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返思 2 0 1 7
05/22 mon. 15:10
和碩聯合設計總監 / 李政宜 Alain LEE 透過多年的產業觀察與品牌經驗，凝聚對未 來產業發展契機與設計本質的另類思考。
實踐大學設計學院 東閔紀念大樓A301
直到 30 歲之前， 李政宜一直都在行銷企劃界打滾， 他是如何從一個設計門外漢， 一腳踏入工業設計界? 並且成為電子精品品牌 Pegatron 的設計總監?
Pegatron 持續創造東方人文價值與精品設計的火花, 成功營造了精緻人文企業形象與前瞻科技大廠的兼容並蓄。 面對台灣代工轉型交叉口， 李政宜又如何從他多年的產業觀察以及跨領域設計經驗， 凝聚對未來產業發展契機與設計本質的另類思考?
這幾年來看到了很多不管是品牌還是代工產業的興衰，包含美 國的品牌、台灣的品牌，起起落落的非常多。華碩也遇到了一 些困境，雖然在2008年時和碩和華碩分家，但因為系出同源， 依舊會互相照應。 我們發現現在世界變化太快了，產業的變化快到你無法想像。 2001年時我剛回台灣，華碩設計一台筆電到量產需要9個月， 到2008年時，筆電設計流程加快，從設計到量產只要5個半 月。直到現在，去年時接到一個案子，客戶要求從設計開始計 算三個月就要出產，90天就要把一台筆電做出來。以這個例子 大家應該能夠感覺到，設計已經變得非常快了。手機的規格更 是每年都在變。面對這種進化非常快的速度，我們能從中得到 的啟示或教訓就是思考。如果你的設計思考是對的，無論哪個 領域都能一以貫之，無論是設計系、社會系還是生物系。所以 今天的主軸就是討論思考這件事情。
設計思考
第一點，我到法國研究所第一天，老師就問我們：「你為什麼來到 這裡?」也就是法文的「Pourquoi」為什麼?為什麼要來這裡念 書?為什麼念設計系?為什麼要工作?為什麼要呼吸?為什麼要活著? 這都是他們認為本質上應該要釐清的事情。所以不管你以後要做什 麼行業或要設計什麼，先問自己為什麼要設計這個?問PM為什麼 要量產這個產品?為什麼我們需要產品設計，這是很實在、直接的 問題。所以，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需要工業設計?是解決問題 嗎? 第一個例子，夜市常見的方型塑膠紅椅。解決了堆疊的問題，解 決夜市機動性問題，而且他非常耐用也很好清洗。這把椅子在台灣 的能見度非常高。但我不懂為什麼是這樣子?為什麼是這種顏色?我 們就事論事，如果當初這把椅子在當初設計時能夠加一點點什麼， 或許就可以改變台灣的夜市文化。 第二個，免洗碗。他也很容易堆疊，吃完就丟掉。但是為什麼是 這個顏色，我真的搞不懂。設計師最喜歡黑色，如果剛剛那張椅子 是黑的，碗是黑的，桌子是黑的，攤位是黑的，招牌字反白，地板 也鋪黑色的膠布，多酷啊?這樣的店我一定會去吃。連面都是墨魚 麵，這樣的scenario就是我們想要的。 第三個，免洗筷塑膠套搜集器，不管是夜市、小吃攤都有。這種 設計，雖然很實用，但也只是解決了問題。以上這三個，他們就只 是解決問題而已。 談完為什麼要設計，談完「Pourquoi」之後，進到下一個議 題就是選擇。到產品，你要做什麼樣的選擇?那產品是什麼?當消費 者要購買商品時他要如何選擇?我們可以從N-User的角度來看，他 不在意產品長什麼樣子，他只要產品CP值高、夠好用就好。將產 品分人、物、跟質的部分，對N-User來說人代表他們對產品的表 面經驗，物代表這個東西的表現特性可能是實用、可能是耐撞之類 的。對他的主觀意識來說，這是他表面的表現經驗，很直接選擇了 那個東西，這是指物的部分。
修 正 經 驗
那質的部分，就是指表面的修正經驗。表面修正經驗是指說即使是一般人用久了，也會覺得這個好 像不是那麼好看，或是受他人告訴他這個不好看也會影響。其實N-User也會在他的內心中產品的表 現經驗中有一個修正經驗。事實上人、物、質這三個東西不斷地在流竄，一直在交流。剛剛說的是一 般人，現在說說設計師。對於設計師來說，人、物、質的部分思考層面就不一樣了。對設計師來說， N-User是他所著墨的部分，也就是說一般使用者，是他的客戶也好或是品牌對外銷售的一般民眾也 好。透過他的產品，也就是物的部分，和消費者溝通。在和消費者溝通的同時，會有很多回饋，甚至 是銷售數字。最後會回饋到你的設計品質夠不夠好。這部分對設計師來說，依樣要面對人、物、質， 但對設計師來講，要談的是設計經驗和表現經驗和設計的修正經驗。在業界就可以透過銷售部門、公 關部門反饋到設計或機構部門訊息，來累積設計經驗，並了解那些需要改善。這些事由設計表現經驗 回傳到設計經驗，也就是由物傳給人。設計的修正經驗就是說由物到人人到質，最後再回朔到設計部 門或機構部門。這就是設計的管理者要去review設計的process，你review的機制夠不夠完善，到 從QT(品管)、TLM(產品生命週期)部門了解他們對產品的要求，這會讓你的設計經驗在下一次時能夠 得到修正。
所以當一位設計師有没有很簡單?其實我到目前為止認為蠻困 難,即便是apple他們對他們自已設計,事實上都還不是那麼有 信心,每一代他都没有信心,可是每一代出來,大家都want,這就 是我們追求極致過程,所以design quality有没有一個極致? 没有。但是不管有没有你還是得經過這些確實的測驗你才有 辦法產品量產出來。
這些都是一直影響我們的design quality。這夜市椅子就出 來了,如果没有經過剛剛前面這幾個東西的交叉,marketing可 能說這椅子很差,企業形象不好。假如我今天是東石鄉賣蚵二 代小開,想要振興台灣的蚵仔巿場。我就開了一間店,店裡面風 格極簡,炊具在中央廚房,端出給消費者很漂亮的瓷盤,裡面只 有二顆蚵仔。其他都没了,漂亮的擺盤,世界最極致的蚵仔煎一 盤要賣六百元。請問消費者會不會買單?不見得不會。可是他 如果用這張椅子你要六百元人家絕對拿不出。這其實跟你的 企業的行銷是緊密連結在一起，也必須經過這麼多交錯驗證 之後.你才有可能修正,假設全部都是黑色風格的極致蚵仔煎擹 位,桌子全是透明壓克力的,懸空桌子 ,牆壁是清水模。再加上 一點點故事性,比如我們蚵仔在養殖時聽交響樂曲......。這就 是我剛說提到行銷或brain image你要朔造的是什麼?所以 design quality是很重要的。
我覺得可以透過人文的境況與科技的融合，去找到未來三十 年。我們到底要怎麼做?人文的進化是一直都在進行的， 人文 的進化其實不是只有口號及文創產品，必須從文化智商開始 著手，一定要提高國民的文化智商。國家才有辦法往前進， 我舉兩個例子，一個是一千年前，一個發生在一百年前，一 千年前發生文藝復興運動，一百年前發生工藝美術運動。這 兩個運動都對世界造成極大的影響，雖然它是美術，是工 藝。事實上它對世界局勢甚至後來，包含現在習近平講的一 帶一路都有關係。
台灣其實科技滿強的，事實上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科技與設計 思考，去形成一些東西，那我們就很大膽的定義，它是下一波 科技工藝美學運動。我們稱它為Aestech。aesthetics是英文 中的美學的意思，結合科技的英文tech，成為aestech。這是 台灣目前比較有希望的。 從1000年前到100年前，到如今2017年，我們有機會形 成的第三波，是由台灣領導科技美學運動，主要希望透過科技 跨時代的虛實整合設計，就是VR/AR，然後融入思想創意和內 容產業。事實上內容產業非常重要，對於VR/AR 來講，你沒 有內容將難以發展。而人文藝術發展的新經濟模式，將人文科 技與工藝美學結合成為台灣文明未來發展的顯學，這是我們未 來可以做的，所以我們希望未來可以透過學校產學合作，思考 科技工藝美學運動是否可以實際在一千年之後反溯回去?看能 不能跟習近平的一帶一路一起做些什麼?
科技與設計思考
再來就是重新檢視文學的力量，現在大陸的90後最流行的事 情是詩歌朗誦，這是我們小學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是被逼的， 他們是自主性的文青風興起。在北京的798，或者是一些巷 弄胡同小劇場，文青們就會自己發網路:幾點幾分什麼時候， 我要在哪裡發表我的新詩， 然後就有許多人聚集。就像宋朝 時候許多文人雅士帶著鳥，嗑著瓜子，走進茶館去聽戲。現 在大陸的90後玩這件事情，所以讓我感到十分的驚訝。有一 次我和吳先生在金雞湖旁走動時，我發現幾個的年輕人就在 湖邊捧者書閱讀，而他們在討論沈從文的邊城。我當時非常 的訝異，因為我沒想到大陸的年輕人這麼喜愛文學，我不寒 而慄。我太驚訝於他們在街上就開始討論書裡面的場景，和 他在哲學層次的地位是什麼。我覺得他是一個警訊，他們開 始重視文學。
2016台北世界設計之都，2013年台北市長請我當世界設計 之都的諮詢委員，然後某部長請每個委員舉一個自己喜歡的 城市，我舉巴黎。一個城市的基因很重要160年前巴黎現在 的城市被規劃出來，巴黎有兩個很重要的特色就是敬和美， 敬是尊敬歷史，美就是不需要刻意這是巴黎最驕傲的地方。 當你們有一天成為社會中堅份子之後，巴黎像台北，那台灣 就贏了。
Q:老師您好，您剛剛提到夜市的塑膠椅很醜，希望有人去改 造它，但就我自己的觀點，它其實代表著台灣文化的一部 分，如果把那東西改掉，可能改成極簡化設計等等，我們原 本所謂台灣夜市的文化感就不見了。另一個部分是前陣子的 大直市場改造計畫，這件事一直有正反兩面的意見，有些人 覺得這樣很好，但也有人覺得一樣的問題--去台灣化，我想 問的是您對我們台灣文化本身的看法是什麼?
A: 這個問題分成兩個層面，第一個還是那把椅子，那把椅子 我有問過在生產那把椅子的老闆，他覺得以他們自己五金雜 貨業的業界，0.5毛台幣1毛台幣的成本他都不願意增加，所 以你會看到有鮮紅色的椅子，一定也會有鮮綠色的椅子，因 為那個色母在混料的時候是最純的，不需要再用甚麼顏料去 調色。我想給你們的觀念是: 你們將來畢業之後到各行各業， 有些人進了傳產，有些人進了螺絲五金的，你們只要願意在 設計時多一點點想法，台灣的產業可能就不一樣了。關於第 二個部分，大直的市場我個人不喜歡有兩個因素，一個是你 剛剛提到的在地因素，其實真正的傳統市場攤位是用磁磚貼 的，但現在攤販都用不鏽鋼，雖然我不喜歡那個計畫但我覺 得動機是不錯的，他希望把攤販整理得很乾淨這樣。
Q: 老師你剛剛提到未來產品的部分，例如現在比較具指標性 的蘋果等系列智能產品，我自己對這些產品的觀感就是極簡 化的設計，覺得已經有點到去個性化的地步，但反觀八九零 年代的家具家電，就好比哈雷機車主打沒有一台是一模一樣 的，在那個年代是主張個性化表達自我的，那我想問您對於 未來設計和去個性化這之間的關聯性與您的看法。
A: 其實對於這些產品的極簡設計外觀我完全不與著墨，如果 你做個性化的話會有幾件事發生，第一個你的庫存要非常 多，所以針對一個一年銷售一兩億支的手機來講，絕對不可 能客製化。那其實哈雷說"沒有一台是一模一樣的"其實是市 場的術語，所有的哈雷都是一樣的，他賣給你之後然後自己 去改，那就是屬於你的不同，當然有些高單價的，像是勞斯 萊斯或藍寶堅尼可以客製化，但也是極少量的。所以不管是 極簡還是極繁，他賣給你就只會有一種規格。另外一個重點 是舖貨，今天我們做不同的手機殼，客戶每一個手機殼都跟 你拿一種，一種拿十個，但他不是跟你買斷，是算寄賣，如 果沒有賣掉是算我們的。如果一家廠商跟你拿一千個，全世 界有20家，等於就有兩萬個庫存壓在外面，等到時間一到庫 存就全到你這邊來了，這是我們之前的慘痛經驗。
Q: 為什麼手機殼要選擇鍛造鋼，用那種高單價的材料來製作
A: 其實我們不是只用鍛造鋼來做手機殼，我們和碩是做代工 的我們不是做品牌，但我們不希望一昧地聽命於上游廠商叫 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才會創立這個品牌。那做這個手 機殼為什麼要用這個材質，背後隱藏的是將來這個材質量產 成功之後有辦法知道他的量產性，這很重要，如果你知道量 產性之後就可以把技術參數反推給上游廠商，加上大陸的工 廠現在也起來了，而且學得非常快，台灣的優勢正一點一點 地消失，所以我們才要趁這個時候有研發的精神，去研究新 的材質與工法，再把這些技術回溯給本業，讓客戶覺得非和 碩不行。我們用手機殼為基底賣到全世界，一方面也是做廣 告，所以才會希望用副品牌去推廣和碩的代工。
Q: 我們設計都是從使用者去出發，那現在這個紅白椅在夜市 賣得很好，那如果我們從設計師角度去改變一個產品，我們 一定要做的比現有產品更有吸引力才會吸引客戶去買，那我 們現在的客戶是小攤小販，對他們最有吸引力的就是成本， 也不在乎漂不漂亮，如果我們找了更漂亮的椅子給他，對於 他的業績會不會有所提升也不見得，所以如果我們做紅白椅 的設計，即使我們投入了創意進去，對於他的效用到底有多 少。所以我就在想真正要改變的是那個紅白椅還是小攤販生 存的形式，像是店面就願意買更高單價的椅子有更漂亮的裝 潢。身為一個設計師如果從物件去做，感覺會有點無力，能 不能去改變他們經營模式，能不能改變那一整條街的景象。 因為我自己是陸生，就我十幾年的觀察有些東西是政府去介 入改變，帶領大家前進到一個計畫中的階段，但如果換成在 台灣的話，我們設計師是只能通過物件，還是能夠與政府合 作去改變些什麼? 設計師透過一個物件來改變社會的力量到 底有多大?
A: 的確，如果你要靠一個物 件一個椅子去改變社會是不 可能的，另一個不可能的是 你要夜市的老闆去改變他的 經營想法，例如開始去經營 精品蚵子煎，第三個不可能 的就是要台灣政府說一起來 做些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台北設計之都就是一個例 子。你今天身為設計師，你 今天所做的所想的都要有為 設計而活的打算，你才有辦 法稱為一個設計師。不管今 天你的設計品有沒有辦法影 響到甚麼，都要有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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