的臉，一張終於像是自己的臉。火車就要來了，如果生命只是個無 法停靠的月台。那個人把頭揚起看著此刻你看不見的火車，還有將要帶走自己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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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然後閉上眼睛，努力思考剛剛在腦中靈光一現的那些句子，他想要花點時間完 成整首詩，留給你一個最模糊的隱喻…… 每天 每天你都在思考 到底還有哪些現在不做肯定老了會後悔的事。 然後一天天變老。一天天在後悔自己怎麼還不夠老，怎麼還不能一張開眼睛， 就發現自己再也不必反悔的活在這個世界。漸漸你開始習慣跟自己說話，在特別寂 寞的時候，也試著把一些不懂的話說給自己聽。 後來你發現，那些後悔過的事，在回憶裡都會變得極其緩慢，而你也同時知道， 它們最後出場的方式，都如同一種徵兆。就像那些吃不完打包的食物，也就一直在 冰箱裡了，沒有日期也沒有時間，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存在就只是等著消失而已。 你曾經帶回它，一路上你們一起遇見了某些人，經過了幾條街，你記得沿途空氣潮 濕，好像還有細細的雨，灰色的路樹。你知道你想要描述的永遠不會只有這些，但 最後記下的，都變成紙張被隨意撕下來之後的毛邊，一沾到水，就往裡面暈開。所 謂的發生，其實都只有在一瞬間。每天早上醒來，都彷彿是離開一個夢境，接續下 一個夢境的開場，沒有一刻是真實的。你害怕看見，你知道所有的細節都是預言。 你越是避免敘述那些景物，越是感覺到隱喻，以至於到後來，任何被你穿過的襪子， 都長出了破洞，成為洩露太多秘密的證據。然後，你開始寫詩。 你最早的一首詩，在還沒寫之前，其實就已經完成了。一開始你只是重覆，重 覆在書裡讀一段相同的文字，或某一句對話。你懷疑只要這次不讀它，那幾個字就 會慢慢變淡，然後不見，最後成為一本空白的書，沒有人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用咒語的方式不斷讀那些字，最終就會成為一首詩。 原來回憶是一整座空空蕩蕩的海。魚群如字，被成群地打撈起來；有的太小， 你放回了海裡，幸運一點的，被加工成圓滾滾的罐頭，靜靜地躺在你眼前這片純白 色的沙灘上。文字的氣味是如此新鮮而濃烈，生機與死亡的交替展演，從來沒有在 我們生命中任何一刻缺席過。 而你站在這裡，一個離自己很遠的地方，聽自己說話，同時也說話給自己聽。 就像每個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都會有片海。你希望有天能遇見海邊的那個自己，聽 說一個人住在海邊久了，都懂得用風來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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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詩

泥濘是蹄下最深刻纏綿的紅塵。___changluenwu 心中有鷹的翅膀，就可以讓四蹄飛翔。___ 張雪昆 古道西風裡瘦弱的孤鳴，遙想江南水鄉豐美的妳的鶯啼。___andy 周 我就是那隻五行屬水的海馬，住在你的眼淚裡 ___ 不清 你是鹿。你是鹿。你是鹿。___ 熒惑 「辨別禍福這對雙生兄弟的方法絕對不是得馬與失馬！」塞上老翁如是說。___dannie687 炙火千里的虛名燒不斷我長隨武聖的誠信 ___dannie687

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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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牙

不是鈣的，保證不會痛。___ 洛克林 你的吻和甜言蜜語都酸了，但不再具有腐蝕性 ___stevenlin51 開了口的皮鞋，拐了幾個路口，重新走進熱鬧的人潮 ___naiveway 開了，白板進了，我與我的方城之戰，該守？還是攻？ ___naiveway 過去已經脫落，安裝兩排能咀嚼未來的現在。___ 張雪昆 咬不住一絲的真相，卻藏得住飽滿的虛空。___andy 周 假得很真的咀嚼，咀嚼得比真的還真。___changluenwu 夜裡獨自在一杯清水中修行，沈澱些許日昨咀嚼的酸、甜、苦、辣。___ 孫景福 真的，我想吃掉你身上的月光。___ 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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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幻影 幻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熒惑 那隻吃時間的狗追你 你是長在牠前面的眼睛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觸角、冰河、野生的果核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岩洞的火的誘惑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可以小心填補 幻影 幻影 幻影 直至裂紋全部收縮緊閉 壁畫的獸合上嘴巴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乩身巍然不動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幻影 幻影 幻影 你溶解像水紋裡一顆字 牙就穿過穴道，時砂漏出

怎也寫不出的︰流離 夜已深你在何地 流離。狗吠了，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領先時間的牠已無夢可追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幻影 幻影 幻影「你是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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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 走馬燈 > ／路人甲 讓我成為你的光 無須擁抱，無須過度 親暱而造作的吻痕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讓我們隔著永恆遂能相愛 一如晝夜嬗遞，移行的規律 沿著虛實，我願 為你註解青春交媾的痕跡

影幻 幻影

（而時間已然自焚，地心無盡運轉） 倒映自己的針孔，讓我們 成像於每刻凋落的時分 銘記所有緣分是如何地聚焦在

一場精心剪裁的夢境之上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 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幻影 （讓我成為你的光） 幻影 幻影 幻影 隔著永恆，並輪迴著 一如晝夜的嬗遞，無須擁抱 無須親暱造作地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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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詩

〈鏡子〉／明非

〈你討厭我的〉／ hooshopping

我們對著鏡子唱歌

你討厭我的口

用期盼的眼神，餵養

吐出的話語，永遠

當年

是狗嘴裡的惡臭

在鏡前種下的小樹

幾句話後

心願繚繞著

各種情感都被腐蝕

像是輕煙，纏上枝枒

連根寬恕的白骨也不剩

耳語著生長方向 你討厭我的舌 影子鍍銀，便自顧自地飄了起來

除了與口一起搬弄是非

日子終歸是越走，越短

讓唱歌比說話更沒有

岸邊的音符開始脫水

品味。食物也成了言論的祭品

是誰的嗓子啞了

如山的美食當前

讓鏡的兩面劃出兩個季節

嘗也不嘗，就已然

葉子枯落一地

在胃中無謂地掙扎

而我們踩碎枯葉

你討厭我的鼻

說服自己裂解的節奏也是首歌

兩孔一進一出的率性

鏡中的樹正在抽芽

永遠聞不到身邊的情意

成為一窗，摸不到的春天

又任由腦漿變成鼻涕

總說嘆息很重

在衛生紙裡打轉

夢境下沉 彼岸寂靜無聲

你討厭我的耳 從未細聽你夜裡的告白 總是謊稱裏頭藏著 即使移山之志也移不走的 一團團陰影 你討厭我的眼 總透露出洞悉一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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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以後／熒惑

明白所有罪孽，對鏡 你我四目相交的同時 卻只有恥笑沒有反省的

鏡子在嘔吐

表情

不是我而是沙漠的遠征隊 穿過風暴進入城市 已經空無一人，閃電種出牆壁

鏡子 鏡子

朋友在桑樹的葉子下成熟 長出神聖的菸味 早晨，撕開鬧鐘的包裝紙 生活的鐵鎚在指縫間反射陽光 有些塵埃是凝固了 如停擺在路旁的汽車 聽著空洞的鐘聲 一隊玻璃斑馬穿過平交道 在瞬間我看見 眼睛浮上時間的表面

鏡子

哥薩克人在離開時 留下鑰匙，鋼的命令，頓河的 魚群說服房子擁有更多月亮 所以我又重新站在自己的側面 當雪花開在耳朵裡 我任憑山脈顫慄，任憑鳥鳴 棲居於口袋裡的灰塵 為了一個古老的承諾 為了將它鐫刻於鏡子上 每日，一隻新的蟬回到玄關 並且長成我的一位朋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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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撞碎我的胸口〉／馮瑀珊

三月 太 陽 花

蝴蝶撞碎我的胸口 火焰沉醉，在暴雨中跳舞 如果殉道是種高昂的愛 讓我們繼續撕裂彼此的臉 讓瀑布拼接碎翅 或許折翼就為了等一場 義無反顧的飛翔 戰鬥不難，碑帖如幕 這齣戲正在上演 未揭示的秘密 然後讓蝴蝶再撞碎我的胸口 暴雨醒覺而不滅地在火焰中狂奔 2014.03.28. 思賢樓臨。

三月 太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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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箱／詩城

習慣這樣的日子／路人甲

沒有人告訴我

讓我們習慣這樣的日子吧

這紙黑箱究竟藏什麼

看香蕉與太陽花是如何雜交著

一朵嬌色的玫瑰

民主也不外乎

還是一尾色彩斑斕的眼鏡蛇

是一種多數獨裁的代名詞

即將在春日裡 綻開或昂揚

讓耳毛與角沒有分隔 指鹿為馬，必然終有一日

他們總是發聲優勢

我們會習慣日子

只是你的手

以一條慣性撒謊的舌

勇敢伸入黑箱

輪姦著呆滯的律法

就可以觸摸華惠的質感 也不管玫瑰枝有刺

讓我們信取三隻小豬般的成語

或眼鏡蛇舉起毒牙

構造出一則則綺麗的謊

黑箱裡有什麼

讓媒體失焦，所有神話隨之燒毀

我總懷著莫名的恐懼

斷開虛設的思想與墮落的魂結

害怕未來的發聲

只保留最實存的真相

都被一種動詞堵住了出口

如一盒太陽餅，或者蛋糕

若不伸手進去 就沒有未來

我們總會習慣這樣的日子 殺人犯無罪地苟活著

我站在舞台上

而奮起的公民

請清楚的告訴我

就該流血

黑箱裡到底是什麼

就該死

我不要只有風 搖著枝葉 樹幹卻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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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太 陽 花

〈黎明之前〉／明非

〈放羊〉／ hooshopping

我們在黑夜中等待黎明

大概是因為這些年來

護城河裏流淌的是不屈的意志

累積太多謊言

於呼號的風聲中

那些名為信任的眼神

勾起手，躺下

都轉過身去尋找瘋狂

躺成一堵城牆

從失真，到失貞的過程

在獵犬咬斷喉管前

都有政權與利益輸送

默禱沉眠者有醒轉的一天 大概，就是謊言多到滿溢 這晚的月光殷紅

讓其他造假的圖文

齒痕嵌上肚皮

更讓人信以為真

後頸佈滿酸蝕的痕跡

把網路流言寫成講稿

我們把背獻給那些嘔吐的人

都比那些睜眼說瞎話的現場

胸膛留給爪印

還好

在海潮退去之後，還有足跡 還有，不曾退卻的巨岩

刪除異己保留同仇敵愾的叫囂 大腦在熱血的時刻膨脹

墨水滲進鮮血

報紙新聞的文字都能讓陰謀二字

我們不會停止書寫

詮解

長夜漫漫，黎明

我們選擇我們所相信的

不遠

作為當下唯一的事實 而那些放羊的人，其實 都養著一群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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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破壞／詩城

有荷 7

〈有一個民主國家比共產還要獨裁〉 ／柯彥瑩

無關顏色 卻有一種張力

Not bad but the good guys tooarrogant

所有的燈光

silence.

對著即將黯淡下來的黑夜

── Martin Luther King

綻放 你們聚集

我終將知道，有一個

你們從四面八方

民主國家比共產還要獨裁

推擠一波波的風聲

──是的，不應該如此平靜

風聲才感到竹子

對於浮游生物強勢的逆襲

以團結的力量存在著

在板塊和島嶼之間 鋪成的協議

你們問春天在哪兒？ 現在已三月尾

不再是衝突，不再是

大海彼岸

關於藍天與綠地：凝神

猶是霾霧蔽空的北京

那些名之為賊的政客

還有一些些

吹響嗩吶，排列成送葬的隊伍

仍高舉著鵝蛋的槍管

在至高無上的墓地 以自己的信仰安撫亡者

因此你們要陽光滲進來 你們要溫柔的破壞

而風水師尚未到來。你

即使佔領

以抽象的敘述承諾

還頑皮的劈踢

棺木即將安放，遠離 世俗的困境，擺脫過去 生活中的所有乖離 企圖以時間掩蓋秘密 幾世的熱與愛，在此被挖掘 。覺醒。情緒漫延； 不得不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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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仁慈就容易哀傷的事實

〈臣服者的告白：寫給服貿〉／馮瑀珊

三月 太 陽 花

我要我的城、我要 我的國家，請還給我

當我們簽訂合約

青天白日

你就可以行使權力 例如鞭打和羞辱 甚至，踐踏我不再 自愛的肉身 跪下，沒有支配者的命令 身為臣服者不允許有 任何動作，甚至抬眼看 你高高在上享受我 毫無尊嚴的樣子 是的主人，你給我 利多，給我那麼多來自 鞭子的吻痕和熾愛的傷痕 你說不會留疤：在身上 關於我臣服的姿態 你不動聲色地隱瞞狂喜和快感 我多麼愛你凌辱我和狂暴 占有我的方式 是的主人，這不是一場死戰 甚至你不會讓我流血，但也不會 讓我高潮，或許我早已忘記 自己並非天生的臣服者 錯在於我要得總是那麼多 卻又忘記自己其實可以喊停 2014.03.23. 思賢樓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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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的回聲—寫在一場遊行過後／陳若愚

再過去就是中環和蘭桂坊 （那裡有冰涼的進口啤酒吧？

人群，為何聚集在維多利亞

穿著西裝的外交官舉杯慶賀）

陽光炙炙的水泥廣場上 正午，靈魂被壓縮的很短

我們不為什麼的持續前進，敲敲打打

沒有任何雨的預兆

銀行大樓像把薄刃 , 仰角刺進 不流血的天空，此刻

請各自攜帶不同的理由和

所有的旗幟都失去了風

不出售的標語出發

只有鼓聲依舊，持續的敲響

我們一路向行政區前進，敲敲打打

在金融區的峽谷中來回振盪

千百個迷惑的鏡頭嘰嘰喳喳

以同一種脈搏的節奏，躍動

沿著皇后大道，向路旁微笑的

每個人左邊的胸膛

麥當勞叔叔肯德基爺爺揮手告別 鍋剷，保特瓶，節奏錯落的口號 像一場不期而遇的嘉年華 是為了在遠方，險些遺忘的愛人嗎 韓國農夫唱著我不瞭解的歌 在陌生的殖民地上，種植 一些可食用的希望 （可以做成漢堡薯條嗎？ 遠方，有的孩子還沒吃飽） 是為了離開太久的家鄉嗎 印尼女傭跟著義大利左派青年 落後在無政府組織和工會後頭 （他們會瞭解彼此的方言嗎？ 當他們回到生產線上） 為了那些被悄悄決定，每一個 我還是不瞭解的命運 鎮暴部隊，記者，衝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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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 男 女

優勝 蛹／鍾明全 佳作 雨男／吳青穎 城市男女 -- 我們，陌生人／弓與玄 〈程式男女〉／陳琨和 城市男女／ Yu-chiang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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蛹／鍾明全 他們躺在沙發上各自想著昨日和今天有何不同。她吸一口濃郁的煙後，緩緩吐出； 他不自覺地撫摸自己的生殖器，像是一種飯後的習慣。他們已忘了多久不再對望， 身上的西裝與腳下的高跟鞋似乎已和世界妥協，連換裝都慵懶起來。 他們閉上眼後，衣物開始剝落，面貌回到十年前的樣子，餐桌擺著熱騰騰的早餐和 現榨果汁，對話裡盡是各自公司裡的小秘辛，錶帶上的時間不斷催促，才又各自出 門忙碌。 走下樓梯，身上的皮膚開始剝落，他穿高中制服，長長的書包快要拖地；她把學生 裙慢慢地摺，露出二分之一的大腿招搖見客。他們是班代與副班代，彼此卻看對方 不順眼，他認為她騷包；她認定他沒有前途。卻不曾鬥嘴。 有一天他們打架，竟把彼此的肉體都打散，她坐在嬰兒車裡，手握鈴鐺，嘴裡的口 沫啵啵啵溢出；他被爸爸抱著，舌頭黏在紅色棒棒糖上，一雙眼直愣愣。他們的父 母彼此說笑。他們傻傻看著對方，似乎有話想說。 她抽完菸後翻身睡去，他也自顧自地睡著，慢慢有海從腳底捲上來。她往遠洋的盡 頭飄去；他流到下水道裡。過了不知多久，有兩隻蝴蝶在精品店前成對飛舞，被迎 面而來的大貨車撞得肚破腸流。 「他媽的，沒看見路上有車啊！」一陣呼嘯過後，沒了妳我。

馮瑀珊評：從學生時代進入職場，從城市進入生活，乍看信手拈來的敘述，卻有深 厚的文字功力，以及充滿情節的聯想。 跳舞鯨魚評：本篇文章充滿意趣，文句在電影畫面般下翻轉，呈現一層層的蛹，逐 漸包覆，也同時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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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男／青穎吳

城市 男 女

他只要出門旅行，離開的那座城市就會開始下雨。 不管哪裡，他所到達的那天，都是傾盆大雨的日子。 他今天回來了，喝了杯水又要準備出門。同時兩個地方下起了雨。 空玻璃杯遲鈍的冒著冷的汗，囁嚅地迴避男性特有的大手所留下掌心的霧氣。 客廳裡，桌上泡麵碗被十幾罐空啤酒圍繞，電視牆正放映的大衛林區的 Mulholland Drive，被轉成靜音，這幕是 Adam 滿手粉紅油漆，正一句不吭的搓揉著他 老婆的珠寶。 他的視線，順著深陷入沙發和睡眠的女子兩頰上黑色的淚痕，怵目驚心的劃到 嘴角。唇蜜都暈散了，沾黏著頭髮，那頭髮長過腰，隨便鋪開便把她大半身軀都蓋 了，黑髮對比出她皮膚的蒼白。 窗戶起了霧，整個世界看起來更不清楚． 他喜歡旅行，不停旅行，所以他更加喜歡自己的工作。所以房子常是空的。這 在租金高昂的地段實在是很不划算，於是不在家的時候他便將公寓出租給各式各樣 的人，讓他們用打掃來換取住宿機會。 對他來說，家就是提供所需之處。今天誰有需要，誰就使用。沒有人特別在 等誰。 「啊，陳先生…你回來啦。」他轉身，一名男子臉上帶點困窘的笑容，肩上披 了條浴巾，頂著一頭濕髮，似乎不曉得該不該為眼前景象解釋，顯得不知所措。

馮瑀珊評：寫雨卻不只是具象的雨，更是心底流不盡的雨，傾盆的是城市也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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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男女 -- 我們，陌生人／弓與玄 那午後的光，悄悄地從窗簾的縫隙溜了進來、溜到了妳身上，將妳的面貌、妳的身 體照得好美、好妖艷，好朦朧地深深勾起我好原始的慾望──是肉體與肉體，將交 纏、進入、結合，接著渾然忘我的那種。 望著這個陌生的房間、聞著妳身上陌生的香水味、端詳著妳陌生的臉陌生的身體， 應該是距離我好遙遠的場景、好夢幻的設定，卻這麼在我眼前活生生地上演、活生 生地接近。 接近，於是我們褪下不必要的外衣、褪下顯得矯情的矜持、褪下長久以來嵌制我們 的道德良知，褪下那些日常生活裡在他人眼中表現的模樣，讓自己退化至純粹的野 性、古老的獸性，享受──所有舒服的、沉淪的、激烈的、情慾的、不肯滿足、不 肯作罷的汗水，揮灑著、淬煉出最極致、最扣人心弦、欲罷不能的歡愉。 時光飛梭，午後的光，不知何時又悄悄地從窗簾縫隙溜了出去，徹底離開激情的我 們的身上、離開充滿人性淪喪、肉慾橫流的房間，彷彿宣告著我和妳的關係終將迎 來結束、終將回到互不相識，再不會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只因我和妳，銀貨兩訖。 各取所需。

馮瑀珊評：引用張懸的歌詞：慾望將眼前的地板鋪滿，愛便如此算計開來。城市也 是程式，算計飲食男女的慾望。 跳舞鯨魚評：語句強度增加文章故事性，當結尾末句以簡短身影呈現，瞬間，收束 回午後的光，仿若那最初相遇時的短暫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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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式男女／陳琨和

城市 男 女

她是我的女朋友，原本是《週刊寫程式的人》雜誌編輯。在《週刊寫程式的人》轉 型為《月刊寫程式的人》時，她辭去了工作。 離職後，我問她：「在雜誌編輯工作期間，有遇到什麼難忘的事嗎？最難忘的是什 麼事呢？」她回答，是去年年底，在一次採訪中，訪問一位程式設計師；報導他寫 的，剛上市的遊戲程式「不甘平凡」。雖然，當時業界認為這款遊戲不會熱賣，市 場反應也是如此；但她卻被遊戲片頭的介紹動畫所吸引。 「你被關在一個名為平凡的身體裡，從鑽進身體睜開眼睛，你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一直，真的是一直；平凡賦予你生命，直到你被埋葬在那個再也平凡不過的墓地為 止。然而現在，你有一個機會，成為一個不平凡的人……」 就在最近，得知組織即將改組，雜誌變成月刊出版後，她突然驚覺自己心中有股耐 不住的厭惡感。離職當天，在她決心以寫程式展開新的人生時，那位程式設計師身 亡的消息傳來了。 「那位程式設計師的身體永遠消失了，然而他所寫的遊戲程式『不甘平凡』仍存在 這個世上；儘管，業界始終認為他是一個平凡的程式設計師，寫出來的都是平凡的 遊戲程式；我卻視『不甘平凡』為珍寶，將這款遊戲買下來，當作對他的記念。」 她說。

跳舞鯨魚評：本文將城市與程式互射，迴文出平凡語句下的不平凡餘韻，真實呈現 平凡生活底，對不甘平凡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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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男女／ Yu-chiang Wang 拖著疲憊身軀走在信義區的街頭上，來來往往閃爍的車尾燈仍掩蓋不了那些男男女 女、成雙成對的刺眼，只有，那櫥窗上的假人依舊不屑紅塵的挺直站立，雖然是假 的但也足以讓我心裡踏實了。 走過了轉角的星巴克，咖啡的香氣並沒有穿透玻璃飄散出來，反倒是心中泛起了微 微苦楚，雖然是一段想要放下的回憶，但是卻始終無法忘懷這是與她相識後，第一 個約會的地方呀。而如今已經是第一百天了，分手的，第一百天了。一百，本該是 好好慶祝的日子，現在只剩下冷颼的寒風和寂寞的我。 小巷的燒烤店，是她心情不好時，喝酒宣洩的地方。當她覺得開心，就會到這間馬 卡龍店，挑一個玫瑰花瓣口味的細細品嘗。那間服飾店，裡面有很多她喜歡而且適 合她的衣服，發薪日她總會在窗外徘徊不去。啊，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她家樓下呀。 三樓，是她的樓層。燈總是亮著，因為她說她不習慣黑暗。不知道她現在能不能適 應了，我還留著她習慣她會知道嗎 ? 我緩緩的用鑰匙打開大門，慢慢的走上三樓， 壓下了手把，回家。 老婆，妳離開我已經一百天了，我每天都是這麼想妳的，妳知道嗎 ? 跳舞鯨魚評：本文首段成雙成對的刺眼，對比末段的思念，讓情感瞬間提升，底蘊 出想念的細緻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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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好 藝術人文空間

薪傳打擊樂團鄭醴丰 ---

藝術 轉 角

化部分級補助的門檻，樂團年營運額必須 薪傳打擊樂團，一個如今在南台灣數

達到 250 萬元以上，才能繼續領取補助經

一數二的打擊樂團，樂團的創團者，同時

費。鄭老師說，即使有補助，在薪傳約

是現任藝術總監的鄭醴丰先生（以下簡稱

20 年的經營之下，他還是投注了自己的

鄭老師），他的創團故事，想必是大眾所

資金約 900-1000 萬台幣，以支付行政、

津津樂道的。

保險、作曲費、演出費、搬運費、買樂器

於 1995 年 3 月 10 號成立的薪傳樂團， 原本只是為了提供舞台給一群沒有表演空 間的學生，一開始的團員僅有七八人，且 平均年齡不到十四歲。

( 近 600 萬 )、水電費、場地租金等等龐 雜費用。 但鄭老師說，在台灣經營藝術團體最 大的困難並不是資金問題。他說，錢是一

經營之路是艱辛的，首先鄭老師遇到

定要花的，真正的問題在於台灣的藝術環

的第一個困難是所有藝術創作者都會遇到

境過於緊縮，以及藝術教育的失敗。台灣

的窘境 ----- 資金。

政府並沒有善盡藝術教育的責任。舉例來

即使在 2004-2007 薪傳樂團是高雄市

說：文化部投資 350 萬台幣給陳妍希出唱

的傑出演藝團隊、文化局的扶植團隊、以

片就引起極大爭議，他認為政府應該將資

及 2009-2013 國家文化部扶植團隊，由於

源分給真正需要的團體。還有，在他擔任

經營的宗旨是『薪火相傳』，屬於非營利

表演藝術發展協會第三屆理事長時，就曾

團體，因此雖有政府補助，但鄭老師每年

經發起抗議文化部停止南方表演藝術發展

仍是必須籌措大筆經費。此外，為達到文

計畫，把許多資源拿去發展國家品牌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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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鄭老師不開心的是，政府總是用北部

力。鄭老師決定在高雄成立『剛剛好

觀點看待南部藝術發展，而被視為高雄最

人文藝術空間』。『剛剛好』這個名

大藝文集散地的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

字，鄭老師說，是取自一個標語。剛

心，他則認為目前是只看見硬體建設卻沒

剛好人文藝術空間的門邊，大大的印

有在地軟實力的根植。而至於藝術教育，

下：『凡事過與不及還不如剛剛好』，

許多學校的音樂課、美術課都被拿掉，改

代表的是對未來的期許。以後這個空

成國文、數學、英文。如此一來，藝術教

間將以藝文咖啡的概念，複合式場務

育當然不會成功。

的空間，利用臉書行銷，先邀請幾個

鄭老師在接受訪問時，也不得不提起 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服貿，認為大陸資金

好友辦講座或展覽，日後將會開放給 其他有需要的人使用這個空間。

來台終將影響藝術產業的品質，以及中國

採訪過程中，小編不斷感受到，

出資者有可能要求演出內容，鼓吹大中國

鄭老師對於台灣藝術強烈的熱情。鄭

思想。這一切種種，加上台灣過於緊縮的

老師雖說已經年過 50，卻擁有年輕

藝術市場，讓鄭老師終於在 2014 決定薪

的外表和靈魂。看到鄭老師除了對音

傳停止創作一年。

樂的熱情之外，也喜好文學創作、雕

除此之外，鄭老師也認為台灣政府對

刻創作、作詞作曲、攝影等等，不禁

於藝術行銷還有許多進步空間。許多外國

感到由衷佩服。小編相信，憑藉鄭老

的機場、車站等等，都會佈置大型的藝術

師多元的才華與宏觀的思維，結合各

廣告，台灣卻只有高鐵左營站有高雄春天

方藝術的「剛剛好」，必然在 2014

藝術節的表演藝術廣告。從這點來看，就

年能展現新機。鄭老師！加油！

可得知台灣政府是否用心致力於藝術推 廣。

訪問整理：陳語鈴 也許是出自於對藝術的喜愛和熱

情，希望能再為台灣藝文出一份心

照片提供：鄭醴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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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 走 讀

墨香人生 黑金達人陳嘉德 採訪攝影撰文 紅袖藏雲

文章千古事，墨妙天下知。自古文化昌明，透過文房四寶，書 法自然成為漢字演化的獨門藝術。走進一條分不清的巷弄，墨 香，以遺世之姿，獨立飄來。用製墨技術，得到全球文化薪傳 首獎的陳嘉德先生，站在門口，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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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笈北上 「小學畢業，因為家境貧困，想學一技之長，就由嘉義搭車北上。到了台北火車站 後站，馬上就有職業介紹所的人過來拉生意，問我要找哪種工作？記得那時有理髮 店徵學徒的、西裝店、皮鞋店的，大約一百多種，但是沒有一種是我所喜歡的。」 陳嘉德燃了一支煙 ﹕「後來，一位介紹所的人說 ：『三重有一家專門製造墨條的 老闆，要請一位學徒。』可能是緣份吧 ! 就這樣，我選擇它，開始我的製墨生活。」 當學徒要忍耐 陳嘉德的老闆林祥菊先生是福建人，由福州飄洋過海來台灣，開了一間「國粹墨 莊」，想將製墨技術，傳授給台灣人。由於陳嘉德聽不懂福州話，常常雞同鴨講， 幸好老闆娘是台灣人，會幫忙翻譯。陳嘉德吐了一口煙圈，繼續說：「當學徒好辛 苦，一個月薪水只有七十元，通常學了三年四個月，就可以出師，出師後，薪水馬 上變成五百五十元。」陳嘉德想到相差近八倍的錢，只好咬緊牙關，繼續忍耐。製 作墨條，必須以雙手搓揉墨塊。除了將全身力氣耗盡，還要拿木槌對著原料用力捶。 每天，臉、鼻孔、雙手和衣服，被煙燻的黑七八污，還有雙手磨破、全身的筋骨酸 痛。 獨門生意沒人搶 「不要小看這個行業，這種生意沒有人搶，一定是全台唯一的。而且，你千萬不要 放掉，只要把這項功夫學起來，保證你將來吃飯沒有問題。」老闆的這番話，一直 記在陳嘉德的腦海中。他絕對沒有想到，老闆未卜先知，這門行業，一做就做了 六十年，而且，不止是台灣唯一，還是世界第一。 墨陣如寶 工作室中，除了一台機器外，還有好幾袋原料，裡面裝著牛皮、松煙和麝香。隔壁 小屋裡的爐灶，炭火正紅著。陳嘉德抓起袋子裡，帶有微黃顆粒、碎碎、硬硬的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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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 走 讀 粒說著：「這是美國進口的牛皮 ，製作墨條的前一晚，必須將牛皮碎粒，放入大 鍋中，加水煮爛，這樣才可以取得它們的膠質。然後將煮爛的牛皮膠，倒進隔壁的 大鍋中，再加入德國進口的天然松煙，用一根木棍，不停地攪拌，讓它們均勻。然 後再分成一塊塊，冷卻後，待第二天製作。」 隔水加溫 墨，是我國的國粹，也是文化資產。陳嘉德抓起一塊已蒸好的製墨原料，放入身旁 的機器，指著尚有餘溫的鍋子說 ﹕「前晚煮好的牛皮膠，冷卻後會變硬。所以， 要將昨晚冷卻的墨材，放入鍋子隔水蒸溫。」製墨過程需要絕對的耐性及毅力，在 蒸氣騰騰的爐子旁，遇到夏天，整個人像在蒸籠裡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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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作業 陳嘉德將蒸溫過後的墨材取出來，放入眼前的機器中輾壓。他打開了開關，馬力強 大的滾軸聲此起彼落，像萬馬奔騰，訴諸生命的起承轉合。在滾軸下方，墨材不再 你推我擠，它們被整得服服貼貼，躍入眼簾的有如散金碎銀熠熠閃爍。 這才是墨香，有幸福的味道 機器旁有一個小鐵桶，鐵桶裡裝有類似奶粉顏色的粉末。只見陳嘉德用手抓了幾把 粉，灑在墨材上，倏地香味撲鼻，原來這就是法國進口的麝香。墨材加上麝香，一 方面可以防蟲，二方面寫出來的文字，會散發出香味，永久不退。墨材在機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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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覆碾壓八次，得隨時控制它的軟度，又不能太軟，也不能太硬，品質好壞得全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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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驗。陳嘉德手拿箝子，夾了幾塊發紅的木炭，放在工作檯下面：「為了怕墨材冷 卻，所以要炭火加熱。」 不搥不成材 陳嘉德將墨材放到木櫈工具的前端，在墨材上倒些沙拉油，倒沙拉油的目的，防止 墨渣黏在木頭上。然後以槓桿原理，坐在類似翹翹板的木條上，以身體的重量往下 壓。接著將壓好的墨材揉在一起，雙手拿起木槌，用力的搥，將墨材裡的氣泡搥掉 ﹕「這種搥法好辛苦，為了要製作品質好的墨條。所以，我只能安慰自己，就當成 一項運動。」 製作方式 搥好的墨材剝成幾個小團，放在天秤上秤。一條墨塊的重量是二兩，也有三兩半的， 視模具大小而定。各式形色的模具，已有上百年的歷史，是陳嘉德的老闆留給他的。 製作墨式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將秤好的墨塊，放進模具中，隨著模具裡的樣式，放 入二十分鐘後倒出，會釋出各種花紋；另外一種方式，將蒸軟的墨塊以雙手搓成圓 棒，接著將圓棒放在切割好的牛皮紙上，牛皮紙內面先以粉筆塗抹，再將搓好的圓 棒放入紙中，對折成三角型，以大頭針將它們固定在木頭上。這個目的，不會黏紙、 不會變型、也會將墨材風乾。 看天吃飯 無須霞光萬道，只求氣候不要反覆無常。陰乾的墨材，以天氣及墨材的大小而定。 小條墨材，陰乾時間要 25 天到一個月﹔大條的要花兩個月時間，還不能在太陽底 下曬，否則容易裂開。假使碰到陰雨綿綿，陰乾的時間又會拖長 ﹕「我最得意的 作品，是長約 50 公分，重達五公斤的墨條，我將它拿去挑戰金氏紀錄，這隻墨條 花了半年的時間陰乾；另外一條重達四公斤，拿去參加比賽，結果得了全球中華文 化藝術薪傳獎。墨是我國國粹及文化資產，對我來說，這是一項非常大的榮耀及鼓 勵。」陳嘉德抱著得獎的墨條，滿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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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化生活 書法，流出人心之美，也流出萬象之美。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正如書法家對墨要 求：不求上品，但求色黑而潤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