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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鲁先生
斯洛文尼亚攀登者的青春志
Pavle Kozjek’s Tale 撰文、供图 / 帕夫拉·科杰克 马克·普雷热利 编译 / 布瑞斯·帕尼克 李大为
1959 年帕夫拉·科杰克生于斯洛文 尼亚森特尼克。从上世纪 90 年代 起集中精力于探索安第斯山脉的快 速攀登,是这个地区最活跃的攀登 者之一,美国《攀登》杂志在报 道中直接称他为“秘鲁先生”。 2006 年, 科 杰 克 以 14.5 小 时 独 攀卓奥友峰西南壁新路线入选金冰 镐提名,最终被攀登社区选择授予 公众选择奖。2008 年 8 月 25 日, 科杰克攀登慕孜塔格塔峰北壁新路 线时失踪,9 月 11 日,搜索组织 正式宣布其死亡消息……本文是他 2003 年撰写的自传体文章。这篇 文章讲述的是典型的斯洛文尼亚风 格攀登者的成长历程。北京市登山 运动协会山岳救援队队长,刚刚从 雅安地震灾区救援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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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山上就在进山的路上 我出生在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亚娜附近一 个名为猫的山谷的绿草如茵的山谷中。那会 儿世界地图上还找不到斯洛文尼亚这个国 家。它只是南斯拉夫最小的几个加盟共和国 之一,地处意大利与奥地利的夹角中;日后 给予我重要影响的阿尔卑斯山脉贯穿全境, 覆盖了绝大部分领土。 我的童年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度过。村里的 伙伴很少,自家农场繁重的劳作更使我没有 太多空闲去玩耍。当时这片山谷在我眼中就 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我经常深入人迹罕 至的角落只为探寻它的秘密。看着家门口耸 立的破碎山崖,我第一次意识到人是可以在 上面攀登的;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长久停留, 毕竟我还有太多专属于那个年龄的孩子所特 有的烦恼,等到这些岩石再次吸引我的目光 已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后来,我到卢布尔 亚娜求学,那里的生活拓展了我的眼界。进 入高中不久,朋友请我陪他去攀登斯洛文尼 亚境内尤里安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特里格拉 夫峰。令我惊讶的是触摸岩壁的感觉并不象 远观时那么光滑与垂直。相反,攀登似乎无 比容易,而且充满乐趣;早年在家乡农场的 劳作恰好又给了我足够强健的体魄与力量。 尽管如此,岩石在当时并没有即刻把我迷住。 我 19 岁进入卢布尔亚娜大学,并在那里开 始正式接受攀登训练。起先更多是出于好奇, 还有在大学一年级枯燥的数学课之外给自己 找点乐子的目的,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攀岩培 训班。我对自己说,“试试看,要是太难就 算了。”然而短短数月时间里,在经历了最 初几次野外攀爬后,我就把原先的设想给忘 得一干二净。我感到自己被一种来自岩石的、 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着,我喜欢手指触摸它 们时的感觉。或许,所有热爱攀岩的人都是 这么想的。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头…… 着魔,或许是最适合描述我刚接触攀登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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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生活状态的词汇。我不在山上,就在进山
危险性,这里的岩壁由于质地破碎,通常很
的路上。在全球范围内,斯洛文尼亚的阿尔
难设置可靠的保护。定线时更适合采用英国
卑斯山脉算不上高大,但却拥有高差千米级
等级,因为单单一个难度系数很难全面反映
别的岩壁。攀登那些别人怀着崇高敬意、甚
出路线的信息。在这样的环境下所磨练出的
至些许胆怯谈论的传奇路线的想法,激励着
技术、积累的知识,也为我们在世界各地的
我不断努力。早晨四点起床,坐几个小时的
大岩壁攀登提供了帮助。
班车到终点站,然后徒步一两个小时抵达山 脚,登顶、下撤,接着再原路返回,对攀登
很快我和培训班的同学兹沃尼·德洛布尼奇
的爱丝毫没有让我觉得这有多么辛苦。有的
就成为一对大有前途,也十分大胆 ( 可能有
时候实在太累了,就干脆夜不归宿。父母
点大胆过头了 ) 的组合。还在菜鸟阶段我们
显然对此很不高兴。母亲担心我的安全,而
就完成了帕克莱尼采 ( 现属克罗地亚 ) 的第一
父亲则对我再也不愿在农场帮忙的行为十分
条 6 级路线,这也是我们当时听说过的最高
愤慨。但是我不打算向他们妥协,生命中,
难度等级(注:截止上世纪 70 年代末期,在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件值得我全情投
斯洛文尼亚与帕克莱尼采就已经建立了很多
入,为之付出一切的事情。
难度极大的路线,但那时 UIAA 等级上限只 是 6+(5.10),并且很长时间里都被认为是“人
这里或许要补充一点。那就是大多数斯洛文
类极限”。因此在 6 级难度中也就理所当然
尼亚的山峰对于那些习惯于花岗岩、及其他
的存在“容易”的 6 级与“困难”的 6 级之分,
类型的坚硬岩石的攀登者而言,具有相当的
一些攀登者开始按照自己的标准确定路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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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比如朗切克·科尼兹开辟的一条 4+ 路线,
助,这里面自有特殊的标准。最重要的一条
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向上。那次的过程就好
其难度就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 6 级)。
就是必须得有高质量的攀登。因此,年轻人
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冻僵的绳索、
要想入选就必须先证明自己确实足够优秀,
靴子和手套,在几乎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攀登
我们在路线上选择的那段狭窄而潮湿的烟囱
已经做好了在最艰苦环境下攀登的准备。而
最困难的绳距,以及三天后安全返回岩壁底
简直美得无话可说,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克
打开国家喜马拉雅远征队大门的钥匙,就是
部时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接踵而至的得意忘
服了所有的难点。我们从尤里安 • 阿尔卑斯
在阿尔卑斯的冬季攀登。
形。
具有传奇色彩的拱柱路线开始。特里格拉夫
兹沃尼·德洛布尼奇、卓安·瑞德蒂克和我
有了“太阳路线”的经历后,我的目标进一
是斯洛文尼亚的国家象征——它甚至出现在
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我们很快达成一致,决
步提升。我希望通过更高海拔的技术路线的
我们的国旗上——是很多登山者一生追求所
定攀登斯诺加佩克高差 700 米的岩壁上那条
攀登来挑战自己。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让我
在。这面北壁是如此与众不同,以至于更多
声名狼籍的“太阳路线”,这是尤里安阿尔
在此时结识了 1979 年珠峰远征队的成员弗
时候人们只是直接称它为大墙。攀登前,我
卑斯山脉最有挑战性、最严峻的路线之一。
朗切克·科尼兹。他是斯洛文尼亚登山界的
们没有给自己设定任何界限,但也绝没有遗
它还没有在冬季被重复过,所以可说是完美
大师级人物,也是新一代登山群体的精神领
忘应有的尊重——并且我们成功了。可是俱
的选择。如果我们能搞定它,也就证实了自
袖。通过把勤奋的工作与日常完善的训练相
乐部的前辈们却对我俩的所作所为不甚满意;
己已拥有足够的实力参加下个赛季的远征。
结合,他展现出了自己应对岩石路线方面无
山脉海拔 2864 米的特里格拉夫峰北壁上一条
与伦比的才华,震撼了所有传统意义上的老
我们被迫聆听了无数遍关于年轻人是如何的 卤莽且缺乏经验,这次只不过是运气好等等
二月初雪质很棒,计划最初进展顺利。但突
派登山者。他的字典里找不到“不可能”这
诸如此类的唠叨,直到我们承诺以后再也不
如其来的变天制造了深及半米的新雪,使得
样的字眼;对于我,能与他结组是莫大的荣
干类似出格的事情。我们确实恪守了自己的
我们的攀登转变成持续三天的求生之旅。当
幸。他的身体所蕴涵的能量似乎源源不绝,
诺言,虽然只维持了两礼拜。随后我们又继
时我们已经通过仰角路段,没可能原路下撤,
永无止境。在他的攀登生涯里,总共开辟了
续在这个国家最苛刻的岩壁上不断地攀登。
“太阳路线”——完美的选择 上世纪 80 年代初,登山在斯洛文尼亚是普 及程度非常高的运动。1979 年,完成珠峰西 山脊新路线的远征队归国时受到民族英雄般 的礼遇。那支队伍被冠以南斯拉夫之名,但 绝大多数队员都是斯洛文尼亚人。其实,在 1991 年斯洛文尼亚独立前,其余以“南斯拉 夫”命名的路线及攀登成就,不出意外也都 是斯洛文尼亚人的杰作。这是一个拥有攀登 传统的国家;地理意义上的小国 ( 总人口约 200 万 ),但我们有足够的知识、意志与自信 去证明自己在登山领域中的统治地位。 还在前南时代,斯洛文尼亚就已经与西方世 界建立了频繁的联系,出国旅行易如反掌。 此外,斯洛文尼亚的经济状况也明显好于其 他社会主义国家。在赞助商与国家财政的支 持下,登山联盟每年都会组织多次远征,他 们会谨慎决定究竟什么样的队伍能获得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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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一千条新路线,遍布艾格峰、大乔拉斯、
克·斯维蒂奇和彼得·伯德奥聂克搭档攀登
我们是大雨中唯一留在岩壁上攀登的人,
塞瑞托瑞等等。这其中有很多路线直至现在
了盾牌与北美大墙两条路线。此前我只是从
为此当地人给我们贴上了“重口味”的标签。
仍然被视为极端困难。今天,他还在攀登,
书本与杂志上看到过酋长岩,实地的攀登给
他们所不了解的是除了顽强的意志,还有
但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他乐于远离公众的
我留下深刻的印记。在盾牌路线大屋檐上面
另一个原因促使我们在恶劣的天气中继续
视线,做一位纯粹的隐士。
的一道裂缝中,我过于相信一个并不靠谱的
攀登:酋长岩是前往塞瑞托瑞未登东壁前
岩塞。十米的坠落听上去稀松平常,只可惜
最后的准备。
我是脸朝下着陆的。白汗衫立刻就染上了斑
攀登就是一切
斑点点的血迹。我挂在绳子上,试着弄清楚
1985 年底,弗朗切克·科尼兹、贾内兹·杰
投身于阿尔卑斯攀登,意味着生活中其他方
究竟哪受了伤:鼻梁骨折外加眉毛被刮花。
戈里克、西尔沃·卡罗、萨尔瓦克·斯维蒂奇、
面必然会受到影响。比如我的数学成绩就深
萨尔瓦克保持了冷静,语调中没透出任何情
彼得·伯德奥聂克和我去了巴塔哥尼亚。所
受其害,岩石才是我更擅长的领域。1983 年,
绪变化,“不算糟,至少你的脑袋没开花。”
有人都是 25 岁上下的年纪,彼此也很熟悉。
拜访了多洛米蒂与法国阿尔卑斯山脉、并且
这就是他的风格,于是我们继续向上到顶。
我们这群平时自我感觉极好的家伙决定联手
在那里开辟了若干新路线后,我觉得自己已
随后几周,我们在优胜美地的花岗岩路线上
攻克一个高高在上的目标,那会儿它被称为
经为参加第一次喜马拉雅远征做好了准备:
以自由攀登的方式来回死磕。我们最难完成
“公元 3000 年的问题”。天气一如既往没
海拔 7454 米的刚嘎普尔娜峰 ( 安纳普尔娜
了 5.12,但还是决定暂且不去碰那些标记
有站在我们这边。于是我们调整策略:分组
卫峰之一 )。就首次高海拔攀登而言,这座
着“offwidth”(指用涨手太大,但用爬烟
交替领攀,其余人在岩壁底部的雪洞休整,
山是非常合适的目标,经验丰富的 Srauf 称
囱技术又太小的裂缝宽度。)——尤其对于
利用一切可能的好天气周期向上推进。在那
的上是完美的领队。这次远征从任何方面看
我们这些从石灰岩路线上过来的攀登者并不
段全力攀登、绝不妥协的两个月中我们把自
都很成功,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合适……
己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离,只生活在一个叫“塞 瑞托瑞”的星球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攀岩从此就被我冷落了。它
来年十月在北美大岩壁路线的攀登过程中,
是我进入攀登的切入点,也是我的真爱。
彼得与我在四天时间里经历了完整的四季
攀登艰难而危险,特别是岩壁的下半部分,
连续两年我都去了优胜美地,分别与萨尔瓦
变化:难以忍受的夏季高温接着雨加雪。
完全暴露于落石及落冰的威胁下。我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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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路绳,但依然要求自己坚持尽可能干净、
阿尔卑斯山脉按照常规标准衡量质地破碎的
最充分利用自然地形的方法攀登。我们只在
岩石路线上,独攀依然可以成为相当安全的
岩壁上留下四颗膨胀螺栓,全部是在保护站。
选择。
1986 年 1 月 16 日我们成功了,奖赏是登顶 塞瑞托瑞和新路线“恶魔的陡壁”。
并不是每次远征都能按计划进行。1987 年,
远征归来我只休息了很短的时间。我恨不得
首支斯洛文尼亚喜马拉雅冬季攀登队目标是
能立刻去世界各个角落攀登:阿尔卑斯、多
阿尔卑斯方式攀登道拉吉里峰东壁新路线。
洛米蒂、巴塔哥尼亚与喜马拉雅。在不同山
领队当仁不让是斯鲁夫。这也是他个人第四
脉、不同类型的攀登中,我都找到了感兴趣
次尝试该峰。大本营位置很低,设在一面冰
的元素。美景与荒野是我选择目标的头条标
瀑下方约 3800 米的地方,四名攀登者组成
准。后来,我随国家队去巴基斯坦攀登布洛
的队伍背上巨大的背包出发了。第四天早晨,
阿特峰和迦舒布鲁姆Ⅱ峰。我用五天时间完
我们离开 6700 米营地开始冲顶。大风、难
成了这两座山。喜悦之余,我决定将以阿尔
以置信的低温,或许再加上之前并不充分的
卑斯方式攀登喜马拉雅的高峰设定作未来的
适应,都使得队伍步履沉重。当斯鲁夫与我
目标。
攀登到顶峰下面不远处时天色已然全黑。我 们该怎么办?斯鲁夫决定下撤,但我决定留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在家乡山峰的攀登练习
下第二天早上冲顶。
对我就不再重要了。那里是我灵魂的家园, 如同空气与水一样是生活的必需品。我与塞
仓促中我找到一条可以露营的冰缝:没有帐
瑞托瑞的队友及其他伙伴合作,开发了很多
篷、没有炉子、没有饮水、也没有睡袋。我
难度超越以往、相当大胆的路线。我们经常
很快就昏睡过去,直到被清晨刺骨的寒气冻
在尤里安阿尔卑斯山脉的大岩壁上无保护单
醒。很幸运我还活着,但已经没法再向上
人攀登,携带的装备仅有攀岩鞋和粉袋。我
了——一步都迈不出去。能做的只有下撤,
中毒事件。离开尼泊尔的时候,我一度以为
们把这种行为称作“收集公里数”,在十年
我拼尽全力才勉强爬回帐篷。虽然精疲力尽,
山已经永远地将我拒之门外。
前即使对结组攀登而言也很苛刻的路线上不
斯鲁夫与我还是在第二天再次尝试冲顶。这
停的上下:特拉夫尼克峰、特里格拉夫峰……
次是飓风级别的大风与我的肺水肿阻止了我
冬季攀登道拉吉里峰的尝试给了我很多收
我们坚持不懈练习着渐渐领悟到,即使是在
们的脚步,紧接着又发生了雪上加霜的食物
获。我从没走得如此之远,把自己无限推向 极限,却依然无法达到目标。我承认这一路 上运气很糟,但我感觉曾经的“攀登就是一 切”的信念或许并不是最适合自己。在那以 前攀登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如果攀登中遇到 了挫折,我会觉得浑身不自在。道峰失败后 这感觉越发强烈。无论尼泊尔的山峰喜不喜 欢我,都到了重新评估攀登与生活的关系的 时候了。
攀登不是生活的唯一 回家后,我在斯洛文尼亚统计局找了份工作, 这看上去是个不错的机会:既有稳定的收入, 也并不妨碍继续参与攀登活动。诚然,如果 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边打工边旅行、依靠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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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时我的双脚与袜子都冻得粘在高山靴上, 脚趾硬得像是木头。希夏邦马峰让我付出了代 价。这没什么,因为我最大的梦想——一条以 阿尔卑斯方式完成的喜马拉雅高山路线终于实 现了。 冻伤还未痊愈我就踏上了秘鲁安第斯山脉的 远征,我听过太多关于它的介绍,但以前在 喜马拉雅的攀登使我没有时间去拜访。这次 旅行改变了我后来的生活,我与这里的山峰 一见钟情。伟大的安第斯山脉中的岩壁似乎 助攀登,无疑令人神往;但想到将来,这种
连续两次失败让我有些急躁,下一个攀登季
是上帝特意为快速单独攀登所塑造的。1991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方式确实看不到什么
节聚集在希夏邦马峰南壁前的登山者中可能
年,我开辟了自己在瓦斯卡兰峰北壁的第一
前途。
没有谁比我更渴望登顶。邻近的 7071 米的
条新线。我在倒攀上积累的经验在这里派上
未 登 峰 Nyanang Ri 是 非 常 好 的 适 应 地。
了用场;这是最安全、最可靠的下撤选择,
新工作剥夺了我的部分自由,但也让我有足
前期准备完成后队伍分成两个结组——安德
尤其是单人攀登时,因为你已经清楚掌握了
够多的时间在安全的环境下思考那些未被攀
杰·斯特瑞法利基和我选择了一个理想的目
路线的所有信息与各处危险。
登的路线、未经探索的山脉以及自己在技术
标:岩壁中央的柱状山体。 1993 年,我结婚了。令双方父母失望的是我
上的不足。我研究着地图,很快目光再次落 在 K2 神奇山脊线。历史上只有武西奇·沃
路线上的头一晚,我们就被突然降临的暴风雪
与妻子娜达只是小范围宴请了密友,然后就
尔兹、卡斯美萨克·皮亚塞基和彼得·伯兹
袭击了。与大雪和狂风搏斗了两小时几乎耗尽
赶忙将带领俱乐部成员组成的小团队飞往秘
克组成的波兰队在灾难性的 1986 年完成过。
了我的能量。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我勉强跟在安
鲁攀登。娜达的职业是医生,也是出色的铁
德杰后面进入一号营地。扎营的地方是斜着切
人三项运动员,直到今天她都认为我依然欠
攀登初始阶段进展顺利。不到十天我们就已
入冰壁的平台,并不舒服,但热水和休息让我
她一次旅行,那次去秘鲁绝对算不上蜜月。
经到达 8000 米以上位置,但随后天气转变
恢复了一些体力;第二天我们继续在立柱上最
她说得没错,我陪山的时间要远远超过陪她。
迫使我们撤回大本营呆了一周、两周……足
陡峭的部分攀登,沿着英国路线左侧一路向上,
我与格瑞加·克雷萨尔首登了形状奇特的恰
足耗了一个半月。在最终沿着传统路线发起
全程没有结组,即使其中间或出现短的仰角段。
克拉拉胡峰东壁,但没能到顶:我们距离顶
的近乎绝望的冲顶中,我们越过那条可以承
我们在距顶峰 300 米的冰壁上清理出了第二
峰 250 米、与 1962 年莱昂内尔·泰雷率队
受的风险界限:能从雪崩中逃生只能说是奇
块营地;第三天早晨迎着青藏高原的寒风,我
首攀的东北山脊路线重合部结束了攀登。
迹,我们在阿布鲁齐山脊路线的山肩下面决
们站在了山顶。那一刻对于我更多的是种解脱。
定放弃。
下撤路上我意识到身体出了状况。回到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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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年没有远行。我与娜达有了女儿,业
余时间我会到大学进修,多年来攀登第一次
某种莫名的空虚,或许这是在一次大的目标
也意识到长跑在训练中的作用,并开始参加
处于次要地位。这只是短暂的分别——在新
达成后、新目标尚未清晰前必经的心理阶段。
马拉松。几年来除了瓦斯卡兰卡峰、恰克拉
目标确定前的调整。利用这段空闲,我以男
我与相识多年的老友失去联络,遗憾的是他
拉胡峰和胡东尼峰那些“老友”,我还在查
主角身份参与了讲述特里格拉夫北壁拱柱首
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永远地离去——1995 年,
皮卡丘峰东北壁经历过一次最难的独攀,在
登故事的电影《斯泰伯》的演出,尝试了自
萨尔瓦克·斯维蒂奇留在了迦舒布鲁姆Ⅳ
胡东尼峰北壁开辟新路线。2002 年,我与朋
己在镜头前的天赋。片中我穿着上世纪四十
峰,他在独攀西壁时到达 7000 米以上后失
友开辟的瓦斯卡兰卡山脉偏僻角落中的斯鲁
年代的服装、脚踏毡鞋、背着麻绳,攀登这
踪;同年冬季,斯坦恩·贝拉克 - 斯鲁夫在
拉峰东北壁,就是电影《触及巅峰》里面那
条传奇路线。简陋的装备使得攀登回复了它
尤里安阿尔卑斯山的一次常规攀登中意外葬
座山上的新路线“特快”。
原初的难度,我投入其中甚至忘了摄影机的
身雪崩;而贾内兹·杰戈里克与托马斯·胡
存在:我完全融入剧本中,把自己此刻的演
马完成努子西壁阿尔卑斯方式首登后离奇消
事实上 2003 年我没有参加过一次远征,或
员身份还原成攀登者,似乎在最后一段仰角
失。这次事故仍是未解之迷,尽管大多数人
许以后也不会了。这其实没什么,攀登不一
下面真有搭档等我救援……
认为是突发狂风把他吹下了暴露的顶部山
定就非得去安第斯或者喜马拉雅。我已经品
脊。贾内兹是一个非常酷的家伙,从巴塔哥
尝过那里的大岩壁,我在想是否能重新投入
第二年,我受邀加入一支国际队攀登珠峰。
尼亚 5.14 的运动攀新路线到喜马拉雅 8000
斯洛文尼亚阿尔卑斯山的石灰岩路线上,不
生活又回到以往熟悉的节奏中。1997 年春天,
米高峰无所不在、无所不玩。1991 年,他
使用绳子,只带上粉袋,象只鸟儿一样自由
当我们在珠峰北侧山脚下建好营地时,我感
与西尔沃·卡罗在巴吉拉蒂Ⅲ峰西壁开辟一
上下。但我知道这已经不太可能,至少不会
觉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攀登至北山脊第
条极难新路线后连登珠峰的壮举至今广为传
完全回到过去。我已经有了家庭和女儿;随
二台阶下面时,同伴告诉我他要下撤了,我
诵,他们的离去是斯洛文尼亚攀登界的巨大
着时间一起改变的还有攀登的标准。
没有丝毫犹豫,独自继续直到顶峰。那天我
损失。
实现了第二个梦想——无氧登顶珠峰。我站
越来越多的时间我必须呆在电脑前。攀登已
在世界之巅欣赏着环绕四周的美景,这是长
与此同时我继续在南美攀登。我仔细研究秘
经不是生活的唯一;但我还是会梦想那些未
久以来激励我做一名攀登者最强大的动力。
鲁安第斯山脉的岩壁,每次拜访都带回新目
被完成的岩壁,当手指触摸到质地优异的岩
标。通常我在攀登中已不使用背包——一瓶
石、当镐尖切入悬垂的坚硬冰面,我依然能
那年我拿到了硕士学位,工作中也获得提升,
水外加几块能量棒已经足够完成上攀与下
感受到贯穿全身的震颤。从没有什么能取代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如意。但我依然感受着
撤。速度成为我最关心的攀登要素,由此我
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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