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
文學雜誌
ＬＯＴＵＳ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8 ２０１４。６。２０
喜菡文學網 發行 生 活 文 學 文 學 生 活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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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
▋文學人物 瀟灑自若的不老詩仙 ---- 管管 紅袖藏雲 4 ▋新詩 公休 謝予騰 10 這場雨屬於少女 緞華 11 滴 thorn 12 放逐之歌 謝予騰 13 醉 張雪昆 14 天空是沒有盡頭的禱告 白霜霜 15 頭長在樹上 張雪昆 16 充電器 andy 周 17 春季號 goodmelody 18 冷眼冷食 謝予騰 20 一部分 goodmelody 21 ▋散文 《愛情與麵包》你也曾切身過嗎？ winds_0403 22 《致 A》 紫藤 24 關於夢的小事 拾羽 25 綠葉落盡的櫻花 麻吉 26 臉上開出一朵太陽花 麻吉 28 文學六月 29 愛意就這麼萌生了 -- 一日一生 enigma 30 平凡而又偉大的母親 王水寶 34 雨後的玻璃窗 古塵 36 前朝的那場雨，今日的一縷詩魂 六月雪 38 永別了，《失樂園》 enigma 40 ▋小說 頭朝下的男人 若小曼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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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的故事 紫藤 52 山坪鎮 河陽嫣然 64 ▋創作小學堂 〈出神入化：詩的敍事手法〉 馮瑀珊 80 ▋文學生活 有時候就是想去書店逛一逛 enigma 84 ▋文學心驛站 五個男孩一個夢 （人文閱讀、生活創意、藝術表演的 - 三餘書店） 蔡宥絹 86 ▋獨行詩 拒馬 太陽花 88 孫景福 Andy 周 changluenwu 洛克林 陳敏 naiveway 發 stevenlin51 古塵 陳敏 菟子小 洛克林 Andy 周 霧半兩 雙允 洛克林 馮瑀珊 ▋飆詩 音符 - 89 音斷／ hooshopping 五線．譜／簡丹 落湯雞／ andy 周 歌 - 90 我的家／ hooshopping Prelude op. 28 no. 13 ／熒惑 山歌／菟子小 ▋以愛發聲 優勝 - 瀑布戀歌／蕭翔駿 92 佳作 - 愛燃神傷／謝倩 93 茶銘／方維賢 94 二月的泡沫／容冷 94 消失／劉允寰 95 ▋文學走讀 情動於中形於外 - 日本舞踊到台灣 紅袖藏雲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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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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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自若的不老詩仙 ---- 管管 撰文
紅袖藏雲
( 感謝管管老師提供照片 )
人的特質中，最有趣的就是性格。性格有 別，說話的口氣與思考的方式都會不同。 一位不修邊幅、個性灑脫，立足於台灣詩 壇的長青詩人管管，其熱誠有如驚濤拍浪， 經常激盪起無數美麗的浪花；其逗趣表情 及幽默語調，更是獨樹一格，讓周遭的人， 都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熱力。 千家詩是支火把 童年，像棉花糖，甜甜蜜蜜。許多孩童， 幼年還安坐在積木堆成的城堡，或是王子、 公主的童話故事裡，本名管運龍的管管， 卻在律詩、絕句中成長。「那時年紀小， 還沒有上學堂，父親教我《千家詩》，我 立即琅琅上口。如果說，日後對文學產生 極大的毒癮，《千家詩》就是罪魁禍首，它幫我點了一把火。」這典型的山東漢子， 有山東人爽朗的個性，他以記憶反芻童年。他萬萬沒有想到，千家詩竟是火種， 帶領著他在詩界裡燎原。 學習，原來就是這樣 九歲時，管管離開土生土長的地方，到了青島市。那年，管管十二歲，進入了小 學就讀，從此開始了求學之旅 ﹕「由於父親的教導、加上超齡，才被送去學校。 那時看了許多五四運動前後時期作品，讓我非常地喜愛文學。」他不諱言地說 ：「中學時，馬路邊的閱報欄貼滿漿糊黏的報紙，當我看到副刊有好的文章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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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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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畫作品
趁著晚上沒有路燈，偷偷地將副刊剪回來。」面對那麼多的報章雜誌，管管酷愛 文學的心始終未減。在中學，他讀了好多的武俠小說、薛平貴征東、薛丁山征西、 羅通掃北和七俠五義。他說：「除了這些，我又特別喜歡古詩。當兵前，父親拿 了一本手抄的《古文觀止》給我，更增加了我對文學的熱愛。來到台灣之後，不 時接觸胡適、徐志摩、劉大白等的新詩，更立定了我未來的方向─將來一定要寫 詩。」 詩人的赤子之心 「一開始覺得詩人有赤子之心，好的詩人為了悲天憫人、公平正義，會拋頭顱、 灑熱血，甚至把命送上去。直到現在，我還有這種感覺，說穿了有些自我膨脹。 世間很多不平的事請，我可以去冒險、甚至犧牲性命。」管管若有所思地說：「從 那時候開始寫詩， 那時，最痛苦的階 段，是一邊看書， 一邊寫札記。民國 五十幾年，往返金 門三次，將一間圖 書館的書全部看 完，卻沒有一點收 穫。」 就是要寫詩 「寫小說可以賺 1975 年 6 月 15 日獲第二屆中國現代詩首獎時與詩友合影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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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寫詩賺不了錢。」當管管聽到很多人如此說 時，他暗下決心，決定開倒車，要走別人看不上 眼、不願意走的路。「民國五十年，我到桃園圖 書館，找早年的中央日報，裡面有許多詩作，我 如獲至寶。那時剛寫詩，就偷偷地帶把小刀，刮 下副刊裡的小方塊，有樣學樣地模仿起來。我借 用他們的題目，告訴自己，內容絕對不能相同。 軍中當兵時，碰到一位名叫阮囊的好長官，他傾 囊相授，不時以紅筆批改我的詩作，我那時，進 步相當迅速。」 參加創世紀詩社 當年，管管加入了創世紀詩社。他認為此詩社， 由一群大兵所組成，實驗性很高，較接近自己的 詩風。而且創世紀傾向超現實主義，是抽象及無 厘頭的代表。「雖然曾投稿藍星詩社，但是，他 們是一群大學教授、大學生及衣冠楚楚、貴族階 級所組成的，與自己的理念不合。」 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 早年台灣有三大詩社：藍星詩社、創世紀詩社和 現代詩社。藍星詩社和創世紀詩社的大門，已被 管管打開，接著，他想繼續攻陷現代詩社。那時 的管管住在苗栗，由於地緣關係，寫了一首〈長 街〉的詩，寄給現代詩社的紀弦先生。管管笑著說： 「〈長街〉這首詩被刊登，就這樣，現代詩社的 大門也被我打開了。」 與創世紀詩社的淵源 有一年在鳳山，管管被派去上為期三個月的短期 訓練，上課的學員，青一色是軍官。老師在台上 授課，台下的學生們我行我素，各做各的事。「那 時候的我，依然著迷於文學雜誌。有一次，我正 70 年代參加王童導演 ( 策馬入林演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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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 ? 弦的詩集。有一位叫馮鍾彥的學員走到我身邊，他看到我在看瘂弦的書， 說：『我跟瘂弦，是一起長大的哥倆好，假使你想要見他，我帶你去。』 我聽 了非常高興。後來才知道，馮鍾彥會拉小提琴，他的弟弟叫馮鍾睿，是位當代的 藝術大師。倆兄弟的祖父叫馮友蘭，在中國是很有名的哲學家。」由於馮鍾彥的 牽引，管管見到了瘂弦。雖然他沒有拜師繳費，但是他是看瘂弦、覃子豪、紀弦、 洛夫的詩作長大的。「那時寫了一首叫〈太陽族〉的詩，寄給創世紀。就這樣， 又打開了創世紀的大門。雖然，我認識了瘂弦，但是我絕對不搞裙帶關係。我告 訴瘂弦，我要靠著自己的實力，闖進詩刊。」 編寫劇本 「有一位名叫王菊金的導演，找我寫劇本，我就寫個《六朝怪談》。因為長期編 寫劇本，編完後，我也編出了五十肩。後來，又寫了兩三部，最後都無疾而終。」 參予戲劇演出 《六朝怪談》這支影片有三段，第三段叫〈鏡中孩〉。大意是說，一個老和尚， 看到池塘的水乾涸了，池裡的青蛙、蟾蜍因為缺水，全部死了。於是，老和尚 發願要普渡眾生。沒想到老和尚只是嘴裡說說，他對人非常苛刻，心態不平衡， 慈悲心隨著年歲增長，飄然而逝。「那時這部片的導演是王菊金，他要我在戲中 軋上一角。於是，一個光頭的老和尚應運而生。後來，我還陸續演了二十多部片 子。」 與金馬獎擦身而過 管管早年在青島市，隨著人家走旱船、踩高翹，演過話劇、欽差大臣等。雖然喜 歡看戲，卻苦無機會演戲。當遇到了導演王菊金，才開始演戲。他不勝唏噓地說 著：「有一回，被提名金馬獎。金馬獎的評審卻說：『管管戲演得不錯，可惜他 是詩人。』就這樣，我與金馬無緣。那個六、七 Ο 年代，金馬獎是朋友相互取暖， 互相慰藉的。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找我寫劇本了。」 書寫政治 「最近偶爾會寫自然山川、寫人世間一些不平的事物。譬如政治上的，我覺得政 客最缺乏良心。」現代政治事件層出不窮，從宏觀的位置來看，每個人、每個國 家、乃至於人類主導的事件，都在你爭我奪之下進行。管管忿忿地說：「南非有 位革命詩人切 ‧ 格瓦拉（Che Guevara），我最近為他寫了一首短詩，這種玩社
文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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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主義的革命遊戲，總是會白白地犧牲許 多年輕人。革命的結果，古巴的老百姓， 生活依然貧困，依然沒得吃、沒得住；北 韓，這個全世界最出名的極權國家，在金 日成的共產主義之下，他的獨裁，完全漠 視了人民的生活疾苦；當年的越戰，美國 死了多少人？胡志明又死了多少人？胡志 明小徑挖了多少地道？ 雖然越南還是共產 國家，但是他們有些作為改了。雖然社會 主義不是壞的，但是一到政客的手裡， 2006 年代表台灣出席第 45 屆 馬其頓司楚卡詩歌節
就完蛋。」
喜歡元曲勝於詩詞 「我喜歡陶淵明、王維、李賀、李商隱、杜甫；喜歡詞家，蘇軾、辛棄疾、二李； 我更喜歡元曲。」詞家二李，指的是李煜、李清照。管管老師認為元曲是那麼白 話、那麼民間，是非常活潑生動的。至於新詩，他最崇拜的詩人是商禽、洛夫、 瘂弦、夏宇，還有很多位詩人。「我特別喜歡他們的味道，正如我愛吃大蒜，別 人不愛。」 詩，最接近真善美 「現代人寫詩過於白話，變成散文，讓人一看就懂，就已經失去詩的味道。詩， 不是麵包。古往今來，沒有一個寫詩的人，能夠賺到錢的。據我所知，國外寫詩 人，都有著正當職業。」管管老師語重心長地說︰「詩是一種非常清高、沒有被 汙染、非常尊貴、非常好的東西。它的面貌，最接近真、善、美。詩像孩童，聰明、 純真、純潔。」管管特殊的管體字、詩作與繪畫，就透露著，他本身就是一首詩。 詩，是藝術的延長 管管老師，這位感情豐富、熱愛生命的詩人，在國際上非常耀眼。他在亂世流離 中成長，所經歷的是血與火的年代。他不被時代所屈，經常隱涵著童年的每一吋 記憶，他關心著大自然、關心著人間疾苦，雖然畫作色彩鮮豔，但都以宛然細膩 的筆觸、帶著赤子之心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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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在科索沃詩歌朗誦
六朝怪談電影海報
參加新象藝術活動化裝街頭宣傳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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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休 總之今夜，妳比火 還要沉默。
謝予騰
如不語而濕冷的城市，那裡 店門深鎖了 連貓也沒有探頭。 於是回到滿是腳步聲的捷運系統 想像自己，被島 緩緩排泄出去。 總之，今夜 雨下得妳比火還要靜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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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屬於少女〉 緞華
雨落下 妳的心像一朵盛開的花 亟欲迎接破蛹的祭典 保存一盞煙火 在雨勢大起來前 花瓣極力紅艷 妳的心像一朵盛開的花 亟欲迎接霏霏春雨 掌心卻盛滿落蝶 願望是流星 在燃燒前打濕翅膀 任由水珠下墜 原來一切是傘 而妳兀自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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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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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thorn 雨變成一片片 雨變成一絲絲 雨變成一滴滴 雨變成 我 我是雨變成的 我是 一片片 一絲絲 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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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之歌 謝予騰 火滅之後，他撩撥餘燼 像被自己棄置故鄉的弦樂器，我說 咱還留了一壺能對飲的酒 可他仍暗自憶起那女孩 為我們捲著菸絲的那一個秋。 多想溫馴成一條南方的狗？他拍著 數月未滌而長出石紋的小帽 咬起旅程中拾獲 那把無聲的口琴，來首 北方的歌吧？我問 像狼嗥的腔調那樣 他卻自顧自地唱起一座橋，以及橋上 所有終昏與始曉。 再走一段暮秋的路吧？曲終 他燃起星火。我知道 無法阻止地咱倆將不停在火滅之前 走進下一場 毫無方位的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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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 14 -
醉 張雪昆
我常常懷疑 昨夜的月亮 是不是暢飲了許多茅台 醉醺醺從西邊爬到東邊 熊熊燃燒起來 遼闊天地因此明亮 這輪被酒精燒紅的月亮 被錯誤地稱為太陽
天空是沒有盡頭的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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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霜
雲端，我懷念的 你是一片片浪花 氣極敗壞 一直想告訴我 那些美好的海岸 不斷為我描邊 甚至把自己灑出來 愛的鳥群飛越 身上綴滿淚水
新詩
- 16 -
頭
張雪昆
長在樹上 我的頭飛到樹上
這些果實有什麼美味
頸椎和年輪對接
我像一棵真正的樹一樣思考
血管和纖維對接
我的耳朵還在
終於天衣無縫
已經不想聆聽四季的風
我的所有想法
也不想聆聽鳥鳴
通過神經鏈接到花和葉
我的耳朵
我成為會思考的植物
更關心
有新的眼光
有什麼水在流向樹根
有新的感覺
水裡有什麼營養在低語
例如
我很快就適應了無腳的日子
原來以為很美的果實
厭倦哪怕僅僅一釐米的移動
現在看來並不美
徹底遺忘了曾經的行走
這些果實
滿足於根下幾立方米的土壤
功能如同我曾經擁有的指甲
嫉妒自己左邊那棵更肥的樹
剪掉可以減輕負擔
但是我無法引樹為同類
所以我經常希望
我也無法引人為同類
這些果實被竹竿擊落
我沒有同類
我無果一身輕
因為我找不到心
我雖然還有嘴
在這個時候
但是在失去胃腸之後
不要和我討論
我的嘴再也不認為
我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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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電器 andy 周
我和你說話 的距離，只剩 一小格 天氣自動當機 雨，還是可以 觸動人心的黴菌 那菌絲的手比雨腳 有力 能把寂寞扳倒 流出嘩啦嘩啦的 灰色記憶 插上時間 耐心等學運放晴 下一站行政院門口 路過時 我們有滿格的青春 偷偷 潑灑在地
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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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號 goodmelody
01- 明天太遠
03- 噓 !
其實甚麼也沒有發生
學說
藍圖攤開了之後
假說
又摺疊起來
不由分說 夏天的熱情總是要如火的說
那要不是風 就是你的手
沉默了之後
如此溫柔
懷念起那艘破冰的船
好像甚麼都沒有發生 04- 你所熟知的 02- 火柴
仍舊變著老把戲
點燃火柴就作夢
陳舊的永遠是最新的
生活裡擁擠的水分子
你說
要你清醒地看
總有一天它們再流行起來
被折射的光 可是我們只活一次 好明亮阿
我想
好明亮 你是活在夜裡的太陽
於是你安心地年輕著 笑著 還沒有學會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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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下雪的時候也請你忘了我
結婚生子
我們所討論的 是否是一種在五月盛開的花
只要是細明體就不會錯
我想我知道
單身的人們
但從沒見過
不相信奇蹟
我們心目中的白 是一種與世無爭的顏色
08- 我偷了某些句子
輕巧地越過沙丘之後
我不是無情的人
乾燥了自己
只是喜歡學習草的姿態
你有你的飄
住在牆頭
我有我的
知道露水的緣份 甚是短暫
下雪的時候我將忘了你 我也想瀟灑地這麼說
明天的我依然住在這裡
你知道
學習樹的姿態
也許某個南方的城市裡
以為那些風花雪月
曾下過一場淒美的雪
從此就與我無關
但我們從沒見過 09- 不要臉的春天 06- 美好的距離
春天是無恥的
到底是你愛上了一雙水汪汪的眼
我從冰封裡醒來
還是水汪汪惹人愛
像一支雪糕
目前還不知道
包裹著甜美的巧克力糖衣 絕對不讓你知道 心中掩藏的冷漠
07- 我寫對了某些字 寫錯的要罰寫十遍
我是無恥的。
寫對的就飛 在遠方不知名的小鎮降落
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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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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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冷食 謝予騰
冷麵。兩條鯽魚 一段廣播節目竟俗不可耐，世界 已被仔細而輕微地灌醉 像日落前的蟬鳴 那人端著小小茶几並挾起餘輝，如此 又是一餐。 筷子安安穩穩地 被風吹動著。院子裡滿地 是昨夜落花 一碗春天採下的茶 遠遠誰走過了又拭去自己 面目全非的足跡：吃飯吧？ 他看著世界端起白乾 卻想起了冷麵。那是父親 冰在記憶裡卻無力食完，煮透卻 仍冷冷的科學麵。 像自己那夜無意被新門 斬下的血淋淋的左腳姆指甲。報紙上世界 總在沉默地下跪，並奉上 兩條腹中無卵的鯽魚：春天 也就要過了。 冷食。如死去而 終將化成再來的，那個詩人。 然而此時他是這樣： 負了如來，也不願負卿。像 那碗冷麵配上僵硬而 無卵的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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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部 分
goodmelody 我們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也許有魚
在某個轉角
魚裡有刺
享受平靜的午餐 知道窗外的景色
我們深愛著那片藍
跟昨天相似
纏繞的雙股螺旋 決定了他的來處和去處
那些無病呻吟
優雅地換句話說
是你胸口上的花
如果不是這樣
八釐米的世界
也不是那樣 ...
有一種偏黃的顏色 搞不好是這樣
活下來的人
或者那樣
有日出和早餐
你開始思考晚餐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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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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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與麵包》 你也曾切身過嗎？ winds_0403
那年，她十七歲，而我也正值無比青春的破
好在當時媽媽沒被我勸離，後來父親成功戒
瓜之年，我們談了一場戀愛，愛情如夢似
酒，也不曾再動粗，他們不像小情侶一樣噁
幻，你儂我儂，倆人親暱地緊密相連，這樣
心芭樂的轟轟烈烈，而是如此浪漫溫柔的細
無憂無愁的小世界，即是倆人的一切。那時
水長流，相伴著彼此，家庭突然令我開始嚮
的我猜想這應該就是愛情完整的樣貌了吧！
往，然而我終於相信這一切都是從愛情開
但時至今日，或到更長遠的以後，可能我再
始。
也不會有像這樣單純的愛情，不過也可能只 是我變得實際了，因為當我活在這世界底
後來繞了一圈時間的圈，緣分讓我又遇見了
下。
她，那個時常令我在夜裡懷念和遺憾的女 生，曾經十七歲的溫柔，已是雙十年華，而
照理來說，每個人從小的時候應該就能見識
我也與當時不同，我不再只想著談一場戀
愛情的模樣，因為家庭即是一段婚姻，是愛
愛，我也想和她有幸福的未來，於是我努力
情的昇華。可我沒有，當我聽見周杰倫的＜
規劃著，我們一起工作，還幫她補習，幻想
爸我回來了＞，我也疑問為什麼我叫你爸，
終有一天能實現兩人的夢想而暗自竊喜。
而你要打我媽？我見識到的，只是傳統的婦 女受親情的枷鎖綑綁，離不開，對於大人們
可好景不常，當我撞見了她和他，她和一個
所描述地關於家庭的由來，是兩人相親相愛
長我十多歲的男人，有許多我還來不及達到
的愛情，我始終半信半疑。懂事後，我開始
的里程碑，當我看見她熱情的相應，也看清
相勸媽媽為何要忍受他？何不離婚？我都成
了自己竟然是個第三者！原來她只是受不了
年了，不必再因我而有所顧忌了不是嗎？她
遠距離戀愛而想要個伴而已，到頭來我只是
卻告訴我即便如此，她仍是愛著爸爸，不曾
一顆備胎，卻還在做夢的時候偷笑著。我慌
有悔，那是頭一次我覺得愛情好偉大，比我
了，我千方百計的想留住她，萬般的殷勤奉
以為的還厲害。
獻，累的像條狗一樣，好不容易打動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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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誰知道最後又輸給了一封簡訊：「別
步，一次又一次地逃避，令我開始茫然
離開我，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出國去精
了，愛情，的確是我的嚮往不是嗎？那可
靈的故鄉？還有許多浪漫的國度；我還
以說是人生最大的追求，沒有愛情，則沒
想幫你出錢裝牙套；我也可以幫你出學
有家庭；沒有親情，對我來說此生枉然，
費 ... 等等諸如此類的金錢攻勢。」當下
但怎麼我卻一直逃避人生應該面對的過
我看到簡訊只是覺得真低俗真好笑，但萬
程，任其腐朽呢？
萬沒想到愛情和麵包的爛梗，竟也發生在 自己身上，但真正令我錯愕的是 ...... 我
「如果不獻身給一個偉大的理想，生命就
竟然輸了？
是毫無意義的。」何賽 ˙ 梨薩爾如是說。 沒有麵包的確難以維持一段愛情，我也不
我恨透了這女人，再也不相信狗屁愛情，
想要一個女人跟我吃苦一輩子，但想想若
我要賺很多的麵包，拿來餵女人。當時我
因為現在沒有麵包，而面對心儀的對象老
充滿這樣的負面情緒，不過細細想來，也
是這樣卻步，可能我不只錯過了一段愛
許我不只是輸給了麵包，其實也敗給了自
情，可能錯過的會是 ...... 一段美麗人
己，那時候因為知道自己是個第三者，晴
生。可貴的事物，從來不會是天上掉下來
天霹靂，原本對等的愛情，一夕之間變了
的，活在這樣的世界底下，麵包本來就是
調，變成了我一昧付出，即便我累的像條
我該掙的，愛情本來就是我所追求的，但
狗一樣，即便女人也真的很喜歡小狗狗，
誰說兩者一定要同時擁有呢？因為擁有愛
但從來不會有一條狗如此盡心盡力的為女
情我有自信自己會是更出色的麵包師傅，
人付出至此，才知道當時我連做狗都很失
否則電影＜愛情麵包魂＞的靈感何來？我
敗，輸得理所當然還搞得自己狼狽地無力
又何必如此糾結逃避，終於清晰曉得我該
歸返。
做的，不過是更堅定的努力著完成理想， 當緣分來的時候緊緊抓住她，再像當時一
當我活在這世界底下，真的不知道該如何
樣想像著夢想實現的那天到來，而感到喜
追求純粹的愛情，開始覺得沒有麵包就不
孜孜，一切隨緣，順其自然地任其發生，
要去想愛情，特別是受過這樣的傷害而有
然後去經歷、去感受、去長大成熟，讓我
了陰影。在她之後我也遇過心儀的女生，
的世界因為愛而變得更豐富美好，這會是
即便對方也有相同的感覺，就差我一個勇
人生最重要的事。
敢又堅定的表白，但我老是在緊要關頭怯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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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A》 紫藤
＜ 1. 你好嗎？＞ 最近總是想起過往的日子，同樣在考試前的，那些日子。我該將那段回憶放進 哪個抽屜，是遺失的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當他人在等待已讀未回的訊息，我仍 等你，回覆好久以前的問題。 三年前的太陽依舊閃亮，卻沒那麼溫暖了。你離去的原因早已不重要，然而請 告訴我，你現在過得好嗎？ ＜ 2. 早安。早安 ... ＞ 曾向你道了句早安，回答的卻是你無奈的神情。人們慣於用平行線來比喻不 能相會的兩人，我卻羨慕地望著連結天際兩端的飛機雲，它們仍能彼此並行，而非 交會之後漸行漸遠。 曾有一段時間，我們被視作頻率一樣的兩人，可我慢了你一步，從此形成最過 悲情的毫無起伏。 當我們在馬路中央碰頭，朝著不同方向邁進。 「早安。」我說。可你什麼也沒留，而斑馬線仍靜靜躺著。 ＜ 3. 弔唁，為過去＞ 三年來，用了多少文字為那段過去堆造一座陵墓，然文筆遠勝於我的你，始終 選擇沉默。我為那段回憶守了三年的喪，你試圖表現毫不在意，面對時還是刻意迴 避。已經過了三年了，你所想釐清的距離不是很清楚了嗎？ 我為彼此弔唁，為過去，也為跨過這解不開的情緒，我仍身處霧中，卻已放棄 尋找你的身影。你在，距離之外。 ＜ 5. 結局＞ 就踏上屬於自己的道路吧！再也沒有刻意迴避的需要，畢竟前一段故事早已落 幕，祝福你能抵達意圖前往的地方。 至於下一段故事會有什麼樣的展開？是否仍有同樣的角色參與？就任由它去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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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
夢 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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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這就像是如絲絹一般輕滑的； 也有的時候，那令人頭疼胃痛。醫生找不 到我的病因，他無法開任何藥來治癒我，
拾羽
卻總是會指著向外的大門希望我不要再來 了。房東他似乎也並不喜歡我，他甚至不
許多日子裡我只是昏沉沉的睡著，早晨有
在乎我所說的那些鄰居，只關注於我丟出
清爽的風、中午有溫暖的太陽、午後有如
去的垃圾，他就像是名偵探般，能從我今
牛奶般輕柔的夢、令人陶醉的夕陽、微光
日丟的垃圾裡，知道我昨日的一舉一動。
灑落在夜晚的街道……所以我認為自己從 未醒來，醒著如夢，夢如現實。
最近，公寓裡來了一個美麗的女性，她就 住在斜對面靠窗的那間小房子裡，她喜歡
而在這樣的日子裡，原本不住幾個人的舊
在早晨醒來優雅地做著料理，我總是會聞
公寓裡開始逐漸有了新的鄰居，他們有的
香而醒，與那些還未從我房子裡離去的鄰
從草園裡的兔洞裡來，穿著一身白而蓬鬆
居，偷偷欣賞她美麗的倩影。她喜愛貓、
的毛衣；也有的從山林的深處裡來，總在
咖啡、寫作、與那些簡單卻能經她巧手而
夜裡呼朋引伴地狼嚎；也有來至那暗巷裡
變成的美好小事。
的，白天他們在高牆優雅地行走，夜晚他 們與貓頭鷹相互睜著如寶石般的雙瞳……
當我越是迷戀著她，我就變得越加清醒，
關於他們住滿公寓的事情，年老的管理員
那些與我要好的鄰居彷彿也都因此而紛紛
一點也沒發現，他一如往常地翹著腳、嗑
散去，房間裡的東西不再雜亂，新買的書
著瓜子、看著新聞，哼著我從未聽過的歌
也變多了。儘管如此，我和她的距離始終
仔戲，說著只有他的年代才知道的各種傳
隔著兩個陽台那般遙遠；醫生仍然不願意
奇。
說我病好了，也不願意承認我又得了什麼 新病；房東他不再從垃圾裡尋找線索，反
我的新鄰居總在夜晚我與夢相互親暱的時
而是愛上了奔跑，當我每次想與他分享我
候，到我的房間裡喝酒，他們會穿越窗
新看的書，他總是會在那之前消失在我眼
戶、撞破那如紙一般的門、或在我的牆壁
前，跑得比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還要快。
上鑽出的洞裡出沒、有的甚至藏在黑暗之 中。我們相互聊的事情不多，但留下來的
在些日子裡，我依然覺得自己仍在作夢，
酒瓶、抓破摔碎的東西倒是不少，尤其是
從早晨直到夜晚，只是夢的對象有所不
每當我覺得自己醒來，睜著眼望著那些歪
同。但我知道，年老的管理員今日仍在那
倒的家具、散落在各地的書籍、或那些未
兒，翹著雙腳、桌面上堆滿瓜子殼的小
吃乾淨的食物後，我都希望自己仍然是睡
山、邊看新聞雙手邊舞動布袋戲的人偶、
著。
哼著我從未聽過的民謠。
散文
- 26 -
綠葉 落盡的 櫻花
第一次見到她，蓬頭散髮看不到眉毛。年 齡二十好幾了，出門還需要母親一直帶在 身邊 ! 父親早逝，所以求學時期常被同學欺負， 因為太多的語言暴力還有人身貼標讓她無
麻吉
力承受打擊，因此養成了封閉、悲觀、看 不起自己的人生格局。 明白了她的過去，我已略知問題的關鍵所 在。當她的母親依舊皺著雙眉繼續娓娓訴 說著她的病因時候，我突然打斷了她的陳 述：「妳女兒現在沒病，只是以前的家庭 環境與這個當今的社會生病了 !」 她的母親睜大雙眼看著我，一臉納悶的眼
喜菡文學網 神接續地說：「她現在就是有問題呀 ! 高中
有荷 8
的侵襲。」
以後書即讀不下去、又沒有勇氣走出去面對 人群、從來不曾 ( 其實不敢 ) 投遞履歷表應
點頭，她贊成我的建議！
徵面試，還有…」 「請別再當著女兒的面跟外人訴說女兒對這 「還有…那是您造成的問題！」 我有點不
個社會、對她的人生種種的不適應，那些都
禮貌地打斷了這位母親的數落。因為我看見
已經成為過去式了，背著『哀怨的布袋』往
母親滔滔不絕〝鏟訴〞著她的問題時，她的
前走是不是很累？試著當一株櫻花吧 ! 當冬
情緒相當不安而且一直用手搖晃著媽媽的大
天來臨時，那些曾經滋養根部的綠葉會全數
腿。
落盡，但千萬別急著感傷，因為那反而刺激 了次年的春櫻滿樹燦爛。」
她的母親錯愕地閉上了嘴巴，但仍舊不解： 「此話怎講？」
當我比喻女兒儼如一株綠葉落盡正含苞待放 的吉野櫻時，她的內心產生了共鳴，似乎也
我誠懇地對著女孩的母親說明：「為何是您
願意試著輕輕放下了心上的那一塊石頭。
造成的問題呢？全都是因為您不願試著放 手！因為她失去父愛後又發生類似霸凌事
歡送她們母女倆離去時，門外突然颳起陣陣
件，所以妳開始過度保護著她但您卻沒有心
初暖還寒的三月春風。我靈機一動，突然問
思充分的與孩子溝通…! 因此，單親母親持
起女孩的母親：「妳知不知道，為什麼一陣
家的辛苦與後遺症沒有一項可以逃過，比如
風可以輕易吹起一張全開的大壁報紙，卻無
說常態加班增加了錢卻失去親子關係、為了
法吹離一隻停駐在菜葉上的蝴蝶？」
孩子身心俱疲，減少了健康卻增加了脾氣… 該有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卻全惹上身！」
她搖搖頭，微笑等著我的答案。
聽完我的敘述女孩的母親已經雙眼泛紅：
「蝴蝶是有生命的個體，所以生命自有其韌
「我也帶她到多家醫院的精神科門診，但是
性！而另一個原因其實很簡單，實因蝴蝶有
改善有限 !」
六隻腳足已緊緊抓牢一些東西。」她笑了， 揮手說再見。
「從哪裡跌倒就試著從哪裡站起來！既然從 小就在人群中受傷，那麼就從現在開始請陪
我也揮手致意，然後再補充一句：「今晚，
著她重新走入人群。」 我鼓勵她們母女倆
妳抓牢了一些東西了嗎？
一起加入我們的心靈成長讀書會，也建議她 試著放手讓女兒參加我們規畫的志工服務。 「愛能溶化仇恨，志工服務也能跳脫憂鬱症
散文
- 28 -
臉上開出一朵太陽花
麻吉
加完油，車尚未到達洗車場，只見他頂著
以極緩慢的說話速度再一次補充：「先生，
小平頭並穿了一雙黑色的雨靴頻頻向我招
您的車要純機械水洗還……？」
手，以他特殊的熱情方式導引著我驅車定 位。
「加泡沫及水蜡，謝謝。」不忍心見他話 說得那麼吃力，趕緊地回覆他的詢問 !
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吧！其舉止顯現出身心 應該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但漾在他臉上純
洗完車，見他拿著一塊好大的棉布繼續為
真的笑容卻是天下無敵；彷彿一朵太陽花
我服務。擦拭完的愛車，晶瑩潔亮猶如首
綻放在他的臉頰之上。那笑容不管是陌生
購的房車。陽光下，我的靈魂彷彿也被輕
的或熟稔的眼神一旦與之碰觸，人人無不
輕洗滌一般，那些蒙埃納垢的鬱慾在心上
心生歡喜。
似乎已經一塵不染！
車剛到位，即見他深深地一鞠躬，抬起頭
搖下車窗，我感恩地向這位洗車男子說：
後便保持他那如陽光般的笑容：「先生，
「辛苦了，謝謝你！」
您要純機械水洗還是外加泡沫、水蜡洗 車？」
只見他，彎下腰又深深地一鞠躬，抬起頭 後又以他那並不標準但非常嘹亮的嗓音高
盯著眼前這一位弱智但和善的洗車特約
喊：「歡迎再度光臨！」
工，內心沒有絲毫的同情或任何鄙視的想 法，反而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怦然悸動，
啟動引擎，準備前往上班的路途，我在駕
尤其看見他謙卑地彎下腰對著每一位客人
駛座左邊照後鏡頻頻窺視著他的身影，那
真誠問候的那一瞬間！
漾在他臉上純真的笑容依舊是天下無敵； 彷彿一朵太陽花盛開在他的臉上，而那美
他的發音，聽來有許多個單字都模糊不 清，他以為我沒有聽懂意思，於是又刻意
麗的花影似乎亦隱隱鏤刻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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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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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女子自己一人 坐在一家庭園啤酒屋的室外座 位，邊喝啤酒邊看一本愛情小 說，也不時地抬頭打量隔了幾 張桌子遠的三位即將大學畢業 的 年 輕 人 中 的 其 中 一 位 ―― 最帥的那一位，那三位年輕人 之中有一位察覺了。在這 之 前，他們才向不得不和他們坐 同一桌的兩位年輕女子攀談， 並且約她們晚一點一起去游 泳。於是，為了湊成三對，察 覺有人在打量他們的那一位， 對同伴說他要去問那位年輕女 子想不想同行，並且說，如果
愛意 就這麼 萌生了 ―― 一日一生
她願意，最帥的那位同伴就得 負責招呼。 這故事是一位德國男作家 寫的小說《七年》裡的情節， 那位獨自一人的年輕女子，是 在柏林圍牆還沒被打掉之前， 自己一人從波蘭到西德討生 活。她的長相對男人完全沒有 吸引力，個性也有點古怪，並 且不善社交，但是，故事後來
enigma
的發展竟是當晚帥哥好意送她 回住處甚至進到她的住處，不 過她拒絕了帥哥的求歡，後者 只好作罷，但也沒馬上走人， 而是留宿了一夜。隔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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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帥哥要離去前，靠在他耳邊輕輕說：「我愛你。」 很多年前的七夕隔天，台灣南部剛被強烈颱風肆虐過，我的一位表姐為我安排的一場 相親在她向女方強烈表達她仍然會從台中南下絕不延期的情況下如期進行，時間是午餐時 間，但最後是我和那一位女子連晚餐的時間也一起度過，直到再不回家就太晚的時間，我 才開車送那位自己搭乘公共運輸工具來和我「對看」的女子回家，而她的父母親，尤其是 母親，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我那位用完午餐便似了卻了兩年多來的願望的表姐， 得知這樣的情況後也很訝異。 一九八七年，一位美國單親女子和她讀國中的兒子在平價大賣場遇到一位身上有點血 跡的男子拜託能否讓他在她家待一晚，女子起初不願意，在男子有點要脅的意思後，女子 竟然答應了，而且在結帳時也不求救（這實在是不合理）。回到家後看到電視新聞報導， 才知道男子是一名服刑中的逃犯，這下該如何是好？結果是，男子不只待一晚而是待了四 天。這四天裡，男子宛若男主人，把女子的家裡裡外外壞掉的、破舊的都換過、修復過， 甚至還教女子做一道他獨創的桃子糕點，教她兒子怎麼換汽車輪胎、怎麼打棒球，一副典 型的美國好男人樣。四天之中，男子跟女子講了他為何服刑，讓女子更深覺眼前的男子不 是歹徒，是被命運作弄的好男人。 這故事是電影《一日一生》（台灣片商的翻譯很貼切）的情節，改編自同名小說《Labor Day》。電影中男與女經過三天的平凡但扎實的相處後，互相愛上對方。 《七年》裡的素昧平生的那一位姿色平庸女與帥哥，相處的十多小時中，由於女的個 性的緣故，兩人幾乎沒有什麼交談；現實中，我和那位女子相處的十多小時中，如果也沒 什麼話講的話，應該早在吃完午餐就沒戲唱了，不可能再拖了那麼久；《一日一生》裡的 男女主角，三天的互動中，講的話當然比前兩種情況更多更深入彼此的內心世界。 《七年》裡的那位帥哥後來又斷斷續續去找平庸女，平庸女也不再拒絕他的求歡。帥 哥後來結婚了，但她卻一直念念不忘，甚至在七年後大膽寫信給他，請求事業有成的他能 否幫她付醫生建議摘掉子宮和卵巢以免除肌瘤之苦的醫藥費。而彷彿是上帝聽到她的祈禱 似的，帥哥真的拿錢到她的住處找她，並且又像年輕時那樣索求她的肉體。後來的發展叫 人跌破眼鏡，平庸女並沒有摘掉子宮和卵巢，甚至在帥哥又來找她做了幾次愛後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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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懷孕絕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想遇到的，除非正宮無法受孕。就因為這個原因， 一生只愛帥哥這個男人的平庸女，竟然在一直關心著帥哥的多年後，以一種替代的形 式跟隨著帥哥一輩子，完成了聊勝於無的心願。 現實中，當年在風雨已停，不過天空仍然烏雲密佈的那一天，照理說頂多吃過午 餐再聊個半小時就該說再見，卻又再和我續攤了將近八小時的那位女子，和我之間的 後續發展當然不曲折也不離奇，她只是很快地就成為我的妻子，並且持續到現在。談 得上有一點故事性的是，在那一天的兩年多前，我的表姐就對她提過我，但她說她還 不想結婚，兩年後，表姐又突然想起，再問，她終於答應和我「對看」。這期間我不 知相親了多少回合了，而她連一次也沒有。 《一日一生》後來的情節也和《七年》一樣令人料想不到。在第三天的晚上，女 的決定帶著孩子和男的逃到加拿大生活，但卻不能如願，男的又被關了十五年。在男 的又入獄後，女的幾乎每天寫信給他，直到她所寫的信原封不動的被退回，去詢問後， 才知道男的早已被轉到另一座監獄了。從此之後，原本就已夠抑鬱的她，更是幾乎不 與外界接觸，還把孩子的監護權讓給前夫。如果她就這樣結束一生，那真是令人鼻酸。 我不知道原著小說的結局如何？電影的結局是美好的，催化劑是十五前男子教女子她 們母子做的獨創糕點，被平面媒體報導了，即將出獄的男子看到了，一眼就認出報導 中的糕點是他的獨創，而報導中提到的麵包店的老闆就是當年的少年，於是鼓起勇氣 寫信去，表明出獄後想去找他的母親。 我在看到男女主角站在監獄門口前，即將互相擁抱的那一幕，被觸動了，眼眶泛 著一丁點不記得上一次是看了哪一部電影的類似的淚水。 一個人真的能在和一位異性短暫相處之後，會因為什麼而萌生愛意甚至確認從此 之後生命中只願意有那個人相伴？ 《七年》的作者是男性，以男主角為第一人稱描述，所以無法得知平庸女為何在 兩人相處一天一夜後說出「我愛你」三字，有可能是鄉愁與寂寞的雙重效應使然，也 可能是宗教信仰的力量，讓她把恰好在讀著愛情小說時目光所及的不遠處竟然就有一 位帥哥，認為是上帝的恩賜，以致於自不量力地愛上各項條件遠優於她的帥哥。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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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他的妻子是大學同學，是個美女，家境比他好、能力也比他強，但他卻仍在婚 前認識後、婚後接到來信後想找平庸女做愛。理由很簡單也很無奈，他自己剖析的，他 和平庸女相處時，感到無比自由與自在，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他。 現實中，在相親之前，我和妻子的內心世界當然不比小說中的人物那麼叫人無法理 解，只有一點值得探索，是關於我妻子的，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 妻子對於未來的另 一半的最低與先決條件是不吸菸、不喝酒以及不會打牌的男人。可是，相親當天離開吃 午餐的茶館後，她坐進我車子的副駕駛座時，百分之百不可能沒有看到躺在儀表板右下 方的小小置物方格上的那一包香菸，那個位置經常是有吸菸習慣的男子如果不便帶在身 上時會擺放的地方。當時，她完全沒吭聲，連一句反射性的「你會抽菸？」的問句也沒。 後來我再邀約，她也毫不猶豫就答應。交往後，從我口中得知後兩項的要求我也不符合， 竟還是繼續和我交往，直到步入禮堂。是她看到或感受到我這個人有什麼足以讓她將那 三項基本要求忽略掉的優點嗎？ 《一日一生》的女主角很明顯的，就是看到男主角在日常生活中的處事態度，還 有對坐輪椅的喜憨兒的態度 ―― 那不是做作得來的，是先天性格與日積月累的磨練才 能養成的 ―― 才會在短短三天後決定與他共組家庭，展開新生活。唯一讓她有所疑慮 的，不是她有拖油瓶，而是她生完老大之後，後來的二次還是三次的懷孕都因為身體會 莫名其妙地痙攣導致流產，最後一次雖然成功生產，但卻是個死胎！這樣的事嚴重影響 了她，連婚姻都保不住。在他們準備出發的那天早上，男主角察覺了她的疑慮，開口問 了，她據實以答，最後還說她是怕她不能給男主角一個真正的家庭，男主角卻深情地說： 「妳已經給我一個家庭了。」我想，這就是為何在女主角幾乎完全封閉自己多年後，遇 到這麼一位像天上掉下來的、是可以攜手共度後半生的男子後，決定衝撞法律和他遠走 高飛，而且失敗後仍不放棄，痴痴等待，也終能有情人成眷屬。 有人說：「家不是講理的地方。」我想，在愛情的國度裡，邏輯有時候也是不適用 的，因為愛意有時就是這麼萌生了，壓也壓不了，以致於「若問世間情為何物」，真的 只能以令人感嘆到無以復加的「直叫人生死相許」來回答。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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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 而又偉 大的母 親
王水寶
母親是平凡的，但也是偉大的。古往今來，我國有許多許多母親，用自己的 言行潛移默化影響著自己的兒女，使他（她）們健康成長，成為國家的有用之才。 如“孟母三遷”、“岳母刺字”等等早已家喻戶曉，耳熟能詳，不累贅了。想談三 個母親，她們的一言一行，對我們不無啟迪。 我國著名報人、原《人民日報》總編輯的範景宜，生前說過：“沒有 母親對我的那兩次敲打，我也不會走到今天”。 是兩次什麼敲打呢？第一次，範景宜於 1984 年從《遼寧日報》副總編輯，調 文化部任外文局局長，這在範景宜的仕途上，確確實實是向前了一步，心情自然十 分喜悅。為了讓遠在上海的母親也能分享快樂，就把這一喜訊告訴了母親，母親看 了信後，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卻給範景宜回了只有八個字的信：“位高墜重， 君可收矣。”範景宜手捧母親的回信，細細咀嚼這八個字，頓感這八個字份量很重， 涵義深刻，在今後漫長的生活中，一定要牢記心裡。 第二次，1986 年範景宜任《經濟日報》總編輯，這年的 4 月，母親得病，範 景宜要回上海探望。趁開車時間尚早，就打長途電話與母親閑聊，母親卻說：“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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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早點去車站，免得誤點。”範景宜卻回答說：“不用著急，《文彙報》的總編會 派車送我去車站。”話音剛落，話筒裡就傳出了母親十分惱火的聲音：“你又不在 《文彙報》工作，憑什麼要人家派車送你？”範景宜趕緊回絕《文彙報》的總編， 囑不要派車送他，自己租了一輛三輪摩托車去了車站。 這兩件事對範景宜影響很大，他回憶說：“這是我人生記憶最深刻的兩件事， 事情雖然不大，卻是我在人生路上的清醒劑。每當有少刻的迷惑時，就會想起母親 的兩次教誨，腦子也就立刻清醒了許多。” 第二個極平常的母親，是美國第一任總統喬治•華盛頓的母親。華盛頓的母親， 瑪麗•華盛頓，早年守寡，全心全意培養、教育孩子，用自己的言行和高尚的心靈 去陶冶華盛頓的心靈。華盛頓尚未當總統的七年軍旅生活中，瑪麗從不為兒子的失 利而氣餒，也不為兒子的勝利而陶醉。有一次，華盛頓在外打了勝仗，朋友們來家 向瑪麗祝賀，瑪麗卻說：“先生們請不要恭維我的兒子。我只希望喬治能記住我的 話：‘他不要忘記他是美國的普通公民’。”兒子打了勝仗，建立了豐功偉績，在 母親看來，不過是件平凡的事。不需聲張，更無需誇躍。 在喬治• 華盛頓赴任當總統時，瑪麗沒有貪兒子的光，也隨著喬遷城市，住 豪華的別墅，仍住在偏僻的家鄉弗吉尼亞，她丈夫留下的小莊園裡，不願離開去享 受總統母親的生活。華盛頓回到了母親居住的弗吉尼亞，向母親說：“我來向您告 別了，只要國家給我空閑，就會來弗吉尼亞陪伴您。”母親卻說：“你別再看我了， 去吧，我的好喬治，你要永遠做好事。”不久，瑪麗離開了人間。在她咽氣前還祈 禱說：“上帝啊，我把祖國和兒子托咐給您了。”死後，美國為這位平凡而偉大的 母親立了一塊碑，碑上寫著：“瑪麗，華盛頓之母。” 第三個極平常的母親，是東晉名將陶侃的母親湛氏。陶侃初為漁梁吏時，一 次在吃腌魚時，想到生活在貧寒中的母親，便用陶陶瓷盛了一點腌魚托人送給母 親。母親不但沒有接受，反而將腌魚退了回去，並附了一封信：“汝為吏，以官物 遺我，非惟不能益我，乃以增吾憂矣！”陶瓷贈魚，孝敬母親，人之常情，並不為 故。但陶母卻“以官物遺我……乃以增吾憂矣！”在陶母來看，現在“以官物遺 我”，日後定為以金銀遺我，一直發展到將廉潔奉公拋開，成為千古罵名的貪官。 陶侃牢記母訓，為官一直清廉，後官升任為八州都督、征西大將軍，封長沙郡。 從這則小故事，說明了陶母對兒子的教育從退魚開始，嚴把廉潔關。教育做 官的兒子如何做人、如何做官、如何做一個不貪的清官。 我們從這三則平凡母親的故事中，母親的一言一行，不也同樣給了我們許多 許多的啟迪嗎……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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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塵
雨後的玻璃窗，仍殘留愁緒過後的痕跡，如果有詩人在這框景色裡寫詩，那有 多浪漫與感傷。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詩人總是帶著憂鬱的氣息，彷彿世界都是一 幕幕黑白色調的印象畫，而詩人正走在畫中。那是甚麼樣的感覺呢？或許，你會知 道風雖然吹不進框裡的注視，卻是從瞳仁裡勾出無數的想像，以緩慢流動的方式渲 染，如同時間像是濃稠的顏料，傾倒在框裡的每一處留白。 我在年輕時，曾嚮往文人般的生活，在一間看起來典雅的咖啡廳，選擇一處正 中且靠窗的位子坐下，啜飲一口濃郁的黑咖啡，慢慢將書本翻閱到昨晚摺頁之處， 細細閱讀。我以為這就是氣質，或者稱為品質更適合。卻是，格格不入，因為我根 本無心於文字如何描述，只在意多少人會對我投以親切而敬佩的眼神。 然而，真正進入寫作的生活之後，發覺文人的世界完全不是原先預想的那樣盡 情浪漫或充斥悠閒，反倒是無止盡的沉默與孤獨時時侵襲。我這樣說吧，你能明白 活生生用手撕開胸口，直直凝視鮮紅的血液圍繞著心臟的起伏而忙碌的樣子嗎？還 是說將肚腸劃開一道傷口，從裏頭掏出濃烈腥味的臟器，一一細數紋路和運動的生 命力嗎？大概是這樣子吧！ 有時，我會看著枯黃的葉子掉淚，聽一首慢歌而傷懷幾天，觸摸著鏽蝕的鐵欄 杆而揪心疼痛，每一幅感官能牴觸的思路都成為帶刺的玫瑰，即使知道靠近會讓自 己受傷卻忍不住的愛撫，等待傷痕累累的自己把每一滴血珠揮灑成文字的筆劃，直 至乾涸，停筆。把自己擠成可以呼吸的形狀後再以攀爬的疲累姿態把未說盡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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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耗盡，以為死去。 我不斷詢問自己，當一名傳聞中如蟬翼般存在的文人或者是囚禁於稿紙方塊中 不斷敲打四周白牆的寫作者，是不是我想要的未來的自己？該不該值得花費畢生心 力去實踐的夢想？不停反覆試探，追問。我想起以前在電影中聽到的一段對話：「如 果你清早醒來，想的就是寫作，那麼你就該去做一名作家。」自從我開始有想做的 念頭時，無論是一開始的為了浮誇自己的身價，或是經歷過生死輪迴邊緣的掙扎， 我都明白自己不能停下來，不管甚麼事情阻擋在我面前，或是有多少影子在背後拖 累，我都只管一個想法──前進。 現在，我仍在書寫裡生活，像是一個坐在懸崖峭壁尖上獨腳的木椅四平八穩地 翻閱一切與時間同進退的水珠在現實與超越現實間滑動。這大概就是我目前的狀態 吧。與四季同行，不隱藏內心的各種澎湃──平靜又痴狂，冷冽又炙熱。 或許，你會在某一處的城市發覺一幅淡去的畫作，畫裡有一個撐傘的男人，眼 神已經迷濛不可辨識他的內心深處，卻可以察覺他的四周有一股吸引你靠近的氛 圍，你會忍不住觸摸那幅畫的顏料是否未乾，你會知道那幅畫裡曾下過雨，雨後的 玻璃窗映著男人的身影，有如黑與白的爭執，時間像是濃稠的顏料，傾倒在框裡的 每一處沉默。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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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的 那場雨，
今日的 一縷詩魂
六月雪
一整天陰著臉的天空，終於潰堤，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斗大的淚珠直直落， 啪搭啪搭拍打著屋簷。伴隨雨點而來的微風帶來些許涼意，使人一整日煩躁的心情 平靜下來，而向來倉促莽撞的我看著窗外銀線交織的雨幕，迷迷濛濛，竟也不禁詩 意了起來。 不記的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聽一場雨，多年前因緣際會走入科學研究 的領域，於是開始了鎮日埋首期刊論文堆的日子。對於一個科學人而言，雨天就是 一種天氣，而雨是水循環的其中一環。「好雨知時節， 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 潤物細無聲。」雖說的是春雨，但任何時節的雨水都能洗去大地的塵埃、滋潤萬物 使之增長。正當我感謝造物主創造大自然的奇妙時，一首孫燕姿的《雨天》自心底 響起： ……………. 你能體諒我有雨天 偶爾膽怯你都瞭解 過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間 我突然發現…………… 雨天不只是一種天氣，也是一種心情，古人最能體會這樣的意境，也總是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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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的心情寄語於古詩詞之中。「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 人，不慣起來聽。」三更裡落雨打芭蕉，淅瀝淅瀝，聽在異鄉人的耳裡顯得格外淒 涼，滴滴點點，點點滴滴，綿延不絕的愁緒湧上了心頭。「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 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 也。」蔣捷一首《虞美人》點出了不同時期聽雨時所體會的不同心境，少年的歡樂 與暮年的愁恨，人生的悲歡離合，藉著這雨打風吹，飄然遠去。古詩詞中的雨大多 脫離不了悲情愁思，無論是遊子思故情，或人生的起伏變化，讀來總讓人有淡淡的 惆悵。 古人「靜觀皆自得」的金玉良言我是懂得的，但這些年來，每當塵世的俗務接 踵而至時，我總是習慣性地優先解決眼前可見的事務，少有停下腳步細細觀察周圍 人事物的時間；漸漸地，一場雨對我而言成為「麻煩」的代號。經過許多年的汲汲 營營，也許是倦了吧！又許是內心深處有那麼點渴慕能夠自我沉澱，今日這場小 雨，竟令我發思古之幽情。聽著窗外落雨拍打屋簷，雖然不復見古人作詩當時的景 色，也沒有古人的顛沛流離；然而，雨是貫穿古今的，是流轉於天上地下的，悲愁 如李清照「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抑或瀟灑如蘇東坡「一簑煙雨任平 生」，古人的雨化為一縷詩魂，教現代人每每在細雨紛紛的時節，透過這些詩詞想 像往昔的那場雨，體會那滿腔的詩情。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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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了， 《失樂園》 enigma
「事物常有表裡，莊嚴的背後藏著淫
處的旅遊行程，而且還賣得不錯，大眾文
蕩，靜謐的背後藏著癡狂，在道德暗處喘
學的影響力在日本由此可見一斑。後來，
息的悖德才是人生至高的逸樂。」
《失樂園》也紅到台灣所謂的對岸去了， 此後，您的書便在中國陸續出版了，您也
無論是在私德要求更高的日本，還是
應邀到中國出席書迷會。
要求不那麼高的台灣，都有官員或議員冒 險替您在小說《失樂園》所寫的這段話做
我記得曾經在網站讀到您在書迷會的
出最佳的詮釋，台灣的教育工作者也常加
談話，印象深刻的是，您說，意思是，小
入詮釋者的行列。
說中如果寫入沒有作者的親身體驗，將無 法感動讀者。這讓我馬上聯想到有人說作
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記得是看了改編
家是一種出賣自己的行業，也想到您的女
的電影而去買您的《失樂園》這本小說，
同胞作家山田詠美，因為我看過關於她曾
還是先讀過您的小說再去看電影的。或許
經當過，以台灣而言，就是酒店公關，只
就算沒有先讀過您的小說，光是看到森田
為了體驗想寫的小說中人物的生活。莫
芳光與黑木瞳的名字，我也絕對不會錯過
非，您那些寫男女之情、不倫之戀的小
電影版的《失樂園》。
說，或多或少就有您的影子？
據報導說，《失樂園》在日本熱銷數
大學時代我曾經瘋狂地閱讀日本的推
百萬冊，改編的電影也很轟動，甚至連旅
理小說，起因是看了改編自松本清張的
行社也推出小說中男女主人翁曾經到過之
《砂之器》的電影，我想我看的應該是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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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芳太郎執導，由當時的硬裡子演員丹波
男人三十歲到四十五歲的歲月，精力幾乎
哲郎、緒形拳，以及現在被冠以美魔女稱
都投注於工作，或者是創業、圓夢。當然，
號的島田陽子擔綱的版本。現在我還可以
燈紅酒綠的遊樂也佔去一了些時間。這一
記得當時一些作者的名字，例如，森村誠
段期間讀的最多就是村上桑的作品，那時
一、西村京太郎、赤川次郎。大學畢業
的台灣全島有閱讀習慣的人幾乎都會讀，
後，我就不再看推理小說了，直到前些日
還有一本吉行淳之介的、兩本高樹信子
子，看到家裡客廳有幾本妻子去跳蚤市場
的、一本小池真理子的、三本台灣那時正
買回的小說中有一本推理小說，作者是土
紅的三位女作家的、一本米蘭昆德拉的、
屋隆夫，我便於閒暇時重溫年輕時的閱讀
一本亨利米勒的，當然還有您的。如今，
樂趣。
我的書櫃現在只有三本您的作品，《失樂 園》、《幸福的背叛》及短篇小說集《往
大學畢業後我閱讀的偏好轉向純文學
巴黎的最後班機》。我想，會不會是在台
小說及大眾文學，日本名氣響亮的村上春
灣的書店還可以看到您的作品的那些年，
樹的小說我就有六七本並且都讀完過。印
我已停了閱讀習慣，或者是因為我搬到新
象中，我沒有購買但讀過其作品的日本的
家的緣故而把書遺留在舊家了。
作家有三島由紀夫、安部公房、山田詠 美、井上靖。您也許會訝異我怎麼沒有讀
我在新家住了幾年後又重拾閱讀習
過川端康成、遠藤周作或大江健三郎的作
慣，有一天突然發現書櫃裡的《失樂園》
品，這我自己也很納悶，川端桑的作品我
只 有 上 冊（ 台 灣 的 出 版 社 拆 成 上 下 兩
或許曾經讀過，但後兩位就真的沒有，但
冊），便到住家附近的書店想買下冊，結
很奇怪的是，我的書櫃竟然有井原西鶴的
果沒有，問了服務人員，才知您的書在台
《好色一代男》，不過從沒讀完，也許就
灣都絕版了。出版社的考量非我這般升斗
像台灣現代年輕一輩對於書中的人物想打
小民所能理解，我只好抱著試試的心態到
電話就得拿起家裡的市內電話話筒、人在
舊書店找，還真的有，但老闆說不能只買
外頭就得找個公用電話亭的情節的嚴重時
下冊，於是我的書櫃現在有兩本《失樂
代隔閡感所導致的讀不下去吧。關於三島
園》上冊。
桑與川端桑，有一點我還想提一下，就是 我讀過一個傳聞，說若是前者獲得諾貝爾
我會在隔了那麼多年後重新接觸文
文學獎，那他們兩位就不會以自我了斷的
學，我自己也感到意外，而且現在買書的
方式結束生命。
頻率還蠻高的。從那之後，我的書櫃增加 了不少書，不只有日本的，還有西方的、
閱讀偏好改變後，我的有空就讀讀小
台灣的。這當中，我讀過最多的作品的作
說的習慣只持續了幾年而已。您知道的，
者是白石一文，共有四本（村上龍其次，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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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本），他和您一樣都得過直木賞。後
片源是來自網路。我兩次看的版本都是沒
來我覺得白石的小說中的人物的行徑實在
有打上馬賽克的，日本應該有不少影迷看
是極端到令我無法信服，那種極端不是
過我看的版本。這部瀰漫谷崎潤一郎式的
《失樂園》中的久木與凜子的寧願同年同
官能氣息的電影，竟然曾獲得坎城影展金
月同日同時死的極端，便不再購買白石的
棕櫚獎，可見所謂藝術有時候真的不是平
小說。白石的人物的極端是年輕男子未曾
凡如我者所能理解的。不過我觀看時也不
真正擁有過便拋棄的極端，好像真的看清
是把焦點都擺在性愛場面，我現在還記得
自己往後的歲月所想擁有的伴侶、生活似
導演安排了兩三個夢境場景，但一直不懂
的，這和已滄桑過、已無所求的、升遷無
導演的用意。
望的、只能在閒位等退休的如久木之類的 男人，生命中最後的任性不同。當然，《失
「這個優美卻也淫靡的裂縫，是男人
樂園》的結局一定有不少讀者無法接受。
生命誕生的地方，也是絕命之處。從這粉
也許您也意識到讀者會有這樣的疑問，所
紅色光亮柔和的前院向裡面踏進一步，就
以您在小說裡還講述了日本的真實社會事
是無盡的奈落深淵，在重重的肉褶包圍纏
件：阿部定於性愛中勒死人夫情郎吉藏、
繞下，男人已無法生還。」
鰥夫作家有島武郎與羅敷記者波多野秋子 的殉情，特別是您還把阿部定被捕後的筆
這一段文字的前一段描述，如果森田
錄也寫於小說中，期能說服讀者相信日本
芳光也像大島渚那麼大膽與寫實地拍出
的不倫戀發展到不能失去對方的地步，但
來，那《失樂園》在日本上映時這段場景
又沒有勇氣結合，就只有結束生命一途。
一定會被打上馬賽克，就像我現在沒有引 述一樣。您這種風格的寫法，不知讓多少
其實，對於曾經有過武士道的傳統與
女讀者讀得臉紅心跳，或是只能在「道德
熱愛櫻花之美的民族，我相信有人的血液
暗處」閱讀，也可能讓台灣的女讀者排
裡還殘留著就死以保存那瞬間之美的因
斥。
子。 前面提到我對於多年後重拾閱讀習慣 我在讀到久木對凜子講述阿部定事件
感到意外，其實有時候我曾想過說不定就
時，腦海裡一直浮現日本的名導演大島渚
是由於我竟然會開始寫文章，而且還趕流
拍的《感官世界》的場景。這部電影在台
行弄了個部落格，以日本的講法，我是個
灣好像未曾於公開放映過，我是大學時去
素人作家。我第一次寫的是一篇短篇小
影視出租店租猶如曇花一現的、大小像黑
說，也是關於不倫之戀，而且每每不知如
膠唱片的 LD，然後在女友家看的。很多
何描述時，我就會翻閱您的《失樂園》，
年後，已為人夫人父的我，又看了一次，
也就是說，我有點在模仿您的寫法，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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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永遠不可能得知出版社的總編輯的看
在台灣，可以進入大學醫科就讀的
法。
人，永遠是智力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所 以是一種榮耀的象徵，我高二的化學老師
「日本情愛小說作家渡邊淳一 4 月
就經常在課堂上以重考大學一年的花費當
30 日靜靜地在家中去世，直至僅有家人
分子，台大醫科的聯考最低錄取分數當分
出席的葬禮結束，周一晚間才披露消息，
母，告訴我們該數值所隱含的價值。其實
令日本社會十分意外而震驚的同時，倒
我倒覺得應該相乘，就像在計算股票上市
也讓人慨嘆他活得風流、死得瀟灑的人
公司的市值那樣。
生。」 在台灣，也有醫生出書，寫小說的也 BBC 中文網的日本特約記者在標題為
有，好像也有像您這樣完全棄手術刀從筆
「日本震驚言情大師渡邊淳一逝世」的報
的，不過寫的題材除了涉及本行之外，還
導開頭這樣寫，是我在看到台灣的一則小
蠻多元的。您早期的作品也以本行的題材
小的報導後搜尋到的，還搜尋到原來您這
為主，像《無影燈》，不知是什麼樣的原
些年來仍有新作品，中國有中文版，其中
因讓您後來的小說全都以至少男方是中年
仍然描述中年男女之愛的《愛的流放地》
的男女之愛為題材，而且孜孜不倦地表達
在中國屢遭非議，兩度出版兩度被下架，
您對於只有精神層面的男女之愛是不完整
網路資訊還寫「在主編的多方努力下，終
的愛的觀點，以致於寫出《失樂園》，再
于得以原汁原味完整出版，為無刪節版本
寫出終極版的《失樂園》――《愛的流放
首度上市。」難怪書中的性愛描寫會被稱
地》。
為「終極之愛」，也讓中國讀者在網路上 大罵「渡邊淳一變態」、「每天只考慮性
《失樂園》，約翰米爾頓用以描述人
交」。但更令我驚訝的是，在同一篇報導
類的原罪與墮落；您用以描述成熟的男
中還寫您反唇相譏道：「雖說眼下充斥著
女，於不斷的靈與肉、歡愉與痛楚相互交
有性描寫的影像和照片，可讀小說照樣能
織過程中，追求世人眼中不道德的愛。我
使人興奮。我之所以樂此不疲，是想證明
想，當夏娃被化身為蛇的撒旦誘惑而吃了
文字依然充滿魅力。」
蘋果，導致其與亞當被上帝趕出伊甸園 後，世間男女就只能在紅塵中不斷打滾，
喜歡閱讀的人當然不懷疑文字的魅
企盼有一天能重回失去的樂園，但永遠也
力，無論情色與否，但關於性愛，我想，
分不清那樂園是否存在或只是烏托邦？
對很多人而言，影像的魅力永遠勝過文 字。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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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朝下的男人
若小曼
一年前，我去找過一個女人。我從世界的最北端，坐了十一個小時的飛機，二十個 小時的汽車，十五個小時的油輪，一天一夜的馬車，才見到了這個女人。首先，我 得表示我是個姑娘。在中國，還是個姑娘，從眾人的習慣性思維理解是，還沒有跟 男人上過床，屬於思想比較單純的女孩子。如果我的歲數還算年輕，那麼也可以稱 為羅莉。羅莉是諧音，從歐洲遠洋跨海舶來的詞，它也代表姑娘的其中之一的類型。 我在此說明自己是個姑娘，也不想有任何誤會，我不是為了從最北端來找一個女人 談婚論嫁，當然，我不是同性戀，雖說同性戀如今在墨西哥是可以結婚，包括找代 孕生孩子的，但是我絕對不是為了尋找生理需求而來到這遙遠的地方。 我來找一個女人。她是一個男人的母親。我提到的這個男人，他喜歡卷著廁紙，蹲 在馬桶蓋上讀書。要解釋的是，他不在馬桶蓋上屙屎，而是坐在馬桶蓋上擺著正在 屙屎的舉止，讓任何一推開廁所門都誤以為他正在屙屎。他從小就養成了這種習 慣，主要是他小時候不愛上學，總撒謊說要屙屎，一屙屎就要佔用家中的廁所一整 天。家裡的人都很擔心他，以為他得了嚴重的腸胃炎，幾次帶他去醫院看醫生，吃 了各種藥，粉色的，綠色的，總之他也記不清為了屙屎這件事，他吃了多少治療腸 胃炎，乃致於吃了多少治療各種不是醫好腸胃病的藥，但他喜歡屙屎來逃避去上學 的行為依舊是不斷。也不是說，他天天如此，一個禮拜總有那麼幾天吧，像姑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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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都有那麼四五天的例假一樣。長大以後，他有了自己的工作，也有了自己獨 立的廁所，無需天天再聽他母親的嘮叨，諸如催促他去上學、考試時間快到了、該 談戀愛了等等。於是，他可以跟學校校長說他從樓梯上滾下來，摔斷了腿，得在家 休養幾天；或者說他得了重感冒，得在家睡兩天；雖然常常可以如願，但他欺騙父 母的辦法，在校長和教育主任面前不太管用，他們常常語中帶刺，諷刺他各種想要 翹班的行為。總之，長大后的他，不能一禮拜屙屎一兩天，他頂多可以像姑娘們每 個月四五天來一次例假那樣，繼續痛快地翹班，蹲在廁所裡，用屙屎的舉止，繼續 讀書。 這個男人，用的廁紙，像書本那麼寬，也有分割線，用語言來表達就是：像延綿不 斷的 A4 紙那樣，又可以像廁紙那樣不斷地抽出來擦屁股。男人只有五六分鐘的時 間是用來真正的屙屎，五六個小時的時間是用來坐在馬桶蓋上讀書的。他讀的書很 多，什麼幾何原理、國家地理、榮格心理學等等，不過他讀得更多的是色情小說或 者色情畫報。但他讀這些的時候，總要在這些情色書籍外面套一層格林童話的書 套，他覺得這樣讀情色小說，可以激發他寫隱喻童話的慾望。這個男人除了喜歡躲 在廁所讀各種各樣的書之外，他還有嚴重的潔癖，即使他在吃飯的時候，他也得抽 出餐巾紙擦拭筷子、調羹、碗。當他做這系列擦餐具的動作時，我曾攔住他，我對 他說，妳用來擦碗筷的紙巾甚至沒有妳廁所裡的廁紙乾淨。他抬起他高度近視的雙 目像要使用飛刀挖破我的雙目般，他說，妳不知道，我生活的城市像個下水道，妳 不擦乾淨保準會拉肚子。我也沒有理會他，我說妳們國家有句俗話，不乾不淨吃了 沒病。他的潔癖其實也不是過度的嚴重，其實凡是能體驗他的潔癖癥大多是涉及到 吃喝拉撒的日常生活，他除了屙屎撒尿會待在家中，其他的，比如吃飯他從來不在 家做飯，比如喝水，他從來不在家喝自來水，只喝從外面批發過來的純淨水，還必 須只喝一個牌子的水。那裝水的塑料瓶子上寫了 SB 兩個單詞，我說是傻逼？他說， 他媽的這個城市到處是 SB 的瓶子。我四下看了他的屋子，如果他的屋子就可以形 容他生存的城市，那麼他的屋子黨真是縮小版的，遍地是 SB 瓶子的”城市“了。 我點了一支煙，遞給那個女人。我說，妳們的城市真的是遍地 SB 的瓶子。女人說， 妳說甚麼？傻逼嗎？聽說妳們國家的人都很文明，沒想到妳初次到來，居然學會我 們本地罵人的話語。 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二，三，四，五，六，七。我說，我不得不告訴妳這七個字 的時候，很緩慢，語速幾乎是一秒一個字。我其實是沒有想好怎麼同我眼前的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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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討論關於 SB，這麼一個他們本地用以罵人的詞語。我說，SB，是上面寫了 SB 的塑料瓶，是妳兒子喜歡喝的那種瓶子。 女人，接過了煙。是的，她接煙的姿態和吸煙的姿勢，完全符合她和他兒子是一脈 相承的母子關係。那個男人，有個怪癖，他喜歡喝寫有 SB 瓶子的一樣，他每喝一 口 SB，就得吸一口煙；有時候他一瓶 250 毫升的 SB，要喝上十口，他就要吸十口煙； 他吸一口煙不是輕飄飄地吸，而是用力地吸，像擠不出酸奶的酸奶瓶一樣，他吸住 煙嘴的姿勢，仿若要將瓶子裡的空氣都吸入腹部。女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我看到 煙蒂一下子短了很多，從橋的那頭一直短到了她的眉毛上頭；這是怎樣的參照物， 不管如何我就是想這樣形容她和她兒子一口煙吸得多猛烈的形態。我說，妳兒子滿 屋子都是 SB 的瓶子，而沒有女人幫他收拾。 其實，我並不能確定她兒子屋子裡的 SB，是不是到處堆放。我只是提出這樣的肯 定性話語，扔出一個反駁的句子供眼前的這個女人來反駁。女人又吸了一口煙，我 時常去收拾，但也時常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不過那不是 SB 的瓶子，是三品純淨 水，簡稱 SB。 我說，這并沒有什麼區別。當她說她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時，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 說法，或者可以勾勒出主要的場景概貌。那個男人，有一頭濃密的髮絲，其實現在 的中國的男人們都流行韓國人的髮型，他們希望將後腦勺的頭髮放入電卷棒裡燙一 燙。其實燙髮也沒有甚麼不對的，不過男人們燙髮相較於女人們來說比較困難，他 們有時候連頭皮都要卷起來燙一燙，一般理髮師要有人提出這個要求才會一並將頭 皮卷入卷髮器中。理髮師擰著他們的頭髮，朝像烏龜殼一樣的盒子裡一夾，然後問， 燙嗎？女人的兒子，也就是我說的那個男人，走出廁所后，就不看書了，他會瘋狂 迷戀上各式各樣的遊戲，比如行尸走肉、生化危機、寂靜嶺等，都是比較暴力的， 血腥，露骨的。理髮師問，燙嗎？那個男人說，他媽的，酷比。這個世界上的詞語 大多都有歧義的，於是理髮師總是誤認為要給他燙頭皮。不燙頭皮只燙髮，一般只 要四個小時，連頭皮都燙的時候，就要八個小時。那個男人就這樣一邊從後腦勺揪 出頭髮來放在額頭前，理髮師在盒子上方一邊一邊滾動著燙著他的頭皮。那個男人 在遊戲中頂著冒火焰的頭盔，宛若他在現實中頂著盒子由理髮師在他頭皮上點火一 般。 我到此還是沒有完全說出女人口中的不該看到的東西。其實我回想女人的兒子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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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戲和燙頭皮的事情，是想表達對他的不滿。他太過於忙碌于遊戲和廁所之間， 於是他一天的生活中，有時候會被遊戲和書本上的角色給弄混，有時候他會剪掉褲 管，或者讓理髮師將他的頭髮燙得很長，從他身後望過去，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女人。 於是女人每次到他房間收拾 SB 瓶子的時候，都會看到不同的男人坐在他的床上， 有時候他們的手會當著女人的面將嘴巴裡的舌頭捲在她兒子的胸口。女人尖叫過幾 次，而那個男人仍未從遊戲或書本中回過神來，他或許認為自己是洛麗塔或者是瑪 格麗特等等，而他眼前的女人是魔谷中的惡龍。他朝著女人扔 SB 的瓶子，並大叫 要她滾出他的世界。 女人對一系列那個男人的荒誕行為，她表示能夠從容應對。她吸了最後一口煙，將 煙屁股往橋欄上一擠，投入了河中。我說，我也沒有確定是要來挖掘妳的痛苦，其 實我知道他先前不是這樣的。他曾經是個性別鮮明的男人，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女 人。女人絲毫不覺得有甚麼可傷心的，至少我從她面部表情上沒有看出來甚麼，她 說，妳提到的曾經，是他過去在北冰洋的那個女妖精嗎？ 女妖精，我是想起來了，不過不能夠確定是現實中的，還是遊戲中，或者是書本上 的。他無論在廁所屙屎讀書，還是理髮店捧著遊戲本燙頭皮，他的脖子上都會掛著 一塊牌子。那個牌子就是遊戲本，不玩遊戲的時候，可以折疊過來，變成一面鏡子， 他在鏡子裡面儲存著各式各樣影像。我對女人說，我知道那鏡子裡大多是妳們中國 男人提到的 AV。妖精是那裡面的嗎？ 面無表情的女人說，妳能夠知道 SB，居然不知道誰是妖精，我說的是北冰洋的那 個女妖精，養有十條惡犬的那個。 我為甚麼要從世界上最北端來到那個男人居住的地方呢？難道我是來探究她嘴裡說 的女妖精嗎？我努力拼貼我對女人兒子的各種影像，她說的那個女妖精，而且居住 在北冰洋，養有十條惡犬的那個。那個男人用紙巾擦拭 SB 瓶口時，有提到過。我 問他，SB 瓶子有甚麼好擦拭的。他說，瓶子從他的世界「他這裡的世界是指他的 房間」帶出來以後，就被外面的世界給弄髒了，不擦乾淨，保不準會拉肚子。他用 力地擦拭瓶口，喝了一口，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他看到從門口路過一條大狼狗， 那條狼狗身上有數十個被燒焦的斑點，狼狗路過餐館門口朝他瞪了一眼。他站了起 來對著狗說，別動。那狗就不動了，於是他將煙嘴朝著那條狼狗身上數十個被燒焦 的斑點摁了下去，狼狗嗷了一聲夾著尾巴跑了。我說妳不是愛狗的嗎？他說，至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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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離開后，我就厭惡狗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北冰洋的女人和她的十條惡犬。那個女人是現實中的芭比，我前 幾天才看到美國那邊發過來的金髮芭比，我努力的將那金髮芭比和他的北冰洋女妖 精進行比對，我想能夠讓他正常起來的妖精，應該也是那麼的美麗和可愛。他說， 女妖精來的時候，不是從他屋子的門口進來的，她會準時牽著十條狗，從有月亮的 天空上垂下來，並攀附無形的繩索滑入到他的窗前。女妖精來的時候，她的十條惡 犬都變得出奇的乖，它們不叫也不亂跑，會靜靜跟在女妖精的身邊。他的小屋子實 在太小了，女妖精和她的十條惡犬來的時候，屋子裡幾乎是沒有地方再裝下別的 了，他只敢靜靜地坐在床邊，不敢翻書，也不敢打遊戲，因為沒了這兩樣東西，他 就變得正常起來了，他發現自己不是洛麗塔，也不是瑪格麗特，他是男性，需要女 人的下半身動物。女妖精並沒有靠近他，她刺身裸體地踡縮在角落，十條惡犬從牙 縫裡編織出動人的樂曲，而女妖精的血管都開啟了，在身上變成了一朵朵花瓣，並 從花蕾中流出了鮮紅的血液。血液慢慢上升，一直纏繞在他的小腿，襠部，胸口， 他覺得自己是抵達到了美的極端，於是他握住自己的下體，想像著已來到了女妖精 的身邊，輕輕吸取她身體上流淌下來的血液以及她眼角中的淚水。 最後一次看到女人的兒子的時候，他正如往常那樣用紙巾擦拭著 sb 的瓶口。我裹 著一層厚厚的圍巾，妳的住所真難找，我要到俄羅斯那去，近期有個芬蘭樂隊會在 莫斯科廣場上演出。他說妳來的真是時候，今天正好是北冰洋女妖精的生日。我以 為他是要趕我離開，不過他並不是這樣的心理，他說我們去以前帶妳去的那家麵館 吃麵吧。 我們在麵館能夠看到路面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他將頭髮燙短了，頭皮上有一道理 髮師個性化的標註，那理髮師在他的腦勺後寫了個大大的「sb」。男人見我盯住他 的髮型，他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我打了一場遊戲，那個二貨居然給我燙了悶騷的 髮型，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想她會回來等我的禮物，所以我得正經一天。我可以想 像，如果不是女妖精的生日，他果斷不會剪掉理髮師燙好的連著頭皮的長髮，他也 不會穿上完好的牛仔褲。我說，妳要感謝女妖精，要不然妳永遠不會發現那個理髮 師在妳腦勺後面寫了個「sb」。他站了起來，不要動。我往我的身後轉過了臉，我 看到那條狼狗還活著，它夾著尾巴很聽話地站在了麵館門口。他用力地擦拭著 sb 礦泉水的瓶口，咕嚕地喝了一口，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煙，他喊過來，那狼狗居然很 乖地過來了。這條狼狗的背部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燒焦的印記，原本我還可以數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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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幾處傷疤，現在是沒法區分新的和舊的傷疤了。我眼前的這個男人用力地將 煙頭朝著狼狗的背部摁了下去，狗嗯的一聲跑了。我想它一定很痛，但是這種痛每 天都要忍受一遍，導致它這麼多年來每天都要到麵館來一趟，如果哪天不來被燙一 下，它就如同犯了毒癮一樣痛苦不堪，於是它每天都要被煙頭燙一燙，所以它一直 堅持著，而沒有那麼快地死去。我有這樣的想法，這讓我很驚訝，隨著年紀的增長， 我的一些推斷再也不那麼淳樸了，多了一些黑色幽默。 吃完麵，他邀請我去他的窩，我說還要趕飛機，要不然趕不上那隻樂隊演奏了。他 說妳依舊是那樣。我弄不明白他說的話含義有多少，我誤解了很多種意思：我依舊 很美麗，我依舊很年輕，我依舊很高雅，我依舊會來看他。他雙手擦拭了一下他烏 黑的外套，張開手來試圖擁抱我，我了解妳，但是又不了解妳。我出於禮貌回應了 他，擁抱了他，並輕輕地在耳邊對他說，我依舊是那樣。 我是要著急趕著去坐飛機，但那天刮起了難得一見的暴風，接著是暴雨，飛機延時 了一整夜，本來我想要到他的住所待一陣的，但我想到他一定是抱著書本蹲在廁所 裡屙屎，我想了想還是算了。等到飛機要起飛時，我正要將行動電話關到飛行模 式，他發了很長的一段訊息，我能想他全心全意投入遊戲中時，居然還會想到給我 訊息，那是難得的事情。他說，北冰洋的女妖精她牽著十條惡狗來了，她還是依舊 那麼可愛，但是她責怪我燙了那條狼狗，媽的，誰告訴她的，是妳告的秘密嗎？哦， 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厭惡狗，但我絕對不是厭惡她的狗。那條狼狗滿身的煙頭 印子是不是也同樣令妳對我深感厭惡了？這個世界不知道是怎麼了，這種燙煙頭的 行為絕對不是我一個人才有，也可能是另外一個喜歡北冰洋女妖精的男人學我大行 為吧。不過，妳能來看我真是太好了，我也等到那女妖精了，也真的是太好了。一 路順風。 其實，我上飛機後，一直重複回憶他的訊息。他給了幾個歧義：一是北冰洋女妖精 責怪他燙了那條狗，他覺得內心愈發得無處發洩，所以發訊息告訴我；二是燙狗的 行為，不是只有他才有，還有其他男人像他一樣；三是除了他喜歡北冰洋女妖精之 外，還有其他人；四是我到了，所以女妖精也到了，所以他很快樂。我沒法理清這 幾個句子之間的聯繫，就像現在站在我身邊的她「那個男人的母親」一樣，她聽完 我的解釋，她表示她也沒有理清為甚麼他要回這樣的一條訊息。 當時的我抵達莫斯科後，我急忙趕往廣場去看芬蘭死亡樂隊的演奏，一路上我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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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理會那條訊息，他等到了女妖精，應該沒有時間去理會我有沒有回他的訊息。 就算他沒有等到女妖精，換作是平時我有沒有回他的訊息，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有 時候，他會半年給我發一條訊息，突然之間地有時候是一個字「哦」，有時候是兩 個字「醉了」，有時候是三個、四個字，我起初時會回覆他，接著我回覆以後他那 端也沒有任何回應了，我會很努力地等他的回覆，太陽從升起又降落，直到月亮也 來回出現好久之後，他依舊沒有回覆，所以到了最後，我當他突然拋給我的訊息是 他喝完 sb 打出來的一個飽嗝。所以我出於習慣，我沒有回覆他，不過我承認這次 我更多的理由是我嫉妒他和北冰洋女妖精甜蜜的相逢，所以我沒有回覆他。 那個男人的母親又點了一隻煙，謝謝妳會來看他。她吸煙的舉動真的很像他，一短 一長的晃動在他的指尖，直到河水又將她手中的煙晃到了另一邊。我翻了他的手 機，最後一條訊息就是妳的，所以我通知了妳。我，我甚至認為妳就是那個北冰洋 的女妖精，但怎麼說呢，也許是他的幻覺，虛構了這麼一個存在的愛戀的女友。 可是我還是沒有趕上他的葬禮，我是說，如果我知道那條訊息是最後一條訊息，我 會回覆他的。我說這話時，將他的死追究在我是否回覆他訊息上。我說這話時，祈 求眼前的這位母親能夠原諒我。 那個男人的母親，將手中的這隻煙彈入河中，完全跟妳沒有關係，那條訊息離他的 死都一年了。妳要去墓地看看他嗎？ 她並沒有等我回答，直接從我身邊穿過，她像個失去了靈魂的人類，走在我前面。 我一步一步地跟著她，去往他的墓地。這個城市，到處湧動著模糊的面孔，正如那 個男人曾經對我說過的那樣，這裡的世界滿地都是長著像 sb 礦泉水的臉，妳投出 硬幣買他們，他們才會回應妳，如果妳口袋空空，那麼他們會將妳當作那條狼狗。 他說這話時，捲起他的衣袖，我看到他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煙頭燙傷的痕跡。我很 想哭出來，但我忍住了，我說妳別不停地幻想，妳的城市還是有好人的，就說妳總 去吃麵的那家餐館吧，妳口袋空空的時候，老闆也沒有拒絕妳吃麵，還有妳的屋子 也總有人去收拾，也無需妳口袋裡的硬幣啊。他將腿高高地甩起，跑動的飛快，這 讓我想起了蘭波離開他所熟悉的城市那一幕，他也像我認識的這個男人一樣將腿高 高甩了起來，並試圖讓載著他的船離他所熟悉的城市越來越遠。我簡稱他們這些行 為為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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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是位很早以前的天才詩人。他說他不能和他比，我說妳們類似，都為了琢磨不 透的「愛情」忘記了如何生存，他愛上了大麻，妳愛上了可卡因，在精神上他失去 他的妖精，妳也失去了妳的妖精。那個男人摔起 sb 的瓶子，去妳的，我沒有失去她， 她總會牽著十條狗從窗戶那邊跑出來看我。 他的墓碑上寫著，致女妖精的愛人，他在此沈睡。 那個男人的母親很沈重地告訴我，他死的時候沒有痛苦，很多人目睹了他的死亡， 他們說他是高興地從樓頂掉下去的。她說完這些話，朝著我露出了笑臉，我沒有想 到他會病得這麼嚴重，如果早知道女妖精對他這麼重要，我不會阻止他和她在一 起，就算他要離開我到北冰洋去同她居住，一起生活一輩子，我也不會阻止他的。 我朝著他的墓地送上了一朵白玫瑰，就像他還活著那樣，我將白玫瑰遞給了他。 我離開了他的城市，坐了一天夜的馬車，十五個小時的油輪，二十個小時的汽車， 十一個小時的飛機，我才回到了最北端，我應該回到的地方。我很累地倒在床上，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穿著火紅色的長裙牽著十條狗，被北冰洋的一聲咳嗽嚇 醒，一個聲音告訴我必須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在聲音的指引下牽著十條狗穿過雲 層穿過松林，有一扇閃爍著寫有 sb 的洞穴，我牽著十條狗跳了進去。我所認識的 那個總喜歡蹲在廁所看書的男人從一堆 sb 礦泉水瓶子裡跳了出來，他張開雙臂緊 緊擁抱了我和我的十條狗。一條皮毛上鑲滿金幣的狼狗從我和他之間跳了出去，我 沒有抓住它，我命令我的十條狗去抓它，它們也沒有抓到。他離開了我，我看到了 他後腦勺上的頭髮都被剃去了，我說妳後腦勺上刻著甚麼字？他沒有回答我朝著那 條狼狗追去了。我站在窗口等著我的狗和他，一個聲音從北冰洋那傳來，妳該回去 了，就在同時，我看到了頭朝下的他，並看清了他後腦勺刻有「sb」的字眼，他轉 過身時，伸出雙手要拉住我，而我沒有拉住他，他就這樣面帶微笑地從我手中墜下 去，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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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的故事 紫藤
序言／ 兩片楓葉在空中疊合，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然後靜落於公園的長椅之上。你 無須記得軌跡畫下的過程，屬於它們的凋零早已結束，凋零的終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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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仍是一片空白。我還沒死，眼前是乾淨到令人生厭的天 花板。 將我帶到醫院的那人什麼也沒留下，只付給院長一大筆錢，對他來說，醫院的 功能有點像是托兒所吧？醫院也挺配合的，空出一間普通病房給我。除去全白的裝 潢，這裡還真像賓館，有錢便能入住，也沒人煩你。至於入院的原因，在記不起來 的那麼久以前，便遺失了。 午餐後，我漫步至醫院對面的公園，享受重拾自由的短暫時刻。其實也沒人綁 著我，如果想離開，應該也沒人會阻攔，可我該往何處前去呢？思考的同時便不自 覺習慣在早晨醒來時，看見與我相望的那片，蒼白天花板。 公園的楓葉逐一轉紅，從微涼的空氣可以感受到秋天的氣息，但世界的四季嬗 讓與我何干？我真正所處的世界四面如雪。是冬天嗎？不，我想不是的。大概是想 讓死去的人們看見他們認知中「天堂的顏色」吧。 我坐在公園最杳無人煙的長椅上，看風吹動樹上的葉，晚餐時間到了便又漫步 走回白色的牢籠等待被餵食。 隔日再來時，我坐慣的長椅上多了一人。他坐在椅子的左側，我便坐落椅子的 右端。 「今年的楓葉也很美呢！」 他像是在與我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畢竟，說這話時，他仍望著天空。 一大群楓葉像初次學飛的鳥，往地面撲來。一直很喜歡風吹葉落的景象，有種 悲壯淒美的感覺。人很容易被催眠，此時自己彷彿也化身為一葉楓紅，在空中畫出 屬於自己的軌跡，毫無怨言，輕輕躺在地上，等候成為母樹的營養。 「確實很美呢！」 不自覺便在心裡附和身旁那人的說法，回過頭才發現他在自己不經意時已然離 去。 是從一開始便沒注意到我嗎？還是……？ 可能性太多了，我不願去證明哪一個才是真的。便作他是為了眼前的美景而不 禁將感動分享給不認識的人，又因為不願打擾出神的我而默默離開的好人吧！ 我的嘴角，為他所帶來的小小幸福感，揚起微微的曲線。 門外的螞蟻開始騷動，不知為何，最近總有大量的傷患湧入，即便如此，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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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空閒的兩張病床仍臥睡著空氣。 距離見到那個人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我在同樣的時間出現在同樣的地點，卻沒 有再次遇見他。 前一天坐過的長椅總在隔日布滿落下的紅葉，沒有任何跡象指出：「這裡曾有 兩個人，在同一個下午，為同樣的美景而感動。」原來人的存在感是如此薄弱，不 消一天便可擦得乾乾淨淨。如果不再遇見他，我又何以證明他的存在？對不存在的 人感到留戀，這樣的我，好傻啊！ 我離開床，褪去身上縞白如孝衣的病服，換上另一件同樣慘澹卻顯得不那麼髒 的病服。 他長得什麼樣子？說話時又是什麼表情？穿著什麼樣的衣服？我不大記得了。 唯一記得的，是如嘆息一般，說出：「今年的楓葉也很美呢！」 我從窗戶望向公園，夕陽溫暖的色調由風輕輕托著，在楓林中引起一片騷動。
他／ 兩個月。 這三個字反覆在我腦海中擺盪，短短三個字說明著在這個季節結束之時，我也 將隨之凋零。也沒什麼不好的，人在出生的時候便注定終點，一如楓樹上的葉，即 便此刻掛在樹上終也會有落地的一天，人生就是落地之前，在空中劃出的軌跡吧？ 從醫院門口走出閒晃，回過神來已坐在四處無人的長椅上。 心情不知為何變得很輕鬆，很多小事，都可以不必在意。曾經因為尼采說了， 落日這類看似美好的事物象徵著腐敗而一直沒法喜歡楓葉，但就別管尼采怎麼說了 吧！ 「今年的楓葉也很美呢！」 才剛說完，便有一大片楓葉群從樹上落下，除了楓葉群，我還看見白衣長髮的 少女。陽光和落葉托襯出她蒼白的肌膚和漆黑的長髮。在她身上時間的流動似乎比 外界來上慢的許多，強烈的將她與周圍的景象做出切割。 這種感覺，就如平躺的沙漏，這個人的生命，早就停止了，可是，好美…… 「該死！」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我在心裡咒罵了一聲。即便是這樣的咒罵也 帶有一定的戲謔性質。不過我確實被嚇到了。 已經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沒有必要多留記憶讓其他人負擔，也沒有必要展 開一段，馬上就會結束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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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我快步走離現場，到哪好呢？我還沒決定，但就先走吧。 再次見到那個少女，大約是一個禮拜後的事情。 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白色病人服，出現在深色基調的咖啡館。似乎有什麼改變 了。就我第一次遇見她的印象，她並不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沙漏，因為某種 力量而慢慢被扶正了嗎？ 隨意點了杯咖啡找到角落的位子坐下，我拿出隨身的記事本，記載上面的項目 都已經完成了，本來以為想做的事情很多，沒想到只要花一個禮拜就完成了。剩下 的時間，該做什麼好呢？ 我不經意望向白衣少女，她又是選擇了什麼樣的生活，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呢？
她／ 我撇頭望向窗外避開他射來的眼光。 確實在他點餐的時候聽到一模一樣的聲音，是他吧！恩，只能是他。 可再度遇見他又能怎麼樣呢？我們的故事早在那個下午就應該結束，現在卻掀 起續章。 我輕輕攪拌眼前的咖啡，濺了一些在接近手腕的袖子上，然後緩緩渲染開來。 這裡不是屬於我會來的地方，至少曾經不是，但我現在便坐在這裡，衣袖上還 有潑墨一般的咖啡漬。 有什麼改變了。我堅信這樣的事實卻找不到關鍵性的證據。 或許是他。 因為遇見了那個人，我才重新體會到，胸口的心臟正賣力地跳著。 原來我還活著。 我體認到這樣的事實，我還活著，是作為一個個體而不是依附於醫院之下的一 個配件。我也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想做的事情很多，一件一件在腦海裡規劃，慢慢成形。 「早安。」我試圖在巡房醫師來的時候，與他打招呼。可能是太久沒說話以至 於音調有些生澀，但他卻看起來很高興，做了一些例行的檢查之後，拍拍我的肩膀。 「或許你不久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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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對了，我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呢？這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但我始終 沒有在記憶中找到答案。 房門半掩著，巡房醫師在離去前，沒能將它好好關上，便處在一種未完成的狀 態，半開半關。 「我可以，進去嗎？」 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穿著和我一樣款式的病服，從門縫當中探頭問我。 「嗯。」 「姐姐待在醫院很久了嗎？」她跑進來坐在另一張病床上問我。 很久？或許很久吧？可是很久是多久？她問的問題讓我發現，關於我在醫院裡 這件事，我似乎漏掉許多重要的細節。 「醫院真的很無聊呢！要不是發生那種事，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 小女孩忽略我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種事？」 「我和平常一樣，搭上回家的公車，對面開來的公車突然『碰』的一聲，跳了 起來，之後撞到我坐的這輛，醒來後就待在醫院了。」 是公車爆炸案吧？反社會的分子隨機在公車上裝置炸彈，藉此表達不滿，說到 底也只是一群膽小鬼。對政府沒能造成傷害，行動理念卻間接傷害了人民。間接所 造成的傷害也是很驚人的。難怪，兩天前開始，醫護人員便忙進忙出的。 間接傷害。 這是一個關鍵詞。但與記憶的連結性，很薄弱。 「姊姊，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呢？媽媽一直沒有來接我呢！」 「我也，不知道。或許，就快了吧。」 「這樣嗎？」 間接傷害。間接傷害所造成的影響並不一定比直接傷害造成的影響小，然而這 樣的間接傷害是什麼呢？ 「醫生大叔們都很無趣啊！」 「確實呢！他們有趣的時間，不多。」 「不過……姐姐感覺很有趣呢！有機會再來找姐姐玩吧！」 她比著門口貌似是來找她的年輕實習醫師。 「嗯。」 但有趣什麼的，跟我一點都搭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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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我在半夜驚醒，夢中的恐懼太過真實。 火焰、濃煙，尖叫，然後死亡以及過於刺眼的鎂光燈。 由於雙親外出，獨自待在家裡的女孩對於平常不能常是的事物過於好奇，因為 疏失而縱火，造成在家裡的另一個孩子死去。最終被送到醫院的，是一個不會說話 的女孩，對外界刺激，沒有任何反應的，人偶。 我在這趟尋找過去的旅途中，搭上了正確的公車，迎面而來的，卻是另一輛， 爆炸的公車，而裝上炸彈的正是我自己。 我曾經，因為過失而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窗外的月亮很圓，銀白的光透過窗戶撒在床上，窗簾隨著窗外的風，輕輕擺著。 我只感到恐懼。
他／ 我發覺自己是個無趣的人。在少女離開後我下了這樣的結論。 因為生活沒有什麼重心，所以真正想做的事，一項也沒有。原來我早就死了。 正因為看到與自己太過相像的那個少女，才會特別注意吧！ 我是平躺的沙漏。是沒有流動的，生命體。 可是那個少女，現在卻慢慢，活了過來。 我想，我知道該做什麼了。在剩下的日子裡，我要觀察那個少女。即便被當成 跟蹤狂也沒有關係，正在凋零的人不用在意那些社會化的制度。 是的，此刻，我正在凋零。 我的沙漏也被扶正了，重新體驗，一點一滴流逝的，生命。 我準備了筆記本，以Ａ代稱少女。 Ａ於十三年前的一場鄰居造成的火災中，被送至現在的醫院。由於雙親不在 ( 事件當時，鄰居與Ａ的家長出門同遊 )，Ａ在家中點燃蠟燭玩火。Ａ的弟弟，在事 件中死亡。可起火點始於鄰居家忘了關火的湯鍋。 在事件查明之前，媒體施予Ａ的壓力很大，Ａ似乎因此將弟弟的死亡歸咎自 身。 事件結束後，媒體對Ａ不再抱有興趣，主要的論調只偏向「出門前記得關火」、 「不要留低年齡的兒童在家」這樣的議題。 沒有人告訴Ａ，那場火災與她無關，她不必承受，巨大而無關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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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開始行為異常，整個人蜷曲在角落，一整個禮拜都不說話，也幾乎不吃飯。 Ａ在某個早晨，在社工人員來訪時，被帶至醫院。 Ａ的父母出了一大筆錢供她住院。從此再沒來往。 根據診斷，Ａ受到的精神傷害很大，身體倒是沒有什麼損傷。本來應該由社工 人員將她安置到一個可以好好休養的機構，而非醫院內，但Ａ的父母在政界、新聞 界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並不想此事擴大，於是Ａ，在醫院住了下來，一住便是十三 年。今年十七歲。 這樣的故事，怎麼看都會覺得是三流小說中的情節，但確實發生了。 在四歲時遭遇這樣的事，經過十三年依然不變，然後現在十七歲。 四、十三、十七。都不是什麼好數字啊！ 可是這樣的她，現在卻正因為什麼力量而有所改變。 她到書店買了書，到衣店買了衣服。身上不再穿著和臉蛋一樣慘白的病服之後 看起來氣色好上許多。 是什麼改變了她？這個命題，能否在截止日前找出答案？
她／ 原來如此。我因為做過這樣的事，所以被放逐了。這個如幽靈一般的我，出了 醫院便會令人感到違和的我。我曾經，間接殺死自己的弟弟。 我曾經殺過人，這樣啊… 但那是過去的自己了，如果殺過一次，那麼我也可以，殺掉過去的自己吧？她 與現在的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死吧！」我命令她。 然後在月亮的注視下，我為她送葬。 我拿出只買過一杯咖啡的信用卡，買了書，雖然看不太懂。買了衣服，替換身 上過於蒼白的病服，最後，我買了一雙黑色的手套。我為死去的自己弔唁。 我正在改變， 在一切不如預期的現在， 我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存方式。 但，這並不是真的，不過是我自己美化後的說法罷了。 我無法透過閱讀與世界產生任何連結，我無法明白書中所說的，簡單的快樂。 我也不懂，輕微的哀傷為何在人們的心裡形成巨大的悲痛。 即便花了再多的錢，買了各式裝飾品加諸自己身上，我依然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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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已經身處於死亡的人不會感到生命的流逝，然而一個活人，卻會為種種不確定 的因素而對死亡感到恐懼。 這樣的我，活得反而比先前又更加縛手縛腳。 或許我該換回白素的衣服，回到從前規律的生活。 但這樣一來，我，又是一個人了。一個人就足夠了……吧 ? 我終究沒能把穿上的新衣脫下，即便是象徵性的也無所謂。可我想象徵的事 物，卻因為這無聊的念頭離我越來越遠。 「你變了。」 他再次遇見我的第一句話不是打招呼，而是毫無猶豫地說出我改變的事實。 「我變了，哪裡？」 我自然知道自己變了，但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卻無從評斷。 他搖搖頭，沒說什麼。 「有空嗎？」 「有，但時間也沒剩多少了。」 我握住他的右手，說：「既然如此，那更得把握時間了。」
他／ 「既然如此，那更得把握時間了。」 少女一反先前的態度令我有些驚訝。不過這樣也好。我也得以在過程中，告知 她早該知道的事實。 我們來到初次相遇的，那個楓林公園。在同樣的長椅上坐下，秋季午後，陽光 由金黃漸漸轉為鵝黃，由鋒利轉為柔和。 「我覺得，自己活不久了。」 她很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雙方第一次正式見面，卻以這樣的對白開頭，我只有靜默。 「保存在地底的古物，如果接受到新鮮的空氣，對它們來說是無法承受的，最 終中只有風化成灰一途。我想，我也是一樣的，一樣活在過於封閉的空間中，一樣 屬於，不能呼吸過於新鮮的空氣的，那一群。那對我來說太過沉重。」 她微笑看著錯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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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風化前看見最後的太陽，最後的風，最後的溫暖及流動，卻讓我很 滿足。謝謝你，願意讓我以這樣的姿態凋零。」 她脫下黑色的手套，輕放於我的手中。 「雖然很沉重，但你願意為我保留這雙手套嗎？這雙為了紀念我，殺了過去的 自己，而買的手套。」 我點了點頭。 「這樣啊…」 得到滿意的回覆，她轉身離去，那離去的背影，如一葉在風中顫抖的楓紅。 「等等…」 聽見我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身。 「我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啊！你的弟弟，你的弟弟…」 「那種事，怎樣都好吧？」 你的弟弟並不是因你而死的啊！ 到底還是沒能說出，明明做了許多調查，蒐集了許多資訊，在餘生中唯一一件 想完成的事──告訴少女早該由他人告知她的事，也未能完成。 我並不明白為何當時的自己，沒能說出口。只是她的身影已經過於完美，已經 完成了。她無聲宣示著，並不需要其他雜質參與其中。 少女消失了。無從追尋。 我到底是為什麼而活的呢？又是為了什麼，把僅存的時間花在她身上？ 我想我是喜歡她的，從遇見她的第一眼。 如果早知道所愛的人們會逝去，如果早知道總有一天會分離，那不如一開始就 不帶感情，維持著剛剛好的距離，不帶給別人傷痛，也不帶給自己陰影。這樣就能 一直待在秋天吧？只要承受孤獨，就不會進入冬天，只要像秋天一樣，慢慢的死去， 緩緩的凋零，漸漸的，再也不帶任何感情，就可以了吧？ 「可惡！」 我看著她給我的黑手套，她說，這是她殺死自己的紀念品。這樣沾滿血腥的東 西，如此沉重的東西竟交由我保管嗎？ 「別擅自把自己無法背負的東西加諸於他人身上啊！」 即便大喊，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只是一種宣洩，僅僅是一種宣洩。 我，果然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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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回到醫院再次檢查時，醫生卻以抱歉的語調告知我，上次是病患的資料弄錯 了，我還很健康。 很健康嗎？我對自己的嘲諷，都比不上一句「弄錯了」來得有力。 擅自離去，擅自弄錯。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過任意妄為了！別隨意地將他人的生 活弄得一團糟啊！ 我的生活，原來是什麼樣子？ 我不記得了，好像也不重要。一個人生活著，固定時間上班，固定時間下班。 或許這樣無趣的規律被打斷也是好的吧？ 我將黑手套帶上，這個大小，對我來說剛剛好，可對少女而言，卻大了些。 忽略這樣的小細節，我踏離醫院。
她／ 「那種事，怎樣都好吧？」 說出這樣的台詞，我還是感到不太舒服。回到長椅上，他人卻已不在那，有的 只是一本小小記事本。 裡面有著我的名字，以Ａ代稱我。 用紅筆反覆劃記，標註著「起火點始於鄰居家忘了關火的湯鍋」。 這樣啊。你想告訴我的事是，我沒有殺死自己的弟弟嗎？ 這種事，果然怎樣都好。 深植於腦海中的印象，即便不是真實，也不可能因為一句話而完全抹去。 我的目光停駐於最後一頁。闔起記事本，小心翼翼地將之收藏於外套口袋中。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呢？」 向巡房醫師道完早安後，我提出我的疑問。 「想出去看看的話，我可以陪你。」 「醫生，我生的是什麼病呢？」 醫生並沒有回答。不過我早就知道了，同時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室友的原 因。 被送到醫院時，我並沒有生任何的病。不過有次受到醫院內的病毒感染而造成 多重器官衰竭，如果不好好照顧，很容易復發，而且隨時會死去。至少記事本上是 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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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微笑，可他沒能看出笑中的訊息：「再會了」 我買了密封膠帶，將門窗封死。這個時間，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我。 「請讓我以我所想的方式凋零吧！」 我向無人處祈願，點起房間中心的煤堆。 不能因為我的任性而讓他人受到傷害，不然我本是想將自身葬送於火焰之中 的。 退一步的死法，反而是最美麗的死法。身上毫無外傷，皮膚呈現粉紅色。 空間中的二氧化碳越來越多，慢慢從煤炭堆中產生的只剩一氧化碳。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思緒，越來越緩慢了，可心臟卻越跳越快。是因為將要 前往一個新的階段而感到振奮對吧？ 我的意識，迷濛，好像有人，不，這樣一來我的計畫不就要被打斷了嗎？明明 有記得將煙霧偵測器用碗配上膠帶遮掩起來的啊… 有人，是誰？
他／ 等到冷靜下來時，才發現隨身的記事本遺失了。應該是掉落在公園的長椅上 吧？在我寫下最後一句話時。 「少女消失了。無從追尋。」 我不知道我應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她。她殺了我所喜愛的那個孩子，但同時也是 由她養育那個孩子成長。 ──「那種事，怎樣都好吧？」 我所做的一切，當時以餘生奉獻的心力，簡單的就被否定了。 ──「謝謝你，願意讓我以這樣的姿態凋零。」 可是，即便被否定了，我還是很難去討厭她。本來就是我多管閒事。 ──「我覺得，自己活不久了。」 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根據調查的資料她並不知道自己會因為多重器官衰竭 的病症復發而有生命的危險，即便知道了，在那樣好的環境之下，會復發的機率也 是很小的。 我突然產生一個不太好的聯想。 醫院的方向，我記得是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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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我到的時候果然晚了，事情已經發生，不過人沒能死去，與少女交好的女孩 發現屬於少女的病房緊鎖不開，而且裡面飄來燃燒的煙味，當下立即找來護士，破 門而入。 少女的自殺計畫，沒能成功。 少女再次清醒時，有些訝異地看著我，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麼。 我有些埋怨地看著她。 「擅自離去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啊！」 「我…我，不想，死。」 我點了點頭。 「不會的。」 「我不想死。」 少女握住我的手，有些用力。 「不會的，明年，再一起去看楓葉吧！」
他、她／ 什麼也沒有改變，不，或許正因為是什麼都變了才沒有感到差異吧？ 少女在今年接受複合式藥物治療，雖然仍需半年回醫院檢查一次，但已經沒有 生命上的危險。 去年的楓葉落盡，今年又是一樣的情景，可沒有一片樹葉與去年相同。 屬於他們的凋零已經結束。 他與她並肩坐在長椅上，相視微笑。 「啊…今年的楓葉也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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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坪 鎮 河陽嫣然
1 文昌路東口向南，是一個綜合市場，旁邊的國道與百裡外的山坪鎮相通，農資 雜貨丶幹鮮水果丶山味藥材丶糧食蔬菜，全在這裡聚散流通。我在城管上班時，常 來這裡，對違章設攤丶胡亂掛牌丶占道經營丶張貼廣告標語……的一概依“法”罰 款遣趕，攤販們私下把我們穿藏藍制服的城管員叫做“黑狗子下三”。 山藥材，買不買過來看看！唱歌似的聲音吸引了我的目光，一個 20 來歲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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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子站在道旁，面前的一塊塑膠布上放著草藥。她身段面相都像梅洛，這讓我心裡有 了一份快意的親切。 她見我看她又看藥材，就說絕對貨真價實，需要啥我可以給你參謀。那目光溫 柔得就像兩汪深潭。我蹲了下來，她也蹲了下來。我說有祛風濕的吧。她指著藥材 說，這是“羌活”主治風濕骨節疼痛的，這是“獨活”主治腰膝腫痛的，這是“烏 頭”主治風寒濕痹疼痛和頑瘡頑痰的，這是……啊呀看我，說多你也記不住，大哥 你就具體說是啥病吧。我驚訝於她對藥材的熟悉，笑著說我能記住，就這三樣。她 疑惑地看看我。我說我學過，你一說我又想起來了。她一邊給我秤藥一邊說，我是 遇著行家了，就這些吧，用完再買，藥不能閑放著。 我把錢給她，拿了藥就走。她追過來說，還要找你錢呢。我說不用，我買的是 真誠，再說你又很像我心裡那個人，非要給我那就留下回吧，我還買呢！ 她臉紅了。 我笑著搖搖手：再見。 我拿上草藥回到家裡，父親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茶，說那藥是給你媽的？ 白花錢。啥事沒個常性，這個吃兩天那個吃兩天，神仙都沒招。我說試試吧。父親 又說，山坪我去過一次，那會子是個雞窩坑，這會子都是鎮了，該是像個樣子了。 他說著話，把 4 條煙和 4 瓶酒裝在一個紙箱子裡，說放家裡也是閑著，別人送給我， 你送給別人，你能用得著。 母親憂心地說，要是不行還是回來。 2 山坪鎮四面環山，山窪裡的一塊平地上建了高高低低的房屋。一條斜長的坡道 彎曲著通到山底。山上雲霧繚繞，有幾處不知是黃葉還是油菜花，亮燦燦的特別悅 目。山下雞鳴狗叫，有人扯長嗓子噢噢地喊，聲音在山腰打旋。周圍的山民每 5 天 趕一次集，山貨和農產品便在此進行交易。我到山坪鎮這天，是個集日，200 米長 的小街道上肩挑背扛，人頭攢動，大小汽車移來爬去，喇叭聲聲。幾家簡陋的餐店 裡都用大鐵鍋準備了同一種飯食：白米丶粉條和青菜攪在一起，煮成稠稠的調和粥。 老闆說，山裡人趕集就吃這個，來一碗改善一哈，炒菜沒誰吃得起。 一進鎮大院，政策法規宣傳欄跟前，一男兩女正在吵架。 腰裡系圍裙的胖女人揮著手說：錢給我，我走人，不給錢我就是你的人！ 穿西裝的男子尷尬地說：你們怎就不信我，我再說一遍，年底前一準付清！ 瘦女人撇著嘴說：唷唷年底，張鄉長也這麽說，吃夠喝夠了放個屁走了，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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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錢懸兩年了，我們找誰！ 胖女人訕笑一聲：年底？到了年底顧官帽子的錢怕是都得挖老鼠洞呢！ 西裝男子說：我要話不算數，我就是放屁！ 瘦女人不屑地瞪著西裝男人：就當是放屁，屁也不當錢用！ 我慢慢繞過他們，走進大樓。樓裡很靜，杳無生氣，如無人之境。我“橐橐” 的腳步聲在樓道裡孤寂地迴響。我擔心是否走錯了地方，正狐疑不定呢，就看到了 門頭釘著的小木牌子。我敲敲“書記室”，心先就跳了起來，沒人應聲也推不動門。 再往前走，看到了“鎮長室”，再敲門，再心跳，還好，門開著，我走了進去。牆 上一幅花花綠綠的龐大圖表映入眼簾，上面分欄列有項目：稅收丶計劃生育丶公路 建設丶入學率丶社會治安丶示範基地丶貧困農（林）戶等。看圖表，各項指標完成 還不到 50％。 這時我想起了梅洛。我激動的心情一下平息下去了。 梅洛反對我到山坪鎮，她一再勸阻我：走出這一步，你就和山民沒兩樣了，說 是鄉幹部其實就是個要飯的，城管員再不好，畢竟是在街面上混事，說不上哪天時 來運轉，臨時轉成正式也說不上，萬一不行擺個地攤也能湊合。我去意已決，安慰 她說：現在鄉改鎮了，大小是個城市，男人總不能靠父母老婆過一輩子，是個火坑 我也得跳一回。梅洛抱住我不肯鬆手，哭聲中潛伏著永運不會放棄的勸阻。梅洛是 深愛我的。梅洛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上大四有了性關係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 我大學醫藥專業畢業，在勞務市場奔波了 8 個月。這期間我當過製藥廠的推銷 員，藥店的售貨員，飯店的服務員，可生活費卻是父母和梅洛提供的，那種辛酸苦 辣凝聚的精神瘡痍，那種失落無奈的思想壓力，致使我幾次瀕於崩潰。父親以他商 城稅管員的身份，托關係把我弄進了城管大隊，自此，我從 × 市回到縣城，總算 是每月有保證拿到我的勞動報酬了。 有一天，父親問我願不願去鄉政府？他看我情緒沉悶，提出一個“開拓性的創 意”。他說有兩個鄉鎮偏遠荒僻，幹部派不下去，每年都用輪換的辦法強制去工作， 你要真能捨得下苦，說不準還能幹出點名堂呢。我當即就說我去。心想，臨時城管 哪天是個站？我年紀輕輕，啥怕？ 你要找誰？身後有個清亮的女人聲音。 我趕忙說：不，我是來工作的，哦不，找書記鎮長。我拿介紹信讓她看。 她接過去睄了一眼，大花眼睛將我上下打量一番，說：書記在家養病呢，鎮長 你等一哈。我叫喬苗苗，是鎮上的事務專幹，你的工作我管不了，別的我全管，走， 先住下。她幫我提了包，我提了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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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這細皮嫩肉的，城裡人吧，別人生方子往外跑，你倒自個頭往膠鍋鍋鑽！ 喬苗苗輕巧地邁著步子說。喬苗苗 30 過點，留一條長辮子，現在少有人留這種髮 型，她這樣反而是一種時髦了，與眾不同。 山裡好，風清氣爽的。我並不認真地說。我跟在後面，看著那條鍬把粗的毛辮 子在柔軟的腰間擺來擺去。 好？哭鼻子不喊媽才叫好呢！她拿眼睛搭摸我一下，意思是我說的不是心裡 話。 上到 3 樓，打開一間房門。喬苗苗說，鎮裡都是兩人一間房，是為了開源節流， 電要節約，水要節約，笤把紙張都得節約，就是說話不節約。她手一指，你住那張 鋪，那張是甄專幹的，下鄉去了，你行李呢？我說沒帶。她出去一會兒功夫抱來一 卷被褥，說你買了也行，有了行李還我也行。我和喬苗苗正收拾呢，外面傳來“小 喬——小喬——”急死麻花的喊聲，喬苗苗答應著跑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往樓 道一看，不禁愣住了。 3 穿西裝的男人原來是鎮長，他走過來說：小喬，看誰有錢？給湊上 1000。 喬苗苗說：好我的鎮長大人，我是沒錢，兩個月沒發工資，誰還哪裡有錢，就 是有也不會拿出來！ 梁鎮長說：今天這是逼住了，不依不饒的，我還說要去沙石崗呢。 喬苗苗急得直搓手。 我試探地說：鎮長，我身上有 400，但還是差……我突然靈機一動，打開帶來 的紙箱子，我說鎮長你看，飯店少不得這個。 鎮長詫異地看著我。喬苗苗忙說，鎮長這是廖亮，到這來工作的。鎮長轉身就 走，喬苗苗跑過去攔住了他，說“我看行”，大花眼睛在鎮長臉上掃來掃去，鎮長 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點點頭。 到了樓下。胖女人一看說，啊我的媽呀，這麽高檔的煙酒誰是個抽的喝的，看 一眼頭都暈半天呢。瘦女人說不要，要是假的還把人害哈了。鎮長說，好賴以後鎮 上消費，上面來了人我負責處理就是了。兩個女人拿上鎮長給的錢和一瓶酒一條 煙，嘴裡嘀咕著不情願地走了。 鎮長默默地上樓去了，喬苗苗也上樓去了。我一個人站在空寂的院子裡發愣， 最後也上樓去了。我把東西拾掇丶歸置到方便使用的地方，就又一次出現在鎮長辦 公室裡。萬沒想到的是，鎮長和喬苗苗竟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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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長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喬苗苗站在他旁邊，他的頭偎在她的胸乳上， 兩條胳膊環抱在她的腰裡。兩個人肯定聽到我下樓進屋的聲音了，但他們誰都沒有 慌亂。喬苗苗說廖亮來了，手在鎮長頭髮上梳理了兩下，掙開身子到里間拿一條毛 巾出來遞給鎮長，鎮長擦把臉，喬苗苗接過去。鎮長的眼睛是紅的，喬苗苗的眼睛 也是紅的，仿佛是剛剛哭過。 小廖啊，來了就閑不了你。鎮長說，你替我跑一趟沙石崗村找那個獨臂子張支 書，兩件事，一是上季度的電費，二是如何保證學齡兒童全部入學。鎮長給我一張 單子，又把一把鑰匙扔給我，問我會不會騎摩托車，我說會，就差飛機不會了。他 臉上有了喜色。 院裡，有一輛說不上牌子的紅屁股摩托車，喬苗苗說出門向左騎到頭就是沙石 崗，30 裡路，天黑前回來，要麽就住下，沙石崗十有九次打不通電話，有時著急 了騎自行車還跑呢。 村道是一條沿山路，泥濘不堪，下雨後機車輾過的轍印有半尺深，曲裡拐彎向 前伸去，旁邊是十幾米的深溝，溝裡的水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我騎在車上心驚肉跳， 皮鞋丶褲腳早已被濺起的泥水弄得面目全非了。仲秋的山村並不歡迎我。 一輛冒著濃煙的三輪車超了過去，沒有燃盡的油煙嗆得我咳嗽不止。我突然猜 度我是否會臨陣逃脫？ 到了沙石崗，找獨臂子張不是難事，難的是見了面說不上話。 獨臂子張正在開會，只聽他說，上面要咱娃上學是為咱呢，咱還把個球牛下當 是金錢肉肉呢，再難腸還能難腸過六零年…… 我等不及，進門就說“張書記，梁鎮長派我來……”話只說了半句，就被後面 進來的一個女人打斷了。那女人沖過去，扯住獨臂子張一條空袖筒，拉上就走，說 “栗子黴了，你不急，急這屁淡事”！我追上去，她一把甩開我。我再追上去，她 又一甩我。看熱鬧的人哈哈大笑。放開！獨臂子張抖一下肩膀，吼了一聲。女人鬆 開手，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白亮的眼光水漉漉射了過來。獨臂子張這才說，我估摸 著梁鎮長就要來，電費困難，都嚷嚷著用不起要點油燈，你說這不是倒退嗎，我說 誰敢點我就收他的地。娃娃明年不上學，我還是收地，不然你薅了他的毛也白搭。 嗨，我這書記當得兮兮得了。 我從獨臂子張嘴裡知道，山坪鎮有 35 個自然村，人均山林 20 畝，農田 0.5 畝， 山林雖然大部分長勢不好，但收入要比農田好，只要人勤快，肯下苦，還是能過去， 苦就苦了那些老弱病殘的家戶了，上不了山下不了地，吃飯都是問題，上頭不讓餓 死人，這村裡就還得負擔著。救濟款是個樣樣子，沒拿到手呢可倒是把人氣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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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荷 8
沙石崗在全鎮不是最差的，但學齡孩子入學卻是大難題，邊遠村，學校遠，交不起 學雜費，住校家裡不放心。 唉，廖幹部，山裡人苦哪。獨臂子張說，我要不是那年開山造田毀了胳膊，我 早不在這呆了，就是出去打工也比窩在山崖崖強。你看見了，當個支書吧，老婆都 瞧不起。 和獨臂子張說著話在村子轉了一圈，小小的村莊，灰黑的房舍，村委會更其簡 陋，門窗敞著，桌凳擠在一邊，地上是一大堆毛栗子，幾個人攢著勁地用簸箕把毛 栗子往一輛三輪車上裝，車廂裡裝散的，上面裝袋子。我認定這就是來時超我的那 個三輪車。一問才知道是往鎮上的收購點送，說是那裡有輛 8 頓的康明斯等貨裝車 呢，今天黑夜了也得送。 我說張書記我走了。張書記說廖幹部，你給梁鎮長托個話兒，我那事也要抓緊， 快年底了。 回到鎮上放好摩托，喬苗苗叫我“快來吃飯”。一說飯，我的肚子當即就“呱 呱”地響開了，上午到現在，我一口水都沒喝更別說吃東西了。喬苗苗說鎮長吃 了，到司法所去了，鎮長讓你吃了飯好好緩上一緩，新媳婦進門頭一天就給你派了 個差，心上不堂快的。我說沒啥，耽誤喬專幹你下班回家了。喬苗苗說啥專幹，叫 喬姐，我沒家，我住 302。 晚上，幾個房間的燈亮了，有播放電視的聲音，我打來一桶水，洗了洗躺下看 書，但心裡亂糟糟的看不下去，想起喬姐“節約”的話，於是關了燈。 迷迷糊糊就要睡了，燈又打開了。甄專幹回來了。 甄專幹說，打麻將呢，想著新來個人還沒見呢我又回來了。 我坐起來給他倒水喝，他說不用，還客氣呀，咱都一家子了，你看。他用手將 我和他劃一條連線，遞給我一支煙。我說不會。他說鄉里弄事不會也得會，這是基 本功。來，煙又遞了過來，“啪”地火也來了。我說你以後還得多教我。他說那差 不了，我當鄉幹部四個年頭了，給你當個啟蒙老師沒麻搭。他問我家裡情況，問我 來之前幹過啥，我一一作了回答。 甄專幹是省農大畢業的，來山坪前在大王鎮當土地專幹，吃吃喝喝，滋潤了兩 年，組識部說你只要在山坪一年幹出成績，就提職回城，沒成績就幹兩到三年。他 一來山坪就對書記鎮長說，啥事最難日弄我就專去日弄啥，好歹是一年。鎮上這就 讓他幹了計劃生育。他哈哈笑著說，你猜咋？咱這一年一個超生的沒有，創了記錄 了！啥是成績，這就是成績！ 甄專幹說，到農戶家裡，啥話不說，看到啥幹啥，喂個雞弄個院子，農忙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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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幹上一陣子，吃的喝的有了不說，關鍵是把咱的事辦了，除了計生，那個稅費徵 收呀丶亂砍濫伐呀丶占地蓋房呀丶吵嘴打架呀丶婚喪嫁娶呀，多了，球長毛短的， 攬住啥你得搞教啥，你要是呼三喝四的，人家就不尿球你了！和那些男人搞順溜 了，女人的就好日弄了。 我給他添上水，拿一包煙給他，抽出一支點上火，他興致大發，說這麽好的煙， 享受呀，深深地吸進去慢慢地呼出來。我打聽我想瞭解的東西，他就津津有味“不 吝賜教”。他可能是想著自己就要走了，才有這樣好心情的。最後他說，你要搞計 生，不是我吹，我還真得給你當老師呢，我有這方面的高招訣竅，行行出狀元，我 可是名副其實，呵呵。說到喬姐，他說“那女人苦命”，幾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晚 上，真的風雨交加，我不誇張，鄉領導派她丈夫搶修線路，不想就被電死在變壓器 上了。命啊就這麽簡單，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不要讓縣裡檢查雙文明建設的領導黑 燈瞎火不舒服。後來喬姐頂替丈夫在鎮上做了雜工，後來又做了事務專幹，兩個孩 子由鄉下的公婆帶養，她每月付給生活費。 把我和甄專幹安排在一起住，太正確了，看來喬姐識人懂事，連新人培訓這樣 的事情她都考慮到了，真還是個難得的內當家呢。 終於，甄專幹累了，說著話就睡著了，鼾聲如雷。我怎麽也睡不著，甄專幹的 話在我腦子裡四處奔突，我想我是猴子掉井裡了，上不得下不得，唯有靠甄專幹的 “高招訣竅”來救我了。想到這兒仿佛又有了一點安慰，吉人天相，明天我請他喝 酒好好討教，為了“成績”，為了不在山坪鎮熬日子。 雖然這樣想，心裡還是 15 個桶子打水，7 上 8 下，這輩子要想在官路上混， 鄉鎮這一關怕是躲不過去了。這一夜，梅洛在我腦子裡始終揮之不去，她的那種醉 人的溫柔和體貼，也就一直強烈地浸襲著我，身下騷動鼓突，血液洶湧著焦渴不 已…… 4 早晨正在洗漱，喬姐笑眯嘻嘻走了進來，說甄專幹，鎮長說了，讓你帶上廖亮 下鄉，教教廖亮，過兩天廖亮考試不過關你要負責。甄專幹樂呵呵地說：沒麻搭， 包我就是了。 要去的村子是栗樹坡。摩托車在山道上不緊不慢地顛簸，有風迎面吹來，冷森 森的，像小刀片在臉上胡亂地割。我伏在甄專幹的脊背上，看看地看看天，遠處的 山林霧氣漫漫，瞭望不盡。太陽斜射過來，樹縫裡跳躍著金黃的光芒，鳥雀飛在林 間，很多背背簍的人（大多是半大孩子）在山坡上活動，甄專幹說那是弄栗子丶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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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菜的，也有弄草藥的。說這地方苦焦吧，上了山就能弄上吃的，你在山裡 10 天 不帶乾糧保准餓不死。政府要是有錢投入，大搞林植產業，這地方還是有前途的。 這裡遠離城市，原始生態好，從國家開發西部的大政策看，有利條件還是蠻多的。 到了栗樹坡村，沒想到婦女主任是個 30 多歲的男人，名字叫水方。我很奇怪。 甄專幹介紹了我，我說水主任你這姓還挺特別的。水方說，姓是前輩子先人傳下的， 就這麽個，特別的是咱這山溝溝人住得散，搞計生要跑路，溝溝坎坎的，女人受不 了，就得弄個男婦聯。還要特別的是，我幹的這個活活兒很日懸，一要讓男人日騰 好，二要讓女人肚子不能起包包。他朗朗地笑，話像順口溜，嘴裡噴出的煙霧在頭 髮上飄。我們也都朗朗地笑。水方又說，今個領導來巧了，劉花花給兒子做滿月， 大幹辦呢，唉也是怪球得很，劁都劁球了又懷了，該別介有個兒子。 劉花花是栗樹坡的老大難，生了兩個女兒，還非要再生兒子，任誰都做不下工 作，兩口子說你就是罰我個傾家蕩產打遊擊我還得生兒子。甄專幹年頭來的，跑了 幾趟栗樹坡，六個結紮的一個都沒做成，為這事他一籌莫展。一天夜裡，他有了主 意了，一星期沒下鄉，天天泡在衛生院，又喝酒又吃飯。再到栗樹坡，劉花花就由 丈夫陪著乖乖地到鎮上做了手術。碉堡攻下來了，以點帶面，其他幾個也就跟著順 利地做掉了。 劉花花是做了結紮之後又懷孕的。水方發現時娃娃都懷了 7 個月了。 水方氣勢勢地問：你咋日弄的？ 劉花花嘿嘿地笑，說你公家紮也紮了劁也劁了，那我的坑坑還不放蘿蔔啦？ 水方無話可說，馬上跑到鎮上去報告。甄專幹平靜地說：結紮又孕那是意外， 你我沒球啥事。工作是做了的，意外是存在的。 劉花花一見甄專幹，就像抱窩母雞，翅膀煽著咯咯地叫，好是一番親熱，說我 就念叨領導呢，今個喝不飽不能跑。她丈夫是個敦實漢子，開三輪車拉了桌子板凳 進來，撲過來就把甄專幹抱起來輪了一圈，樂得兩眼放光，說：我還說哪天趕集去 看你，帶她們娘母子查查身體，專門請你喝杯子喜酒呢，這來了，啊呀這個，我得 給你弄好酒！ 甄專幹高興，多喝了幾杯。回鎮上是我開的摩托車，甄專幹坐在車後座上，抱 著我的腰，到了鎮大院還是喬姐扶他下來的，我本想請他晚上喝酒也喝不成了。 喬姐告訴我有一個姑娘打了電話，讓我回過去，我想肯定是梅洛，一看號碼果 然是她。 來到山坪鎮，本想給她打電話說說情況的，不料想現實與想像相距太大，我想 不出應該給她說啥。昨晚我給她打電話，但手機沒有信號。我在沙石崗和栗樹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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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試過，手機根本不配合，面無表情，悄無聲息，全然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了。 一連幾天，甄專幹帶我跑下鄉，常常突然間就放開嘴大唱，憋造出來的粗啞嗓 音，山上溝下地亂撞：走在路上／陽光明亮／我們的心情——花兒一樣…… 每當這時，摩托就興奮地扭來扭去，他也就停住再“嗷嗷”喊上兩聲。我靜靜 地笑。他即將離開，我才剛剛到來。我悵然四顧，山寂人稀，山野依然空氣清新。 一天早上，我和甄專幹又要下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走進來， 這男人叫駡著，怒不可遏：狗日啥社會了，他媽還想當惡霸地主呀！ 一個很帥相的小夥子用手指著：罵罵，再罵老子連根給你斷掉，不信治不了你！ 喬姐在樓上喊“廖亮”，並向我揮了揮手，意思是“快走”! 5 甄專幹說下午有會，我們在村裡吃了中飯就回到鎮裡。鎮長招呼我，我去了他 的辦公室。鎮長說小廖，你去司法所找梁所長，把早晨打架的事處理一下，學著點， 以後常要用呢。 梁所長和我先到打架現場看了看，又叫上打人的小夥子一起來到衛生院，挨打 的男子頭上纏了繃帶躺在床上，見我們進去，欠欠上身不說話，睜圓了眼睛，怒氣 滿臉。梁所長一番調解之後，嚴肅地說：張四石的醫藥費由向來華全部承擔；張四 石的誤工費由張四石自己承擔；樹幹長在張四石家裡的院子裡，樹就是張四石的， 不論誰（包括張四石）想要砍伐此樹，必須先要向有關部門申請批准，不然就是違 犯森林法。梁所長讓他們在調解書上簽了字。向來華憤憤地扔了筆：他媽 × 哪家 的王法？樹欺負人，法就不治了！梁所長又說，你們哪一方不服，可以向當地法院 提出申訴。 聽了梁所長的調解，我又起草了調解書，基本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張四 石和向來華兩家人是鄰居，都住在街面上，張四石的父親和媳婦長年病著，幹不了 啥活，靠出租一間小屋維持生活，張四石打臨工，一個孩子上學，日子過得極不景 氣。向家做栗子和其它山貨的收售生意，日子熱氣騰騰，生意大了屋子就小了，就 想著掏點錢把張家的房子買下來，或是買一部分也行，但張家父子高低不依。向來 華不止一次罵張四石說：他媽天意不可違，樹都攆過來了你球的還擰個啥勁！說也 奇怪，張家院裡一棵山榆樹長得鬱鬱蔥蔥，興旺得惹眼，但三分之二的枝幹卻是斜 刺裡籠罩在向家，夏遮蔭冬擋雪，一身子撲了過去。這次向家找理由說，栗子堆在 院裡見不了太陽都黴了，樹是你家的，你不處理“我就把伸進來的全鋸了”。早晨 要鋸樹，兩個人就動上了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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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梁所長從病房出來，迎面碰見一個女醫生，四目一對，互相都愣住了。可 馬上，我心頭一亮。梁所長笑笑，前面走了。 我說：你不是那個…… 女醫生嘴一抿笑了：是啊，賣草藥的。你鄉官呀？ 我說：你都跑這來了，下回買藥，我哪找你？ 她調皮地一歪頭說：下回呀，送藥上門。 我和她都很高興。她告訴我她叫石豔玲。 6 晚上召開鎮幹部大會，四五十人集中坐在會議室的前幾排，鎮長傳達了書記的 指示，安排了後兩個月的重點工作：一是所有幹部要在自己的工作區內，作最後的 衝刺，努力創新，完成任務。二是要寫一篇名為《山坪鎮經濟發展方略》的報告， 必須結合實際，言之有物；尤其是對提出的新上專案，要具體，可操作性要強。年 終的幹部考核以此作為重點。最後鎮長說，給大家補一個月工資……話沒說完，響 起一陣歡聲。 回到宿舍，甄專幹說，廖亮，我是剩這最後一哆嗦了，寫好寫孬就那樣了，你 可是來日方長，瘸子走路一撅一拐都得放到窩窩上。甄專幹躺在床上，打火機一響， 雲雲霧霧的“神仙”上了。我說甄領導，我都愁死了，我自個都沒方略呢哪還有山 坪鎮的方略。甄專幹呵呵地笑，有點幸災樂禍。我趁機說，你都要當領導了，還不 把那高招教給我？甄專幹看我一眼，抽著嘴角笑一下，說教你也罷，看你挺靈性的， 人也實誠……他賣個關子曖昧地笑笑，又說，你那好煙好酒派上用場了…… 我忙說：沒問題，你說怎弄就怎弄。 終於，甄專幹要把他的“獨家秘笈”告訴我了。我的心怦怦地跳，仿佛抓住了 一根向上攀升的繩子…… 廖亮電話！喬姐的聲音。 我跑出去到 2 樓，一接，是鎮衛生院石豔玲的。 鄉官會開完啦？忙啥呢？ 我說壓床板呢，你呢？ 她說我值班。 7 這天夜裡，我輾轉反側，沒有睡著。是為石豔玲迷人的眉眼？梅瓣一樣的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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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還是為她所說的一切？ 石豔玲也是大學畢業生，學的是中醫，她先後在省城的 3 家醫院和 3 家藥店應 聘打工，說起那段經歷，她說“像是做了一場惡夢”。每次試用期滿的時候，人家 總會找岔子不給你工資，一月的收入生活都不夠，爸爸去看我，我就回來了，一路 我都是哭著的。爸爸就是這醫院的中醫，老牌中專生，幾十年沒離開過家鄉…… 我與她可說是同病相憐，殊途同歸。可在她眼裡，我能到山坪來工作，無疑“是 個英雄”，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呀”，說我和她是反跳龍門，雖然有點調侃，但那 真誠地讚美還是溢於言表的。說到她的家庭，她說她爸就她一個女兒，她原來一心 想走出大山，但現在想法變了。那天到縣城是和她爸一起去看市場丶選擇店址的， 她爸有個願望，想在山坪鎮收購加工中藥材，在縣城坐診出售，山坪的中藥材種類 齊全，品質上乘，不利用真是暴殄天物。石豔玲的很多想法，使我對山坪的認識和 瞭解無形中又進了一步。難能可貴。 山坪的早晨涼涼的，空氣在睡夢中沉悶著，有幾處亮著燈，張望著早起的人。 我是第一次在小鎮的街道上漫步，有意無意間就發現了張四石家那棵山榆樹，看去 真有點附炎趨勢的樣子，我不由笑了：主人不為它生氣那才日出怪了呢！我轉了一 大圈回到政府，喇叭裡廣播操的音樂雄壯地響了起來，幹部們都站好了隊開始作早 操。太陽出來了。 吃早飯時甄專幹說，小廖你幾點回來的，我都睡著了，今個我看就歇緩一哈， 你在政府周圍做個考察，弄弄報告的事。我嘻笑著說，我聽領導的，出門在外全靠 領導。 在街上走著，腳就到了做生意的向來華家。向來華家的大門，可以開進去小四 輪，院裡屋裡到處是各樣山貨，頭頂張家的樹上都掛滿了東西，讓人趕到擁塞和逼 狹。隔壁有張四石罵雞的聲音，在我聽來仿佛是指桑駡槐。向來華見我找他，並不 很熱情，我說明來意，他才逐漸有了興趣。 向來華說，我是想把生意做大，可你看這點窩窩子，要能有個轉身，咱還能和 張四石打架，鄰了鄰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我說：你是說生意還能做大？ 他堅決地說：那莫麻搭！ 我說：要是給你弄個寬展地方…… 他迫不及待地接過話頭：我給你磕頭，分成！我要是有個好窩窩子，你再看， 不是吹！ 他興頭十足的神情感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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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辦法？他又緊追了一句。 我說：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他說：這就是個雞窩嘛，車進不來出不去，進來了沒處停，停誰家門口誰不願 意，我要有能耐我就在國道上開條街，為啥都往這鱉窩子擠？ 我說你抽點時間，咱倆出去轉轉。 他欣然同意：行，明天集就忙了，這乎子就走。 向來華一邊和我轉悠，一邊給我指指劃劃，說這窩窩子窮是真的，不假，但俗 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搭就應該以山為主，山多地少嘛，兩頭吃哪頭都吃 不實落。 我如果不是在山裡跑了這麽多天，我會認為向來華是在誇誇其談，而現在，他 的話，卻重重地放在我心上了。我對這個年輕的生意人有了好感和敬意。 從國道轉了下來，我說小向，你喝酒不喝，中午我請你。 向來華精神一振：咋不喝？閑沒事了就是喝酒！ 我說這裡你熟，找家好的。 走進一家門臉體面的飯店，一眼就發現那個罵鎮長要錢的胖女人，我說走吧， 向來華說這是鎮上最好的，別家怕你看不上眼。我想，怪不得店老闆出言不遜，店 大欺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鎮政府在山坪的地位可見一斑。 我說那就這兒，不過我有個建議和你商量：請張四石來，咱仨一起喝一杯你看 咋樣？ 向來華愣了。 我說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你們一牆之隔，還是和氣生財的好，一個人 發不了財，以後你們說不上還是聯手呢，給我個面子！ 向來華在我肩頭捶了一拳，點點頭。 我喊一聲老闆！胖女人過來了，她歡樂地笑著。 我說請你打發人叫一下張四石，就說鎮上有個人請他，不要說向來華也在這 兒。我又說吃飯付帳，你放心好了。 倒茶上菜的功夫，張四石來了，頭上還纏著繃帶，看到向來華，他立住腳不動 了。我拉他過來坐好，說向來華向你陪情道歉，我來沾光喝一杯酒。張四石不吭氣， 瞪一眼向來華，把頭別向一旁。向來華端一杯酒，說張哥，來，我頑球一個，你給 廖領導個面子。三說兩說，三個人就一起舉起了杯子。 這頓酒喝到下午三點結束。出門的時候，向來華拉著張四石的手，有說有笑。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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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以來，下鄉走點，有時是和甄專幹一起，有時是我一個人，甄專幹真還 熱心，走走說說，我很長見識，幾次喝酒他都過量，害得我就像跟班一樣。向來華 那裡我又去了幾次，他也來政府找過我，我們說得最多的話題，就是能在山坪鎮新 建一條街，他受我委託，找了鎮上開店的商戶，大家竟一致贊成，說是“這乎子建 我們立馬掏錢，幾輩子人窩在這搭，腰腿都彎球了”。我說這事真要成了，小向你 想不想在縣城開個店面？我老爸搞稅務，給你搭個手啥問題沒有。向來華一下又興 奮了，說啊呀我的媽，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呀，快快我的領導，今天這個酒是非喝不 可了，就當我請你爹！在沙石崗村聊起山坪，獨臂子張說，鎮長給我把“殘廢”辦 下來，我也上那搭開上個鋪子，閑球上兩年，就該蹬腿腿子了。我說，你那殘廢上 頭能認？他說，開山造田是為公了又不是為私，咋個不認！ 這段時間，石豔玲還約我去了她的家裡，她的爸媽熱情地接待了我。兩層小樓 上面向陽的一間是她的閨房，主色調是淡淡的粉紅，雅靜溫馨，勾起了我對“家” 的嚮往。我從一開始就叫他小石，可她說，我爸媽都叫我豔玲，就你叫我小石。她 那甜甜的聲氣裡含著暗示，嫌我有點公事公辦的意思。她說話時恬靜柔美，眼睛裡 笑意盈盈，不像梅洛說到高興處會放聲大笑，有啥喜歡的事了，上來抱住我就是一 頓熱啃。面對石豔玲，想起梅洛的親熱舉動，有好幾次心情激動得都要失控。雖然 如此，撰寫《山坪鎮經濟發展方略》的思考一刻都沒有停頓。 《方略》的開場白寫好了，五個基本主題只寫了大要：一丶堅決執行國家退耕 還林政策，調整產業結構，禁牧育林，開發山林資源，做大山貨產品：藥材，栗子， 蘑菇，山蕨菜，野味等。二丶發揮政府和個人兩方面的優勢，在國道 685 樁號處建 一條商業街，爭取上級政府立項投資，長遠著眼，統一規劃，所建商鋪誰出錢誰擁 有誰得利，方便集市貿易，走出山窩坑，3 天集改為 2 天集，吸引鎮外村民，開闢 大市場。三丶鎮政府或者鎮政府支持鼓勵有實力的生意人成立山貨公司。四丶支持 個人或鎮政府自辦飯店賓館。五丶招募有錢人承包荒山，享受國家優惠政策。 《方略》上交之後，我忐忑不安。我才到山坪幾天，怎就有了顛覆山坪的“思 路”？難道鎮上歷屆領導 丶 眾多幹部就沒有想到看到嗎？或許是他們想得更加深 遠？抑或是都有湊合兩年走人的寡婦思想，所以才不把山坪人丶山坪鎮放在心上？ 我這樣做，是不自量力？還是我真的想在山坪幹出一點成績？我困惑不已。梅洛一 次次打來電話，說我再不去看她，她就會變成別人的媳婦，“你不在乎嗎？你幹了 多偉大的事業？千萬記住，你那是鍍金，別抱個棒槌認成針（真）！” 兩天後，吃過晚飯去會議室看過新聞，想再看看別的節目，但銀屏上的雪花比 院裡的還大，聲音也吱吱啦啦，好心情都會被攪得索然無味。下了樓，雪還在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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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溫和，我向衛生院走去，心想石豔玲會不會值夜班？ 醫護室裡，果然是石豔玲，白衣白帽，湖藍色的羊毛衫從領口露出來，像一朵 盛開的馬蹄蘭，映襯著一張嬌嫩白皙的臉。她正低頭在一本病歷上寫著什麽，我走 到跟前，她沒抬頭說：大忙人來了？大作寫完了？ 啊……大夫。我憋腔作調說話。她說裝吧你。兩人同時發笑。我說今天我陪你 上班，她說真的？抬頭看我，站起來，眼睛裡有淚光閃爍。 一株美人蕉盛開在我的面前，我渾身一陣激顫。我說不出話，看著她，她看著 我。 大夫，滴莫了！走廊裡有一個孩子的叫聲。 石豔玲疾步跑了。 一時無聊，翻看病歷，卻隱約聽到鎮裡的廣播在叫我的名字。我等石豔玲過來 一說，美人蕉又成含苞一朵。我說我看沒事了再來。她抿嘴頷首。只聽廣播還在“廖 亮廖亮”地叫喚！ 梁鎮長一臉和藹，說廖亮沒看出啊，你還是個有心人。我意識到我的《方略》 被他看中了，心下竊喜不已。鎮長說廖亮你來的時間短眼光不短，有思想，很大膽。 我們做工作就要這樣，鬧實的，撈幹的，小打小鬧那是王小二過年。鎮長的稱讚我 始料未及，只感到在鎮長心裡也悶著一把火，見了乾柴就“呼呼”地燃燒開了。鎮 長說縣裡那幫老爺，廟小神大，哪個都認為自個是盤菜，屎沒出來呢，屁先把人熏 倒了，咱不找他們。他問我，在我的同學堆裡有沒有搞規劃設計的，以我私人的關 係請個能人過來搞個規劃圖，鎮裡馬上成立專項小組，實地分析，具體論證，扎扎 實實鬧個報批方案出來，爭取明年開春動工！鎮長一下把我的火點起來了，我激動 得有些戰慄。我的同學裡面沒有搞規劃設計的，但梅洛父親是 × 市規劃局的總設 計師丶副局長，指派這樣一個人還不易如反掌。我對鎮長沒這樣說，只說 × 市的 朋友圈子裡有。鎮長立即說，打電話不管事，你明早動身，你拿來的煙酒還放著， 給你帶上。我說鎮長你放著，我還有。 我想再去衛生院，又怕鎮長再找我。 甄專幹不在宿舍，喬姐來了，給我送來一壺水，說小廖你可是個活泛人，鎮長 把你喜歡的，他到這兩年了對誰笑過？說是鄉改鎮，發展外向型經濟，招商引資呢， 實際是貓叫了個咪，毛褡褳換了個線口袋，啥用用沒起，錢反倒花了一浪趟。你都 看到了，鎮幹部下鄉，就是要命（節育丶墜胎）要錢（收稅款），梁鎮長也真夠難 為的，書記泡病假，工資不能按時發，一個肩膀幾副擔子挑著。唉，他巴不得來個 幹家呢，這回，喜歡上你了，這麽個你的前程也就旺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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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好我的喬姐呢，我也是走投無路，來了，不幹咋辦？我移開話題，關心地 問喬姐，我來山坪這長時間，還沒見你回過家呢？誰知喬姐頭一低，以手掩面，一 聲抽泣，快步出門去了。我真不會說話，發不了工資拿啥回家？喬姐想起家裡的孩 子了。 趕大早起來，我就去了衛生院，街路上黑一道白一綹的，像戲劇裡鬚生的長鬍 子。石豔玲正在做交班記錄，臉上的明豔少了許多，看她疲憊的樣子，一準一夜未 眠。我告訴她我要去 × 市，她頭一低，停了停，然後抬頭玩笑地說，梅洛見你第 一眼她會作個啥？我笑了，不加思索地說：擁抱！她瞪我一眼。我說你要帶啥東西？ 她說“把心帶回來”，笑是勉強的，且還問我要不要錢？ 坐車走到路上，我給梅洛打了手機，說下午就到 × 市，梅洛一聽，呼呼呵呵 撒開嬌了，我能想像出她扭動身子的情景：真的假的，啊呀咋早不說嘛！ 梅洛專為我開了賓館的房間迎接我，但她卻還在上班，她說她儘量提早過來。 梅洛在市國土局上班，是她父親為她安排的，去年是拿工資“臨時幫忙”，今年是 “占一個行政編制的公務員”。 梅洛電話說，洗洗澡，乾淨點！我“嗯嗯”稱是，說你要放嘴裡，我還得去買 福馬林消毒。梅洛在俏笑聲中掛斷了電話。 下午 4 點，當電視上一位元功夫奇絕的妙齡女子坐在山頂上吹簫的時候，房門 裹著一股風被梅洛推開了，她先是一怔，然後用腳把門向後一蹬，隨著“嘭”一聲 響，飛過來的梅洛就把我撲倒在雙人床上，急切地接吻使我們氣喘吁吁，換一口氣， 我與她又纏繞在一起，耳邊除了我粗重的呼吸聲和梅洛放縱的呻吟聲之外，似乎周 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其實這時夜幕早已籠罩了這座城市。 路燈車燈像一條璀璨的長河從樓下汩汩流過，霓虹燈點綴著街市的繁華，我頭 腦裡突然幻化出山坪鎮 丶 還有石豔玲那嬌柔的我幾次都想觸摸的臉頰。梅洛在洗 澡，水聲嘩嘩。這間屋子一晚上 368 元，而喬姐一個月的工資才不過 580，且還幾 乎是半年停發。 噹啷！梅洛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提示。衛生間仍是水聲嘩嘩。我拿起手機一看， 身上的血“轟”地沖上頭頂，我放下手機，又拿起手機，手機上的內容仍然讓我不 敢相信我自己：叫我不想你，紅紅太陽西邊起；叫我離開你，除非世上沒有你！洛 兒，你在哪裡？ 梅洛從衛生間出來，浴巾裹住細膩滑潤的肌體，胸前的“高”，曾把我迷得天 翻地覆，即就是此前的兩個多小時，我都還沉醉其中，而現在，我的心仿佛掉在了 冰水裡。梅洛說著啥有趣的話，我沒太注意聽進去。她拉我下樓吃飯，飯也吃得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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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無味。可我還是給她說了請他父親無論如何派一個設計師隨我去山坪鎮的話，沒 有報酬，最多也就給一點山珍野味。她說她“回家就給爸爸說”，明天再早早來陪 我。我不知道還給她說了啥話，只覺心裡沉甸甸的。 第二天上午十點，梅洛來了。我對上床沒有了激情，本該奮勇突擊的時候卻就 突然疲軟下來，梅洛抱住我的腰問“咋啦”？我說昨晚沒睡好，頭疼。不對！梅洛 說，你昨天就奇奇怪怪的。她用手捏住我的鼻子說，你看我的手機了？小心眼。我 啥也沒說，穿好衣服長歎一聲。 噹啷！梅洛的手機又來了短資訊，她和我同時把手伸向床頭櫃，可還是被我抓 到了，短信說：給我點時間，給我點空間，把你擺在席夢思中間，啃你的舌頭尖尖， 舔你的咪咪邊邊，摸你的肚臍圈圈，插你的兩腿中間。梅梅，回答我！ 我的五臟六腑一時開始抽縮，猛地，我把手機向牆上砸去。 梅洛跳起來：你瘋了你？ 我怒視著梅洛，兩把手攥住她的胳膊。 梅洛哭了。 我鬆開手。 我強忍住憤怒。 我告誡我：你不是為和梅洛約會來的，你身負山坪人的重托！我揀來梅洛的手 機，拆下話卡，裝在我的手機上。我說，反正我在鄉下也用不上這個，還是你用吧， 你催一下你爸，看我下午幾點能和設計師走？ 梅洛避開我故意岔開的話題，說這都啥年代了，你還會很在意那事嗎？我的第 一次是給你的，你還要我怎樣？不知怎麽，我腦際極快地閃過石豔玲的笑容，那笑 容在我心頁上強烈地動了動。 9 車在高速路上疾馳，城市的繁華在我心裡一點點褪去。 此時，山坪鎮，梁鎮長，獨臂子張，喬姐，向來華，張四石等，不斷疊現在眼 前，我的心像有一雙小手撕著那樣一顫一顫地疼。為這疼痛的，還有甄專幹“透” 給我的“獨家秘笈”：大夫給結紮婦女肚子上拉個小刀口，接著縫上，不紮輸卵管， 懷了娃誰都沒責任。當時我吃驚得瞠目結舌，而就是這個甄專幹年底就該升職了， 現在再一次想起，嗓子由不得竟還有些焦灼。 在我想到石豔玲時，我有了歸心似箭的感覺了。雖然梅洛說，無論時事怎麽變 化，她都不會放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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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入化：詩的敘事手法〉／馮瑀珊 在提到詩的敘事手法之前，我想先介紹一下中文文法最常見的四種語句結構： 敘事句、表態句、有無句和判斷句。 敘事句顧名思義，是「敘述」人事物的狀況，結構為主語 + 述語 + 賓語；或是 主語 + 述語，而述語多以動詞，例如：亂紅飛過鞦韆去。�「亂紅」為主語，「飛 過鞦韆去」為動詞的述語。表態句則是表達人事物的性質和狀態為主，大部分以形 容詞作為主述，結構為主語 + 表語，例如：屋舍儼然。「屋舍」為主語，「儼然」 為形容詞做為表語。有無句類似敘事句，只是在結構上多了「有」和「無」的限定； 主語 + 述語（限用有、無、沒有）+ 賓語，在這樣的狀況下，為是非簡單選擇語意， 例如：我沒有看見他。「我」是主語，「沒有看見」是述語，「他」則是賓語。最 後則是判斷句，多用於闡釋人事物的涵義和現象的判斷，構造為主語 + 繫詞 + 斷語， 或主語 + 斷語，例如：玫瑰是愛情的意象。「玫瑰」為主語，「愛情的意象」為斷語。 雖然詩是自由的文體，但基本的文法結構還是要注意。這足以影響到敘事 手法的安排，而文法結構確定之後，再來我想就「人稱」的視角轉換和常見的表現 方式抒情詩、敘事詩、哲理詩進行討論。 第一人稱的抒情詩 首先，我想先說明，詩其實可以不需要出現「人稱」，不需要出現你我他。而 一首詩中，可以就寫作設計上，進行三種人稱互相交錯的安排。當然，人稱影響 視角，要如何流暢無破綻地切換視角，這是難度很高的挑戰。而常見的第一人稱 「我」，多半和抒情詩結合。表達的是情緒和情感的抒發，因此，用「我」做為寫 作的出發點和人稱是不錯的敘事手法。以下舉女詩人龍青的三行小詩〈退意〉為例： 牆壁上寫滿了字 你看。我不該把身體 丟在病房裡 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三行，卻十分精采。採第一人稱視角進行書寫，末句揭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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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狀態，原來「我」是個病患，而首句推敲之下，可以見得是名精神病患。這讓我 想到電影《黑蝶漫舞》中，卡莉絲凡荷登所飾演的南非女詩人英格麗瓊蔻（Ingrid Jonker），有一幕正是英格麗在一間牆上寫滿她詩句的舊房間中偷情的畫面，而英 格麗此時的精神狀況已開始異常。〈退意〉一詩中的身體，在此也有「牢籠」的暗 喻，靈魂住在病體中，這病體就是病房。「我」從肉身中萌生「退意」，除了死亡， 便是精神異常。做為一首只有三行的小詩，這樣的敘事手法是成功且精采萬分的表 現，題目也下得好，不但呼應，更延伸意象；我認為這首詩在第一人稱的抒情詩中， 是近乎完美且難得一見的精品。 第二人稱的哲理詩 接下來提到哲理詩，我認為哲理詩是最有趣，也最耐讀的詩，依隨著人生不同 的體悟而有所「新」得，以下舉女詩人顏艾琳詩作〈那個叫徐志摩的男人〉為例： 我讀著你未竟看完的書 我唸出你來不及說出的字 我寫出可能是你寫出的詩 我穿上你想打扮的衣飾 我去到那遙遠之境， 找尋一個 不存在的自己。 基於命運跟機會兩者之間， 我可能是你 但你必定不會是我了； 因為你的驟逝， 所有的女人 才合理地愛上你。 而在找尋你的旅程中， 我卻找到 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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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詩中，另一個對話者「你」，即為詩人徐志摩，藉由同為詩人的善感敏銳，「我」 可能就是「你」，充滿本質與表象的交互，開展此詩背後的意象和哲理。我很喜歡 顏艾琳的詩，充滿巧思，充滿人生的哲理，每一個時期讀，總是有不同的感受，我 認為一首好的哲理詩，除了帶給讀者思考空間，也要能引發讀者的自我對話，此時 的「你」，也就是「我」了，這也正是哲理詩引人入勝之處。 第三人稱敘事詩 第三人稱的詩作也很常見於敘事詩中，在此類詩作中，以旁觀的視角，用詩語 言和意象，娓娓道來一則故事或一段情節，以下舉拙作敘事長詩〈罪惡之城蓋美拉 ˙ 十、蓋美拉的女帝〉為例： 女帝撕開殘破的衣襬打結 她曾經，用來上吊過 後來，在蓋美拉，她釋放 全然的惡，為了活下去 挺起強悍的腰肢，焊接得更緊 身上是從未好過的傷口 鐵漿的燒烙雖痛 卻能將她的殘破，密合 為嶄新的刺青 只有賤人才能了解人生在世 可以多麼低賤卑微 她曾經，被踐踏為汙泥 沾附權貴的長靴 只求溫飽 也曾經販賣尊嚴，為求 一口平靜穩定的呼吸 她被命運扼住喉嚨 叫不出求救訊號 而今她抓破命運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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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出蓋美拉最深刻的疼痛 鉤沉，她鉤起自己髒汙的靈魂 逞凶鬥狠，誰殺過她 就得死去七次 誰踐踏過她，就得 蛻下皮膚做為她的地毯 她也有過父親，有過丈夫 在殺了他們之前 來到蓋美拉，經歷那些 強暴和欺負，仍活了下來 死不成，就活吧 讓骨子裡的暴烈和混亂 變成環繞的立體聲 女帝，妳是蓋美拉的 新秩序，是接管的黑色 身影，睡成每個人夜裡的 惡夢和啼哭 天亮了，女帝 從凱旋的馳道上走來。 由此可見，第三人稱的「她」就是這首詩中的主角「女帝」，藉由情節的安排，讀 者進入「她」的身世，知道「她」的故事。而我認為敘事詩之所以迷人之處，故事 情節站了極大成份，要有聲又有影，要以精煉得詩語言去「說」故事，「道」情節。 對於敘事詩，我一再強調的部分就是「情節」，沒有情節的敘事手法安排，也只是 「故事」，沒有靈魂的木頭美人。 〈創作小學堂〉專欄至此，關於詩的論述完成四篇，下一次將進入散文創作的 討論。在此，對於喜愛詩的讀者們，希望這四期專欄，能讓你更進入詩的世界。
文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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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就是 想去書店逛 一逛
enigma
那一天，時段依然是我最常利用的時段，是送小孩去上美語課後的回家的路程 中，我又去逛了一趟書店，並且買了一本小說。 生活中，人們的休閒活動和本身的個性、興趣、交往的人、家庭背景、職業類 型等，息息相關，並且絕對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改變。而之所以改變，通常 意味著心境也變了，當然也可能是先心境變了，然後休閒活動才隨之改變，畢竟這 像是換另一個牌子的洗髮精、換另一家館子之類的事。想想，以前的你最頻繁的休 閒活動是啥？現在又是啥？是因為你的興趣改變了？還是經過多年後，原來經常有 往來的朋友，不知何時何故，竟然不再連絡了？還是你自己無法確定原因，就像我 自己無法確定為何現在有時候就是想去書局逛一逛。 我從來沒有想像過現在的我會在每隔一段時間就想去書店逛一逛，而且幾乎每 次都會買書，這樣的習慣就好比我每隔一段時間就一定得去理髮師那兒報到一樣。 如今想來，很可能是我從幾年前開始決定以文字記錄自己對於所見、所聞、所經歷 之事的感受的化學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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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大型連鎖書店的寬敞格局與多元的商品，完全不同於很久以前的書店的寒 酸樣，真的是可以「逛一逛」的，不只有書、雜誌讓你翻閱，也有更多樣的生活上可 有可無的物品讓你拿起來看一下，你也可以走到視聽專區拿起耳機掛在耳朵試聽音 樂，覺得腳酸了，你也可以拿著你感興趣的書走到有一些椅子的區域，坐下來先賭為 快，或是乾脆就拿著要買的書到櫃檯結帳，順便再買一杯咖啡或茶，走到專設的座位 區，坐下來邊喝邊閱讀，呼吸一下瀰漫人文氣息的空氣。我的住家附近就有一家連鎖 書店的分店，我有時候會在華燈初上時進到那兒去，直到時間不允許了或是妻子來電 了才離開。 當然，書店的主要功能並非提供人們休閒之用，所以偶爾我會因為想買某一本書 而去，即便如此，我仍然會逛一會兒，就像人們到商場或百貨公司那樣，不是買好了 就離開。如果很不幸的，書店沒有貨或是絕版了，我就會去一家從我高中時代――或 許更早――就存在的舊書店找找看，有時候還真的有，這或許是它如今還在營業的原 因之一吧。也就因為如此，加上它離小孩上美語課的地點不遠，所以我有時候會繞過 去，從一櫃一櫃的舊書中緬懷一下以前的人文。 這種有時候就是想去書店逛一逛的心境，會持續多久？我不知道，就如同我學生 時代不知道很多課業問題的解答，以及開始工作後不知道到底「忙是為了自己的理 想，還是為了不讓別人失望」一樣。
文學心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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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男孩一個夢 人文閱讀、生活創意、藝術表演的 －－－－－－－－－－三餘書店
透明的玻璃門窗鑲著咖啡色系的邊框，走 近一看，裡頭擺放的各種小物整齊的搭上 木作桌椅或空箱，在磨石子地板上反而 帶來一種溫馨和懷舊。將視線往右手邊一 拉，映入眼簾的是一扇紅色鑲邊的小門。 在透明鏡面上，用白色的筆手寫詩文點 綴，既現代又繚繞詩味，這樣的手寫詩文 在店內隨處可見。在未踏進門之前，就能 感受到老闆們的用心與創意，不知道走進 三餘的人，是否也有和小編一樣有同感 呢？ 其實，紅色小門的用意是老闆的巧思。 原來進出地就在紅色小門旁，一棟外觀看 起來像居住地的地方，但其實這裡以前是 芭樂農田。據老闆口述，這裡以前就種著 這兩棵椰子樹，至今未被拔除，反而有一 種鄉村氛圍。他說：「一般人如果這個門 推不進去，那他會不會試著往旁邊走？」 我好奇探問，難道不擔心客人就這樣走了 嗎？老闆只是灑脫輕笑：「那就是沒有緣 囉！」如此幽默隨緣的言談，其實也透露出他對三餘抱著更遠的期待。 極富創意的屋外設計，店內是否有更值得一探究竟的樓層呢？其實除了一樓是書籍及小 物的欣賞觀閱以外，二樓部分提供咖啡、茶、甜點與輕食，三樓部分提供樂團表演或藝 文演講，地下室則是做為藝文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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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這樣融合創意的獨立書店背後，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在昏黃柔和的色調中 老闆娓娓而談。 三餘最初是由五個人所成立的一個團隊，在去年 2013 年的十月十三號成立。這五個人 其實都來自不同的業界。有平面設計師、電影工作者、文史保存的工作者、加上從事鋼 鐵業及營造業的兩位大哥共同組成。他們在社會運動這塊一直都非常投入、關心，尤其 是從事營造業的謝大哥更是積極。在參予過幾場活動後，他就覺得，這樣的活動對一個 城市，甚至對一個公民意識的啟發非常重要，因此而有了三餘書店的開店想法。 店長鍾尚樺先生說：「我們設定這間書店是一家分享的書店。我常常提到讓讀者加入的 這個概念。對我們來講，其實這家書店不是專屬我們自己的，在成立這家店的時候，我 希望書店未來的樣貌，是能夠讓這個不管從哪裡來的人一起加入這個地方，然後一起讓 它長大。」以樹作為比喻，三餘就像一株樹苗，我們栽種了它，來到這空間的人則是灌 溉樹苗的養分。 店長又說：「院線如果是好萊塢的大片出來的時候，國片票房就不好。可是不是國片不 好，而是當時的宣傳分配項，一定是把最好的廳都給好萊塢的電影嘛，然後宣傳的錢， 一定都是用在那些昂貴的電影上。對我們來 講，我們還是需要一個地方，偶爾把國片拿 出來放，讓大家可以看得到。我們盡量的從 我們過往的閱讀經驗去找那些書回來，然後 再跟大家推薦，其實還是有不少不錯的老書。 高雄並不是沒有好的創作。」簡短的一段話， 可以看出三餘對在地文化的投入。 採訪就快接近尾聲，在這樣的城市中，緣份 讓這五位創辦人用各自的專業在夢想的領域 發芽。藝術的浪漫結合，延續了熱情，分享 高雄的美好。這一切確實令人感動。希望帶 來力量，力量帶來夢想，在這個裝載世代足 跡的空間中，繼續保存這些感動與美好吧！
採訪撰稿：蔡宥絹
飆行 獨 詩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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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玫瑰留不住春天。…孫景福 黑色的洞見哪，望眼欲穿你我慘白的未來。…Andy 周 圍城圈護多數的脆弱？或少數的頑強？…changluenwu 激越的音符在五線譜上苦等不到休止符。…changluenwu 穩你的馬步，這是一場同名對決。…洛克林 攀越，拒絕被拒絕！…陳敏 面對寂寞築起的長城，是為了等待分離？還是相遇？…naiveway 發 人家是權力的貞操帶，不喜歡你來硬的…stevenlin51 煞車，你的話語才有闖過去的力氣 .. 古塵
拒馬
太陽花
奔放燦爛的心怎萎縮在自我感覺？低頭怎取代仰望天空？…陳敏 為五斗陽光折頸，我深知我不適合孤傲的隱居生活。…菟子小 食之，可以熱血治感冒，有人會有眼睛刺痛的副作用。…洛克林 剪去星星的翅膀，我們繼續在亙古長夜裡，微笑飛翔。…Andy 周 迎向日光，旅途開始傾斜。…霧半兩 兇手不只一個，栽花或摘花…雙允 花的心壯闊成海，潮聲呼喚一道被剪斷的陽光。…洛克林 我不抬頭，太陽就不會存在。…馮瑀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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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情愫一起燒盡
音符
你我的執著已然
〈音斷〉／ hooshopping
〈五 線 • 譜〉／簡丹
我在燈下用鍵盤剪裁腦海裡
實心空心
無端發想的旋律
主宰故事進行的節奏
率意地將這些隻字片語
撐起拐杖，攜持拂塵，鑲上黑晶
編織成一張柔情的樂譜
企圖以極速助跑
予你
蹬脫令人窒息的平面
空無一物
忘食修練 早已過了春雷驚人的時刻
幻成傳說中的七十二變
而夏天的氣息
卻
在心底的傷口發炎
終究翻不出法力無邊的
每一股難受的疼癢，惹得
五條平行線
思念的細語，伴著唇上的蕭聲 喋喋不休 註： 那些初識時寫予你的信紙
1. 空心，指全音符。實心，指四分音符。
那些離開後寄給你的文字
2. 撐起拐杖，當 全 音符撐起拐杖，即成
都成了今夜
二分音符。當四分音符攜持拂塵即成八分
流行歌曲中殘忍的
音符與十六分音符，鑲上黑晶即成附點四
音符，沒有來由地
分音符、附點八分音符、等，這些動作皆 為加快樂曲速度之用
我若是蕭郎，蕭聲早已 散裂為想念的飛絮 只怪你不是弄玉，卻
< 落湯雞 > ／ andy 周
總讓我心底的環珮 似有若無地散發曖昧
你會喜歡這種旋律
而今，我們本該相會的秦樓上
那滴在心上的
鳳凰的羽翼
雨聲
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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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朵自由 一大束浪漫 看你想我胸膛的濃度 附點二分自由加上 附點四分浪漫 我的枕頭是今夜 最高音域 陽光在我臉上 啄了幾下 夢，不得不挺直腰桿
飆 飆飆飆詩 詩詩詩飆詩飆詩
才慢了半拍 就讓回憶，淋成落湯雞。
花朵，在污染中
歌
凋落了幾片惆悵的花瓣 只盼不屈不撓的心靈 在逆境中
〈我的家〉／ hooshopping
燃起時代的烽火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
「小河裡，有白鵝，鵝兒戲綠波。」
水本事潔淨，如當年
小溪已然匯流，似乎
懷有理想的童言童語
水中的生物在廢料的感染下
現實卻夾帶著廢料前來
變種。當年無憂的嬉戲
將繽紛的世界掩蓋
如過眼雲煙
成長，只剩下
憤怒的神情在此刻膨脹
看不清曾植入夢的土地
掀起今朝的驚滔駭浪
「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紅似火。」
「戲弄綠波，鵝兒快樂，昂首唱清歌。」
用自由情懷滋養的
時代的潮流不是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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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利益的幫兇
而我來遲，我與工人對坐
在黑夜裡將理想點亮
舌齒擊撞的聲音嗆鼻
聚為未來的指標，由
呼吸裡，已然沒有你的蹤跡
堅毅的信念牽起心思
翻開耶利米的傷，何竟
替這個家園
何竟只有散漫的光
再唱一曲夢想的歌
緩緩起動著煤爐 那時候我遺失了地圖
〈Prelude op. 28 no. 13〉／熒惑
那時我聽見工人 呼嚕，襯衣擦擦，某顆蛀齒
那時候我遺失了地圖
轉向酒杯的稜光，
無法以僅有的理智
偷偷告解
判斷你的位置，很多荊棘 爭從胃裡伸出命令 堅硬，月台的時鐘指著一時
〈山歌〉／菟子小
停泊的車廂桃木色 上面是暗藍天空，雪
執意生長的空氣
沒有按計劃出現。計劃︰
向斷裂的回音嘶吼
印在早報上的笑話。午餐盤。
海浪打在天邊 烙印一枚徽章
工人魚貫進入
信仰鐵齒地殺了一隻無辜的
我讓重甸甸的公事包
山神
先於我離地。我當然不懂法文 或者拗口的俄羅斯文
當山歌被溪流唱起
我指指時間，荊棘叢沿痛感
一群綠意
蔓生向荒蕪。看著。
興起異教徒暴動
他們懂我的寂寞，因為你
原住民自地底迸裂
在無人知道的地方
打著頑固節拍
像一朵芳艷的玫瑰，
神木祭上一撮泥土
傾所有的柔軟、夢囈與年青
女高音吹過峰頂
成就野原上的濕曉
山歌的尾聲
而我來遲
便在谿壑間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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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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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愛發聲
●優勝
瀑布戀歌／蕭翔駿 終究崩決成一曲蟄雷，流水的細胞裡滿滿 水仙花前世的秘密 宛如在舉辦告解的慶典，放縱思緒爬搔再 一躍而下，直通地心的掌聲沸騰了冷色妝容 誠敬獻祭，一簾簾髮白的楊柳依依 誤以為重現夢的故土，今生傳旨的小丑卻忘記 領取聲帶 請原宥探尋難耐，當革命已成為必須 我終將潰決，潰決成一海 千岩萬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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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瑀珊評：詩作跌宕多姿，讀詩也得多些抑揚頓挫的變化，而不是徐緩地讀，如能 帶入更多聲音表情，將更加美好。 喜菡評：詩情澎湃，將大自然物寫得豐沛多姿，令人動容。聲音表現輕重緩急可以 更多些。
●佳作
愛燃神傷／謝倩 將你身上流瀉的光 塗抹在自己身上 我藉此得以體驗你內層的哀傷 膚觸刺痛嗅食你綻放的喬裝 我緊隨你帶有濕氣的腳印 緊盯酒精將你灌溉後的徬徨 你偶爾回頭望 眼神柔軟卻無法裝進任何影像 包含我龐然但彷若空氣的欲望 馮瑀珊評：讀詩的聲音表情恰到好處，詩作本身也動人，巧選背景音樂有畫龍點睛 的效果。 喜菡評：詩寫兩人糾葛的情愛，音樂搭配與朗誦有相得益彰的呈現。
以愛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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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銘／方維賢 眼前的城市正慢慢融化 編織成雲霧繚繞的詩句 從筆尖綻放無以名狀的秘密 輕似貓步的氣息殘留在我們之間 帶一張尋你的地圖 走向沒有神的國度 讓疲憊的靈魂停靠在 剛升起的爐火旁低語 此刻並不孤獨 馮瑀珊評：讀詩的情緒拿捏得當，搭配詩作，那種低語的感覺成功地傳達給閱聽者。 郎亞玲評：充滿靜謐、神秘的情感氛圍，愛情在朦朧撲朔、似有若無間縈繞，句句 看似各行其是，實則指向憩息於靈魂的愛戀。 喜菡評：文字與聲音，皆以平靜安穩的方式呈現，如一縷茶煙裊裊，隱隱扣題。
二月的泡沫／容冷 你的眼是游出墨藍夜空裡的星星 充滿了前世的沉默和閃爍 一閃 潮水淹沒了蜜色的夕陽 一閃 也淹進了我的眼眶 在你的呼吸裡睡去 然後在你的隱喻裡甦醒 笑容昏黃如霧如早已逝去的昨日 問句醃浸在海裡鹹苦 而且甜 然後在下一個最後 散落成冰涼的泡沫成功達岸 －致不眠的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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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亞玲評：情景交融，廣袤無垠的大海掀浪，宇宙的玄秘問號如潮，睡與醒之間， 盪漾著或苦或甘的人生況味，與永不停歇的日出日落。 喜菡評：物我相融，寫出花蓮海景與人之間的情感互通。人的睡與醒，海的睡與醒 自然且緊密結合。
消失／劉允寰 我們在彼此身上，磨蹭 用一種，看來扭曲的姿勢蠕動著 你舔拭我，腐爛化膿的外皮 我擠弄你，發臭軟化的組織 我們兩隻蟲，在幾十年的交疊纏綿 彼此融化成一池，濃稠發泡的沼澤 在周圍，長出，一座茂密的森林 輕柔呼吸，我們吐出一口濃密的白霧 整座山谷就這麼，消失在 很久，很久以前 郎亞玲評：對愛情本質的逆向書寫，愛情的正反兩面，一面是相濡以沫的傾吐擁抱； 另一面卻是糾纏不清的摩擦佔有，愛情幻化的風景，如海市蜃樓般飄忽消逝。 喜菡評：將人物化為「蟲」，愛情的糾葛物化後，重如森林，輕如白霧，意象豐富 多姿。可惜讀誦的情感不足。
文學走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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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動於中形於外 -- 日本舞踊到台灣 攝影 撰稿 紅袖藏雲 文化，是國家民族的靈魂。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密碼，這個密碼，開啟 了食衣住行育樂，也開啟了國民外交。藝伎，從事表演藝術的藝人，在日本的 地位相當崇高，與茶道、花道、相撲，同屬於日本傳統的文化資產。這個既神 秘又浪漫、引人遐想又遙不可及的行業，養成不容易，必須先見習五年，方可 達成。此種見習階段，稱為舞伎。今年三月，在春謠流掌門人春謠妙右衛門帶 領下，舞伎來到了台灣，於有限的時空內，將這個日漸式微的國寶，呈現在大 眾眼前。
春謠流家元 ( 掌門人 ) 日本人有尊師重道的觀念，也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日本，流派的承襲 者稱為家元。每個流派有一個家元，由師傅將衣缽傳給弟子，也就是俗稱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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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人：「我的名字是春謠妙右衛門 (Shunyo Myouemon)，春謠是我的姓，妙右 衛門是名字，通常大家稱我為衛門。我六歲開始學習古典舞蹈，為了能夠自由 創作，於 1997 年 3 月，成立了春謠流派，致力推展傳統的舞踊戲。」
感謝台灣賑災 「2011 年 3 月 11 日，日本遭遇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地震，台灣當局即刻伸出援手， 這份恩情，我永遠忘不了。」突如其來的 311，並未將衛門的理想震碎。他語 帶嗚咽地說︰「311 之前，我不曾來台表演。透過本流派的名人妙笑引薦，曾 於去年來台表演。感謝台灣人的支持，我們今年，再度來台。台灣人的熱情與 愛心，令我感動。希望藉著舞蹈，將台日的傳統文化相互結合，讓更多人接觸 柔美的藝伎表演。」衛門所述的妙笑，長相英俊、五官立體，是日本的原住民。
妙笑願作甘草人物 「二十五年前，我住在北京。因為喜歡中國的傳統戲曲，所以學習京劇和崑曲。 突然有一天，警覺到我不應該疏忽自己國家的文化。因此，即刻回日本，加入 了春謠流。」妙笑用純正的北京話，擠眉弄眼的說：「前幾年，第一次到台灣。 在桃園國際機場的藝品店，看到了布袋戲偶。對戲偶的扮相，覺得十分有趣。 之後，聯絡到河洛坊的主人林先生，於是寄宿他家，學習操偶。」妙笑擅長丑 角的角色，他認為，丑角這種甘草人物，能帶給觀眾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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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伎是日本的國寶 詩詞歌賦的巔峰時期在中國的唐宋。當時歌舞昇平，士大夫慣於攜伎吟唱，不 管王公或是貴族，都逕相學習；提到日本的舞伎，起源於 17 世紀江戶初期，創 始人是位於島根縣，一位名叫阿國的未婚女子，她為了修繕大社，便組織舞團， 到處周遊募款，稱為歌舞伎﹔發展最早的韓國伎子，起源於五世紀的新羅王朝， 是古時王室貴族的宮廷藝人。藝伎隨著時代進步，逐漸消退。唯有日本的藝伎， 延續到現在，成為獨佔鰲頭的無形資產。
女形是氣質和儀態的表象 日本歌舞伎，以女形為主。1629 年，日本德川幕府禁止女人上台演出，因此男 性舞者取而代之，模仿女人形態，統稱為女形。女形以品格、人格、藝格來培 養氣質。後來發展成歌舞伎，所有角色依然由男性扮演。令人驚訝的是，雖然 清一色為男性，但是舉手投足比女性更嫵媚。女形知書達理、舉止端莊，穿著 和服，搖曳生風。尤其注重足步與身段的練習，還有眼部、手部、和頸部的角度， 舉手投足，更淋漓盡致地凸顯韻味。
以頸傳情 舞伎的服裝是十分華麗的和服，用料以傳統原料為主。手工細膩、質地講究。 和服上的腰帶沉重，長度超過七公尺。每名舞伎通常有四十套和服，價值不菲。 如果出席慶典，就必須穿有龍和鶴的圖案，表示尊敬及心誠意敬。舞伎的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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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傳統和服有差，領口必須開得很大，頸後特意往下拉，讓脖子和頸部外露， 增加誘惑性。
舞伎是美的象徵 要成為舞伎不是輕鬆的事情，必須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高昂的學費培訓。舞伎的 身段，要優雅端莊、笑不露齒。通常最搞不定的就是髮型，因為頭髮是用真髮 做的，梳高的髮髻和往後戴的頭髮，一不留神，接髮的部分就會斷落或歪斜。 白面人偶 一白遮百醜，藝伎和舞伎，化妝十分講究，用的是傳統原料。首先，用一種液 狀的白色顏料塗滿臉部和頸項，這樣比較不容易讓人看出喜怒哀樂。在古代的 日本，皮膚白皙是美人的條件，因此塗抹起來，猶如雕飾華美的白面人偶。傳 統上，舞伎的脖子會畫上兩條線，稱為二本足，代表性感的象徵，似有展現刻 意裸露的意念。另外妝容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濃妝艷抹，在眼部和臉上，以艷 麗的口紅塗抹，有畫龍點睛的效果。
序幕拉開了神秘氣氛 在三弦樂器，三味線的哀樂曲調下，延續四百年的歌舞伎出場了。每一場的歌 舞戲劇，是一個或數個不同的故事所組成。場景在觀眾面前不斷地變化，每一 齣戲，都會配合內容，更換不同的佈景。當然，劍和扇子，也是不可少的道具。
賣力演出 女形在踏上舞台的那一刻起，就要變成真正的女性。「我跟春謠流宗師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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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演出好幾場戲，扮演實際存在過的人物阿國；另外一齣，是描述江戶四季 風情的春夏秋冬屋型船，詮釋四季風情的特色。」戲中有一位身材高挑、氣質 絕佳，穿件鮮紅色和服、背部有條長辮子、尾端繫著大蝴蝶結的人，原來就是 咲貴晴若 (SAKAKI HARUWAKA)。咲貴晴若說：「台灣對日人非常友善，尤其當年， 地震、海嘯時，我非常感謝台灣，長時間的給予支援。」
京劇英台抗婚 「在『英台抗婚』這齣戲裡，我反串英台。希望藉著這次表演，讓中日的文化 藝術作個傳統的交流。」就讀於中央大學中文系戲劇組的博士候選人黃兆欣， 以優美的身段與唱腔，把男扮女裝的乾旦，詮釋得唯妙唯肖。無論他的裝扮或 是唱腔，都會讓人誤認，他就是紅顏薄命的祝英台。
增之一分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一個好的藝術作品，細枝末節該恰到好處。春謠流的舞伎，的確不同凡響，著 裝一出場，就令人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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