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歐納
科仁 •
Leonard Koren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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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拯救美學的行動
w a b i - s a b入i 門
千利休的兩疊榻榻米
與現代主義的比較
一個初步的解釋
刻意模糊的視線
Ⅰ 茶室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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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
註解
w a b i - s a b的i 宇 宙
陰翳裡的光芒
無滯礙地在星球漫步
萬物之死
真理與美的來源
宇宙運行原理
Ⅱ 茶室宇宙：
41 45 52 57 60 73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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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拯救美學的行動
w a b i - s a b是i 一 種 事 物 不 完 美 、 非 永 存 和 未 完 成 之 美 。 那是一種審慎和謙遜之美。 亦是一種不依循常規的隨興之美。
美的滅絕。本書的催化劑是日本被廣泛宣導的茶道文化。茶道儀式與日本
w a b i - s a b︵i 註 ： 日 文 中 的 漢 字 ﹁ 侘 寂 ﹂ ︶ 的 聯 繫 已 久 ， 也 被 認 為 是 能 深 刻 體
一處過去天皇的避暑山莊。令我
我自東京的辦公室出發，經過三個多小時轉乘
會 w a b i - s a b的i 方 式 。 敕 使 河 原 宏 ， 草 月 流 花 藝 學 校 的 傳 承 大 師 ， 曾 委 任 了 三 名日本最知名和當紅的設計師，來設計和製作他們理想的喝茶環境。敕使河原 本人則擔任第四名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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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和巴士的車程，來到了茶室的所在地
失望的是，這是何其豪華莊嚴、雅緻考究的一場茶宴，幾乎完全追尋不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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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 w a b i - s a b的i 痕 跡 。 一 座 光 滑 平 整 的 茶 室 ， 表 面 像 是 用 紙 糊 ， 外 表 跟 氣 味 卻 都像一把白色塑膠傘。毗鄰的建築，其結構都是用辦公大樓相近的材料，如玻
還是已經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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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 、 鋼 和 木 材 構 築 。 其 中 一 座 較 符 合 我 期 待 的 w a b i - s a b風i 格 的 茶 室 ， 細 看 之 下，卻發現已經被過度打扮為後現代主義產物。我剎時間頓悟了，曾經風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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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的日本美學文化和茶道藝術的核心思想，正將變成 一種岌岌可危的文化形式。
w a b i - s a b很i
w a b i - s a b美i 學 成
唯心的美學。我和許多同齡人士一樣，是在一九六○年代末期，正值對心靈探
了一件令人卻步的苦差事。
難在不破壞其本質的情況下簡化成公式或是口號，因此保留
種可能的表現形式，才可能將脆弱的美學意識形態保存下來。而
想要拯救即將滅絕的萬物之美，不能只是保存特定的器物或建築，也需涵蓋各
在日本，物質文化保存下來的很少，不像歐洲甚至也不如美國。所以，日本
編碼成零與一。於是，文化生態的多樣性現在被廣泛期待。
變得一模一樣。電子﹁閱讀器﹂擋在體驗與觀察之間，所有一切毫無差別地被
無 可 否 認 地 ， w a b i - s a b美i 學 並 不 受 人 人 所 喜 ， 但 我 相 信 大 家 也 不 樂 見 它 銷 聲匿跡。特別因為我們現在面對的數位化浪潮，正以加速度讓我們的感官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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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有所需求的年少時期開始接觸
w a b i - s a b。i 傳 統 的 日 本 文 化 之 所 以 召 喚 我 ，
是 因 為 它 有 可 能 讓 我 回 答 生 命 裡 最 艱 難 的 問 題 。 對 我 來 說 ， w a b i - s a b是i 一 個 以自然為基礎的美學典範，它恢復了一定程度的理性，也與生活藝術保持適當
wabi-
的比重。這協助我解決藝術創作時的困境，而不必糾結於時常制約藝術創作 的物質主義。對那包裝著甜蜜糖衣、變得越來越麻木無感的美國社會，
s a b這i 種 深 沉 、 多 面 向 、 難 以 捉 摸 的 文 化 ， 恰 好 是 一 劑 完 美 的 解 藥 。 從 那 時
起 ， 我 就 相 信 ， w a b i - s a b與i 大 部 分 標 榜 著 反 美 學 的 主 義 都 有 某 種 連 結 ︵ 像 是 打擊樂、龐克族、垃圾搖滾，或接著還不知道怎麼稱呼的藝術流派︶，它們幾 乎都源自於年輕、現代、創意的靈魂。
重 訪 《 茶 之 書 》 。 我 第 一 次 讀 到 w a b i - s a b，i 是 在 岡 倉 覺 三 ︵ 又 稱 岡 倉 天 心 ︶ 於 一 九 ○ 六 年 出 版 的 ︽ 茶 之 書 ︾ ︵ T h e B o o k o f T e︶ a 中。雖然岡倉涉及了
w a b i - s a b的i 數 個 層 面 ， 卻 老 是 避 免 正 面 提 到 w a b i - s a b這i 個 字 眼 。 他 大 概 覺 得，在討論自己的美學理念和文化觀點時，若無絕對的必要，不必使用外來文
字混淆讀者。︵該書以英文書寫，讀者群設定為非日本人。︶他也避免明確地
解 析 w a b i - s a b的i 涵 義 ， 以 免 引 起 日 本 知 識 分 子 對 這 個 概 念 的 諸 多 爭 議 。 在岡倉的書出版近一世紀後，大部分報章雜誌在討論茶道儀式或某些神祕
的日本文化時，總是用得過且過的方式提到
w a b i - s a b一i 詞 。 而 且 非 常 奇 怪 的
是 ， 這 些 報 章 雜 誌 總 是 用 完 全 相 同 的 三 言 兩 語 ， 來 描 述 w a b i - s a b。i 另 一 方 面，這個字眼，也常被外國和國內的評論家引用，反諷那些對日本傳統藝術狂 熱的半吊子藝術愛好者。
或許現在是超越這些一般標準定義的適當時機，讓我們潛深一點、進入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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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深 處 。 我 秉 持 這 種 精 神 ， 搜 集 了 好 些 隱 含 w a b i - s a b美i 的 片 斷 作 品 有的 黯淡無光、有的殘破不堪、有的失修毀損，嘗試將它們拼湊成一個有意義的系
統 。 先 到 達 傳 統 w a b i - s a b評i 論 者 、 歷 史 學 者 或 文 化 權 威 所 到 之 處 ， 接 著 我 會 再 多 走 幾 步 ， 試 圖 讀 出 背 後 意 涵 、 讓 意 圖 相 稱 於 實 際 ， 掌 握 w a b i - s a b的i 整 體 面貌，並且詮釋出意義。
﹁拯救﹂這曾經影響廣大，而且能清楚辨認的美學宇宙。
我交出來的成績，就是這本薄薄的冊子，它是一種嘗試、一個起步，希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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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茶室小徑：
w a b i - s a b入i 門
如何打掃滿是落葉的庭院？ 首先用草耙把地清理得一乾二淨。
w a b i - s a b。i
然後，搖晃其中一棵樹，好讓少許樹葉掉落。 這就是
w a b i - s a b是i 什 麼 ， 大 部 分 日 本 人 都 會 搖 頭 、 躊 躇 猶 豫 ， 並 會 為 其
刻意模糊的視線
如果問起
畢竟它屬於日本文化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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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 以 解 釋 的 窘 境 擠 出 幾 句 抱 歉 。 雖 然 大 多 數 日 本 人 聲 稱 他 們 了 解 w a b i - s a b的i 但極少有人能好好說明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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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是否如某些愛國沙文主義者所言，需要優良的基因遺傳嗎？
我想不是。那是因為日本人的語言或語言的使用習慣，善於表達微妙的情感、
茫然的意志、心靈的邏輯，卻比較不善於以理性的方式來敘述事物嗎？也許這
占了一小部分的因素。但主要的原因還是，一直缺乏書籍或老師可以參考，所
w a b i - s a b這i 件 事 似 乎 被 刻 意 地
以大部分的日本人，從來沒能用理性的詞彙理解這些概念。 這一點並非出於偶然。放眼歷史，正面理解 迴避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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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a b i - s a b作i 為 獨 立 的 美 學 模 式 開 始 ， 它 就 與 禪 宗 一 直 有 著 連
w a b i - s a b常i 引 用 各 種 禪 宗 的 哲 學 核 心 論 述 作 為 例 證 ， 因 此 也 被 稱 為 ﹁ 事
禪宗。幾乎從 結。
物 的 禪 ﹂ 。 最 初 與 w a b i - s a b有i 關 聯 的 日 本 人 ， 例 如 茶 藝 大 師 、 修 道 人 、 僧 侶，都在生活中實踐禪學，將全心全意都融入禪宗的意境中。而禪宗的主題思
想之一，正是反理性主義。在禪的教義中，核心知識只能透過心靈相互傳達，
而非語言或文字。這就是所謂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這句務實的箴言，
w a b i - s a b的i 定 義 。
是要讓那些容易被誤解的概念減少被誤解的機會。正因如此，不論是出於哪種 意圖和目的，大家都刻意避免去清楚地闡明
家元制。自十八世紀起的日本，諸如茶道、花藝、書法、歌藝、舞蹈等﹁藝 術﹂都是由一個個家族集團經營承繼。每個集團當家作主的就被稱為家元。
其主要的文本來源、手工藝品的製作和需要學術研究的材料向來都由家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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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a b i - s a b這i 樣 曖 昧 不
w a b i - s a b保i 持 模 糊 ， 只 用
除非以金錢或人情來交換。像
族 一 手 掌 握 ， 跟 禪 宗 一 樣 ， 他 們 堅 持 只 對 選 定 的 人 傾 囊 相 授 。 w a b i - s a b的i 概 念，是家元智慧財產中最主要的部分︵尤其是在茶藝界中︶，一直不被加以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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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也一律不准洩漏
明的﹁奇特﹂概念，正是很好的行銷誘餌。如此讓 它的片面之貌引誘人，正是家元制的企業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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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學 的 蒙 昧 主 義 。 w a b i - s a b給i 人 最 大 的 啟 發 ， 就 是 它 為 了 美 學 之 故 ， 而 培 養 出 不 可 詮 釋 的 神 話 。 某 些 日 本 評 論 家 認 為 ， w a b i - s a b必i 須 維 持 神 祕 和 艱 澀 ，
w a b i - s a b的i 概
w a b i - s a b內i 在 ﹁ 非 完 成 性 ﹂ 的 一 個 面 向 。 清 晰 的 意
因 為 不 可 言 傳 正 是 它 的 特 性 之 一 。 他 們 相 信 ， w a b i - s a b的i 目 的 論 基 準 ︵ 目 的 就是本身︶，是無法完全被瞭解的。以這至高點來看，﹁有所缺憾﹂或﹁難以 界定﹂的知識，本來就是
識 形 態 對 w a b i - s a b來i 說 不 是 一 個 必 要 的 方 面 ， 太 過 清 楚 解 釋 念，也許只會削弱它的力量。
也許這些批評是真確的。在美學的國度裡，理論永遠次於感覺。日本傳統的
化學
鑄劍者和鑑定人總是用最模糊、神祕的詞彙，來談論刀劍身上的靈氣或靈魂。 但今天，年輕的鑄劍師則以近乎科學實驗室的方式看待鍋爐溫度、金屬
組成，還有屈曲性、剛直度、堅硬度等屬性，希望精確找出這﹁靈魂﹂被創造
的條件。也許這些精確性，吹散了供人想像的浪漫色彩。但倘若想要讓創造這 種美學的能力被保留下來，對未來的世代來說，類似如此的引導依舊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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