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詩刊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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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六年十二月號 第七期

Facebook專頁：煩惱詩社；電子版：https://issuu.com/fannoupoem；電郵：fannoupoem@gmail.com1

目 錄

啟首語

P.3-4

詩社簡介

P.5

社員詩作 冬天 ／ 鏈

P.6-5

吳其 謙 ／ 夏 至

P.8-9

催 眠 會

P.10

沐羽 ／ 之 類

P.11

翻 開 ， 然 後 翻 開

P.12-13

李昭 駿 ／ 我 常 夢 見 人

P.14-15

柯清 峰 ／ 求 生 筏

P.16-17

陳楚 政 ／ 名 字 —— 譯 T r a ns t r om er’s Namnet

P.18-19

胡世 雅 ／ 飛 行 術

P.20-21

曾詠 聰 ／ 東 本 願 寺

P.22-23

黃妍 萍 ／ 街市—— 記「香港街市」（原東涌逸東街市） P.24-25 P.26-27 黃芊 蔚 ／ 我 還 記 得 —— 回 A明 信片 韓松 ／ 打 開

P.28-29

羅維 日 ／ 缺 席

P.30-31

專題：詩語光影 李昭 駿 ／ 鏡 像 森 林 ： 電 影 詩 小輯

P.32-33

曾詠 聰 ／ 柔 道 龍 虎 榜

P.34

李昭 駿 ／ 鏡 子

P.35

胡世 雅 ／ 沉 默 3 7 人

P.36-37

陳楚 政 ／ 東 京 出 租 少 女

P.38

吳其 謙 ／ 長 冬

P.39-40

羅維 日 ／ 苦 行

P.41

黃妍 萍 ／ 逃 離

P.42

李日 康 ／ 在 日 出 以 前 我 們 讀 詩

P.43-47

── 煩 惱 詩 社 X 演 藝 學 院 畢 業 同 學 作 品《 日 照 以 後 》

詩話 吳 其 謙 ／ 淺 談 中 學 新 詩 教 學

P.48-53

詩訊 胡 世 雅 ／ 《 鎮 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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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4-55

啟 首 語 陳楚政 是咁的，家母素來廚藝不堪，套用坦桑尼亞諺語 「狗也不吃」亦不足以形容其劣。由此可推測出，家 母的獨生子斷然會長成一個心智扭曲，面容醜惡的悲 劇人物。 大學生時期赤貧，每日到餿水飯堂，用沾滿煤屎 的手搗出一張又皺又骯髒的廿蚊紙，為求一碟不易消 化完的飯。同屆大學生似乎不夠刻苦，同樣一個飯， 一枱十位同學，能順利挑戰完成的，只有我一個。 經歷了二十多年能人所不能的味覺磨練，我生還 下來了，並且鍛煉出一條可以偵測到「美味」的舌 頭，能準確探出一道平凡食物的美味之處，當然亦可 以判辨到一道佳餚有多好。 閒時到討論區睇一眾食神對某知名食府評頭品 足，轉個頭就大讚某某茶記滑蛋炒得好，此類會員實 屬笑話；瀏覽某知名食評網又屬另一笑話，一道菜打 完卡，除了點明菜式中肉眼可見的材料，然後就一 句「好！」或「不好！」了事。眼見不少以食家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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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舌頭卻似未曾開發，恐怕是用鹽灑之亦稱道。 早兩年自覺吃遍港九新界，$30一頓到$3000 一頓也曾嘗過，當中並非沒有佳餚，但有時吃多 了 ，會厭。最近能吊胃口的，多為外國菜，套用西 伯利亞諺語「新鮮感是最好的調味料」大致準確， 儘管偶然有伏，也不妨當是人生歷煉。有時會想， 即使老母親當年嫁的是異國人，家母的廚藝會有怎 樣的改變呢？恐怕沒有。至於我呢？大概成了異地 的另一美食家吧，此又後話。 後來多遊埠，餐餐吃某國菜吃了幾天還是會 厭，有時倒想知道異地怎樣看家鄉菜，結果吃了不 少古靈精怪的，如的士飯，港式咩咩咩等，盡是 掛羊頭賣狗肉之輩，不值一提。是否只有家鄉菜 才真能滿足胃口？倒也不覺。反正我就是那麼貪新 忘舊，再好吃，還是及不上未吃過的吸引。回想起 來，家母倒真能每餐都製造驚喜。 上面說了甚麼，自己參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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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 社 簡 介

「煩惱詩社」在二零一三年年底成立，由浸會大學語 文中心胡燕青老師帶領的大學詩會發展而成，成員多為 浸會大學中文系同學。成員曾獲徐訏文學獎、大學文學 獎、青年文學獎、城市文學獎、工人文學獎等。

2016年，社員曾詠聰獲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新詩組 第一名；吳其謙、李昭駿則分別獲散文組第一名及小說 組優異獎。

取名「煩惱詩社」，源於我們純粹的渴求 ──以詩歌 解決煩惱，認識、梳理自身，同時透過詩歌面向他人， 直視彼此的問題與憂傷。

詩刊以小冊子形式刊行，免費派發。另於Facebook專 頁 「 煩 惱 詩 社 」 設 電 子 本 ， 專 頁 亦 會 分 享 詩 歌 及 文學 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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鏈 冬天／ 冬天不來，但冬天不說。 那隻貓又來了，我如常掀開平淺的罐頭。 叫 牠 任 何 名 字 ， 牠 都 不 回 應 —— 我 們 好 像 有 種 默 契 ： 牠只會蹲身貼地，俯伏在樞機紅色的肉碎中。從扒開大 半的黃銅蓋掩裏，我第一次聯想到馬的眼睛。也可能是 牛或者鹿，犄角不刺穿任何內臟，而貓的舌面帶鉤，牠 有孩子一樣的臉容，擅長凝視。牠把趾爪潔淨，順著頸 尾掃弄我。「慢慢吃」。在默契的另一邊，我從蔓延全 身的疙瘩裏確定自己的前生：一隻易於流汗的濁色無脊 髓生物；貓呵欠連連，上顎傳出回聲：「這不是內臟， 或者眼睛，而是所有人類影子的總面積。」 暴寒忽至，我空虛而剔透，琥珀色的眼睛未睡未 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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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Anna N g 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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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Connie Pang ig : c.c.pand 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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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吳其謙／ 淡藍魚缸，一尾迷失的靈魂，下沉 小時候送別一頭名叫夏天的狗 每年牠還是會回來抖動潮濕的舌頭 樹上的雀鳥暴雨天都躲哪去呢 失眠者靜聽冷氣機的心跳 捲起衣袖鬆開領扣上班族的額頭熱燙 升降機裏人們按捺著氣喘衣背未乾 少女手執小風扇像手執冬天的耳珠 只有扶手梯輪轉不息不擅長流汗 有蟬死在馬路有蟬在看不見的天空求偶 窗外的床單枯瘦烈日殺死所有溫柔 我是那種黑暗裏抽枝發芽的獸 晝長夜短的日子需要一塊黑布一齣默劇 當北極熊還在準備匯報冰洋融化 科學家已經熱成了啞巴 2016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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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會 吳其謙 漸亮，從一屋集體假死裏甦醒 肩上的啄木鳥飛走了，蛇又鑽回頭顱深處 人們撿拾五官，靠未接來電認領身分 當街燈泛黃，停泊彼此的側面 酒精尚暖 我們看過工廠焚燒、齒輪囓合 也聽過穿梭機墜毀前的通話 （一尾海洋的心跳） 有時上班，在人來人往的中轉站看錶 臂上的食夢獸蓋章漸已褪色 現實隨之而堅實 而喧囂 往後無數夜 當我們各自在床上撩動肋骨 靈魂的低吟彷彿 就在城市上空嘯聚 2016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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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類 沐羽／ 沒有文豪的日子，我比較願意看一頭野犬 有一千扇門同時打開 數不盡的故事就倒了出來 下雨的時候我通常忘了帶傘 啊我說到哪了有一千扇門同時斷開 故事的結尾我已經全部砍掉 它的開始就變得無比重要 他究竟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的人？ 為甚麼在故事打開時他會忘記帶傘？ 為甚麼，他要寫詩？為甚麼 他要朗讀，又把詩倒在你的頭上 你又不會避開？ 為 甚 麼 ， 你 又 甘 願 為 他 思 考 —— 成為門後的大雨 成為他的「之類」？ 你為甚麼 在他準備關門時 潛意識在構思 另一首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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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然後翻開 沐羽

我聽見死人在城市的角落醒來 在他們體內醒來一座座城市 城市裏有更多死人醒來 我目睹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爭，在地鐵窗戶 倒映的我無表情的臉上眼中 轟然發生

我要關掉世界來戴上耳機 剜瞎自己來看見他人 塊狀的交通在每個角落行走 沒有一種聲音能突破死亡本身 無邊際的戰火熄滅在歡呼裏頭 有時我需要被所有人擊潰 那時我就獲得終極勝利

有那麼一陣壓抑的低迴在車廂外頭 可以穿過我的喉嚨直落心臟 黑暗疊著死亡疊著我的來處 疊著我的去處疊著一首詩的完成 疊著一個議題疊著一張紙的皺褶 我把自己和紙張的內核不斷翻開 一個死人體內有一個城市裏有一個死人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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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方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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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uggle” 圖：And re Es ch m ann Fb: And re E s ch m ann D ev iantart: And re E s ch m 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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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夢見人 李昭駿／，

我常夢見人 每天見到的 一週見一次的 一年才聚面的 甚至永不相見的 都來到我夢中 我和憎恨的人相擁 和親密的人對罵 甚至拿起武器來 互相追逐 我突然醒來 不為著他們 我每天醒來 不被他們所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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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筏 柯清峰／ 生活如浪，翻過就好。 關於旅程的一切 我未能及時用筆記低 像你未及時在夏天湧來之前出行 遺下我在森林之中 製作各種疏於防腐的標本 不知名的甲蟲 頂著一副看來暗啞的外殼 暗裏敗壞 而你和我都懵然不知 我開始考慮 是否應該加上標記 在往後乾燥變硬的日子 逐層剖開而順利重組 旅程完結之前 會有一場暴雨 撫平一切你和我的記憶 以及那張已經寄失的明信片 那些等待填寫的日子 越洋而過 是否依然可以填上最初的地址，那時 綠色可能是太遙遠的想像 但我還是希望大雨過後 洪水湧來，沖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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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柔軟的蟲殼 會張開成為一隻求生筏 在海中央 等待回航

圖： Ed win Tam ig : tam ch i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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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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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 字 —— 譯 Transtromer's Namnet 陳楚政／ 車程中我倦意漸生，駛往路旁樹下，在後座蜷縮 入睡。睡多久？幾小時。黑暗已經降落。 我忽然醒來但不知身在何方。徹底醒來，無助於 事。我在哪？我是誰？從後座醒來，像麻布袋中的貓 被恐懼箍著。誰？ 終究我的生命歸來，名字像天使顯現，牆外有小 號奏起（尤如雷奧諾拉序曲），救援的步伐輕快地沿 漫長的樓梯而下。是我！是我！ 在失憶煉獄中掙扎的十五秒無法忘記，距離大道 幾米之遙有車水馬龍流光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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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術 胡世雅／ 願我像鳥，有空徘徊，有空凝視 黑夜漸薄，微涼 紅色膠袋騰飛 高樓熟睡，沒有人發現 她在渴望飛翔，渴望 一個遠方 好高，原來起飛 不需翅膀，只要 深深吸一口氣 然後死去。於是我 穿起寬鬆白衣，打開身體 踮高像揚帆的船，等待 風一來，我就睡去 軟殼鼓脹，飄飛 睜眼，便看見地平線 高呼自由但為何 竟無法跟隨一架飛機 或一隻覓食的鳥，我求助 機長說：上帝已死，請自生自滅 飛鳥告誡我：小心 風暴與人類 風在嚼食軀體 而人捏造意義 在這個必須起飛的時代 沒有翅膀的也要 一浮一沉地蹌踉也要 深深吸一口氣徹底死去也要 飛，也只好相信風（這次堅持不要醒來了） 真的會帶來最初的遠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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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胡世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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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黃芊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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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本願寺 曾詠聰／ 或再不能背海 「『死』的存在，是賦予『生』無限意義。」——蓬茨祖運 屋簷一雙易碎的耳 晨雨中傾聽信眾誤讀梵語 來自濁流的意象 坐在條木褪去橘肉色球鞋 揪住膠袋腳掌也學不會輕放 一群約好悼念世界的僧人 從圍誦中紓解 銀河上下游的一切塵囂 旅人來回踐踏宇宙殞落的碎石 沒有一個記得洗滌水勺的銅氣 我在三個鮮豔大鼓間 想到一座容納二千寺廟的古都 怎麼沒有一所生的遺址？ 一些不重要的枝節 不過是念珠上一圈循環 僧人可越過不鍾愛的木珠 專注忽略今生的形狀： 寺外佇立一隻仙鶴 讓整棟莊嚴在淺景深內焚化 偶爾有人自牠的眼眶 得到生命最後一道課業 18.8.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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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 市 —— 記「香港街市」（原東涌逸東街市） 黃妍萍／ 你說生活就是寫作。不如這樣。 你坐在從未如此熱鬧的街市 在那新的小方格裏 抬頭是晾衣竹，掛著舊時代的衣服 一拉，都碎下來了 人們爭相走避 都離去了，沒有人來到 衣服蓋在統一的價錢牌上 數字跳升 發泡膠牌在哪裏呢 你記得沒有太多紅燈罩的往日 「平啲啦。」 「得啦畀你啦。」 這個月你可以 她可以為小女兒買多一顆蛋 都離去了，八達通機械臂仍然伸出 等著拍卡分帳 你拆掉它直奔管理處： 退回按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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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E d win Tam ig : tam ch i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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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還 記 得 —— 回A明信片 黃芊蔚／ 無 回程，跟著記憶 貪戀半杯溫水，一口接一口 坐在灰把手的藍椅，我們無法靠近 卻將心臟近似的構成，捨割 坦蕩地放在手心上解剖 你的眼神總藏匿一段過去 像那長方紙框中，隔著煙霧的華山 才明白身體早已植根某類終結 就連出生也算是來得太遲 我們以半杯水互道晚安 沒有原因，有時我會躺在床上閉氣 空氣從肺部排走，真空 這時雙眼張開，一圈黑煙徐徐靠攏 景象就餘下沒有抉擇的沉色 只有重獲呼吸的瞬間，粗礪的呼吸 我們才會戰勝 後來我把牙齒分六瓣，正如你說 攀山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此刻 我們模仿地圖的自信，早上抵抗陽光 晚上保護著夢的形狀 擺脫堵塞在耳鼓的聲頻 終有一天我會領回記憶的瑣碎 像你，攀過最險的西峰 回望她居高的清涼 無有恐怖，我深信 那面低垂的旗下，有張側臉仰視 樹會於心中長成庇蔭，終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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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黃芊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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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黃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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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 韓松／ 因為人生太短，所以要講真話。 一定有甚麼東西 就藏在那東西裏 打一排櫃子 打一把鎖 打一件鎖匙 再打份工 櫃子裏藏滿東西 一定 有甚麼東西 就藏在那東西裏 排一條隊排到前方 再 從河的一岸游向另一岸 水裏都是氣味 我們張大眼睛細聽 一些東西碎了 但不複雜 聲不成話 就像一個閒人 每天報到 坐著看書 飲水 再去廁所 跑過去 行過來 雙手濕濕 他坐著看 望那本書 書攤開著 據說寫滿東西 像是一直看 就能打開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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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 羅維日／ 滑翔中 主題樂園缺席了 你，從不是水族館裏漆黑的身影 曝曬的海灘與泳池也沒有 與你相關的事 郊野與鬧市都沒有 只有長長的蟬鳴，在雨後年復年地遙遠 也年復年地缺席於人潮裏 於是我們不再一同跨越維港 不再有偶遇的期盼 只能目送屏幕上你已半白的髮梢繼續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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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鄭潔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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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詩語光影 鏡像森林：電影詩小輯

李昭駿 是次專題，我們寫詩回應電影。我們或在詩中重現銀 幕影像，或俯拾鏡頭時光，或在光影裏安放隱微情感。有 作者選擇把電影名置於詩題，讓讀者跨涉文本。亦有人隱 去不談，僅在字行間留下線索，供讀者追尋。 除 上 述 方 法 ， 我 還 想 在 此 提 供 另 一 閱 讀 進 路 —— 我 們 不妨視七首專題詩為一個有機組合。這個想法源於細讀 詩作時，有感作品間的內在連繫。我嘗試重新組合詩作 排列，如剪輯底片，還原鏡頭的時間序列，統合節奏和影 像，不視詩作為單一、獨立的完成品，尋找把文字再度轉 化成影像的可能。感謝各位作者容我嘗試。 以下是一組鏡頭，而你的腦海是光影之地。 鏡頭１：一切從鏡裏開始。一箱啤酒在方桌上，瓶身 折射窗簾裏的光影，風景藏在鏡中盡頭。（畫外音）開始 有雨，有酒瓶破碎的聲音，有人嘔吐。世界彷彿在碎裂、 融化。 鏡頭２：雨聲延續。（對白）問為何不開燈。近鏡， 鏡頭推近天花，水紋浮現，牆身漸白。低角度鏡頭斜斜靠 近窗前，雨水彷彿灑落我們眼裏。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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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李慧筠

鏡頭３：全景。窗外，烏雲背光。鏡頭通過窗回到屋 子內。中景，雨水落在床上。（雨聲漸弱，賸餘斷續水 聲）特寫，漆黑瞳孔裏的房子。 鏡頭４，主觀鏡頭。他的視角。透過窗簾，窺見外面 世界。她來到樓下。搖鏡頭。她來到門前，脫下高跟鞋， 赤足進來。他轉身而睡。 鏡頭５：（獨白）為何鬆手呢？空房子，特寫校服、 風鈴、嬰兒床。風鈴擺動，風鼓滿衣袖。 鏡頭６：全景，公路起伏，遠處是海。路燈漸亮，列 車駛入鏡頭。鏡頭搖向天空。仰拍，迷鴉飛往廣袤的海。 風鈴聲再次響起。 鏡頭７：鏡頭回到公路，上升鏡頭，俯拍，貨車駛 近。搉、搉、啪。少女歌聲響起，迴盪山間。（畫外音） 呢喃細語，有人祈禱。 鏡頭８：大海如鏡，她走出鏡頭。鏡頭追近，她在森 林前，緩緩走進去。空鏡，森林，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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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 道 龍 虎榜 ／曾詠聰 沒有摔下的日子，我們散失在彼此的氣息裏 嘗試把空想儲起，注滿一箱沒有名字的啤酒 有人從方正的桌上嘔吐，有人 等候一句應允的回話 如果我們都是攜同目的，潛入酒吧 歌曲不過是鏡的模仿 如窗簾垂下陌生的街景 我想在風景盡頭立一面鏡 記錄自己在相同招式跌倒的日子 缺席了兩年的道館，最後只餘下一塊 名牌的堅持 碎石割傷地表，泛起幾圈陳舊的漣漪 我們又要怎樣稱呼 這片不能解讀的荒草？ 數分鐘的交疊 我們自彼此的眼皮踱步而過 酒吧或會從摔倒下振作 有人拆走一塊不稱職的鏡 幾箱遲來了的空瓶丟在街角慢慢融化 《柔道龍虎榜》，杜琪峯，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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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李昭駿 你在鏡裏，看見房子濕重，像雨天，附於微物，灰蒙， 你問為何不開燈。房子有雨，我以為從夢開始，有雨拍打 車窗，如瀑瀉下，落在足踝，我裹緊雙腳，像夜裏我們在車 上安穩，公路盡頭有光，像房子，我們涉水而行，水紋在我 們身後四散，沒有列車，隱秘的生活流過。房子下雨，牆壁 發白，漸漸淡開、透明，兒時我在車窗上呵一口氣，還未 消褪，天花軌紋浮現，地上濕漉漉的，像快要消融的鏡倒映 雨水，在我們以為安穩的地方傾瀉，倒灌夜色。列車駛近， 我們以為快將到站，像我以為房子有天會傾塌，遲遲沒有， 窗的倒影有天會碎成陽光，但同樣沒有。

The Mirror ， And rei Tark ov s k y ， 1 9 7 5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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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 默 3 7 人 ／胡世雅 在晴朗的瀝青路上 我用白色粉筆 填滿影子，加一劃微笑 大人說，這是歧視 甚麼是歧視，是不是那種 我要抬頭仰視的 各種變扁的臉 偶爾低下來 像塊烏雲 背光 下些無法解釋的雨 把車落在方格 把我落在過大的床， 叫我安靜，叫我將創造的世界撿起 放進箱子別留到明天 但他們總愛下雨泡浸往事 把自己收進透明的箱子，漂流 說不要幻想不要太過期待 不可能的事 別問太多 有關那隻垂死的老鼠為何 應該死亡，瓶蓋為何咬緊坑紋不被擰開 關上的門為何 堅持關上 於是我只好學習牆紙 翻開，到雲的背面 收割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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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所有聲音都被擰緊，我看過 水龍頭在夜空低垂，長出水珠 在最靜的時候，黑色的瞳悄然鑽出 一顆顛倒的世界 果子般 滴落 在我的掌心 一滴 一滴 敲開單薄的夢

37 ， Puk Gras ten， 2 0 1 6 年

37

東 京 出 租少 女 ／陳楚政 從窗簾的縫向下偷看 她來了 像許多偷看她或沒看她的人一樣 一部懸疑小說 每次車程約一小時 文本的全部嗎？ 她脫下高跟鞋 赤足走進來 但我老了 即使我像某個深愛她而不顯露的親人 她不感興趣 直到我們沉睡至失蹤 直到我們醒來 呵欠 最甜蜜的獨白

Like Someone in Love ， Abbas Kiaros tam i， 2 0 1 3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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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 冬 ／ 吳其謙 （為何鬆手呢） 她蹣跚前行，一縱列路燈俯視佝僂的背影 你又旁觀身穿校服的自己跑上渡橋 在失散地久久佇立，深夜 路燈亮白，車輛身旁擦過 想死在故鄉的人，從此住進了夢 （為何自殺呢） 從嬰兒床邊醒來，只收回一把車匙 那些只有空房、鏡子和風鈴的黃昏 總惦記他回家取傘，黑色大褸跨過水漥 夜裏你沿鐵道騎車，列車身旁擦過 軌上的痛，是你餘生背負的謎 會過去嗎，連綿長冬 你打掃新房，清晨 市集老海女在談論溫度 有時收到孩子採摘的野莓 有時與孩子的繼父做愛 即使生活是水喉下的白蘿蔔 背影不是沙 你坐上去 無從躲避的霎時閒靜你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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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鴉振翅飛來 戳破後頸一道傷口 風竄進衣袖 窗外，海永遠廣袤 風鈴碎語 20161102

《幻之光》，是枝裕和，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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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行 ／ 羅維日 搉……搉……啪…… 搉、搉、啪 國道318的貨車疾奔 搉……搉……啪…… 藏地的山河正迴響你的誠心 舉手一搉，胸前一搉 啪 俯身叩首 搉……搉……啪…… 你要一心一意地 不傷一隻螻蟻地 苦行千里 搉……搉……啪…… 降服於那伽之中 服膺霰雪 直到岡仁波齊 無法消除苦業 我看著你用身寫的詩 只留下聲音 搉 —— 搉 —— 啪 —— 給苦譜出意義 《岡仁波齊》，張揚，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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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 離 ／ 黃妍萍 你說你只慣於在山中唱歌 那片山谷和揹着的羊 本來是你的草原 離開了回來 駛過的就是黑夜 你為羊點起鞭炮 想起K房裏身上的燈 唱了一次拉伊1 就醉倒 揹着的羊在夢中死去 你賣掉餘下的 回去那面鏡 小辮子在她手中落下 未用完的鞭炮你沒有送出 在那裏成為空鏡後 留給了自己

1藏語情歌

《塔洛》，萬瑪才旦，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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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日 出 以 前 我 們 讀詩── 煩 惱 詩 社 X 演 藝 學 院 畢 業 同 學作品《日照以後》 李日康 這是2015年九龍城書節的一件小插曲：那天的雨極 大，我們戶外的攤位搬到室內。我們開始和途人讀詩、玩 文學秤骨。後來有兩位女生和我們談好久，最後她們表明 身分原來是演藝學院畢業班的同學，她們正構思一齣與詩 有關的畢業劇情片，誠邀我們一起合作。 誰會想到插曲會變成影像呢？對於煩惱詩社而言，這 是一次新鮮的嘗試，我們為影片提供詩作，也有文學處理 的意見，以及關於文藝想像的種種。我們感謝在一個崩壞 時代，仍然有人和煩惱詩社的成員抱持相同的信念，選擇 詩歌，選擇叩問一切的哀愁與煩惱。 是次為影片提供詩作的詩社成員有曾詠聰、陳楚政、 黃芊蔚。我們就此也邀請到《日照以後》的導演麥業茵小 姐筆談，分享構思和拍攝的種種。 圖：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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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以後》(2015) 監制：徐韋洛 導演：麥業茵 編劇：葉淑婷 主演：何敏文(飾演美玲)、黃衍仁(飾演周森) 片 花 ： https://youtu.be/1uZYGvR868c ( @ 版 權 歸 香 港 演 藝 學 院 所 有 )

麥：導演麥業茵 編：煩惱詩社 編：為甚麼會想拍攝一套有關文學、詩的電影？ 麥：最初我與編劇構思劇本時還沒想到要拍有關文學或詩 的作品。起步時，我們都迷惘，處於一個零的狀態。那時 我想到一個「中年女人，感情錯失」的想法，給了編劇， 於是就以此出發，慢慢幫這個中年女人建立家庭、工作、 喜好等背景，去營造一個立體的人物，這中年女人就是主 角美玲。在這階段，編劇給我很多選擇，例如女主角喜 歡聽歌？文學？電影？戲劇？.....我們代入美玲的性格， 最終認為文學最適合她。文學有很多門類，小說、散文、 劇本、詩等，但當編劇給我詩這選擇時，我二話不說就揀 了。可能基於我們先前決定了女主角是在藥材鋪工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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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詩與藥材舖兩樣元素異常地合拍。慢慢，我們 就走向一條關於文學、關於詩的路。 編：構思決定落實後，有甚麼最難面對和執行的問題？ 麥：嗯……我想創作團隊雖然都有接觸詩，但實在不夠， 所以可以說我們是由零開始去探索詩的世界。我們起初不 停又借又買不同的詩集學習，但後來我們發覺，我們寫的 男女主角，也是詩人的角色，於是那時開始參與不同關於 詩的活動、約詩人傾談、看詩人的紀錄片，嘗試了解和感 受詩及詩人的世界。 撰寫劇本時，都涉及女／男主角創作的詩，那時我們 引用一些有感覺、適合主角的詩。但由於版權問題，我們 一方面向詩人邀約借詩，一方面也要自己落手創作。我覺 得這是最困難的，因為我本身始終並非詩人。另一方面， 我們曾經有一首好喜歡的詩想成為整個劇本的主題詩，但 因為當時有那位詩人不想我們以杜撰的名字來引用他的作 品，所以合作失敗。當中其實很迷惘，不停問自己如何是 好。幸好與編劇參加文學活動時，認識了煩惱詩社，膽粗 粗問你們，我們才可以渡過難關！ 編：觀眾有甚麼反應或者評價？ 麥：一開始都怕觀眾會覺得悶、怕他們覺得我們鏡頭下的 「詩人世界」失真，但我也想不到最後整體反應都不錯。 是開心的，哈哈，他們有些覺得我們嘗試去拍這個題材很 難得，因為香港少這類型。 圖：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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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演員方面，他們收到劇本後有 甚麼反應或意見？會不會花了很多 時間陪他們代入和理解？ 麥：男女主角方面，我想當他們收 到劇本後，願意一齊去創造這個故 事，或多或少是因為被「詩」這個 元素吸引。可能香港真的很少這類 題材，雖然是學生作品，他們都願 意去試。女主角何敏文本身是舞台 劇演員，但因為涉及詩，而且要做 一個中藥執藥師的工作，對她或對 我導戲來說也有一定挑戰。例如包 藥材，就有一定的難度和技巧， 所以我們都用了不少時間去重新接 觸一些我們未接觸過的新事物。男 主角黃衍仁本身是舞台／電影配樂 工作者，熒幕經驗不算多，但他本 身有讀詩也有一種「文青底」，哈 哈，不知可不可以這樣形容呢，所 以衍仁很快就可以進入這角色。 我們有圍讀和討論劇本的過程， 兩位主角都會分享對劇本／角色 的看法。可能創作團隊對著劇本太 久，有些盲點會不自覺。兩位演員 會從自身出發去提出問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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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們加強劇本的邏輯性和角色的立體感。故事可以發展 運行，是由大家一起創造的。 編：例如有哪些盲點？ 麥：劇本上，編劇和我一直比較專注女主角那條線，男主 角其實是一個配襯作用，所以對於周森的理解比較模糊， 不夠深入。例如我們用了最多時間去解決周森最後公開偷 美玲那首詩的那一幕，原初設計周森在眾人面前偷走美玲 的詩，然後集中處理美玲的情緒與反應。但我們與衍仁討 論後，衍仁提出如果以周森的角色性格設定而言，周森公 開地偷詩的行動並不成立，演員不能理解，自己都做得不 舒服。最後發現原來我和編劇一直太著重美玲，而令周森 一角變成一面倒的反面角色，功能化了這個人物。最後我 們調整，再嘗試建立一個更實在的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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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話

圖：李慧筠

淺談中學新詩教學／吳其謙 香港的中學中文課程不注重現代詩，這是顯然而見的 事實。若然學生沒有選修高中文學科，也許他們六年中學 生涯中，就只會在初中某個學習單元讀過幾首新詩，幸運 （或不幸）的學生會被賜予一份新詩習作，寫下人生第一 首（也是最後一首）新詩。 我並非在抨擊中文課程厚此薄彼，反而，新詩教學被 輕視乃無可厚非。一方面，學習新詩無助升學。公開試不 會考核新詩創作，閱讀理解篇章亦極少取材於新詩；另一 方面，新詩的教與學要求甚高。許多資深老師當年學習的 優秀新詩，到了二零一六年，它的意象已變陳套，新詩教 材必須與時並進。再者，解詩講求閱讀量和聯想、寫詩講 求觀察力和創意，對於缺乏文學訓練的入門者，無疑增加 了學習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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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我在校內開辦新詩創作班，對象是中三學生，所 有學員皆自願參與。令人鼓舞的是，學員上課投入、小練習 和新詩的水準令人眼前一亮。如果純粹因為「公開試不考」 與「教與學要求高」就忽略了新詩教學，這無疑會剝削了學 生學習的機會，更甚者，會埋沒富潛質的小詩人。以下，容 我分享三則新詩教學的愚見，希望有助大家。 一、建立新詩觀念 新詩創作班首 課 ， 務 必 要 打 破 學 生 對 於 新 詩 既 有 的 觀 念。我大致把他們對新詩的刻板印象歸納為以下三點： 筠

1.形式上，要分行、斷句，不成段； 2.內容上，有大量美辭（優雅或生澀的字詞）、美物（花 草樹木風雨雲海……）； 3.有音樂感（押韻、排比、重章疊句……）。 如果1成立，那麼詩人商禽為數不少的不分行詩，就不 是「詩」嗎？而暢銷書作者middle筆下的分行散文，就是 「詩」了？如果2成立，那麼詩人黃燦然以質樸文字寫日 常感悟的詩，如〈在茶餐廳裏〉和〈不上班多好〉就不 是「詩」嗎；如果3成立，所有流行歌詞不就也都是「詩」 了？而北島短短兩句的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 它尋找光明」沒用押韻、排比、疊句，就算不上是「詩」了 嗎？ 於是，以上三點都不能解釋何謂「詩」與「詩意」。我 可以斷言，學生對新詩有如此刻板印象，是源於他們讀過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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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詩，都恰巧具備了上述因素。無論是教師或教科書，都 或會把新詩視作一般文學作品，以形式、主題、修辭等各方 面 去 切 入 賞 析 ──這 不 是 錯 誤 方 法 ， 不 過 ， 教 授 新 詩 創 作 ， 更重要的是從文體創作的觀念出發，說明新詩之所以為於新 詩的原因。所謂「詩意」，可以歸納為以下三點： 1.能具體呈現某種感覺，予人聯想、感受； 2.在意念、語言、想像方面創新； 3.內容帶來趣味、感動、啟發或思考空間。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樓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中 走過兩個孩子 一個鮮紅 一個淡綠 —— 顧 城 〈 感 覺 〉 以顧城的〈感覺〉為例，它具備了上述三點「詩意」的 因素。整詩呈現了具體畫面，排列意象的手法亦不落俗套： 先是靜態的、齊一的、灰暗的城市；然後走過兩個動態的、 鮮豔的、顏色不一的孩子。透過先後兩者的對比，讀者賦予 聯想，擴闊了想像，可以生出許多想法。這首詩也許以孩子 的快活對比城市人的哀傷；也許表達了現代生活同化一切， 只有孩子擁有個性。詩人究竟想表達甚麼主題呢？這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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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詩彷彿一個容器，詩人越多解釋，讀者可以投入個人經 驗或聯想的空間就越少，反之亦然。初學詩的人要放下「必 須知道作者原意」這成見。 二、新詩填充和超短詩練習 對於初學者，由零開始組織一首完整的新詩並非易事， 他們尚未透過大量閱讀，吸收新詩的語言和架構。我在此分 享兩個小練習，有效引領學生一步步學寫新詩。 A. 新詩填充 抽去現成的新 詩 部 份 字 句 ， 讓 學 生 填 充 。 有 效 啟 發 創 意，鼓勵創新。以也斯的〈中午在鰂魚涌〉一節為例： 有 時 ＿＿＿＿＿＿ 使 我 疲 倦 中午便到外面的路上走走 我 看 見 ＿＿＿＿＿＿ 上 ＿＿＿＿＿＿ 的 ＿＿＿＿＿＿ 嗅 到 ＿＿＿＿＿＿ 的 ＿＿＿＿＿＿ 味 ＿＿＿＿＿＿ 穿 著 ＿＿＿＿＿＿ 的 ＿＿＿＿＿＿ 一 群 人 ＿＿＿＿＿＿＿＿＿ 一 個 孩 子 ＿＿＿＿＿＿＿＿＿ 學生佳作： 有時五官使我疲倦 中午便到外面的路上走走 我看見桌子上薄薄的灰塵 嗅到窗口雨點的鐵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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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穿著華麗的表層 一群人歡笑 一個孩子哭泣 ── 曾 鈺 淇 B. 超短詩 仿俳句，組織三至四句的超短詩，運用物象，呈現感 覺。其中一首主題是〈我〉，以形容自己。此練習源自胡 燕青老師《捫石渡河》一書，有效培養詩的語感和觀察 力。 例子： 「一個下午。沉默的長椅。池塘上浮著一根野草。」 ── 節 錄 〈 公 園 〉 呂 永 佳 「下雨。沒有行人的馬路。紅綠燈獨自改變顏色。」 ── 節 錄 《 捫 石 渡 河 》 胡 燕 青 「淡藍魚缸。一尾迷失的靈魂。下沉。」 ── 自 設 學生佳作： 〈我〉：「一枝斑馬牌HB鉛筆，越削越短。」 ── 李 碧 儀 「停轉的扇葉。日久失修的牆壁。放下沾血的手術刀。」 ── 高 凱 琳 「筆桿飛速移動紙上。老師喃喃細語。白粉筆劃過墨 綠夜空，星辰灑遍地。」 ── 王 碧 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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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展示與投稿 作品需要被讀；作者需要讀者。無論是 小練習或新詩，我都會將它們結集，列印 或電郵給所有學員。透過互讀，學生學會 互相欣賞，更重要的是，當他們知道自己 的作品將會展示人前，每次寫作便會更用 心，不甘後人。同時，教師亦要善用機會 褒獎學生，當學生對詩的審美觀還未建 立，我們的眼光便是最好的肯定，給予他 們很大的鼓勵。 優秀詩作可以投稿，學生不但得到實際 的稿費，知道文字有價；當見到自己的名 字出現於公開刊物，與其他學校的學生並 列，他們會感到無比自豪，因而有繼續寫 的信心。《香港中學生文藝月刊》（主編 為香港著名詩人關夢南）向來歡迎學生投 稿，鼓勵校園文藝寫作，確是優秀詩作的 好去處。 以上是一些新詩教學的小小心得，容我 日後再談，就此擱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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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 訊

《鎮痛》 作者：宋尚煒 出版社：啟明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我問你 是否你們跟我一樣 會疼痛會哭泣也會死亡 甚至會若無其事的爬起身來 蒐集剩餘的陽光填補 縫合所製造的縫隙裏 《鎮痛》共收入61首詩，由三部份組成：〈當我吞 下疼痛〉、〈彼此的缺口〉、〈我們是混雜的洋流〉。內 容以「疼痛」為主題，展現了自己（又或是人類）在面對 社會、人際以及自我時所流露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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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 詩 對 於 宋 尚 緯 而 言 ， 就 像 一 場 自 癒 的 公 開 手 術 ： 「我在每一首詩都輕輕攤平自己，用力將自己劃開，再仔 細地將自己湊齊，也希望每一首詩都能給予和我有類似經 驗的人一點安慰」。 此信念使他的語言和意象上都直接簡明，接近日常； 結構完整且互相呼應，既像獨白又似是對話，營造了近似 縫紉的畫面：一針一針反復嚼咬生活，輕輕挑開又輕輕縫 合，卻還是會帶來刺痛。縫合過後，所有的痛都看似獨 特，但翻到背面，其實都緊緊重疊並且相連，像回步針。 又會發現，即使在同一人身上，都沒有相同的痛苦和疤 痕 ， 但 若 把 身 體 像 地 圖 攤 展 ， 便 察 覺 到 所 有 縫 合 口 ── 就 連同縫合的方式，連同他與她的地圖，其實也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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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ݦ‬惱 ૖Ȳ FannouPoem 鳴謝 文心獎學金 對談： 麥業茵導演 諮詢人： 葛亮老師 唐睿老師

編輯： 李昭駿 柯清峰

胡世雅 彭靖斯

校對： 羅維日 排版設計： 李慧筠 胡世雅 莫詩惠 封面插圖： 顏翎 插圖： Connie Pang Andre Eschmann 胡世雅 鄭潔瑜 拍攝： Anna Ngai 方嘉欣 Edwin Tam 李慧筠 黃芊蔚 黃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