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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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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
前言：思想的解放
張 廣 天 執 導 的︽圓 明 園︾要 求 觀 眾 為 中 國 的 問 題 擔 起 責 任， 而 不 要 歸 咎 於 外 國 的 入 侵 者。 劇 作 家 的 訊 息 很 微 妙， 他 並 非 要 中 國 關 起 對 世 界 的 大 門， 而 是 呼 籲 中 國 人 打 造 自 己 通 往 未 來 的 路 徑， 不 要 盲 目
處於全球化的陰影之下
解放
知識分子掛帥
地 接 納 西 方 的 優 點 和 概 念。 他 的 戲 劇 用 誇 張 的 形 式 呈 現 一 個 動 員 整 個 國 家 的 問 題 ： 中 國 需 要 做 什 麼
中國的歸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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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
無心插柳的漢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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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在馬的身上漆上一條條的斑馬紋
世上最弱的政府
天安門 保護公共產權
珠江資本主義：從不斷的革命到不斷地求新求變 黃河資本主義
新馬基維利與和諧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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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
、微軟和雅虎照她的規則走。大多數獨裁政權把網路當作近似天氣的東西。你可以在下雨 Google
網 路 原 本 是 保 證 會 改 變 中 國 的 力 量 之 一。 然 而， 實 際 情 況 卻 是 中 國 改 變 了 網 際 網 路， 迫 使 網 路 巨 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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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馬村
新左派的崛起
向﹁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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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者專政
﹁綠貓發展﹂
事件的兩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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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中國仍然施行的﹁價格雙軌制﹂。 ……
然 長 老 們 發 現 代 表 市 場 經 濟 的 斑 馬 其 實 比 較 好， 但 村 民 根 深 蒂 固 的 想 法 不 願 改 變。 於 是， 長 老 們 開
張 維 迎 用 一 個 比 喻 來 說 明 中 國 的 改 革 ： 計 畫 經 濟 就 像 是 馬， 而 中 國 是 一 個 只 靠 馬 來 幹 活 的 村 莊。 雖
第一章：黃河資本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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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雲霧中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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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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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
精英制度
法制還是人制 ？
混亂 ＝
多數決原則 誰的法制 ？
科學和民主
徹底顛覆對西方
時 撐 傘 或 穿 雨 衣 保 護 自 己 不 被 淋 濕， 但 你 無 法 控 制 季 節 的 變 遷。 關 於 網 路 警 察 比 較 駭 人 聽 聞 的 說 法
黨內民主
重慶的公民參與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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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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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中國政府雇用了十萬人去偵查網路、封鎖網站和檢查電子郵件。
漸進式民主
o 第三章：綜合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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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晦
﹁和 平 崛 起﹂的 沒 落
中國的未來何去何從 ？
綜合國力
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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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實力
多邊勢力的投射 128
不對稱超級 134
黃河的支流 151
商議式專政 157
綜合國力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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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的掌控，正以挑戰美國﹁扁平世界﹂和歐洲偏好的自由多邊主義之姿出現。
世界惟中國馬首是瞻
o 出場人物表及註解
中國模式
的 構 想， 即 民 族 國 家 可 以 在 全 球 市 場 上 彼 此 交 易， 同 時 不 失 對 自 己 的 經 濟 未 來、 政 治 體 系 和 外 交 政
中 國 擺 脫 西 方 的 束 縛 已 為 世 界 其 餘 地 方 創 造 出 一 個 可 以 依 循 的、 非 西 方 的 另 類 途 徑。 而﹁圍 城 世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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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 Michael Corlone ︶ 說過的一句話：﹁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脫離江湖時，他們又把我拉回去。﹂
球 化 年 代 的 抱 負。 每 當 我 聽 到 中 國 策 略 家 討 論 台 灣 時， 我 都 會 聯 想 到 電 影︽教 父︾中 的 主 角 麥 克． 科
儘 管 高 談 闊 論 多 邊 主 義、 軟 實 力 和 互 相 依 賴， 對 台 灣 的 執 著 卻 成 為 中 國 的 絆 腳 石， 阻 礙 她 一 展 對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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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式專制真的是另一個選擇嗎 ？
民主的看法 92 113
結語：中國的圍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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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一事件之後，世人對於歐洲與美國的關係爭論得如火如荼。西方世 界分裂成兩個互相競爭的團體，各自表述不同的世界秩序模式：一個團體是 來自火星的美國人；另一個則是來自金星的歐洲人。一方面，美國意圖利用 自身的軍事力量保有世上唯一超級強權的地位，並依照她的形象樹立自由世 界的秩序；另一方面，歐盟代表著另一個體系，其中各國的政治和經濟維持 一種互相依賴的關係，安全因此得到保障，若有爭議則循求法律途徑解決， 非以權勢欺人。 學 識 界 對 此 議 論 紛 紛， 啟 發 我 寫 下 我 的 第 一 本 書︽歐 洲 為 什 麼 將 主 導 二 十 一 世 紀︾， 並 主 張 歐 洲 模 式 的 誕 生 是 歷 史 上 的 一 大 成 就。 我 在 那 本 書 內 描 繪 出 自 己 直 到 現 在 仍 深 信 不 疑 的 未 來 景 象， 相 信 歐 洲 模 式 將 在 本 世 紀 末 成 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體系。今日，歐洲與美國之間的分裂更形複雜，因為還 有 第 三 個 體 系 遠 在 西 方 之 外 遙 遙 向 世 人 致 意， 引 發 明 顯 的、 意 識 形 態 的 競
︶ 的信條和神權治國的伊斯蘭大夢，即使窮其發展只能算是 Sovereign Democracy
爭， 令 歐 盟 和 美 國 雙 雙 陷 入 與 此 另 類 體 系 的 對 立 局 面。 俄 羅 斯﹁主 權 民 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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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的現象，對西方而言仍是重大的挑戰。但若以長遠的角度去看，中國廣 闊的疆土、經濟活力和領導人的政治技巧，才是爭奪全球領導位置最強大的 競爭對手。 儘管關於中國崛起的出版品已有數十多本書，但大多數的作者視其為經 濟、政治或軍事的集團，而非影響力可能波及整個世界且概念大不相同的勢 力團體。他們很少提到中國學者之間的爭論，更沒有論及中國那些可能與歐 洲和美國世界觀一較長短的意識形態。我的工作就是試圖釐清這些概念，因 為歐洲決策者需要知己知彼才能成功推廣自己的世界觀。 如同我前一本討論歐洲的著作，若無代理人瑪姬．皮爾斯丁和傑米．克 勞佛的支持，本書是不可能誕生的。但也多虧了第四資產︵ Fourth Estate ︶ 的編 輯米琪．安喬的高瞻遠囑，本書才得以完成。連同她才華洋溢的同事羅賓． 哈維，她成為我的創意超自我，不僅鞭策我寫作，還以她的絕頂聰明、敏銳 和耐性等非比尋常的混合特質，令本書臻至完美。 此外，承蒙許多中國思想家、作家和官員的幫助，在我走訪中國期間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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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挪 出 時 間 與 我 談 話， 分 享 他 們 的 文 字 和 彼 此 爭 論 的 思 想。 由 於 他 們 人 數 眾多，我無法一一提及，所以我只列出對我幫助最大的人士，包括楚樹龍、 崔之元、樊綱、樊寧、馮仲平、甘陽、韓德強、何增科、胡舒立、胡鞍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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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 平、 江 小 涓、 金 煥 榮、 康 紹 邦、 賴 海 榕、 李 道 奎、 李 殿 勛、 劉 靖 華、 李 君如、劉建飛、馬振崗、潘維、潘岳、龐中英、秦剛、秦暉、秦亞青、阮宗 澤、沈丁立、沈棟、時殷弘、宋新寧、汪暉、王緝思、王紹光、王小東、王 義 桅、 王 逸 舟、 吳 白 乙、 吳 建 民、 徐 湘 林、 閻 學 通、 楊 潔 勉、 姚 洋、 虞 家
○○
复、俞可平、余永定、查道炯、張維迎、趙汀陽、鄭必堅和周宏。我特別感 謝我在中國科學院的朋友，他們不僅常常帶我遊覽北京，還歡迎我在二
Joseph ︶ 、羅 Rod Macfarquhar
︶ 、喬瑟夫．菲爾史密斯︵ Aaron Friedberg
︶ 、洛德．麥克法夸爾︵ Christopher Hum
︶ 、艾倫．佛瑞伯格︵ Wiliam Ehrmann
許 多 老 中 國 觀 察 家 的 作 品 和 協 助 對 我 也 啟 迪 甚 多， 例 如 威 廉． 埃 爾 曼
六年的暑假到學院擔任客座學人。
︵ ︶ 、韓魁發︵ Fewsmith
莉 塔 和 瑪 坦． 米 哈 卡︵ Lolita and Mattei Mihalca ︶ 、 麥 杰 思︵ James Miles ︶ 、艾柏哈 ︶ 開 啟 我 的 眼 界， 讓 我 看 到 不 同 的 中 Rem Koolhass
特． 桑 史 奈 德︵ Eberhard Sandschneider ︶ 、 顏 思 靜︵ Ian Seckington ︶ 和 沈 大 偉︵ David ︶ 。 雷 姆． 庫 哈 斯︵ Shambaugh
國， 但 我 的 指 路 明 燈 始 終 是 福 爾 克． 史 丹 澤︵ Volker Stanzel ︶ 。他是一位很有 智 慧 的 律 師， 也 是 慷 慨 的 主 人， 邀 請 眾 人 共 赴 迷 人 的 午、 晚 餐， 並 經 常 為 我在世界各地旅程中的所見所聞找到意義。至於羅伯．凱根︵ Robert Kagan ︶ 和 蓋瑞．施密特︵ Gar y Schmitt ︶ 則 是 迷 人 的 同 伴， 與 我 一 起 踏 上 北 京、 上 海 和 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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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之 旅， 也 是 我 對 談 爭 論 的 好 對 象。 儘 管 我 的 朋 友 可 能 沒 有 意 識 到， 但 他 們 常 常 用 各 自 不 同 的 方 式 提 供 我 重 要 的 支 持 或 構 想。 我 要 特 別 感 謝 洛 伯．
︶ 、桑德．卡特瓦拉︵ Phoebe Griffith
︶ 、亞 Sunder Katwala
布萊克赫斯特︵ Rob Blackhurst ︶ 、理查．葛溫︵ Richard Gowan ︶ 、托比．格林︵ Toby ︶ 、菲比．格列非斯︵ Green
當．勒里︵ Adam Lury ︶ 、周若剛︵ Geoff Mulgan ︶ ，以及桑娜．麥克艾利斯特︵ Shauna ︶ 。 McAllister
本書的許多研究都是我任職於歐洲改革中心時所進行的。我很感謝查爾 斯．格蘭︵ Charles Grant ︶ ，他是一位學識淵博的同伴，也是從一開始就支持本 書的模範上司，不僅多次與我一同前往中國，還容許我利用休假寫作。德國 馬歇爾基金會支付和安排我到中國的幾次旅程，並資助我在歐洲改革中心的 工作。基金會長克雷格．甘迺迪︵ Graig Kennedy ︶ 是我的良師益友，也是一位很 有智慧的顧問，他一下子就看到這項計畫的潛力，再次給我完成這項工作所 需的人力和專業支持。在開放社會協會︵ Open Society Institute ︶ 裡，三位鼓舞人 心的人士梅博．范．歐朗戴︵ Mabel van Oranje ︶ 、亞里耶．奈爾︵ Aryeh Neier ︶ 和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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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索羅斯︵ George Soros ︶不吝給我支持與忠告，甚至很有耐性地容許我在成 立 歐 洲 外 交 關 係 協 會 前 完 成 本 書 的 草 稿。 在 歐 洲 外 交 關 係 協 會， 兩 位 中 國 外交政策的優秀觀察家法蘭思瓦．高德蒙特︵ François Godement ︶ 和約翰．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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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 John Fox ︶ 都閱讀了本書的內容，並給我寶貴的回應；而我的宣廣人員凱瑟 琳．帕克斯︵ Katherine Parkes ︶ 則是本書正式推出時的重要支柱。 張鋒是我的模範研究助理，也是見解的試金石。他幫我蒐集資料，翻譯 多篇文章和書籍，讓我隨時跟得上中國學術和政策界最新的想法。 我第一次去中國時，有三個人擔任我的嚮導，而從那之後也不時給我指 引。 喬 舒 亞． 雷 默︵ Joshua Ramo ︶ 與 我 性 情 相 投 並 帶 給 我 許 多 啟 發， 在 我 管 理 外交政策中心時授權我出版他卓越的論文︽北京共識︾︵ Beijing Consensus ︶ ，讓我 從此對中國產生興趣。他不惜為我耗費許多時間，提供我聯絡人和構想，熱 情幫忙的程度令人不敢置信。帕琵．西碧 蒙—蒂費歐雷︵ Poppy Sebag-Montefiore ︶ 讓 我 的 中 國 之 旅 既 好 玩 又 有 趣， 是 幫 助 我 深 入 了 解 中 國 日 常 生 活 的 最 大 幫 手。她把她那些令人不可思議的朋友介紹給我，在我有需要的時候還招待我 住在她北京的公寓。安德魯．思莫︵ Andrew Small ︶ 是我真正的同謀共犯，陪我 到中國農村偏遠的荒敝處，用一堆令人腦筋打結的閱讀資料填塞我，閱讀我 所有的草稿，並幫助我了解整個新世界。 我的父母經常擱置自己的計畫來幫助我度過我最新的危機，他們的慷慨 和聰慧令我謙卑。他們是我的楷模，告訴我一切無不可能，而他們的認可更 讓我的辛苦都有了代價。我的姊妹瑪莉安︵ Miriam ︶ 和夫婿費洛斯︵ Phiroze ︶ 在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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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重要時刻都陪在我的身邊，替我加油打氣，幫助我拿到大學裡的資料檔 案，還用他們的獎學金激勵我。不過，只有我的妻子嘉貝麗爾始終生活在這 項計畫的最前線，而且時間之久超越我們兩人的想像，所以我要把這本書獻 給她：如果不是因為妳，我的天空會垮下來，大雨直落。沒有妳的愛，我什
七年十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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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也成就不了；如果不是有妳，我早就迷失了。
馬克．里歐納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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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思想的解放
張廣天執導的︽圓明園︾要求觀眾為中國的問題擔起責任， 而不要歸咎於外國的入侵者。 劇作家的訊息很微妙，他並非要中國關起對世界的大門， 而是呼籲中國人打造自己通往未來的路徑， 不要盲目地接納西方的優點和概念。 他的戲劇用誇張的形式呈現一個動員整個國家的問題： 中國需要做什麼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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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 之， 從 伏 爾 泰 開 始， 突 然 有 一 個 全 新 的 世 界 出 來 了， 這 麼 大 一 個 中 國 怎 麼 擺， 聖 經 上 並 沒 有 講 過， 聖 經 並 不 知 道， 因 為 上 帝 都 不 知 道， 這 個 事 情 比 較 麻 煩。 黑 格 爾 來 一 個 從 最 低 到 最 高， 把 它 化 解 了， 最 早 是 最 低 級 的， 因 此 中 國 是 最 低 級 的 最 差 的， 最 晚 是 最 高 明 最 好 的， 因 此 歐 洲 特 別 是 德 國 是 最 好 的。 因 此 人 類 歷 史 從 中 國 開 始， 到 黑 格 爾 的 德 國 結 束。 九 年 ○代 以 來西方的所謂﹁歷史終結論﹂，本是從黑格爾那裡來的，不過把德國換成了 美國而已。 甘陽，︽新時代的﹁通三統﹂ 三 ── ─種傳統的融會與中華文明的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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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百年之後，在我有生之年所發生的諸多歷史事件將很少令人永誌難 忘。即使是讓我們驚愕不已的九一一事件或是伊拉克戰爭，導致許多無辜生 命的流逝，甚且撼動選舉的結果，也都將一點一點地消逝，成為不過是歷史 課本上小小的註腳。但是，中國的崛起可不一樣，這是我們這一代的大事， 她的影響在未來幾個世代間將不斷餘波盪漾。一如羅馬、鄂圖曼帝國、英屬
中國加入美國和歐洲之列，玩弄 ─
印度帝國或是蘇聯的興亡，這是鑄造偉大記敘文的題材。第一次，在冷戰之 後，有非西方的勢力擠進全球主要聯盟 世界秩序於股掌之間。 中國幅員之大令人迷惑；她的幾項重要統計數據幾乎都超越西方人的理 解範圍。中國佔全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因此她一進入全球市場，全球的勞 工 人 數 幾 乎 馬 上 倍 增。 世 界 上 有 半 數 的 成 衣 和 鞋 子 都 掛 上 了﹁中 國 製 造﹂的 標籤，中國的電腦產量也是全球第一。對資源貪婪無比的食慾讓中國狼吞虎 嚥世界百分之四十的水泥、百分之四十的煤、百分之三十的鋼鐵和百分之十 二的能源。由於中國是如此融入全球經濟，她的觀點對世人的日常生活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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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時效應：油價雖因她而倍增，電腦成本卻大減為半；她讓美國免於陷入經 濟困難，卻使義大利鞋業如日落西沉。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事情發生的速度。上海的建築工事以石破天驚的速 度進展，快到上海的地圖每兩週就需要重繪一次。每年都有和倫敦差不多大 小的城鎮在珠江三角洲竄起。奧運籌備期間，中國更是鋪下足以環繞世界四 次的馬路。在僅僅三十年間，中國就帶領三億落後的農業人口走入現代，而
一般公認這是很有疑問的一件事 ─
中華人民共和國將在二 ─
這個工業化的過程在歐洲足足耗時兩百年才得以完成。倘若現在的成長趨勢 持續下去 五
年 ○前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系。 然而，若是只注意中國的幅員、速度和可估算的統計數據，我們的雙眼
卻會遭到矇蔽，看不到更深入的問題，而那就是中國的崛起是否會改變世界 的本質？中國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力日益高升，世人對此也已經越來越習以為 常。但是，中國是否也有可能一改我們對政治和勢力的觀感呢？冷戰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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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第一個可以憑著聰明才智、廣闊的幅員和全球影響力，用自己的形象
上海的建築工事以石破天驚的速度進展 地圖每兩週就需要重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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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塑造世界的國家。龐雜的國內問題驅使中國尋求一個新的全球化模式，而 廣大的疆土則意味著從美國到辛巴威等其他與中國來往的經濟體和國家，都 將 需 要 為 了 因 應 中 國 在 經 濟 發 展、 政 治 改 革 和 世 界 秩 序 的 新 概 念 而 自 我 變 革。中國開始自己思考。而且，因為中國的經濟紀錄令人目瞪口呆，世界各 地也開始遵循和複製中國模式。 比起現在大家耳熟能詳的、有關中國經濟復甦的敘述，少有明文記載中 國知識分子覺醒的故事。儘管我們總是汲汲營營於學習美國知識分子不同派 別的概念，從新保守主義、獨斷現實論者到宗教權益，但有多少人可以說出 五個以上當代中國作家或思想家的名字呢？有誰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抱持 何種願景？又或者他們夢想中國會型塑出什麼樣的未來世界？在回答這些問 題 時， 歐 洲 和 美 國 尤 其 沒 有 準 備。 自 從 法 國 和 英 國 傳 教 士 第 一 次 行 腳 至 東 方，西方的焦點就一直放在他們想從中國得到什麼，以及如何將中國人的生 活方式變得與自己如出一轍。世人誤以為中國越富有就會與西方人越相似。
年代一步步朝著西方徐行。那十年間，中國要不是區域 ○
無心插柳的漢學家 中國在一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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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就是想海撈一筆但往往虧損得更多的商業夢想家的保留區。然而，在 進入千禧年的某個時間點上，中國卻停止成為專家的家臣。從我位於倫敦外 交政策智庫主任的有利位置，我記得自己當時注意到，幾乎所有的全球挑戰 從非洲發展到聯合國體系的改革，從杜哈全球貿易談判到伊朗的核武計 ─ 畫，從達佛的大屠殺到委內瑞拉的油價 ─ 突然間都摻雜著幾許中國元素。 中國不再是一個你可以選擇享受與她貿易或是外交關係的大國；相反地，中 國開始成為全球政治的常態，一個我們被迫對付的、普遍存在的因子。就政 治影響力而言，中國已經從印度或巴西之類的開發中大國形象脫胎換骨。她 正轉變成一個相當新穎的東西：美國的縮影。我倏忽了悟，不了解中國就無 法了解世界政治。 我 永 遠 也 忘 不 了 我 第 一 次 造 訪 北 京 中 國 社 會 科 學 院 的 情 景。 副 院 長 王 洛 林︵先 祖 父︹應 為 父 親︺是 把 馬 克 思 的︽資 本 論︾翻 譯 成 中 文 的 譯 者︶和 黃
椅背靠著牆壁以保護主人和貴客的背部免遭敵人攻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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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前 紅 衛 兵， 當 時 為 學 術 期 刊︽讀 書︾的 編 輯 之 一︶負 責 接 待 我。 我 們 坐 在 過大的扶手椅裡
不了解中國 就無法了解世界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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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邊 行 禮 如 儀 地 品 茶， 一 邊 互 相 自 我 介 紹。﹁外 交 政 策 中 心，﹂我 開 口 ─ 說 道，﹁成 立 已 有 四 年 之 久。 我 們 有 大 約 二 十 位 職 員， 每 年 出 版 二 十 五 份 政 策 報 告， 舉 辦 約 五 十 場 專 題 討 論 會。﹂王 洛 林 禮 貌 地 點 點 頭， 在 祭 出 致 命 一 擊前給我一個微笑：﹁中國社會科學院是哲學和社會科學的最高學術研究單 位。我們有五十個研究中心，研究兩百六十個以上的學科和支派，還有四千 位 全 職 研 究 員。﹂聽 他 說 這 些 話 時， 我 感 覺 自 己 彷 彿 縮 小 掉 進 巨 大 椅 子 的 椅 縫裡，因為全英國的智庫社群只有幾百個，歐洲也在五千以下，連智庫天堂 的美國都不會有超過一萬個。但在中國，單是一個學術機構就有四千位研究 員，而僅僅北京就有十幾個智庫。我後來發現，中國社會科學院的人自己都 認為許多研究員其實並不夠格，但他們的基本數量還是讓我在那個晨會中自 覺渺小。 王洛林這種在大小方面打壓人的做法，只是一種陳腐的招式，用來迷惑 和收服外人。我們花了好幾個小時進行禮貌的對話而沒有碰觸到雙方的合作 細項。這些精心的奉承儀式，表面上很缺乏實質或是方向，卻經過幾百年的 演練，足以讓西方的協商技巧失去作用，迫使外國人不得不採用中國人的做 事方法，建立人脈而非仰賴基於合約義務的關係。在這趟旅程之初，我原本 希望有人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對我介紹中國，待我有了一些基本了解後就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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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但經過好幾週到處與人相互介紹、坐下喝茶，並交換那些打趣的社交 辭令之後，我卻越陷越深。 我誤闖一個知識分子、智庫和行動主義分子臥虎藏龍的世界，那些人腦 中所思所想的莫不是宏大的構想。我很快就意識到，單是去北京和上海幾次 並不足以了解中國內部爭論的規模和野心。我下定決心，將自己接下來數年 的人生都投入在了解這些激進的發展之中，將那些在我面前揭露面紗的第一 手歷史記錄下來。可以說，我是意外變成一位漢學家，造訪北京的次數多到 我開始覺得那裡是我第二個家。而每去一次，我與中國命運之間的糾葛也越 來 越 深。 我 結 識 了 多 位 中 國 的 新 思 想 家， 並 目 睹 他 們 的 理 論 經 過 時 間 的 發 展，與中國的急速改變同步演化。我看著他們採納西方的概念，再轉化為中 國面對世界的新方法，與中國自十九世紀第一次和西方交會之後所展開的知 性旅程接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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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歸零地 北京的圓明園大如一座城市。看過的人都說它比金字塔還要宏偉，比帕 特農神廟更完美，也比巴黎聖母院更空靈。即使是很少會說不出話來的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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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雨 果， 想 要 捕 捉 它 的 美 都 顯 得 有 些 吃 力。﹁︹圓 明 園 是︺用 大 理 石、 玉、 青 銅 和 瓷 器 所 砌 成 之 夢，﹂他 說，﹁它 鑲 滿 了 寶 石， 滿 掛 著 絲 綢 ； 這 裡 有 一 座 野 生 動 物 園， 那 裡 則 是 女 眷 的 閨 房 …… 鍍 金、 漆 繪，︹他 們︺讓 那 些 集 詩 人 與 建 築 師 於 一 身 的 人 打 造 一 千 零 一 夜 的 一 千 零 一 個 夢， 再 加 上 花 園、 水 池、噴泉和泡泡、天鵝、朱鷺、孔雀，簡而言之，成為一個有著寺廟和殿閣 外觀、令人目眩神迷的人類幻想洞窟，這就是圓明園。﹂ 然而，這座耗時一百五十年才竣工的雄偉建築，卻在一八六 ○ 年遭到英 法聯軍的踐踏，並在帝國主義的一陣砲彈煙霧之中香消玉殞。如今餘下的只 是少數零散的部分，以及一些按比例縮小的硬紙版模型，根本無從讓人聯想 到圓明園先前的輝煌。這些經過數個中國政府小心維護的頹圮遺跡，一如紐 約市的世貿遺址，在中國人的心態中扮演了一個界定性的角色，可以說和任 何 目 前 仍 屹 立 不 搖 的 建 築 一 樣 偉 大。 圓 明 園 的 記 憶 就 像 是 一 個 開 放 性 的 傷 口，每次國家需要鼓動人民，提醒他們共產黨如何在中國敗戰外國之後拯救 國 家， 就 可 以 在 那 個 傷 口 上 灑 鹽。 圓 明 園 是﹁百 年 恥 辱﹂的 具 體 象 徵， 那 份 恥辱始於一八四 ○ 年鴉片戰爭的落敗、馬關割台、日本多次入侵和內戰，直 至一九四九年共產黨革命才宣告結束。 對某些知識分子來說，圓明園的遺址還訴說著另一個有關現代中國的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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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這個故事非關帝國強權對中國的蹂躪，而是中國誤用外國進口的概念而 對自己造成的損害。二 ○○ 六年七月，前衛的戲劇導演張廣天執導了一齣引 人 爭 議 的 戲 劇， 名 字 就 叫 做︽圓 明 園︾， 誇 張 地 描 述 中 國 無 休 止 地 從 海 外 輸 入新的概念以求現代化的過程，一段中國從全面運用一種哲學到另一種的歷 史變遷。張廣天的戲用一個看似左道邪說的問題挑戰他的國人：﹁摧毀圓明 園 的 真 凶 是 誰？﹂他 把 投 射 在 帝 國 強 權 上 的 聚 光 燈 移 開， 顯 現 出 中 國 人 也 是 摧毀這座國家標地物的同謀，並以圓明園隱喻中國人的夢想和理念。 故事從一八六 ○ 年 開 始， 有 一 群 農 夫 四 處 閒 晃 著， 一 邊 苦 澀 地 抱 怨 中 國 帝 王 置 老 百 姓 於 不 顧。 當 一 位 英 國 士 兵 走 上 舞 台 時， 農 夫 鼓 吹 他 攻 擊 皇 宮， 想 要 來 個 趁 火 打 劫。 這 三 位 演 員 接 著 又 扮 演 理 想 主 義 的 學 生， 投 身 一 九 一 九 年 追 求 科 學 與 民 主 的 五 四 運 動， 褻 瀆﹁封 建﹂遺 跡， 展 現 他 們 對 全 盤 西 化 的 決 心。 在 接 下 來 的 場 景 中， 同 樣 的 演 員 又 回 來 了， 這 次 他 們 化 身 為 文 化 大 革 命 的 紅 衛 兵， 為 了 誇 示 他 們 的 革 命 熱 情 而 將 古 跡 夷 為 稻 田。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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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某些知識分子來說，圓明園的遺跡訴說 中國如何誤用外國進口的概念 而對自己造成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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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紅 衛 兵 又 變 成 一 九 八
年 代 的 官 僚， 將 神 聖 的 古 跡 改 建 成 遊 樂 園 而 中 ○
飽 私 囊。 劇 情 接 著 跳 到 了 二 ○○ 五 年， 同 樣 的 演 員 扮 演 起 地 方 官 員， 為 了 省 水 在 圓 明 園 的 湖 底 鋪 設 防 漏 滲 膜， 引 得 民 怨 沸 騰， 導 致 中 國 召 開 了 史 上 第 一 次 的 環 保 公 聽 會。 張 廣 天 的 戲 在 下 半 場 大 膽 揭 發 中 國 近 來 擁 抱 市 場 所 造 成 的 問 題， 也 就 是 環 境 污 染、 官 員 貪 污、 社 會 不 平 等 的 擴 大， 以 及 中 國 礦 區 駭 人 聽 聞 的 狀 況。 這 齣 戲 要 求 觀 眾 為 中 國 的 問 題 擔 起 責 任， 而 不 要 歸 咎 於 外 國 的 入 侵 者。 劇 作 家 的 訊 息 很 微 妙， 他 並 非 要 中 國 關 起 對 世 界 的 大 門， 而 是 呼 籲 中 國 人 打 造 自 己 通 往 未 來 的 路 徑， 不 要 盲 目 地 接 納 西 方 的 優 點 和 概 念。 他 的 戲 劇 用 誇 張 的 形 式 呈 現 一 個 動 員 整 個 國 家 的 問 題 ： 中 國 需 要做什麼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處於全球化的陰影之下 有越來越多中國思想家相信，國家緩緩脫離文化大革命的混亂之後，中 國只是把毛主義的陰影換成了另一種基本教義哲學，也就是對美國的狂熱。 他們抱怨鄧小平打開中國門戶面向世界時，美國忽然就這麼闖入。美國的市 場哲學設定了經濟發展的規則，她的外交政策也在世界舞台上界定種種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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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不可。美國扮演著全能天神的角色，視心情的好壞對世界呼風喚雨。就像 中國的老農夫一輩子害怕會遭天譴，中國當時最迫切的目標在於避免引起霸 主 的 震 怒， 因 此 打 造 了 一 個﹁大 智 若 愚﹂的 外 交 政 策， 在 北 韓 到 蘇 丹 等 議 題
和一九九 ○
年代，現代化就等於美國化。表 ○
上慣常地犧牲自己的利益，以滿足美國的要求。 不論是好是壞，在一九八
面上，共產中國脫下紅色老皮，新生出大眾消費主義的面貌 ─ 星巴克穿越 紫禁城的高牆，麥當勞和肯德基的招牌點亮大街和都會的購物商場，小孩則 學會用好萊塢的嘲弄話﹁別傻了︵ get real ︶ ！﹂彼此咒罵。如同政治學家俞可平 所主張的：﹁對於在文化大革命後成長的年輕一代來說，美國夢是最高的典 範。美國的一切，包括人、機構、經濟、文化和國家都是那麼地完美，就連 美國的月亮都比中國圓！﹂ 再 往 深 處 看 去， 中 國 被 迫 順 應 由 美 國 資 本 和 軍 事 力 量 所 型 塑 的 全 球 化
︶ 的年代中，所有的民族國家都失去對自己命運的掌控，既被民營化 flat world
規則。在這個新聞從業人員湯瑪斯．弗里曼︵ Thomas Friedman ︶ 名為﹁扁平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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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 出 經 濟 領 域， 被﹁第 三 波﹂民 主 化 逐 出 政 治 領 域， 又 被 不 屬 於 任 何 國 家 的 資本、恐怖主義和貿易推擠出外交政策的範疇。許多中國思想家擔心，因為 接納全球化的經濟利益，中國恐遭受隨之而來的美國政治意識形態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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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廣泛的不安全感
讓中國從一個極端的意識形態擺盪到 另一個極端
新一類的中國民族主義者王小東主張，中國之所以接納美國概念係出於 一 種 自 我 仇 視。 據 他 所 言， 一 九 八 ○ 年代北京有許多知識分子視中國為歷 史 不 如 人 的 劣 等 國 家。﹁就 我 看 來， 這 和 希 特 勒 的 種 族 主 義 沒 有 什 麼 太 大 不 同，﹂他 宣 稱，﹁他 們︹也 就 是 中 國 知 識 分 子︺與 希 特 勒 之 間 的 差 異 只 有 他 們 ︹也就是中國人︺以此︹仇恨︺針對自己的種族。這就是為何我創造了﹃逆向種 族主義﹄︵ reverse racism ︶ 這個新辭。﹂雖然王小東的類比看來很極端，在許多中 國人和西方人耳裡都覺得非常不得體，但他的論點顯現出知識分子廣泛的不 安全感，而就是因為這種不安，才讓中國從一個極端的意識形態擺盪到另一 個極端。
解放 一 九 九 三 年， 在 麻 省 理 工 學 院 任 教 的 清 華 大 學 教 授 崔 之 元 寫 了 一 篇 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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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潛 力 的 文 章 ， 名 為︿ 思 想 的 解 放 ﹀， 主 張 在 從 正 統 馬 克 思 主 義 解 放 之 後 ， 中 國 知 識 分 子 應 該 也 從 對 西 方 資 本 主 義 毫 不 質 疑 的 讚 美 中 釋 放 自 己。 他 的 目 的 是 打 破 中 國 每 一 代 都 接 納 一 個 新 的 意 識 形 態 的 盛 衰 循 環， 鼓 勵 中 國 人 民 有 自 己 的 想 法 。 與 其 接 受 新 自 由 主 義﹁ 別 無 選 擇 ﹂的 真 言 ， 他 主 張 中 國 應 該 廣 泛 引 用 不 同 的 思 想 ， 發 展 出 一 套 新 的 方 式 ， 也 就 是 他 所 謂 的﹁ 另 類 現 代 化 ﹂。 起初，政府對他的呼籲聽若罔聞。當時的中國仍在為了天安門事件頭暈 腦脹。政府對抗議人士的暴力反應嚇壞了大多數的知識分子，他們不是加入 共產黨，就是過著放逐的日子。黨領導人重新邁開經濟改革的步伐，其餘的 精 英 則 忙 著 賺 錢， 無 暇 管 其 他 的 事。 但 是， 隨 著 經 濟 成 長 帶 出 中 國 新 的 自 信，崔之元的概念終於在今日發酵。 即 使 是 民 族 主 義 人 士 王 小 東 也 坦 承， 中 國 正 茁 壯 成 熟 而 不 再 適 用 於﹁逆 向 種 族 主 義﹂。 在 最 近 的 一 次 談 話 中， 他 引 述 一 位 名 企 業 家 的 話 來 強 調 他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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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思 ：﹁在 一 九 八 ○ 年 代 中， 我 第 一 次 離 開 中 國 到 新 加 坡 …… ︹當 地 的︺文 化、科技進展、壯麗都會和生活活力讓我備受震撼。我們的代表團夢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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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國 在 未 來 的 五 十 年 內， 能 不 能 有 一 座 像 新 加 坡 這 樣 的 城 市？﹄我 們 沒 有 寄予很高的期望，但歷史卻證明我們錯了。中國僅用了二十五年就做到了。
王小東
中國最知名且博學的極端民族主義者，一九九九年出版與房寧合
著《全球化陰影下的中國之路》，成為全球化年代中新一波中國民
族主義的宣言。
去年我再度前往新加坡，而就我的觀點來看，她與我們的深圳、大連、上海 與北京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從經濟奇蹟而來的自信，似是而非地，解放了一些中國思想家，讓他們 能質疑起造就經濟奇蹟的市場革命核心信條。現在，中國思想家將中國令人 眼花撩亂的成長率視作理所當然，反而懷疑一九八 ○ 和一九九 ○ 年代的意識 形態是否真的實現了它所有的承諾。意圖減少社會不平等且停止掠奪中國環 境的人，對鄧小平經濟發展的承諾發起最嚴厲的抨擊。在政治改革的範疇， 有中國知識分子對於自由民主制長遠來看是否適合中國產生質疑。而在外交 政策的範疇，他們則挑戰種族國家是否有必要被不能歸屬於任何一國的全球 化力量所邊緣化。 乞 求 的 知 識 分 子 解 放 終 於 來 臨。 與 歐 洲 在 啟 蒙 時 代 宣 稱﹁上 帝 已 死﹂並 尋求以人類的形象打造世界如出一轍，中國知識分子今日也宣稱他們獨立於 外來的模式並將依據自身的狀況策劃未來。根據政治學家甘陽，這份探索是 汲取自中國的歷史經驗，創造出一個新的現代化概念，而非全盤接納外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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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他說：
我 們 目 前 在 中 國 可 以 看 到 三 種 傳 統， 一 個 是 改 革 二 十 五 年 來 形 成 的 傳
甘陽
認同新左派的學者，目前為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的專職研究
員。甘陽挑釁地使用「創造性破壞」的辭彙去描述文化大革命，曾
令許多新右派人士感到心煩意亂。
統 …… 。這個傳統基本上是以市場為中心延伸出來的很多為我們今天熟 悉的概念例如自由、權利等等。另外一個傳統則是共和國開國以來，毛
最後，當然就是中國文明數千年形成 ……
澤東時代所形成的傳統，這個傳統的主要特點是強調平等，是一個追求 平等和正義的這樣一個傳統。
的文明傳統，即通常所謂的中國傳統文化或儒家文化 …… 。 我們經常會看到，在當代中國的有些討論當中，這三個傳統似乎常常被 置 於 一 種 互 相 排 斥 的 狀 態 …… 。︹但 其 實︺孔 夫 子 的 傳 統， 毛 澤 東 的 傳 統，鄧小平的傳統，是同一個中國歷史文明連續統。
這不是中國人第一次企圖結合外國的知識技能與他們的國家認同感。十 九 世 紀 的 儒 家 改 革 人 士 致 力 於 使 用 外 國 的﹁功 能 性 知 識﹂ ︵用︶去 保 存 中 國 的 ﹁本 質﹂ ︵體︶， 並 以 此 振 興 帝 王 體 系。 同 樣 地， 鄧 小 平 也 將 他 的 市 場 改 革 標 上﹁中 國 特 色 的 社 會 主 義﹂。 但 過 去 的 改 革 是 以 國 家 衰 敗 的 局 面 為 出 發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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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改革卻遷就於中國的日漸強勢。更何況，這份努力還受到超越權力殿 堂的知識分子輿論所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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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掛帥
本書旨在討論中國新世界觀的發展
彰顯中國對於知性自主權的追求 將為全球化奠定新的模式
本書旨在討論中國新世界觀的發展，彰顯中國對於知性自主權的追求將 為全球化奠定新的模式。這是繼中國思想家試圖調和彼此對立的目標之後而 起的態勢。他們一邊探索如何進入全球市場，一邊保護中國免於遭受政經系 統 可 能 釋 放 出 的、 強 大 的 創 造 性 破 壞。 本 書 將 指 出， 中 國 將 如 何 用 自 創 的 ﹁圍 城 世 界﹂哲 學 挑 戰 美 國 全 球 化 的 扁 平 世 界。 受 到 超 過 兩 百 位 中 國 思 想 家 和官員在三年之中的討論所激發，本書試圖描繪中國學界最近如何擺脫西方 的經濟、政治和全球勢力，並聚焦於北京的新思惟將如何改變全球秩序和西 方世界。 我無意呈現十四億人口各式各樣不同的觀點，甚至也無意呈現所有中國 知識分子的觀點 ─ 他們有許多人因為被捕入獄、遭受恫嚇或是放逐而失去 聲音。剩下的思想家代表的是體制中人。他們選擇住在中國大陸，學習適應 政權的忽而嚴謹忽而寬鬆，以求在體制內進行變革。但即使是他們有時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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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犯到中國飄忽不定的審查制度。在本書的寫作期間，故事內幾位主要人物 分別失去他們在智庫和新聞界的重要職務，即使他們的構想曾獲得政府大力 的支持。儘管永遠有遭到壓制、監禁和審查制度的威脅，中國知識分子還是 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中國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和資深黨員邀請許多這些思 想家到他們面前進行簡報。事實上，中國的知識分子比西方知識分子對國家 的影響更大。 矛盾的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力量因為高壓式的政治體系而被放大，在這 個 體 系 之 下 沒 有 反 對 黨， 沒 有 獨 立 的 貿 易 工 會， 政 治 人 物 也 沒 有 公 開 的 意 見 不 和， 媒 體 的 存 在 則 是 用 來 加 強 社 會 和 諧 而 非 敦 促 政 治 負 責。 在 這 個 世 界裡，知識分子的爭論可以變成政治的代用品，而這只是因為它比任何正式 政治更能召喚出個人性、攻擊性和情緒性。知識分子可以清楚有力地表達勞 工、農民、企業家等更廣泛的社會勢力所關注之事，並以他們的名義促成改 變。中國人喜歡爭論，究竟是知識分子影響了決策者，還是決策團體利用他 們所豢養的知識分子作為非正式的喉舌以推廣自己的觀點。不論是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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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家之間的爭論已經成為政治程序的一部分，被用來將理論付諸實現，並 擴大中國決策者的選擇範圍。儘管有許多學者抱怨，中國知識分子已經失去 他們作為社會良心的傳統角色，不是被政府吸收就是不由自主陷入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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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專業化，但新左派和新右派之類的派別衝突，還是具體呈現出民間社會的 意見分歧。 汪暉、張維迎、俞可平和潘維，以及閻學通等人在中國以外仍是沒沒無 聞。但西方人很快會發現，自己的世界因為這些人的想法而改變。他們每一 個人說的話都傳入政府的耳裡，他們的改革計畫更會改變中國經濟、政治和 外交政策的本質。他們介入左派和右派傳統的爭戰之中，舉凡國家的大小、 政治改革或是權勢的特性都能讓他們議論紛紛。然而，從他們激辯不休的爭 論中，有一個新的哲學誕生了，而這個哲學對世界的意義將是非同小可。 當然，重大的決定總是由主要的領導人決定。沒有鄧小平，中國可能不 會接納市場；沒有柴契爾夫人，不會有所謂的柴契爾主義；沒有戈巴契夫， 蘇聯不會解體；沒有小布希，美國也不會對伊拉克開戰。但如果不去研究那 些催化種種概念的知性運動，我們不可能了解歷史改變的洪流，畢竟是先有 那些概念，才有領導人的具體實現。柴契爾夫人並沒有發明貨幣主義，只是 採納了已經消聲匿跡多年的構想；小布希受到新保守主義知識分子想法的影 響；鄧小平也不是一夕之間決定打開中國市場，而是受到與西方有過接觸的
﹁圍城世界﹂ ─ 的核心。 ─
中國知識分子觀點左右。今日，中國境內正不斷冒出許多新的概念，而它們 可望成為中國新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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