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1. 2. 3. 4. 5. 6. 7. 8.
封面 目錄 扉頁 版權頁 圖輯 關於《野鴿子的黃昏》作者 改版序 小說 1. 現實的邊緣 2. 野鴿子的黃昏 3. 棉花
9. 散文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野鴿子的黃昏
失戀 給璐茜的信 幻滅三部曲 初戀 故 的秋天 玄武湖之夏 墓地 夜心曲 我愛夜 蓮花 母親 釣魚 祭 向自然挑戰的人 影子 潑墨書房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10. 情書 1.
蟋蟀 小學時代 風箏 小妹 表姐的婚事 故 ，童年，秋天 貝多芬和他的戀人 大哥 解剖 邊 桂花元宵 夏夜 春雨 給王尚義的信
11. 附錄 親友的悼念 1. 永恆的懺悔 （父 王光臨） 2. 我的義兒 （母 尚秀芳） 3. 生與死 （妹 王尚勤） 4. 紙上的玫瑰 （弟 王長安） 5. 痛苦、 扎和成長 （馬宏祥） 6. 懷念一個「人型」的人（張 民） 7. 生命的第一天 （王健華） 8. 流星 （康芸薇） 9. 我們與你的象徵同在 （張尚德） 10. 尚義和我 （何偉康）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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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義作品集 ②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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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鴿子的黃昏
印刷版編製／水牛圖書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作者：王尚義 發行人：彭誠晃 總編輯：龍宇馨 地址：106 台北市金山南路一段135號4樓之1 電話：02-2321-0757 傳真：02-2321-7119 電子信箱：buffalo2@ms35.hinet.net 網址：http://www.bufbook.com.tw
數位版編製／潑墨書房 網址：puomo.tw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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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106 台北市和平東路一段16號3樓之1 電話：02-2365-7755 服務信箱：info@puomo.com Facebook Page：潑墨書房 | Puomo Digital Publishing 二〇一四年十月 數位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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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野鴿子的黃昏》作者
本書作者王尚義，是一位早夭的青年——他只活了二十六歲。 王尚義是河南汜水人，剛參加完了國立臺灣大學醫學院的畢業典 禮，自己就成了臺大醫院的病人。他死於肝癌，
是一個苦心焦思者
的「代表症」，正所謂「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王尚義死後，他的親友曾為 集，先後輯有《從異
位多才多藝的「死魂靈」出版遺
人到失落的一代》（文星版）、《野百合
花》、《深谷足音》、《荒野流泉》、《落霞與孤鶩》、《真實信 徒》（以上均水牛版）等書。 本《野鴿子的黃昏》，是收集他生前寫的中 緣〉和一些短
小說〈現實的邊
小說、散文等作品，並且附錄了他死後親友紀念他的
文字和生前女友給他的情書。王尚義在短促的生命中，不曾有過輝煌 的成就，也沒有在人間留下太多痕跡；可是，由
本集子裡，我們可
以看到我們「失落的一代」的影子，同時也看到
位素志未酬的青年
人的才情和博愛。 六十五年九月十日 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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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版序
四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歲月，然而時光的流逝、生命的更迭，並 未使廣大讀者對王尚義稍有遺忘。年輕一代的讀者或許對王尚義感到 陌生，但成長在四、五〇年代的人，想必都有著深刻的印象。 多年來《野鴿子的黃昏》不斷的重印，為了讓更多愛好文學的年 輕讀者能認識王尚義，今年本社特別將王尚義的七本著作重新打字排 版，以嶄新的風貌呈現，目的在使更多讀者能認識
位早殞的文壇才
子。 王尚義說：「……總有一天，我會脫去那生存的執著性，尋求永 恆的安息……」當年，他尋求了永恆的「安息」了，卻留給了我們內 心永恆的波潮……
，就是王尚義。
文學是永恆的，文字的魅力向來不受時空的約束；每一個時代的 文學，正是那個時代的社會縮影。在 妨放慢
個凡事都講求快速的年代，不
步，稍做停歇，跟著王尚義，一起重回四、五〇年，一個純
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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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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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邊緣
前言 我是哭著到
個世界來的，二十年來，我眼中的淚水沒有乾過，
雖然它不常常掉下來。 我八歲那年，哥哥死於白喉，我哭過；十五歲時，為了戰亂，我 和一位童伴必須分離，我哭過；二十歲，我已經長大了，當我看到 《父與子》裡那個倔強的虛無主義者臨終情景，我又哭了。 不單我，我們 在淚水中？
一代，
一代有靈魂的年輕人，
一個不是
浸
一個不是漸漸地被苦痛溶化淹沒了？我有時自解地想：
「我是生錯了時代吧！如果早，或是
，五十年或百年，也許我們可
以看到太平景象，也許可以過幾天安靜的日子。」但是，你能說 我們注定了命運，注定了要親吻
？
時代的創痕，注定了要把血與肉獻
在祭壇上。 日子是苦的，沒有指望，活著像是多餘。我們 我們
扎，我們追求，
徨，我們浮流在整個時代精神幻滅的泡沫上，沒有出路。
如果，你不能逃避刀尖，你就轉過身來面對它，戰鬥也許勝於滅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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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在
個悲苦的世界上，沒有眼淚的是鐵石，輕易落淚的是懦夫，
把眼淚化成力量，才是英雄！ 我漸漸長大的時候，我漸漸發現：我的朋友漸漸少了。我是 孤獨了。原來我的朋友都在理想與現實的衝折間， 逃了。而我是不甘於寂寞的，我是決意 管環境，我總相信，自己的 我是哭著到
的
活
了，逃的
扎到底的人，不管時代，不
跟是硬的，孤獨的足跡將聚鋪成大路！
個世界來的，但我要哭著回去！
一 老楊要結婚了，
是件奇怪的事。
昨天夜裡，我到外面回來，剛踏進門，一張耀眼的大紅帖子赫然 陳在地上，我詫異地撿起一看，上面寫著：「嘿，我要結婚了，有事 相託，速來舍下一談。」我將帖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不錯，字是 老楊寫的，而又分明印著某月某日，在某處結婚的字樣，燃起一支 煙，我靠在
椅上慢慢地抽，眼睛望著窗外閃爍的星光，我覺得悵
惘，要回憶些什麼，又覺得茫然和煩亂，內心竟被 的激動，
突如其來的喜
樣的事撩起無限
，簡直把我迷惑了。
想不出根由，我只好先恭禧他一聲，我走到
邊，拿出紙筆寫
道：「哈哈，老楊，你怎麼要結婚了？恭禧你呀！人生本來是頓便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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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而結婚是最美的一道小菜，早
都要吃的，越早越好呀！我有什
麼可以效勞的？說呀，我明天來看你呀！」寫完，我又用紅紙剪了兩 顆重疊的心，貼在箋頭，封好，加了郵票，
出去投在限時郵筒裡
了。 老楊和我有兩年同室之誼，在學校宿舍裡，雙人床，我睡下舖， 他睡上舖，又共同用過一張
子，因而，那兩年我們幾乎是生活在一
個圈子裡。他是個熱情、豪放，而富於幻想的人，他有那種藝術家的 浪漫氣質。他隻身流浪出來，當過兵、送過報、幹過警察、做過兩年 小學教員，後來，他覺得自己學得太少，而讀書才是年輕人的最好出 路；於是艱苦自修了十八個月，考取大學。他本來攻讀政治，但讀後 發現自己對政治的想法，早已過了時，趕不上時代了。因此就失望於 原有的理想和抱負，改學外文去了。他大概是想做個文學家吧？我看 過他的一
在某雜誌徵文得獎的小說，題目是「七弦琴上的戀歌」，
文筆流暢，描寫細膩，充滿了纏綿的詩意，和哀傷的氣息。那時，他 心目中確是有個打算，每當回憶過去那些富有傳奇的生活故事時，他 反覆地加重說：「如果把我過去的生活寫出來，我敢說是世界上最動 人的小說。」然而，他心中的打算被現實折磨著，他需要為生活奔 波，他殫精竭慮尚不能維持他最低的生活，他常常難言地抱怨說： 「做
窮學生的味道不好受啊！」其實「窮學生」三個字，早成了他
的咒語，無論何時，他心中懷有不滿的情緒，
咒語一定縈繞在他的
嘴角，好像說一說，他的怨氣便會消去似的。老楊不是怕吃苦，他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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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只是從前他對大學生活的理想太高，他以為 一生的黃金時代，正該有黃金般的可愛，後來才知道
是夢和憧
憬，是自己愚昧的癡想；現實給他幻滅，而幻滅卻不是他所願接受 的，
就更加重他的怨
無用的人，老楊卻能把
和咒詛之情。然而
浸在怨
種情緒表現在行動上，他
和咒詛中，是 命地
扎、追求
和工作，要改善他的生活。他有時做得很好，有時又不如理想，有時 滿足一些，有時又完全失望。受著
些刺激的影響，他在生活的表現
上轉動得很厲害，在思想和觀念上也變化得難以捉摸。比如他時而感 到世事無常，四大皆空，與其在社會中受貪慾、得失、追求和幻滅的 苦惱，不如乾脆出家去當和尚。時而又覺得世界人類充滿了希望，而 他自己的前途，尤其是希望中之希望，於是便面向未來，談一些改造 國家社會的話，還自己安慰自己說：「讀書是為了理想，貧苦也正是 磨練，
一個偉人的成功不是經過艱苦的環境的？只要我們好好地
幹。」幹些什麼
？什麼都可以幹，
便是老楊最大的特點。
我開始了解老楊的時候，我便發現他心中充滿了極大的空虛，於 是常常盲目地去抓一些東西。老楊不是個糊塗混世的人，對於自己的 行為，又必須找一種觀念中的價 變，而他又沒有固定的觀念。
去肯定和支持——行為跟著觀念 要是常人，怕要在人格上造成極大的
分裂。而老楊卻不然，他有一副精明的頭腦，他的行為和思想是可以 協調的，不管他腦中有多麼細微的想法，他總有法子使其實現。他想 到什麼，就做到什麼（至於做到什麼地步，那就要看情形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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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說做即做，便成了他的生活哲學。 當時，我也很傾心於寫作，腦子裡裝滿了「文學」，但由於生活 的體驗不
，寫作的技巧又不純熟，常常表達不出自己的思想和感
情。老楊勸我先從翻譯入手，他說名作家都是如此；記得有一天，他 從舊書攤買了一本達文西傳，回來一翻，覺得文情並茂， 薦說：「
重向我推
才真是個人！」我看後非常感動，打聽一下，街上還沒有
譯本，老楊與我商量合譯出版，我很贊同
意見，談到出版問題，他
說：「只要我們譯得好，直接找出版商，一則可以成名，二則可以拿 版稅呀！總比
上教書賣嘴賺兩、三元好得多。」對！馬上我們就開
始工作，那時已快放暑假，我們決定每天工作八小時，三個月完成， 工作期間斬斷一切外務，除非必要，
不出房門一步。他把原書拆為
兩半，我譯上冊，他譯下冊，開始後，工作的熱情進入了高潮，
上
堆滿參考書和各式辭典，因為我們坐對面，彼此監視，誰也不能 懶，何況要成名的念頭，時時在心中 真，每
策著。我們翻譯的態度慎重認
出生字，熱烈地討論用法和過當的意義，有時還為了一個字
爭得面紅耳赤。
樣過了幾天，我有些吃不消，但又不好說出來，老
楊也似乎鬆了勁，他傷感地說：「真不容易， 譯出一頁，
得頭暈腦脹，三天才
樣下去，幾百頁書要譯上三年；三年！不到三年，我們
都要餓死了。」結果，拆散的兩冊合為一冊。老楊又仔細釘好，放在 書架上，我們的努力便告結束了。 雖然 野鴿子的黃昏
樣，達文西的一生，他對藝術的熱誠，卻在老楊心中撒下 潑墨書房
了一枚種子。老楊想，他自己小時候也跟著叔父學過幾年國畫，他的 梅花畫得還不錯呀！如果一直畫下去，說不定也會有些成就。 什麼長大後就沒有繼續練習
！為
？接著，他又看了梵谷傳，他熱愛藝術
的心真的被挑動了，思量之下，他發現國畫是雕琢模仿，沒有生命和 創造的力量，他決心去學西畫。他從外國舊雜誌上剪下一幅梵谷像， 用鏡框掛起，把領來的家教錢，買了畫架、炭粉、顏料和畫布。又到 估依攤上買了兩件式樣奇特的舊衣服，
起來，是有些畫家風度，他
到一家教畫的地方訴苦說，他是孤獨奮鬥的窮學生，很有志於藝 術，教畫的人同情他，收他為學生，免費教他素描，還借他一尊愛神 維納斯的石膏像，他又開始工作了。他驕傲地說：「梵谷二十七歲才 學畫，一切事情，只要你立刻去做，總不會遲的。」又望著壁上的像 夢般地讀嘆說：「藝術，藝術才是一切，有血、有肉、有生命！啊！ 梵谷的眼睛，維納斯的頭髮，我要為你們獻出我創造的靈魂。」從此 以後，他上午聽課，下午繪畫，星期日到郊外寫生，他被幻想所陶 醉，精神竟有些恍惚失常。但他確是用功地畫，由基本幾何圖形到人 體素描，他的進步很快，一切都顯示由奮鬥到成功，由刻苦到煊赫的 開始。看他那熱狂的樣子，同學都在發笑，老楊毫不在乎地對我說： 「他們說我神經病也好， 成名的人又不是
子
子也好，藝術家都有幾分神經質，
？」
一個
時，他口中裝滿了畫家的名字，從寫實
派到印象派，從野獸派到機械派、立體派、超現實派、超意象派等 等，我從他那裡接受了許多藝術的知識和鼓舞，我幾乎也要立志做個 偉大的畫家 野鴿子的黃昏
！ 潑墨書房
他的熱情為什麼又漸漸失去，藝術的理想又漸漸幻滅 樣的，教他素描的那位慈善的畫家，一天誠
？據說是
地對他說，自滿腔熱
血投身藝術以來，到現在畫了也快三十年了，並沒有在繪畫上建立成 就。事業無成，生活日益艱苦，他只靠教學生吃飯，已沒有生活的保 障，更不要談美和創造了。言下無限淒楚，並勸他說：「藝術不是件 容易的事，要學習基本技巧，也得花上十五年工夫，而且還要特別用 心；再說，
年頭，你就是畫得好，有誰欣賞
？藝術不是商品，不
能擺到店裡去賣，所以，藝術家只有餓肚子。」老楊回來一想，他已 經二十五了，再過十五年，就是四十；四十歲能成名還好，不能成 名，青春豈不是白費了
？何況十五年盡是窮苦的日子
！
樣一計
算，他灰心了！洩氣了！畫架送了人，維納斯還了回去；只有那張梵 谷像還掛著，也落滿了灰塵。 失落了藝術，老楊
默了；然而，他是不甘於寂寞的人，像迷宮
裡的老鼠，他會尋找另外的路。
時，老楊常常提起過去，只要他空
間，而又找不到適當的話題，他準會談到過去生命中那些充滿傳奇和 浪漫的奮鬥故事。特別是當全室的人都
在床上，回憶白日感到一種
落寞和空虛時，老楊的講座便開始了。他談他的流浪、戰場、逃亡和 女人，在
些動人心弦的故事裡，他最念念的，是他曾經住院開刀，
和一位護士小姐的愛情，以及在醫院裡認識一位江湖朋友的經過。 「那時，我幹警察下來，考取了大學，為著讀書我已積蓄了不少 的錢，想著過一段美滿的大學生活，誰知入學不到半個月，突然患了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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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肌擴大症，只好休學治療。我當時有錢，住二等病房； 顧我的護士，很甜、很美，我獻給 出訂婚的話，但
一份真
是照
的感情，出院時，我提
看我花完了積蓄，便撕碎了我的美夢。
一顆受創的心，我出院了，出院後半年，
，
樣，懷著
嫁給了一位醫生。
我住的病房裡，同住著一位患糖尿病的室友。他是一家煤礦的經 理，因為富有，劇烈地恐懼著死亡，他像是時時看見死神的影子，發 出那種令人心寒的呻吟和哀號。他有時神經質地問我，他會不會死， 他的願望還未達到
！我問他有什麼願望，他說明年一定競選省議
員；我心裡覺得好笑，表面上又不得不安慰他。在醫院裡死亡是那樣 地接近，有誰不怕 長
？不過我有一種信念，相信自己實在不應該死，
麼大沒過過一天幸福的日子，現在死了，才真是
慰他也正是安慰自己，
枉。因此，安
樣同住了一年，我們成為要好的朋友，他對
我產生了信賴和關切；他先我出院，出院後每星期總要到醫院裡來看 我。 就在那時，住院的某一天，我出去散步，
到一位病人和護士
嘴，我上去勸解，又認識了那位朋友；他孤獨、貧窮，和我一樣，從 軍隊中下來，我們的遭遇相同，又是同
，談得十分投機。
他是個沒有知識的人，但他有堅毅的個性，他能吃苦、有幹勁、 不怕困難，有江湖人那種獨闖獨行的作風，並且他對自己要做的事， 有著切近的信心。他那時快出院了，正是四顧茫茫，毫無歸宿。他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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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地和我商量，說他出院後想去開煤礦，他自信可以成功，託我向同 房的病友借一筆款子，借款沒有成，那位經理答應給他一份工作。他 先去做
煤工人，因為工作勤奮，積蓄了錢，自己買籠開礦，不到三
年，他居然成了Ｓ區最大的礦主，恰巧那位經理競選省議員失敗，賠 了家產，將礦山和權益讓給他。想到
裡，人生真是料不到的，浮
正是在須臾之間。前天，他來信邀我去參觀他的煤礦，想必一定很有 意思。」 沒過幾天，老楊便去找他那位患難中的病友，新發跡的礦業鉅子 了。 老楊回來，帶著少有的興奮、感動和驚
。一見我，就神色飛舞
地說：「來，我告訴你一個人成功的奇蹟，在醫院時，他可憐得像個 乞丐，現在，現在簡直像個國王了。Ｓ區最大的山是他的，他在礦區 的周圍設立了藩籬，當我走到山下時，我到了他們的運煤站。一個粗 臂黑臉的人問了我幾句話，便帶我到山腰的住宅。他胖了、壯了，熱 烈地和我握手，介紹他新婚的美麗太太，他請我吃飯，告訴我許多奮 鬥的事。他餓過肚子，背過石頭，推過煤，礦井裡兩次瓦斯爆炸，幾 乎送掉他的命，他曾被流氓打得半死；但現在，他笑著說：他有五百 名工人，兩座山，還正準備到中部去開金礦。他幽默地問我，不識字 是否可以代表民意？若是可以，他也想競選議員
！」
件事，給了
老楊很大的刺激，他第一次覺得他——一個神聖的知識份子的輕微和 渺小，他也感覺到不顧一切地考大學時，其想法的愚眛和空洞，在生 野鴿子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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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路上，他繞了 他想：「
枉圈子，對未來，他必須停下來考慮考慮。
書本，陶醉在知識的網羅裡，坐著期待將來的是懦
夫，能創造生命才是英雄。我為什麼不能
點事業，像那個白手起家
的朋友一樣？我也可以開礦呀！畢業後不如去幫忙他吧！」 和老楊雖然過著一種灰色的、死氣
時，我
的生活，但在我們內心的深
處，卻潛伏著一股力量，那是生命力的躍動，向未來要成長和獨立的 力量，
力量欲發洩而無處發洩，實在令人感覺苦悶和
徨。
接著，老楊從圖書館裡借了許多礦業地質方面的書，又從頭學習 物理和化學，他決定轉學去學礦。他說做即做，又十分用功起來，抄 筆記、做練習，他竭力使自己變成一個學工的人。藝術、文學、寫 作，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他的轉變令人感動，我們都暗暗地預祝他成 功。 暑假快到了，老楊正忙著準備轉學考試，突然接到那位朋友的 信，說他破產了，原來他投下了資本去開金礦，他在山谷裡修了公 路，置了廠房，金礦卻由於某種原因不准開採。
一下鷺壞了老楊：
「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開礦也太靠不住了。」就此，他打消了考 試的念頭，重陷入茫然的悲苦中。 「辦農場必較安全」，
是老楊想了很久的結論：「利潤大，又
富詩意。想想：綠的田野，美的莊園，高大的林木，金色的花卉，成 群的
牛和山羊，工作、勞動、享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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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理想的事業。」一 潑墨書房
個人當早期的熱情消失後，往往會對人生採取退避逃匿的態度，我也 是
樣吧！在大，一開始的時候，我竟然想到隱居，開始對周遭的世
界感到淡然無味了。而農場也正好隱居，我答應和老楊合作，並給他 一番熱烈的鼓勵。老楊又在開始看畜牧的書，研究果樹接種的報告， 並親自到農場去觀察。 能在年輕時代找到一條固定的路是幸
的，但是年輕人缺少一種
固定的為理想奮鬥的毅力和決心，期待和
徨幾乎毀去他們最寶貴的
青春；他們所有的才力，只是集中在想做些什麼，偉大的計畫是一個 接著一個——文化的、社會的；驚天動地的、震撼人類的，然而計畫 是計畫，不曾實現過一個；我和老楊就是
樣，我們常常對什麼都感
到新奇，什麼事都想嘗試，卻不能把握和堅持。兩年來，老楊的變 化，不能說不大，而我自己
？我像沒有根的浮萍，我隨著不同的風
向在漂動；生活是不成功的畫面，一切都配錯了色彩，顛倒而雜亂， 過去有惆悵，未來有迷惘，現在啊；現在，我找不出方向……
⽂文字
二 未完待續̶̶ 初入大學的時候，我的幻想比任何人的都更美、更高，但過了一 年，幻想完全破滅，一半破滅在生活裡——大學生活並不如我想像的 那般甜美可愛；一半破滅在理想上——我對未來事業的假想和看法， 在一種新的理智的評價下，變得幼稚和渺小。我當初投考醫學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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