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動物⾏行為學、⼈人類學和⽣生態學探討⼈人類慈悲⼼心 —— 達賴喇嘛在歐洲和科學家對話 作者：丁⼀一夫 2016年9⽉月9-11⽇日
從九⽉月九⽇日到⼗十⼀一⽇日，達賴喇嘛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和科學家舉⾏行連續三天 對話。今天是對話的第⼀一天。 這次對話是由「⼼心智與⽣生命」研究所歐洲分部主持舉辦的，主題是《權⼒力和關 懷》，探討⼈人與⼈人之間「權⼒力」的使⽤用和對他⼈人的關懷。權⼒力——power，這 個詞沒有完全對應的漢語，它也指除了政治權⼒力以外的可以使⽤用的⼒力量，例如 「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中的⼒力量，就是⽤用power這個詞。⽽而關懷——care， 在這次對話中是指對他⼈人的關切和幫助。 這次對話會是⼀一次公開的論壇，在布魯塞爾著名的Bozar⼤大劇場舉⾏行，向公眾 開放售票。很多⼈人是在網上訂票，在早晨劇場開放前⼀一⼩小時，對⾯面的售票處就 排起⻑⾧長隊。我看到前幾年在印度對話會上⾒見過的幾位科學家來到，都是⾃自⼰己拿 著⾨門票進場。達賴喇嘛的學⽣生，著名電影演員李察·基爾也拿出⾨門票，提前悄悄 進場。達賴喇嘛的⾞車隊在⼤大⾨門⼝口停下，達賴喇嘛下⾞車後，在⾨門⼝口和⼤大家微笑打 招呼。⼊入場需要安檢，但是⾮非常順暢，全場滿座。
今天的對話會分上下午兩場，達賴喇嘛的翻譯仍然由⼟土登晉巴擔任，上午的對 話協調⼈人是⾝身穿絳紅⾊色袈裟的著名法國裔喇嘛⾺馬修·李卡特。李卡特是科學家， 也是⼀一位修⾏行很深的喇嘛。他的著作《僧侶和哲學家》在東⻄西⽅方都享有盛名。 下午的對話協調⼈人是⾝身穿深⾊色僧服的喬安·哈利法克斯。她是⼀一位⼈人類學家，也 是⼀一個資深佛教僧侶，有多種著作。 上午的對話是從動物⾏行為學、⼈人類學和⽣生態學來看當今⼈人類的權⼒力和關懷，⽽而 下午的題⺫⽬目是從⼼心理學、內分泌學和神經科學來探討對他⼈人的關懷這樣的動機 和⾏行為是怎麼產⽣生的。這些題⺫⽬目和內容對每個⼈人都有切⾝身的體驗和好奇，會場 氣氛⾮非常熱烈和專注。 ⽣生物學家和靈⻑⾧長類動物學家Frans Waal教授以對⼤大猩猩⾏行為和社會性的觀察研 究⽽而聞名。他⼀一開場的報告就引起了聽眾的極⼤大興趣。他指出，⼤大猩猩這種社 會性動物和⼈人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半開玩笑地稱之為「猩猩政治學」，⼤大 猩猩社會有權⼒力等級，但是處於權⼒力⾼高層的猩猩並不⼀一定是體型最龐⼤大，體⼒力 最強壯，打架最凶猛或者最年⻑⾧長的。權⼒力的形成有多種複雜因素，其中包括對 下層⽀支持者的關懷和照顧。在⾏行為複雜的猩猩社會，往往是⻑⾧長期以來最關懷他 者，及時幫助弱者，維持群內和平的猩猩，得到最多的猩猩⽀支持⽽而成為「領 袖」。他⽤用照⽚片和錄像演⽰示，群內領袖及時地制⽌止打架，維持和平，照顧弱者 是⾮非常重要的。 進化⼈人類學家Sarah Blaffer Hrdy⽤用她對原始⼈人群的⼈人類學觀察來說明，在⼈人類 群體的進化和⼈人類個體的發育成⻑⾧長過程中，得到他⼈人的關懷、照顧，以及對他 ⼈人的關懷和照顧，是⾮非常重要的。她以⺟母親和群內其他個體對嬰兒的肌膚接觸 為例，來說明這種接觸對⼤大腦發育、⼼心理、智⼒力發展、個性形成的影響。在靈 ⻑⾧長類動物中，嬰兒的最初幾個⽉月完全不離開⺟母親懷抱，⽽而⼈人類嬰兒在出⽣生後的 短時間內就會和⺟母親及其他個體發⽣生交流，⺟母親會把嬰兒交給⾃自⼰己信任的其他 ⼈人來照顧。⼈人類的正常成⻑⾧長，必須得到⺟母親和他⼈人的關懷和照顧，否則⼼心理和 ⾏行為就會形成缺陷。從⼩小沒有得到他⼈人⾜足夠關懷的⼈人，⻑⾧長⼤大後對他⼈人也會冷漠， ⼼心理孤僻。她特別提到了前羅⾺馬尼亞孤兒院裡孤兒的⼼心理問題，這是⽐比較著名 的實例。 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的環境科學家Johan Rockstrom報告了當今的環境和⽣生態 危機問題，特別是地球暖化⽽而顯⽰示出的⽣生態危機。他指出，當今⼈人類共同⾯面臨 的地球環境⽣生態惡化，最近⼆二⼗十幾年在加速，我們正⾯面臨著⼀一個突變轉折點。 這個轉折點後⾯面會有怎樣的災難性後果，我們誰也無法預計。如果我們繼續漠 視這個問題，⼈人類有可能就在我們這⼀一代⼈人毀在⾃自⼰己⼿手裡。⽽而解決這些問題， 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改變我們對環境、對他⼈人的態度。 每個科學家講解之後，都請達賴喇嘛評論。達賴喇嘛⾯面對全場聽眾娓娓道來。 他回憶1973年第⼀一次訪問歐洲，看到⻄西⽅方發達的物質⽂文明的同時，也注意到普 遍的壓⼒力、到處存在的競爭。他說，那時候他就想，有了那麼豐富的物質，為 什麼⼤大家並不覺得特別幸福呢？現在，他⼀一再說，七⼗十億⼈人都⼀一樣，都想要幸 福，但是真正的幸福只靠物質是不夠的，需要和平，⽽而真正的和平⾸首先來⾃自於 ⾃自⼰己內⼼心的和平。那麼，怎麼得到內⼼心的和平呢？他說，我們從⼩小是在⺟母親的 關懷下得以成⻑⾧長的，⺟母親和其他⼈人的關懷讓我們感覺幸福。⽽而我們對他⼈人的關 懷，我們對他⼈人苦難的同情⼼心，我們的利他⾏行為，⼈人類普遍的慈悲⼼心，是真正
內⼼心和平與幸福的來源。他強調，佛教認為，利他和慈悲⼼心是⼈人類的本性，這 是得到科學觀察證明的。 下午的對話，由三位科學家主講。Alexandra Freund博⼠士是蘇黎世⼤大學的⼼心理 學家，Markus Heinrichs博⼠士是德國Freiburg⼤大學的⽣生物學和⼈人格⼼心理學教 授，Tania Singer博⼠士是⼈人類認知和⼤大腦神經科學家。他們從⽣生物學、⼼心理 學、神經科學專業來探討⼈人類關懷他⼈人與同情⼼心的機制。他們⽤用⾏行為觀察和⼤大 腦成像等⼿手段來研究⼼心智（mind）和⼤大腦的互動。⼀一個有意思的話題是對⼤大腦 中催產素（oxytocin）的測量。這是腦下垂體後葉荷爾蒙的⼀一種。催產素的分 泌會影響⼈人類對他⼈人的注意⼒力和⾏行為，產⽣生關懷他⼈人，幫助他⼈人的動機，加強 對他⼈人痛苦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人類⺟母親往往會⿎鼓勵家⼈人和她信任的⼈人抱抱⾃自 ⼰己的初⽣生嬰兒，測量證明，⼈人在抱了嬰幼兒以後，⼤大腦中催產素⽔水平迅速升⾼高， 特別是⼥女性。男性在抱過嬰幼兒以後，經過⼀一段時間，⼤大腦中催產素⽔水平也會 明顯提⾼高。他們認為，對他⼈人的關懷、同情和慈悲⼼心，和催產素⽔水平有相關關 係。但是，催產素只是⼀一種媒介，注射催產素並不能產⽣生同樣效果，⼈人類對他 ⼈人的關懷和同情⼼心、慈悲⼼心，並不是⼀一種簡單的物質效果。不能指望依靠某種 物質，依靠注射催產素來解決⼈人類的互相關懷和利他動機。 達賴喇嘛在評論的時候指出，這樣的研究是很有意義的，但是現在的發現只是 ⼀一個起點，做出任何結論為時尚早。他希望科學家們繼續研究，也許⼗十年、⼆二 ⼗十年以後，我們能更好地理解⼈人與⼈人之間互相關懷和利他⾏行為的基礎，使得我 們能夠更好地發展慈悲⼼心和內⼼心和平，有利於得到真正的幸福快樂。
新的經濟觀和社會發展觀——達賴喇嘛和經濟學家及社 會活動家對話
作者：丁⼀一夫
今天是達賴喇嘛在布魯塞爾「⼼心智與⽣生命」對話會的第⼆二天。在下午的對話會 上，達賴喇嘛和經濟學家及社會活動家就全球經濟及發展問題展開了豐富⽽而⽣生 動的對話。 下午的對話協調⼈人是德國經濟學家UweJeanHeuser博⼠士。Heuser博⼠士在德國 波恩和美國伯克利學習經濟學，是德國享有盛譽的經濟雜誌記者和作家，曾獲 得多個獎項。今天的對話會上，他介紹了經濟學家DennisSnower博⼠士和 PaulCollier博⼠士，這兩位都是歐洲⾮非常著名的經濟學家。
Snower博⼠士說，當代主流經濟學在⼈人類社會歷史上是⽐比較新的東⻄西。在⼗十九世 紀前，⼈人們認為經濟學是研究⼈人類怎樣追求幸福和快樂的學問，隨著現代⼯工業 社會的發展和財富的增⻑⾧長，經濟學成為⼀一⾨門有關財富的學問。在主流經濟學中， ⼈人變成了經濟⼈人，經濟⼈人的動機是獲取個⼈人的利益。由於市場「看不⾒見的⼿手」 的作⽤用，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自私經濟⼈人按照市場規則產⽣生合作。這樣的合作使 得參與市場的經濟⼈人獲益，也對社會擺脫貧困起到了極⼤大的作⽤用。這樣的認識， 是主流經濟學的基本觀點。 Snower博⼠士曾經是⼀一個熱情的主流經濟學家，但是最近這些年，他看到全球經 濟產⽣生的危機，市場在解決嚴重社會問題⽅方⾯面的失效，從⽽而產⽣生了觀念的極⼤大 轉變，從相信市場和經濟⼈人，轉變為對經濟動機多重性的研究，提出了新的基 於⼈人類互相關懷⽽而產⽣生合作的經濟觀。他說，現實中的⼈人在經濟活動中的選擇 基於多重動機，除了追求⾃自我利益以外，還有⾎血緣和親近關係的因素，此外， 道德價值、付出與回饋、聲譽和理性，這些都是形成經濟合作的重要因素。他 指出，在經濟合作中，處於關懷他⼈人的精神狀態中的⼈人，最願意對合作做出貢 獻，⽽而處於憤怒狀態中的⼈人貢獻最⼩小。 PaulCollier博⼠士也對主流經濟學依賴市場⼒力量和「看不⾒見的⼿手」的觀點提出了 批評。他指出，市場是⼈人類社會發展中較晚出現的東⻄西，在「看不⾒見的⼿手」⽀支 配⼈人類關係之前很久，⼈人類就有了互相之間的聯繫。他以動物⾏行為學家和⼈人類 學家對原始社會⼈人群的觀察為例，⼈人類嬰兒得到⺟母親和家⼈人之外同⼀一⼈人群中很 多⼈人的關懷與照顧，從⽽而發展出正常健康的精神狀態，發展出對他⼈人的關懷和 利他⼼心理，這些是遠在市場出現前就存在的⼈人類基本關係。在這樣的⼈人類基本 關係中，沒有「看不⾒見的⼿手」，沒有經濟⼈人的理性算計。對⼈人類社會的觀察和 思考不難得出結論，⼈人際最基本聯繫和⼈人的本能，是互相的關懷。所以，回歸 這種本能，是新的經濟學觀點。經濟學是⼀一種有強⼤大power的理論，那麼，建 ⽴立在互相關懷基礎上的經濟合作觀念，也許是針對當今世界經濟弊病的⼀一個途 徑。 兩位經濟學家請達賴喇嘛發表批評。達賴喇嘛說，我的經濟學知識是零。但是， 他說，他知道經濟學⾮非常重要。他很早就注意到，當代世界巨⼤大的貧富差距。 他說，富者越來越富，窮者越來越窮，這種鴻溝在道德上是錯誤的。所以，達 賴喇嘛再次重復他說過很多次的話，在社會經濟理想⽅方⾯面，我是⼀一個社會主義 者。他說，從⾺馬克思經濟學追求⼈人類平等的理想⽽而⾔言，我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 因為平等的理想。但是，達賴喇嘛⼜又說，他堅定地反對暴⼒力，所以明確反對列 寧主義。 達賴喇嘛⼜又說，很多年前當他應邀訪問前捷克斯洛伐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 所有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都造成了停滯的現象，社會主義經濟或多或少是遭到 了普遍的失敗。所以，他建議經濟學對⼈人類經濟活動中合作動機的考察和經濟 平等的追求，要在多重因素中進⾏行平衡的思考。 在經濟學家之後，話題轉向社會領域，特別是婦⼥女的作⽤用和地位問題。 TheoSowa是⼀一位出⽣生在加納的著名⼥女記者和社會活動家。她向達賴喇嘛報告 了⾮非洲婦⼥女的作⽤用和⾯面臨的困難。達賴喇嘛⾮非常明確地表⽰示，他⽀支持提⾼高婦⼥女 的地位，⽀支持男⼥女平等，⽀支持⼥女童教育，⽀支持婦⼥女參政。達賴喇嘛回憶⾃自⼰己的 ⺟母親，說⾃自⼰己第⼀一個⽼老師是⺟母親，⺟母親慈祥的⾯面容永遠讓⾃自⼰己內⼼心產⽣生溫暖， 產⽣生慈悲。他說，婦⼥女在任何社會都給予他⼈人更多的關懷照顧，婦⼥女的內⼼心有 更多的慈悲，婦⼥女更傾向於和平。他相信，有更多婦⼥女參政的社會，是更為和
平的社會。他半開玩笑地告訴聽眾，有⼈人說他是⼥女性主義者達賴喇嘛，他很樂 意接受這個稱號。 達賴喇嘛的講話，引起全場⼀一陣⼀一陣掌聲，會場氣氛熱烈，今天的最後⼀一位對 話者坐到達賴喇嘛⾝身邊的座位上，令會場氣氛達到了⾼高潮，這就是諾⾙貝爾和平 獎獲得者JodyWilliams。 JodyWilliams是⼀一位全球著名的社會活動家。她因組織和開展禁⽌止地雷的⾮非政 府群眾運動⽽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達賴喇嘛和她早就認識，共同參與了很多 爭取全球和平的活動，⽽而且互相⾮非常尊重。⽼老朋友相逢，分外⾼高興。他們⼜又有 共同的詼諧幽默性格，於是⼀一⾒見⾯面就玩笑不斷，哈哈⼤大笑，引得全場⼀一起⼤大笑。
JodyWilliams對⻄西⽅方⼤大國政府取強烈的批評態度，但是她⼜又強烈地指出政府的 責任。她⼜又以⾃自⼰己參與的⾮非政府組織PeaceJam為例，說明⺠民間⾮非政府組織在 平等權利、防治疾病、消除貧窮、保障⼈人權、保護環境、控制武器、防範暴⼒力、 保障清潔飲⽔水等⽅方⾯面能夠起到的作⽤用。 達賴喇嘛說，當今⼈人類社會⾯面臨的問題，是七⼗十億⼈人共同的問題。這些問題是 ⼈人造成的，不是神，不是佛祖，不是真主造成的，所以光靠祈禱是不會消除這 些問題的。⼈人造成的問題必須由⼈人⾃自⼰己來解決，⽽而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 七⼗十億⼈人中的⼀一份⼦子，我們都參與造成了這些問題，我們也都有責任⼀一起參與 解決這些問題。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想⼀一想，在解決⼈人類共同的問題⽅方⾯面， 我⾃自⼰己能做什麼，應該做什麼。不要因為⾃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而放棄 努⼒力，微不⾜足道的個⼈人集中起來，就能改變這個世界，讓世界更美好。
個⼈人承諾和全球責任—— 達賴喇嘛結束在布魯塞爾的對話
作者：丁⼀一夫
今天是達賴喇嘛在布魯塞爾對話會的最後⼀一天。今天是星期天，教堂的鐘聲從 清晨就開始敲響了。參加對話的聽眾在Bozar⼤大劇院前排隊⼊入場，給⼈人節⽇日的 歡樂和莊重氣氛。可以容納兩千多觀眾的四層⼤大劇院座無虛席，還有四⼗十多家 媒體參與報道這次對話會。 今天對話會的主題是「個⼈人承諾和全球責任」。從題⺫⽬目就可以看出，這是達賴 喇嘛多年來倡導的⼀一種態度和思想：我們所⾯面臨的問題是全球性的，是⼈人類共 同的問題，這裡⾯面沒有你的問題和我的問題之分，⽽而我們每⼀一個個⼈人，都⾝身處 這些問題之中，都可以為解決這些問題盡⼀一份⼒力。 今天對話會的協調⼈人是著名加納⼥女記者和活動家TheoSowa。第⼀一位坐到「熱 座」上主講的是德國藝術家OlafurEliasson。Eliasson是當代⻄西⽅方⾮非常著名的藝 術家，這樣的藝術家和傳統藝術家不同的是，他們不是關在畫室⾥里，沈浸在⾃自 ⼰己的藝術中，象⽛牙塔束縛不了他們更為宏⼤大的視野和關切。Eliasson的作品包
括裝置藝術、繪畫、雕塑和攝影。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大藝術館展出。然⽽而，他 更關⼼心的是⼈人，是當代社會和環境問題，他⽤用他的藝術來表現這種關⼼心，喚起 公眾對⼈人類共同命運的關懷。在會場⼤大廳正中就懸掛著他的⼀一件作品，⼀一個多 稜⾯面的巨⼤大圓球，這個球體將室外陽光反射成多彩閃爍的星光。這⼀一美麗的作 品的意義是多重的。藝術家通過它表達對地球和宇宙的關注，提醒⼈人們，我們 ⽣生活在共同的環境中。 Eliasson介紹了⾃自⼰己的藝術思想，讓⼈人們參與到藝術中，主動地關⼼心他⼈人，關 ⼼心世界。他有⼀一件作品是把兩百多噸格陵蘭的冰運到巴黎街頭，讓⼈人們觸摸， 讓孩⼦子們品嘗，讓觀眾們切⾝身體驗全球氣候變化。他開發了⼀一種⼩小⼩小的太陽能 電燈，分送給⾮非洲落後地區的兒童使⽤用，他說，這樣的⼩小⼩小的燈，不僅是⼀一個 ⽤用具，⽽而且是⼀一種觀念，讓我們體驗我們通過同⼀一個太陽聯繫在⼀一起。在TaniaSinger博⼠士的幫助下，他在柏林的⼯工作室主持了「怎樣訓練慈悲⼼心」的研究 班。 第⼆二位坐到「熱座」上的是FredericLaloux，他看上去很年輕，是⽐比利時的 「新組織系統」顧問。他是⼀一位⾮非常活躍的社會活動家，能夠流利使⽤用五種語 ⾔言。他在全球各⼤大公司和機構演講，倡導新的組織模型。他認為，當代社會需 要探索和發展全新的組織⽅方式，這⼀一想法來⾃自於他對組織系統的透徹理解，以 及他對⼈人的個⼈人發展重要性的認識。他認為，現代社會普遍實⾏行的垂直型的層 級結構的組織系統，已經暴露出種種問題，它使得⼈人和⼈人之間冷漠隔閡。這種 組織形式基於對效率的盲⺫⽬目追求，⽽而不是基於對⼈人本⾝身的關懷。所以，他提出 要重新發明組織形式，那是基於⼈人際平等和互相關⼼心的⽔水平型的組織形式。 協調⼈人Sowa⼥女⼠士請他舉⼀一個例⼦子，於是他講了⻄西⽅方發達國家公眾都很熟悉的 家庭護理系統的組織⽅方式問題。很多家庭的⽼老⼈人需要依靠護⼠士上⾨門服務，包括 打針服藥、幫助沐浴等等。於是發展出了⼀一套提供服務的護⼠士組織系統。合格 的護⼠士都在這套組織系統之內，系統有⼀一套信息儲存、通訊和調派指揮的⽅方式， 這樣能更快速便利地分派護⼠士出勤，控制護⼠士的⼯工時使⽤用和效率。這套垂直系 統的原始動⼒力是提⾼高效率，為此⼜又發展出了複雜的派遣出勤和指揮部⾨門。他指 出，這是⼀一種機器型的思維⽅方法。其結果是，⽼老⼈人不再和護⼠士有個⼈人的交流， 今天照顧沐浴是⼀一個護⼠士，下次打針來了另⼀一個護⼠士，再下次⼜又派來了別的護 ⼠士。⽼老⼈人要想和護⼠士⼀一起喝⼀一杯咖啡，護⼠士卻因為服務時間的規定，沒時間閒 聊。⽼老⼈人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護⼠士，因為接電話的不再是護⼠士本⼈人，⽽而是調 派指揮中⼼心。這樣機器型的組織系統令⽼老⼈人們痛恨，⽽而護⼠士也⾮非常不喜歡這種 ⾮非⼈人性的組織⽅方式。於是有四個護⼠士決定跳出這種組織系統，另起爐灶。新的 護⼠士組織是⽔水平型的，沒有上級指揮中⼼心，沒有信息部⾨門、⼈人⼒力資源部⾨門等等 現代組織系統都有的複雜架構。護⼠士們互相聯絡，互相幫助。護⼠士和⽼老⼈人們之 間有了個⼈人的聯繫，有了⼈人和⼈人之間的正常溝通。這個由四⼈人發起的護⼠士組織 ⽅方式，很快就有⼀一萬四千多名護⼠士參加。在這個新組織系統之下，⽼老⼈人和護⼠士 都更加快樂。 第三位坐到「熱座」上的是⼀一位⼀一頭銀發的⼥女⼠士，ScillaElworthy⼥女⼠士。這位⼥女 ⼠士腰板筆挺，⾵風度⾮非凡。她在世界和平運動中⼤大名⿍鼎⿍鼎。早在1982年，她就致 ⼒力於全球擁有核武器國家政策制定者的對話，防範核武器毀滅⼈人類⽂文明。她介 紹說，她發起的組織成功地和中國、俄羅斯、美國、英國、法國、印度、巴基 斯坦等核國家的⾸首腦展開對話，⾄至今為⽌止只是還沒能和北朝鮮領袖對話成功。 她還和⻄西⽅方國家的核科學專家、軍界⼈人⼠士展開反核禁核的對話。由於她在這⽅方 ⾯面的活動，她曾三次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
她還致⼒力於在衝突地區組織當地⺠民眾促進和平的活動，致⼒力於組織婦⼥女參與社 會活動，組織⻘青年創業，培養⻘青年企業家。 三位對話者的講話得到了全場聽眾⾮非常熱烈的反響，每次講話結束時，掌聲持 續，⼈人們起⽴立，達賴喇嘛和每位對話者握⼿手，⽤用藏⼈人的⽅方式互相碰額致禮，氣 氛⾮非常溫暖。達賴喇嘛在發表評論的時候，⼀一再贊賞他們在⺠民間草根層⾯面為全 球重⼤大問題所做出的努⼒力，這就是今天對話的主題——個⼈人承諾和全球責任， 這種宏觀和微觀連接的思想。最後是TaniaSinger⼥女⼠士為這次對話做了總結。 我的⼀一點想法 ⾃自從幾年前在南印度哲蚌寺觀摩了達賴喇嘛和科學家的對話後，我收集和閱覽 了達賴喇嘛和⻄西⽅方科學家三⼗十年對話的幾乎全部書籍和錄像，觀看了達賴喇嘛 和各⼤大宗教領袖、各界⼈人⼠士及普通⺠民眾的對話。達賴喇嘛和聖嚴法師的世紀對 話，給廣⼤大漢語佛教徒留下了深刻印象。達賴喇嘛經常說，⼆二⼗十⼀一世紀是對話 的世紀，⼆二⼗十⼀一世紀的關鍵詞是「對話」。 我從北美飛到⽐比利時布魯塞爾，就為了聆聽達賴喇嘛在歐洲的這兩天半對話。 這兩天半的對話會，是令⼈人深深感動的體驗。和我在南印度的觀摩不⼀一樣，在 那裡，旁聽的⼈人⼤大多是藏⼈人僧侶和南印度藏⼈人流亡社區的⺠民眾，⼈人們對達賴喇 嘛懷著⾼高度的崇敬，幾乎把對話的科學家都視為和達賴喇嘛⼀一樣的聖⼈人。對布 魯塞爾的聽眾來說，參加對話的⼈人，無論是科學家、宗教領袖還是藝術家、社 會活動家，都是他們⻄西⽅方社會中的⼀一員，是他們所熟悉的。但是，達賴喇嘛的 出現，使得對話會和平常的會議完全不同了。達賴喇嘛，從⻘青藏⾼高原上⾛走下來 的這位⾝身披絳紅⾊色袈裟的佛教僧⼈人，是跨世紀的最偉⼤大的⼀一位難⺠民。達賴喇嘛 是藏⺠民族過去半個多世紀苦難的象徵。可是，當達賴喇嘛⽤用他的開懷笑聲，⽤用 他碰額致禮的謙卑，和⻄西⽅方⺠民眾展開對話的時候，在場的⼈人都為之感動，這位 經歷苦難的難⺠民，沒有⼀一絲悲情和怨憤，他將東⽅方佛教的智慧和慈悲奉獻給⻄西 ⽅方，這是何等偉⼤大。 布魯塞爾的聽眾素質極⾼高，所有的出席者都⾐衣著得體，安靜有序，彬彬有禮。 ⽐比利時的街頭通常是兩種語⾔言同時流⾏行，法語和荷蘭語，很多⼈人還說德語。對 話會的⼯工作語⾔言卻是英語。給我的感覺是布魯塞爾⼈人⼈人都會幾種語⾔言，個個都 能說英語。你能感覺到多元⽂文化的精華集中在這個發達的城市。 然⽽而，我在旁聽對話的時候，常常產⽣生⼀一種遺憾。我從⼼心底⾥里覺得，這樣的對 話會上，缺了⼀一點什麼。和達賴喇嘛對話，有來⾃自全世界的⼈人。可是，我們中 國⼈人在哪裡？ 三⼗十年來，和達賴喇嘛對話的科學家及各界⼈人⼠士，⾄至少有好幾百⼈人。除了上世 紀九⼗十年代杜維明先⽣生應邀參加了⼀一次科學對話，以及台灣聖嚴法師的佛教世 紀對話以外，中國⼈人在⼤大多數場合缺席。 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是⼀一個佛教⼤大國。中國有眾多的科學家、教授、 藝術家、和佛教僧侶。達賴喇嘛和科學家的對話，無疑對東⽅方佛教和東⽅方⽂文明 怎樣⾯面對現代化，怎樣改⾰革和更新，具有重要的意義。可是，為什麼偏偏中國 ⼈人缺席了這樣的對話會？和達賴喇嘛對話，中國的科學家、教授們在哪裡？中 國的佛教僧侶在哪裡？中國的聽眾在哪裡？
布魯塞爾的聽眾，從達賴喇嘛的對話中得到的是基於智慧之上的樂觀情緒。達 賴喇嘛的謙卑態度和開懷笑聲，極具感染⼒力。對話會談到了當今的全球性問題， 很多問題的直接後果其實離布魯塞爾還很遠，遠在⾮非洲，遠在不發達國家和貧 困地區，但是達賴喇嘛和對話者⼀一再提醒⼤大家，這是七⼗十億⼈人類的共同問題。 如果我們從現在開始就⼈人⼈人參與，改變我們⾃自⼰己的內⼼心和⽣生活⽅方式，我們還能 拯救地球，拯救⽂文明。這是達賴喇嘛給⼈人以樂觀，使⼤大家能和他⼀一起開懷⼤大笑 的原因。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從中聽到中國⼈人的笑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