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讀點經濟史：〈史記．平準書〉新解》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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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 1. 封⾯ 2. ⽬錄 3. ⼀起讀點經濟史：《史記．平準書》新解 4. 版權 5. 作者簡介 6. 序⾔ 7. 附錄⼀：《史記．平準書》原⽂ 8. 附錄⼆：《史記．平準書》譯⽂ 9. ⼀、漢初的經濟問題和⽂景之治 10. ⼆、漢武帝時期的財政危機 11. 三、漢武帝時期的貨幣改⾰：五銖錢的出現 12. 四、漢武帝時期的財政改⾰：鹽鐵專賣 13. 五、緡錢令：⼘式的故事 14. 六、五銖錢的發展與緡錢令的後果 15. 七、緡錢令的發展 16. ⼋、⼘式與桑弘⽺ 17. 九、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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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讀點經濟史：《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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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 書名： ⼀起讀點經濟史：《史記．平準書》新解 作者： 張七公⼦ 出品： 簡 書 監製： 林 ⽴ 營運： 劉福英 編輯： 孫楊莉 ⾏銷： ⾺⼷丁 技術⽀援： 趙 波 本書中的署名⽂章，除說明摘引的以外，其著作權均屬於原作 者。作者透過簡書發佈⽂章並授權簡書團隊製作本書。本電⼦書由簡 書全球範圍內同步發⾏。 版權所有．侵權必究 簡書官網：http://jianshu.io 新浪微博：@簡書 twitter：@jianshuio 微信公眾號：jianshu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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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七公⼦ 網友御封⼤鳴⼤放知識份⼦第⼀⼈。吃公家飯、受百姓氣；減肥 成果顯著，近視度數難消，唱歌七⾳有⼆，飲酒三⽄仍餘。坐不改 姓，網上仍以本姓⾏⾛，但卻改名，隱去真名⼆字。 能說經濟、談IT，⼜能扯⾵⽉、編⼩說。寫程式不熟，尚能打⼀ ⼆⾏碼；書畫難⼯，也能學顏柳書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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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漢初年，歷經戰亂的中國⺠⽣凋敝。漢朝經過七⼗年休養⽣ 息，經濟得到發展，社會逐漸穩定，但也暴露出經濟上的許多弊端。 到了武帝登基，無論朝廷本⾝或社會整體，都迫切需要經濟政策 的轉向。司⾺遷寫《史記》，將上述的過程總結下來，形成了⼀份珍 貴史料；當我們⽤現代經濟學的觀點來觀察其中的《平準書》時，更 能得到⼀種新的體會。 《尚書．洪範》⽈：⼋政：⼀⽈⾷，⼆⽈貨，三⽈祀，四⽈司 空，五⽈司徒，六⽈司寇，七⽈賓，⼋⽈師。 ⽤現代語⾔說，就是：

根本⼤法指出，⼋種政務是：⼀、糧⾷，⼆、商品，三、祭 祀，四、戶籍，五、教育，六、治安，七、外交，⼋、軍事。

在《洪範》指出的⼋項重要政務當中，糧⾷問題和商品問題被放 在前兩位。據清華⼤學對所藏戰國⽵簡的研究，《洪範》似乎是偽 書；從「⼋政」的⾓度看，這個論斷是有道理的。 「⼋政」的提法，⽐「國家⼤事，在祀與戎」（《左傳．成公⼗ 三年》）的提法先進了不少，個⼈感覺《洪範》⼀定在《左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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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班固寫《漢書》，取「⼋政」中前兩個字「⾷」「貨」，寫成了 《⾷貨志》。在《漢書．⾷貨志》之前，司⾺遷已經在《史記》裡寫 了《平準書》和《貨殖列傳》；從此以後，歷代正史除了記述分裂時 期的幾本之外，都有《⾷貨志》在列，此⼀體例直到《清史稿》都還 存在。 本系列試圖將現存的《⾷貨志》梳理⼀遍，算是讀書筆記吧。 按道理說，《⾷貨志》應該是⼀部經濟史著作，這話也沒錯；但 從字⾯上看，《⾷貨志》說的似乎就是柴⽶油鹽、吃的⽤的，⽤現代 的話說，似乎說的主要是個體經濟學問題；但《⾷貨志》的⽼祖宗不 叫《⾷貨志》，⽽是叫《平準書》。 ⼆⼗四史的⽼祖宗是司⾺遷的《史記》，《⾷貨志》的⽼祖宗是 《史記》裡的《平準書》。什麼是「平準」？《平準書》裡說，（桑 弘⽺）：

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官治⾞諸器，皆仰給⼤ 農。⼤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 此，富商⼤賈無所牟⼤利，則反本，⽽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 下物，名⽈「平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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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的結果則是：

天⼦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北⾄朔⽅，東到太⼭，巡海上， 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帛百餘萬匹，錢⾦以巨萬計，皆取 ⾜⼤農。

換⾔之，「平準」是漢代政府平抑物價、增加財政收⼊的⼀種⽅ 式。平準⼀⽅⾯穩定物價，使⼤商⼈難以靠操縱市場⽽牟取暴利；另 ⼀⽅⾯，負責平準的機構「⼤農」由於平準政策的運⽤，也形成了⼤ 量財政收⼊，增強了漢代中央政府的財⼒。 應該說，平準是封建時代政府直接⼲預個體經濟的⼀種⼿段，但 其平抑物價的⽬的，則帶有總體經濟學的⼀絲影⼦。 於是，中國紀傳體史書對經濟的記載，從⼀開始就披上了濃厚的 總體經濟管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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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史記．平準書》原⽂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弱轉糧餉，作業劇⽽財匱，⾃ 天⼦不能具鈞駟，⽽將相或乘⽜⾞，⿑⺠無藏蓋。於是為秦錢重難 ⽤，更令⺠鑄錢，⼀⿈⾦⼀⽄，約法省禁。⽽不軌逐利之⺠，蓄積餘 業以稽市物，物踴騰糶，⽶⾄⽯萬錢，⾺⼀匹則百⾦。 天下已平，⾼祖乃令賈⼈不得⾐絲乘⾞，重租稅以困辱之。孝 惠、⾼後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孫亦不得仕宦 為吏。量吏祿，度官⽤，以賦於⺠。⽽⼭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天 ⼦以⾄於封君湯沐⾢，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漕轉⼭ 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萬⽯。 ⾄孝⽂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為「半兩」，令 ⺠縱得⾃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鑄錢，富埒天⼦，其後卒以叛 逆。鄧通，⼤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吳、鄧⽒錢布天下，⽽鑄錢 之禁⽣焉。 匈奴數侵盜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給⾷當⾷者。於是募⺠能 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庶⻑。 孝景時，上郡以⻄旱，亦復修賣爵令，⽽賤其價以招⺠；及徒復 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以廣⽤，⽽宮室列觀輿⾺益增脩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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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遇⽔旱之 災，⺠則⼈給家⾜，都鄙廩庾皆滿，⽽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 萬，貫朽⽽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 ⾷。 眾庶街巷有⾺，阡陌之間成群，⽽乘字牝者儐⽽不得聚會。守閭 閻者⾷粱⾁，為吏者⻑⼦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愛⽽重犯 法，先⾏義⽽後絀恥辱焉。 當此之時，網疏⽽⺠富，役財驕溢，或⾄兼併豪黨之徒，以武斷 於鄉曲。宗室有⼟公卿⼤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 度。物盛⽽衰，固其變也。 ⾃是之後，嚴助、朱買⾂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 費矣。唐蒙、司⾺相如開路⻄南夷，鑿⼭通道千餘⾥，以廣巴蜀，巴 蜀之⺠罷焉。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之間靡然發動。 及王恢設謀⾺⾢，匈奴絕和親，侵擾北邊，兵連⽽不解，天下苦 其勞，⽽⼲⼽⽇滋。⾏者賫，居者送，中外騷擾⽽相奉，百姓抏弊以 巧法，財賂衰秏⽽不贍。⼊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廉恥 相冒，武⼒進⽤，法嚴令具。興利之⾂⾃此始也。 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騎將軍衛⻘取匈奴河南地，築 朔⽅。當是時，漢通⻄南夷道，作者數萬⼈，千⾥負擔饋糧，率⼗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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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致⼀⽯，散幣於邛僰以集之。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 誅之。悉巴蜀租賦不⾜以更之，乃募豪⺠⽥南夷，⼊粟縣官，⽽內受 錢於都內。 東⾄滄海之郡，⼈徒之費擬於南夷。⼜興⼗萬餘⼈築衛朔⽅，轉 漕甚遼遠，⾃⼭東咸被其勞，費數⼗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能⼊ 奴婢得以終⾝復，為郎增秩，及⼊⽺為郎，始於此。 其後四年，⽽漢遣⼤將將六將軍，軍⼗餘萬，擊右賢王，獲⾸虜 萬五千級。明年，⼤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虜萬九千級。捕 斬⾸虜之⼠受賜⿈⾦⼆⼗餘萬⽄，虜數萬⼈皆得厚賞，⾐⾷仰給縣 官；⽽漢軍之⼠⾺死者⼗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 於是⼤農陳藏錢經秏，賦稅既竭，猶不⾜以奉戰⼠。 有司⾔：「天⼦⽈『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治，禹湯之法不同道 ⽽王，所由殊路，⽽建德⼀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者，⼤將軍 攻匈奴，斬⾸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議令⺠得買爵及贖禁錮免減 罪』。請置賞官，命⽈武功爵。級⼗七萬，凡直三⼗餘萬⾦。諸買武 功爵官⾸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夫；其有罪⼜減⼆等；爵得⾄ 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越等，⼤者封侯卿⼤夫，⼩者郎吏。吏 道雜⽽多端，則官職秏廢。 ⾃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下取漢相，張湯⽤唆⽂決理為廷尉，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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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之法⽣，⽽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矣。其明年，淮南、衡⼭、江 都王謀反跡⾒，⽽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坐死者數萬⼈，⻑吏 益慘急⽽法令明察。 當是之時，招尊⽅正賢良⽂學之⼠，或⾄公卿⼤夫。公孫弘以漢 相，布被，⾷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 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 來降，於是漢發⾞⼆萬乘迎之。既⾄，受賞，賜及有功之⼠。是歲費 凡百餘巨萬。 初，先是往⼗餘歲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緣河之郡堤塞 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 溉⽥，作者數萬⼈；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安⾄華陰，作 者數萬⼈；朔⽅亦穿渠，作者數萬⼈：各歷⼆三期，功未就，費亦各 巨萬⼗數。 天⼦為伐胡，盛養⾺，⾺之來⾷⻑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 ⾜，乃調旁近郡。⽽胡降者皆⾐⾷縣官，縣官不給，天⼦乃損膳，解 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 其明年，⼭東被⽔菑，⺠多飢乏，於是天⼦遣使者虛郡國倉廥以 振貧⺠。猶不⾜，⼜募豪富⼈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於關以 ⻄，及充朔⽅以南新秦中，七⼗餘萬⼝，⾐⾷皆仰給縣官。數歲，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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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產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 官⼤空。 ⽽富商⼤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封君皆低⾸仰 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不佐國家之急，黎⺠重困。 於是天⼦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摧浮淫並兼之徒。是時 禁苑有⽩⿅⽽少府多銀錫。⾃孝⽂更造四銖錢，⾄是歲四⼗餘年，從 建元以來，⽤少，縣官往往即多銅⼭⽽鑄錢，⺠亦間盜鑄錢，不可勝 數。錢益多⽽輕，物益少⽽貴。 有司⾔⽈：「古者⽪幣，諸侯以聘享。⾦有三等，⿈⾦為上，⽩ ⾦為中，⾚⾦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姦或盜摩錢裡取鋊，錢益 輕薄⽽物貴，則遠⽅⽤幣煩費不省。」乃以⽩⿅⽪⽅尺，緣以藻繢， 為⽪幣，直四⼗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幣薦璧，然後得⾏。 ⼜造銀錫為⽩⾦。以為天⽤莫如⿓，地⽤莫如⾺，⼈⽤莫如⿔， 故⽩⾦三品：其⼀⽈重⼋兩，圜之，其⽂⿓，名⽈「⽩選」，直三 千；⼆⽈以重差⼩，⽅之，其⽂⾺，直五百；三⽈復⼩，撱之，其⽂ ⿔，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如其重。盜鑄諸⾦錢 罪皆死，⽽吏⺠之盜鑄⽩⾦者不可勝數。 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農丞，領鹽鐵事；桑弘⽺以計算⽤ 事，侍中。咸陽，⿑之⼤煮鹽，孔僅，南陽⼤冶，皆致⽣累千⾦，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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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當時進⾔之。弘⽺，雒陽賈⼈⼦，以⼼計，年⼗三侍中。故三⼈⾔ 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數動，⺠多買復及五⼤夫，徵發之⼠ 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夫為吏，不欲者出⾺；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 作昆明池。 其明年，⼤將軍、驃騎⼤出擊胡，得⾸虜⼋九萬級，賞賜五⼗萬 ⾦，漢軍⾺死者⼗餘萬匹，轉漕⾞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頗 不得祿矣。 有司⾔三銖錢輕，易奸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 令不可磨取鋊焉。 ⼤農上鹽鐵丞孔僅、咸陽⾔：「⼭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 府，陛下不私，以屬⼤農佐賦。原募⺠⾃給費，因官器作煮鹽，官與 牢盆。浮⾷奇⺠欲擅管⼭海之貨，以致富羨，役利細⺠。其沮事之 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其器物。郡不出鐵 者，置⼩鐵官，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咸陽乘傳舉⾏天下鹽 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多賈⼈矣。 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郡國頗被菑害，貧 ⺠無產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出禁錢以振元元，寬貸 賦，⽽⺠不⿑出於南畝，商賈滋眾。貧者畜積無有，皆仰縣官。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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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軺⾞賈⼈緡錢皆有差，請算如故。諸賈⼈末作貰貸賣買，居⾢稽諸 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佔，率緡錢⼆千⽽⼀算。 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算。⾮吏⽐者三⽼、北邊騎⼠，軺⾞以 ⼀算；商賈⼈軺⾞⼆算；船五丈以上⼀算。匿不⾃佔，佔不悉，戍邊 ⼀歲，沒⼊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賈⼈有市籍者，及其家 屬，皆無得籍名⽥，以便農。敢犯令，沒⼊⽥僮。」 天⼦乃思⼘式之⾔，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賜⽥⼗頃，布告 天下，使明知之。 初，⼘式者，河南⼈也，以⽥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 式脫⾝出分，獨取畜⽺百餘，⽥宅財物盡予弟。式⼊⼭牧⼗餘歲，⽺ 致千餘頭，買⽥宅。⽽其弟盡破其業，式輒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 ⽅數使將擊匈奴，⼘式上書，原輸家之半縣官助邊。 天⼦使使問式：「欲官乎？」式⽈：「⾂少牧，不習仕宦，不原 也。」使問⽈：「家豈有冤，欲⾔事乎？」式⽈：「⾂⽣與⼈無分 爭。式⾢⼈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皆從式，式何故⾒冤於 ⼈！無所欲⾔也。」使者⽈：「苟如此，⼦何欲⽽然？」 式⽈：「天⼦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 如此⽽匈奴可滅也。」使者具其⾔⼊以聞。天⼦以語丞相弘。 弘⽈：「此⾮⼈情。不軌之⾂，不可以為化⽽亂法，原陛下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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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於是上久不報式，數歲，乃罷式。式歸，復⽥牧。歲餘，會軍 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眾，倉府空。其明年，貧⺠⼤徙，皆仰給 縣官，無以盡贍。⼘式持錢⼆⼗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河南上富⼈ 助貧⼈者籍，天⼦⾒⼘式名，識之，⽈「是固前⽽欲輸其家半助 邊」，乃賜式外繇四百⼈。式⼜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 式尤欲輸之助費。天⼦於是以式終⻑者，故尊顯以⾵百姓。 初，式不原為郎。上⽈：「吾有⽺上林中，欲令⼦牧之。」式乃 拜為郎，布⾐屩⽽牧⽺。歲餘，⽺肥息。上過⾒其⽺，善之。式⽈： 「⾮獨⽺也，治⺠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令敗群。」 上以式為奇，拜為緱⽒令試之，緱⽒便之。遷為成皋令，將漕最。上 以為式樸忠，拜為⿑王太傅。 ⽽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農，列於九卿。⽽桑弘⽺ 為⼤農丞，筦諸會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 始令吏得⼊⾕補官，郎⾄六百⽯。 ⾃造⽩⾦五銖錢後五歲，赦吏⺠之坐盜鑄⾦錢死者數⼗萬⼈。其 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出者百餘萬⼈。然不能半⾃出，天下 ⼤抵無慮皆鑄⾦錢矣。犯者眾，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褚⼤、徐 偃等分曹循⾏郡國，舉兼併之徒守相為者。 ⽽御史⼤夫張湯⽅隆貴⽤事，減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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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溫舒等⽤慘急刻深為九卿，⽽直指夏蘭之屬始出矣。 ⽽⼤農顏異誅。初，異為濟南亭⻑，以廉直稍遷⾄九卿。上與張 湯既造⽩⿅⽪幣，問異。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其 ⽪薦反四⼗萬，本末不相稱。」天⼦不說。張湯⼜與異有卻，及有⼈ 告異以它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 異不應，微反唇。湯奏當異九卿⾒令不便，不⼊⾔⽽腹誹，論 死。⾃是之後，有腹誹之法，⽽公卿⼤夫多諂諛取容矣。 天⼦既下緡錢令⽽尊⼘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告緡錢縱 矣。 郡國多柬鑄錢，錢多輕，⽽公卿請令京師鑄鍾官⾚側，⼀當五， 賦官⽤⾮⾚側不得⾏。⽩⾦稍賤，⺠不寶⽤，縣官以令禁之，無益。 歲餘，⽩⾦終廢不⾏。 是歲也，張湯死⽽⺠不思。 其後⼆歲，⾚側錢賤，⺠巧法⽤之，不便，⼜廢。於是悉禁郡國 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錢既多，⽽令天下⾮三官錢不得⾏，諸郡 國所前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 當，唯真⼯⼤奸乃盜為之。 ⼘式相⿑，⽽楊可告緡遍天下，中家以上⼤抵皆遇告。杜周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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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財 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縣數百頃，⼩縣百餘頃，宅亦如之。 於是商賈中家以上⼤率破，⺠偷⽢⾷好⾐，不事畜藏之產業，⽽縣官 有鹽鐵緡錢之故，⽤益饒矣。 益廣關，置左右輔。 初，⼤農筦鹽鐵官布多，置⽔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 上林財物眾，乃令⽔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 船戰逐，乃⼤修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餘丈，旗幟加其 上，甚壯。於是天⼦感之，乃作柏梁台，⾼數⼗丈。宮室之修，由此 ⽇麗。 乃分緡錢諸官，⽽⽔衡、少府、⼤農、太僕各置農官，往往即郡 縣⽐沒⼊⽥⽥之。其沒⼊奴婢，分諸苑養狗⾺禽獸，及與諸官。諸官 益雜置多，徒奴婢眾，⽽下河漕度四百萬⽯，及官⾃糴乃⾜。 所忠⾔：「世家⼦弟富⼈或⾾雞⾛狗⾺，⼷獵博戲，亂⿑⺠。」 乃徵諸犯令，相引數千⼈，命⽈「株送徒」。⼊財者得補郎，郎選衰 矣。 是時⼭東被河菑，及歲不登數年，⼈或相⾷，⽅⼀⼆千⾥。天⼦ 憐之，詔⽈：「江南⽕耕⽔耨，令飢⺠得流就⾷江淮間，欲留，留 處。」遣使冠蓋相屬於道，護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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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明年，天⼦始巡郡國。東度河，河東守不意⾏⾄，不辨，⾃ 殺。⾏⻄逾隴，隴⻄守以⾏往卒，天⼦從官不得⾷，隴⻄守⾃殺。 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歸。新秦中 或千⾥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令⺠得畜牧邊縣，官假⾺ ⺟，三歲⽽歸，及息什⼀，以除告緡，⽤充仞新秦中。 既得寶⿍，⽴后⼟、太⼀祠，公卿議封禪事，⽽天下郡國皆豫治 道橋，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望以待幸。 其明年，南越反，⻄羌侵邊為桀。於是天⼦為⼭東不贍，赦天 下，因南⽅樓船卒⼆⼗餘萬⼈擊南越，數萬⼈發三河以⻄騎擊⻄羌， ⼜數萬⼈度河築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上郡、朔⽅、⻄河、河 ⻄開⽥官，斥塞卒六⼗萬⼈戍⽥之。 中國繕道饋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皆仰給⼤農。邊兵不 ⾜，乃發武庫⼯官兵器以贍之。⾞騎⾺乏絕，縣官錢少，買⾺難得， 乃著令，令封君以下⾄三百⽯以上吏，以差出牝⾺天下亭，亭有畜牸 ⾺，歲課息。 ⿑相⼘式上書⽈：「⾂聞主憂⾂辱。南越反，⾂原⽗⼦與⿑習船 者往死之。」天⼦下詔⽈：「⼘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 官之⽤。今天下不幸有急，⽽式奮原⽗⼦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 內。賜爵關內侯，⾦六⼗⽄，⽥⼗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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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 酎，少府省⾦，⽽列侯坐酎⾦失侯者百餘⼈。乃拜式為御史⼤夫。 式既在位，⾒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賈貴，或強令 ⺠賣買之。⽽船有算，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船算事。上由是不 悅⼘式。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蜀南者置初郡⼗七，且 以其故俗治，⽏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給初郡吏卒奉⾷ 幣物，傳⾞⾺被具。⽽初郡時時⼩反，殺吏，漢發南⽅吏卒往誅之， 間歲萬餘⼈，費皆仰給⼤農。⼤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 兵所過縣，為以訾給⽏乏⽽已，不敢⾔擅賦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式貶秩為太⼦太傅。⽽桑弘⽺為治粟都 尉，領⼤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弘⽺以諸官各⾃巿，相與爭，物故 騰躍，⽽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農部丞數⼗⼈，分部主郡 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遠⽅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 賦，⽽相灌輸。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官治⾞諸器，皆 仰給⼤農。 ⼤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 ⼤賈無所牟⼤利，則反本，⽽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平 準」。天⼦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北⾄朔⽅，東到太⼭，巡海上， 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帛百餘萬匹，錢⾦以巨萬計，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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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 弘⽺⼜請令吏得⼊粟補官，及罪⼈贖罪。令⺠能⼊粟⽢泉各有 差，以復終⾝，不告緡。他郡各輸急處，⽽諸農各致粟，⼭東漕益歲 六百萬⽯。⼀歲之中，太倉、⽢泉倉滿。邊餘⾕諸物均輸帛五百萬 匹。⺠不益賦⽽天下⽤饒。於是弘⽺賜爵左庶⻑，⿈⾦再百⽄焉。 是歲⼩旱，上令官求⾬，⼘式⾔⽈：「縣官當⾷租⾐稅⽽已，今 弘⽺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烹弘⽺，天乃⾬。」

太史公⽈：

農⼯商交易之路通，⽽⿔⾙⾦錢⼑布之幣興焉。所從來久遠， ⾃⾼⾟⽒之前尚矣，靡得⽽記云。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 之世，安寧則⻑庠序，先本絀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 亦反是。

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轉，⼀質⼀⽂，終始之變也。禹貢九 州，各因其⼟地所宜，⼈⺠所多少⽽納職焉。湯武承弊易變， 使⺠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稍陵遲衰微。⿑桓公⽤管仲之 謀，通輕重之權，徼⼭海之業，以朝諸侯，⽤區區之⿑顯成霸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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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李克，盡地⼒，為強君。⾃是以後，天下爭於戰國，貴詐 ⼒⽽賤仁義，先富有⽽後推讓。故庶⼈之富者或累巨萬，⽽貧 者或不厭糟糠；有國強者或並群⼩以⾂諸侯，⽽弱國或絕祀⽽ 滅世。

以⾄於秦，卒並海內。虞夏之幣，⾦為三品，或⿈，或⽩，或 ⾚；或錢，或布，或⼑，或⿔⾙。及⾄秦，中⼀國之幣為等， ⿈⾦以溢名，為上幣；銅錢識⽈半兩，重如其⽂，為下幣。⽽ 珠⽟、⿔⾙、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

然各隨時⽽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內興功業，海內之⼠⼒ 耕不⾜糧餉，⼥⼦紡績不⾜⾐服。古者嘗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 上，猶⾃以為不⾜也。無異故云，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 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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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史記．平準書》譯⽂ 剛剛建⽴的漢朝，繼承的是亡秦留下的各種弊端：成年男⼦還在 軍旅之中，⽼弱病殘需要去做轉運軍需的⼯作；繁多的戰事，使得朝 廷的財政收⼊⾮常匱乏，即使貴為天⼦，也很難擁有⼀輛四匹⾺花⾊ 都相同的⾺⾞。有的將、相只能乘坐⽜⾞出⾏，平⺠百姓都沒有什麼 積蓄。 因為秦代發⾏的貨幣太重，不便使⽤，朝廷於是允許百姓⾃⾏鑄 錢，⿈⾦的計量單位由24兩的「鎰」改為16兩的「⽄」；同時⼜減少 各類規定、放寬禁令。各種不遵法令、唯利是圖的⼈籌集資⾦、囤積 居奇，導致市場上物價⾶漲，⽶價⾼騰到⼀萬錢⼀⽯，⾺價⼀百⾦⼀ 匹。 等到天下平定，⾼皇帝下令商⼈不得穿著絲⾐、乘⾞出⾏，並對 他們徵收重稅，以便在⼈格上羞辱他們、在經濟上限制他們。孝惠皇 帝和⾼皇后在位時，考慮到天下剛剛穩定，需要發展經濟，所以⼜開 始放鬆對商賈的種種限制，但同時也規定，商賈的⼦⼦孫孫都不能成 為官吏。 朝廷⼜在計算官員俸祿和政府各類開⽀之後，向⼈⺠收取相應的 賦稅。從⼭川、園林、池塘、市場上收取的租⾦和稅收，再加上天 ⼦、諸侯和封君們的領地收⼊，作為皇家和貴族們的⽣活費，⽽不再 從財政預算裡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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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東地區透過漕運運輸到京師供給官府的糧⾷，⼀年下來 也不過是數⼗萬⽯。 孝⽂皇帝在位的時候，私⼈鑄造、⼜輕⼜薄的「莢錢」越來越 多、份量越來越輕，於是朝廷新鑄了四銖錢，上⾯鐫刻了「半兩」字 樣，並允許⼈⺠⾃⾏仿鑄四銖錢。 在這個政策之下，吳國雖然只是⼀個諸侯國，但因為靠近出產銅 礦的⼭川，可以⾃⾏鑄錢，所以擁有的財富可以與天⼦相⽐，也為吳 國之後的叛亂提供了物質條件。⼤夫鄧通因為⾃⾏鑄錢⽽獲得的財 富，⽐諸侯王的財富還要多；吳國和鄧⽒鑄造的錢幣流通天下，於是 朝廷禁⽌⺠間⾃⾏鑄錢的法令於是就誕⽣了。 此時，匈奴數次侵犯北部邊境，⽽邊境上駐屯的⼠兵很多，但糧 ⾷⽣產卻無法滿⾜⼠兵的需要，於是朝廷招募能輸送糧⾷到前線的 ⼈；只要能將糧⾷送到邊境上，就可以得到爵位，最⾼可以被封為 「⼤庶⻑」。 孝景皇帝在位時，上郡以⻄⼤旱；朝廷重新修訂了賣爵令，降低 爵位的價格來吸引⺠眾購買。即使是被判刑的⼈，也可以向官府交納 糧⾷來免除罪責。接下來，朝廷建造了⼤型牧場，養⾺備戰，同時皇 家的宮室、亭台樓閣、以及各種⾞⾺的建造和使⽤量也越來越多。 當今皇帝即位之後，漢朝建⽴已經七⼗多年；國家太平無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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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旱之災，百姓家家都能⾃給⾃⾜。都城和邊境上倉庫都是滿 的，各地的庫府堆積著⼤量財貨；京師存儲的錢幣達數億之多，由於 ⻑久不動，串錢的繩⼦都腐爛了，究竟有多少錢沒有⼈數得清楚。 太倉的存糧堆積如⼭，倉庫裡堆不下，就只好堆在室外，直到爛 掉無法⾷⽤。平⺠居住的⼤街⼩巷裡都有⾺匹，⽥野上也騾⾺成群， 騎⺟⾺的⼈不得參加聚會。看⾨的⼈吃的是細糧和⾁；官吏在任時間 很⻑，有了⼦孫都還在任上，甚⾄就⽤⾃⼰官職的名稱作為姓⽒。 社會上⼈⼈⾃愛，不肯輕易犯法，都願意做符合道義的事，⽽不 願有不光彩的⾏為。此時法網寬鬆、⼈⺠富有，有錢⼈驕奢淫逸，有 些成為惡霸，在鄉⾥中仗勢橫⾏；皇族、貴族、公卿⼤夫以下的官員 們，互相⽐較誰的⽣活更加奢侈，住房、⾞⾺、服飾奢華無度，都超 過了他們該有的標準。 事物發展到強盛的時候就會衰敗，這是變化的必然規律。 此後，嚴助、朱買⾂招撫東甌，⼜平息了閩越和南越的爭端，但 開銷太⼤，使得⽀援前⽅的江淮地區抗拒；唐蒙、司⾺相如開闢了通 向⻄南夷的道路，鑿開⼤⼭修築⻑達⼀千多⾥的通道，⽤以擴⼤朝廷 在巴蜀地區的統治區域，但這也讓巴蜀地區的⼈⺠疲憊不堪。 彭吳賈滅掉了朝鮮，朝廷在那裡設置了滄海郡，燕⿑地區不堪重 負、紛紛騷動；等到王恢在⾺⾢⽤計偷襲匈奴，匈奴拒絕和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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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部邊境侵擾之後，漢朝和匈奴的戰事連年不斷，天下困苦不堪， ⽽戰事卻越來越⼤。 出征的戰⼠要攜帶糧⾷、在家的⺠眾要輸送糧草，前⽅和後⽅相 繼受到騷擾，百姓也就開始透過作假來逃避法律規定，朝廷掌握的物 資也越來越匱乏。向官府繳納財物的⼈可以得到官職、或是免除罪 責，此規⼀出，朝廷的⽤⼈制度也就遭到破壞，官場上廉潔的⼈和無 恥的⼈雜聚在⼀起；朝廷的⾏政⼿段越來越嚴厲，法令越來越嚴苛。 於是，⼀批專⾨為國家進⾏理財的⼤⾂此時登上了歷史舞台。 之後，漢軍將領每年都會率領數萬騎兵出擊匈奴，再後來，⾞騎 將軍衛⻘攻取了匈奴佔領的河套地區，並在這裡設置了朔⽅郡。同 時，漢朝開始修建通往⻄南夷的道路，勞⼯有數萬⼈之多；這些⼈所 需要的糧⾷，必須從千⾥之外靠⼈⼒挑運過來，啓運時要⼗幾鍾（六 七⼗⽯），才能運到⼀⽯。 因為損耗太⼤，朝廷⼜在邛僰⼀帶就地購糧；道路接連修了數年 都沒有竣⼯，⻄南夷屢次對漢⼈進⾏侵擾，官吏⼜組織軍隊進⾏反 擊。在這種情況下，即使集合巴蜀地區的全部租賦，都不⾜以⽀援當 地的建設和軍事⾏動；於是朝廷開始招募豪富⼈家到南⽅的少數⺠族 地區去種⽥，收穫後在當地交給朝廷，之後再到京師領取糧款。 朝廷在東部設置了滄海郡，供養當地的費⽤和經營⻄南夷地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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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此時，朝廷⼜徵召了⼗萬多⼈在朔⽅郡修築城池。從中原將糧 ⾷轉運到朔⽅郡，必須經過相當⻑的⼀段路程，整個崤⼭以東地區都 背負了這個負擔，每年耗資達幾⼗億、甚⾄上百億，國庫和倉庫都⽇ 益空虛。 於是朝廷規定，⺠眾如果將⾃⼰的奴婢交給朝廷，則能夠免去他 們終⾝的繇役；如果交納奴婢給朝廷的⼈本來就是「郎」（官職）， 則提升他們的級別。向朝廷交⽺就能當郎的事就始於此時。 之後⼜過了四年，漢朝派遣⼤將軍衛⻘率領六個將軍和⼗多萬軍 隊進攻匈奴的右賢王，消滅和俘獲敵軍⼀萬五千多⼈；第⼆年，⼤將 軍帶領六個將軍再度進攻匈奴，消滅和俘獲敵⼈九千多⼈。 活捉或斬殺敵⼈的戰⼠，獲得了⿈⾦⼆⼗多萬⽄的賞賜，被俘的 幾萬匈奴⼈也得到了厚賞，他們的⽇常⽣活都由朝廷供給。這兩次戰 ⾾中，漢軍⼈⾺損失⼗多萬，軍事裝備和後勤運輸的耗費就更不⽤說 了。⼤司農庫府當中所貯藏的陳年舊錢全部⽤完，收上來的賦稅也全 部⽤光，這樣還不夠供給戰⼠們所需。 有關部⾨上奏說：「陛下說過，『我聽說五帝治國的⽅法各不相 同，但都有效治理了天下；夏禹和商湯的政策不同，但都南⾯為王。 他們雖然⾛的道路不同，但最後都取得了偉⼤的成就。北部邊境現在 不太平，我很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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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將軍進攻匈奴，消滅和俘獲敵⼈⼀萬九千多，但現 在給將⼠們的賞賜卻因為國家財⼒不⾜⽽沒有發出。你們回去商議⼀ 下，允許讓⼈⺠購買爵位和花錢免除禁錮、減免罪責。』我們討論之 後認為，應當設置⼀種專⾨官職⽤來賞賜，名叫『武功爵』；最低的 ⼀級賣⼗七萬⾦，最⾼的賣三⼗多萬⾦。」 「各種買到武功爵（第五級）官⾸⼀級的，可以優先被錄⽤為吏 員；買到武功爵（第七級）千夫⼀級的，可以享受和秦代五⼤夫相似 的待遇。如果犯罪，可以減輕⼆等的處罰；武功爵可以買到的最⾼等 級為（第⼋級）樂卿，剩下更⾼的等級只賞賜給有軍功的⼈，以顯耀 他們的功勞。」 如此⼀來，很多有軍功的⼈都得到了破格提拔，功勞⼤的被封 侯、當了卿⼤夫，功勞⼩的做了郎和吏；這導致⼈事制度的複雜、和 官吏來源的多樣，⽽官吏的職責也越來越徒有其名了。 ⾃從公孫弘因為主張⽤《春秋》的道理來約束⾂下⾏為，⽽取得 了丞相的職位，張湯靠著⽤嚴苛的法條審判案件做了廷尉之後，就頒 佈了「知道別⼈犯罪⽽不告發者同罪」的法令，但抗旨不遵和誹謗朝 廷的案⼦也就多了起來。 第⼆年，淮南王、衡⼭王、江都王圖謀造反的事情被揭發，公卿 們追根究底搜捕他們的同黨，受牽連⽽死的有數萬⼈；官吏們執法越 來越嚴苛，法律條⽂也越來越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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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朝廷廣泛招聘⼈品⽅正、為⼈賢良、擅⻑⽂學的儒 ⽣，這些⼈當中有些做了公卿⼤夫級別的⾼官。公孫弘作為漢朝的丞 相，睡覺蓋的是⼀條布被、吃飯只有⼀道菜，成為天下的表率；但他 的表率對改變社會⾵氣毫無作⽤，反倒讓社會上的⼈更加功利了。 第⼆年，驃騎將軍霍去病再度出擊匈奴，斬殺敵⼈獲得四萬多⾸ 級。當年秋，匈奴渾邪王率領數萬⼈歸降漢朝，漢朝出動兩萬多⾞輛 迎接他們。渾邪王⼀⾏到達⻑安以後，都獲得了朝廷的封賞。這些封 賞再加上給驃騎將軍部下有功將⼠的獎賞，⼀年總共花費⼀百多億。 早在⼗多年前，⿈河在觀地決堤。梁楚地區本來就屢遭災荒，此 時⿈河沿岸的郡縣⼜要修築河堤堵住決⼝；⿈河數次決堤，郡縣花費 的財貨不可勝數。此後（河東郡守）番系為了讓要經過⿈河河中砥柱 島的漕運船隻運輸更加安全，帶領數萬⼈⼒在汾河和⿈河之間開鑿⽔ 渠，這條⽔渠同時可以⽤來灌溉。 （⼤司農）鄭當時考慮到在渭⽔中進⾏運輸路途⽐較曲折，所以 開鑿了從⻑安直達華陰的⽔渠，參加這個⼯程的也有數萬⼈；朔⽅郡 也開鑿了⽔渠，參加⼯程的⼈也有數萬。上述⼯程持續兩三年的時間 都沒有竣⼯，花費均在⼗億以上。 皇帝為了征討匈奴，飼養了⼤量⾺匹，在⻑安⼀帶養的⾺就有數 萬匹之多；關中地區無法提供⾜夠的⾺夫，於是就從周邊的郡徵調。 投降漢朝的匈奴⼈⾐⾷住⾏都依賴朝廷，國庫供養不起他們，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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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降低飲⾷標準，減少⾃⼰的御⽤⾞⾺，並且拿出內府的私房 錢來供養他們。 第⼆年，⼭東地區遭受⽔災，⽼百姓飢寒交迫。皇帝於是派遣使 者盡數取出各郡國的倉儲來賑濟災⺠，不過即使這樣還是不夠；於是 再讓富⼈借糧⾷給災⺠，但還是不夠。於是政府下令允許貧苦無依的 災⺠遷徙到關中地區、或者去充實朔⽅郡以南的新秦中地區；遷徙的 ⼈⼝有七⼗多萬，移⺠的⽣活來源完全靠朝廷供給。 剛搬過去的幾年之中，朝廷要借給他們安家和創業的費⽤，⼜派 遣⼈員對他們分區管理；派出的⼈⼀批接著⼀批，花費數以億計，國 庫因此⼤為空虛。 在這種情況下，富商⼤賈們趁機囤積資⾦、奴役貧⺠，趕著數百 輛⾞投機買賣、在城中貯存⼤量貨物等待時機出售，連有封地的貴族 都要向他們低頭，以獲得他們的借款。 他們還冶煉⾦屬器械、鑄造錢幣、煮海造鹽，有的⼈積累了萬⾦ 之財，卻不肯幫助朝廷解決急迫問題，⼈⺠⽣活⽇益貧困。於是皇帝 和公卿們商議，決定另⾏鑄造新的貨幣，以滿⾜財政開⽀需要，同時 也透過這種⼿段，來打擊那些⽣活腐朽、驕橫跋扈的⼈。 當時皇家的禁苑有⽩⿅，少府的倉庫裡有很多銀和錫。⾃從孝⽂ 皇帝新鑄四銖錢以來，⾄今已有四⼗多年；從皇帝建元以來，朝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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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缺少錢⽤，便開始到產銅的⼭裡開採銅礦鑄錢，⺠間也偷著鑄造錢 幣，數量之⼤數不勝數。 錢越來越多，價值卻越來越低；物資越來越少，但價格卻越來越 貴。有關部⾨上奏道：「古代⽤⽪作為貨幣，諸侯⽤它相互贈送或上 貢給天⼦。⾦有三等：⿈⾦是上等，⽩⾦（銀）是中等，⾚⾦（銅） 是下等；如今半兩錢的法定重量是四銖，但有不法之徒專⾨磨掉錢 邊，⽤錢屑另去鑄錢，導致流通中的錢越來越輕薄，⽽物價⾼騰，⾝ 在遠⽅的諸侯們進貢也⽐較⿇煩。」 於是⽤⼀張⼀尺⾒⽅的⽩⿅⽪，在其四周繡上彩線，作為⽪幣， 價值四⼗萬；並規定王侯、宗室朝覲皇帝，或是互相贈送禮物時，必 須⽤這種⽪幣墊在⽟璧之下。 此外，⼜⽤銀和錫冶煉合⾦作為「⽩⾦」；因為天上最好⽤的莫 過於⿓，地上最好⽤的莫過於⾺，⼈間最好⽤的莫過於⿔，所以鑄造 了「⽩⾦三品」：第⼀種重⼋兩，圓形，⿓紋，命名為「⽩選」，價 值三千錢；第⼆種重量略輕，⽅形，⾺紋，價值五百錢；第三種更 ⼩，橢圓形，⿔紋，價值三百錢。 同時也命令官府銷毀半兩錢，重新鑄造三銖錢，錢上標明的⽂字 和其重量匹配；規定私⾃鑄錢的⼈都是死罪，但官吏和⺠眾當中私⾃ 鑄⽩⾦錢的⼈還是不可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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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任命東郭咸陽和孔僅為⼤農丞，負責鹽鐵事務的管理；桑 弘⽺因為善於計算，成為侍中。東郭咸陽是⿑地煮海造鹽的⼤商⼈， 孔僅是南陽⼤冶煉商，他們⼆⼈都獲有千⾦之利，所以鄭當時向皇帝 舉薦了他們。 桑弘⽺是雒陽賈⼈的兒⼦，因為有⼼計，⼗三歲就成了皇帝的侍 中，說起賺錢的⼿法，很少有⼈⽐他們三位更內⾏。 法令越來越嚴格，很多官吏都因此被免職；⽽戰事輒起，花錢買 到五⼤夫⼀級爵位的平⺠⼜越來越多，朝廷可以徵發的⼠兵就越來越 少。於是朝廷下令，千夫和五⼤夫⼀級的⼈都要出來當吏，如果不想 當吏就要交納⾺匹給國家；被免職的吏⼀律被派到上林苑砍樹、或者 去修建昆明池。 第⼆年，⼤將軍和驃騎將軍⼤規模出擊匈奴，消滅和俘獲了⼋九 萬敵⼈，將⼠們得到共計五⼗萬⾦的賞賜。漢軍光是戰⾺就死了⼗萬 多匹，後勤和裝備的耗費無算；但當時朝廷財政匱乏，將⼠們有時候 連薪餉都拿不到。 有部⾨認為三銖錢太輕，容易偽造，請求讓郡國改鑄五銖錢，並 在錢的邊緣鑄上厚邊，防⽌被⼈磨去取屑。 ⼤司農向皇帝轉達了鹽鐵丞孔僅、東郭咸陽的奏章：「⼭川和⼤ 海都是⼤⾃然賜給⼈類的寶藏，本應該由負責管理皇帝私產的少府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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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轄；但陛下無私，將它交給⼤農管理，以補充國家賦稅的不 ⾜。」 「因此，建議招募⺠眾⾃⼰出錢，使⽤官府的器具煮鹽，並使⽤ 官府給的牢盆盛放。過去有些奸商惡⺠壟斷了⼭川⼤海的資源，剝削 ⼩⽼百姓發財致富。這些⼈⼀定會反對並阻撓上述建議的施⾏，陛下 千萬不能聽信他們的⼀⾯之詞。建議規定敢私⾃鑄造鐵器煮鹽者，鉗 起他們的左腳、沒收⼯具。沒有鐵礦的郡，設置⼩鐵官，就近歸各⾃ 所在的縣進⾏管理。」 皇帝接受了建議，讓孔僅和東郭咸陽乘坐公家驛⾞視察全國鹽鐵 ⽣產，並設⽴專⾨機構，任命過去經營鹽鐵⽽致富的⼈當這些機構的 官吏。從此，朝廷官吏來源的管道更加雜亂，正常挑選和舉薦制度遭 到破壞，官吏中出現了更多商⼈。 商賈業者因為國家幣制改⾰頻繁的緣故，⼤量囤積居奇、牟取暴 利。於是公卿們建議：「很多郡國都遭受災害，朝廷招募沒有產業的 貧⺠遷徙到⼟地開闊富饒的地⽅。陛下減少⾃⼰的開⽀以節省費⽤， 掏出私房錢賑濟⼈⺠、並減少⼈⺠的賦稅，但即使這樣，肯從事農業 ⽣產的⼈⺠還是很少，更多的⺠眾從事商業。」 「貧窮的⼈沒有積蓄，⽣活只能依靠官府。過去朝廷曾經要⺠眾 按照擁有⾞⾺和錢財的數量納稅，請重新頒布實⾏。商⼈和各類從事 ⾮農業⽣產的⼈透過買賣、囤積、以及其他⼿段賺錢牟利的，即使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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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說不是商⼈，也要讓他們估算⾃⼰擁有的財富，按照擁有⼆千 錢繳納⼀算（⼀百⼆⼗錢）的⽐例徵稅。」 「靠出賣勞動⼒取得收⼊，以及租⽤官府器具煮鹽、冶鐵的⼈， 按照擁有四千錢繳納⼀算的⽐例徵稅。除了擔任官吏和地⽅三⽼、北 部邊境上的騎⼠以外，其他⼈有⼀輛⾞就要繳納⼀算；如果商⼈、賈 ⼈擁有⾞輛，有⼀輛⾞要繳納兩算。」 「擁有船隻五丈以上的，繳納⼀算；隱匿財產拒不上報、或者隱 瞞少報的，流放邊疆⼀年、資產全部沒收。如果有⼈告發他們的上述 ⾏為，就將沒收財產的半數賜給他。登記在冊的商⼈及家屬不得擁有 ⽥地，以⽅便農⺠；違法者則沒收⼟地和奴僕。」 皇帝⼜想起了⼘式的話，於是將⼘式找來，任命他為中郎，並賜 給他左庶⻑的爵位和⼗頃⽥地，⼜將此事詔告天下周知。 ⼘式是河南郡⼈，以農業⽣產和畜牧業養殖為業。⽗⺟死後，⼘ 式的弟弟還⼩；弟弟⻑⼤成⼈以後，⼘式就和弟弟分了家，只帶⾛了 ⼀百多隻⽺，其餘的⽥地、房屋和財產都給了弟弟。 ⼘式進⼭放牧⼗幾年，⽺增殖到了⼀千多隻，他⼜買了⽥地、房 屋；此時⼘式的弟弟完全破產，⼘式⼜多次分給弟弟財物。當時，漢 朝數次派遣將領攻擊匈奴，⼘式上書朝廷，願意將家產的⼀半捐給官 府⽀援邊疆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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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派使者問⼘式：「你想當官嗎？」 ⼘式回答道：「⾂從⼩就開始放牧，不會做官的那套，不願意當 官。」 使者⼜問⼘式：「那你家裡有什麼冤屈嗎？想要申訴嗎？」 ⼘式說：「⾂⽣下來就不曾和別⼈發⽣過爭執。鄉親裡有窮的， 我借錢給他們，有品⾏不好的，我教導他們。我居住過的地⽅，⼈們 都擁護⽀持我，我⼜會因為什麼緣故被別⼈冤屈呢？我沒有什麼要申 訴的。」 使者問道：「既然如此，您⼜為何要這麼做呢？」 ⼘式說：「皇帝征討匈奴，我認為賢明的⼈應該在邊境的戰場上 死節，有財產的⼈應該捐錢給官府助戰，如果這樣，則匈奴可滅。」 使者將⼘式的回答原原本本稟告皇帝，皇帝問丞相公孫弘的意 ⾒；公孫弘說道：「⼘式所做的不合乎⼈情。不能讓這種不安分守⼰ 的⼈破壞現有的法度，希望陛下不要批准他的請求。」 於是皇帝很久沒有回信給⼘式，過了數年才讓⼘式回家。⼘式回 到家鄉，重新從事農業和畜牧業；⼀年多以後，漢朝幾⽀軍隊同時出 兵作戰，渾邪王等匈奴⼈歸降漢朝，官府花費眾多，倉庫和⾦庫都空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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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年，受災地區的貧⺠開始移⺠，⽣活來源都要依賴官府，官 府實在難以養活他們；於是⼘式掏出⼆⼗萬錢給河南郡守，⽤來補助 移⺠。河南郡向朝廷提報捐助的富⼈名單，皇帝⼜看到了⼘式的名 字，⾺上就想起來了：「這不就是當初想捐獻⼀半家產給邊境戰事⽤ 的那個⼈嗎？」 於是朝廷賜給⼘式相當於四百⼈勞役的費⽤，⽽⼘式⼜將這些錢 捐給了官府。當時富豪們都爭相隱匿財產，只有⼘式特別願意捐錢給 官府；皇帝認為⼘式是個忠厚⻑者，想要提⾼他的地位，在⺠間達到 宣傳引導的作⽤。 ⼘式起初不想當郎，但皇帝說：「我在上林苑裡有群⽺，希望您 能為我飼養它們。」於是⼘式才答應當了中郎，從此他⾝穿布⾐、腳 穿草鞋，在上林苑裡放起⽺來。過了⼀年，⽺⻑得⼜多⼜肥，皇帝看 了很是滿意。 ⼘式說：「不僅放⽺是如此，治理百姓也是如此。要讓他們按時 勞動按時休息，如果其中出現⼀個壞東⻄，要趕緊把它清理掉，不要 讓它帶壞了⼀整群。」 皇帝覺得⼘式很奇特，就試探性地任他為緱⽒縣令，結果緱⽒的 ⺠眾很喜歡他；皇帝⼜讓他擔任成皋縣令，結果那裡的漕運成了全國 第⼀。皇帝認為⼘式樸實忠厚，就讓他做了⿑王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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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僅讓天下郡國都從事冶⾦業⽣產，三年內就被任命為⼤農，位 列九卿；桑弘⽺擔任⼤農丞，主管各類財經事務，從此朝廷開始設置 均輸官，來管理天下物資的流通。 從這時候起，開始允許吏交納穀物來升官，⽽郎也可透過這種⽅ 式升到六百⽯的官職。 鑄造⽩⾦五銖錢之後五年，官吏和⺠眾因為盜鑄⾦錢⽽被處死的 達數⼗萬⼈；⽽那些其罪該誅、但朝廷沒有發現的⼈更多，⾃願出錢 免罪的達到⼀百餘萬⼈。然⽽犯罪⼜出得起贖⾦的，連總數的⼀半都 沒有；因為天下幾乎所有⼈都肆無忌憚的盜鑄⾦錢。 犯罪的⼈太多，官府不可能把他們全部處死，於是朝廷派遣博⼠ 褚⼤、徐偃等⼈按照尚書諸曹的職責劃分巡查郡國，查處⾝為郡守、 國相，卻以權謀私的⼈。御史⼤夫張湯現在聖眷正隆，⼤權在握，減 宣、杜周等⼈擔任御史中丞，義縱、尹⿑、王溫舒等以執法殘酷聞名 的⼈⾼居九卿之位，夏蘭這類⼈開始擔任御史⼤夫下屬的繡⾐直指⼀ 職。 然後，⼤農令顏異就被砍頭了。顏異最初只是濟南郡⼀個亭⻑， 因為做官清廉直率，慢慢升到了九卿的⾼位。皇帝和張湯商議發⾏⽩ ⿅⽪幣，問顏異有什麼意⾒。顏異說：「諸侯朝⾒天⼦時，上貢蒼璧 的價值不過數千錢，⽽墊著它的⽪幣反⽽價值四⼗萬，這就是本末倒 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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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聽了很不⾼興。張湯平時就和顏異有疙瘩，恰好有⼈因為其 他的事告發顏異，事情交給張湯審理。顏異曾和⾨客閒聊，⾨客提到 製造⽩⿅⽪幣的法令有些不當，顏異沒有說話，只是嘴唇動了⼀動； 張湯聽說此事便上奏皇帝，說顏異⾝為九卿，聽說法令有不妥之處， 不向朝廷進⾔獻策，只是在⼼中進⾏誹謗，其罪當誅。 從此之後，也就有了「腹誹」的罪名，朝廷裡的公卿⼤夫們也就 只好對皇帝阿諛奉承了。 皇帝頒布了緡錢令、⼜尊崇⼘式為天下⼈的榜樣，但百姓們還是 不拿錢出來捐獻給朝廷，於是告發他⼈不遵守緡錢令的事情就頻繁發 ⽣了。 各郡國擁有很多盜鑄的⾦錢，但⼤多都不夠份量，因⽽公卿們請 求在京師鑄造「鍾官⾚側錢」，⼀個鍾官⾚側錢當五個五銖錢⽤，繳 納稅賦給官府時，必須使⽤鍾官⾚側錢；從此⽩⾦的價值降低，⺠眾 不樂使⽤，官府下令制⽌但毫無收效。⼀年之後，⽩⾦終於廢⽌。 這⼀年張湯去世，但百姓對他毫不懷念。 此後⼆年，鍾官⾚側錢⼜貶值了，⺠眾千⽅百計想把它花出去； 因為使⽤不便，鍾官⾚側錢⼜被廢⽌。朝廷下令郡國不許再鑄錢，並 將鑄錢的權⼒全部收歸上林三官。 流通中的錢已經很多，但朝廷下令，不是上林三官鑄造的錢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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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在市場上使⽤，各郡國之前鑄造的⾦錢則全部銷毀，銷毀得來的 銅全部交給三官。⺠間鑄錢的事情越來越少，因為私⾃鑄錢獲得的收 益還不如鑄造費⽤⾼，只有技藝⾼超的⼯匠和⼤奸商才能靠這個獲 利。 ⼘式做了⿑國的王太傅，⽽楊可掀起的告發隱匿緡錢案則在全國 範圍內流傳開來，中等以上的⼈家幾乎都被告發。告發隱匿緡錢的案 件都由杜周調查審理，定讞之後鮮有翻案的例⼦。 朝廷分別派遣御史、廷尉、正監等官員，按照職責不同前往各郡 國巡查，順便調查審理各地隱匿緡錢的案⼦；透過查案取得的⺠眾財 物，數量以億計算，官府沒收的奴婢成千上萬，沒收的⼟地在⼤縣有 數百頃，⼩縣有⼀百多頃，房屋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 商賈⼈家之中，中等規模以上的多半因此破產；⺠眾從此滿⾜於 吃喝玩樂，不願意從事積蓄財富的產業，但反觀官府因為有了鹽鐵專 營和緡錢的收⼊，財政收⼊反⽽⼤幅提⾼。 接下來，朝廷將函⾕關的所在向東移動三百多⾥，擴⼤了關中地 區的管轄區域，在京師的東⻄設⽴⼆郡：左馮翊和右扶⾵。 ⼤農過去因為管理著很多官營的鹽、鐵、布事業，所以設置了⽔ 衡都尉⼀職，想讓⽔衡都尉主管鹽鐵；到了楊可告緡的事情發⽣了以 後，沒收到上林苑來的財物陡然增多，於是⼤農安排⽔衡都尉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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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苑財物的管理。 上林苑的財物堆積滿了，只好擴⼤上林苑的佔地規模。此時南越 國要和漢朝進⾏⽔戰，於是朝廷⼤規模修建昆明池，在池塘周圍修建 了各類觀看⽔軍演習的樓宇；⼜建造了樓船，樓船⾼⼗幾⻑，上⾯插 滿旗⼦，很是壯觀。皇帝看到了這番景象很是感嘆，便修建了⾼達數 丈的柏梁台。此後修建的宮殿也越來越華麗。 朝廷⼜把緡錢的各類事務分給不同的官府分頭管理，命令⽔衡、 少府、⼤農、太僕都在屬下設⽴農官，讓他們派遣官員到那些剛被官 府沒收的⼟地上管理耕種。⾄於官府沒收來的奴婢，則分配到皇家所 屬的各林場、獵場去，讓他們餵養⽝⾺和各種禽獸、或是分配到給官 府。 在京師的各官府⼜多⼜雜，再加上由各郡國分配來的官婢，京師 的⼈數陡然增多；此時透過漕運供給京師的糧⾷已經多達四百萬⽯， 但還不⾜以供給官府使⽤，官府還得⾃⼰到市場上購買額外的糧⾷。 所忠上書道：「官⼆代和富⼆代們不是⾾雞、賽狗、賽⾺，就是 打獵賭博，這種⾏為擾亂了普通百姓的⽣活。」朝廷於是下令懲治這 種⾏為，將犯法者逮捕起來；這些⼈互相舉報，⼀下⼦牽連了數千 ⼈，⼈們把他們叫做「株連犯」。由於繳納財產的⼈可以當郎，所以 選⽤郎的制度從此遭到了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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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東地區⼜遭受了⿈河⽔災，並且連續多年顆粒無收，⽅圓 ⼀⼆千⾥的地區裡，⼈們只能易⼦⽽⾷。憐憫災⺠的皇帝下詔道： 「江南地區燒草為肥、灌⽔除草，便於⽣存；⼭東的災⺠可以到江淮 地區去謀⽣，想要留在那裡的，就讓他們留下。」朝廷派遣了很多使 者⼀批批地去辦理此事，並從巴蜀地區運來糧⾷賑濟災⺠。 第⼆年，皇帝開始到各郡國巡察。皇帝向東渡過⿈河，河東太守 沒有想到皇帝的⾞駕會來到⾃⼰這裡，各項準備都沒有，於是畏罪⾃ 殺；皇帝向⻄穿過隴⼭，隴⻄太守因為皇帝⾞駕來得太突然，⾃⼰準 備不及，皇帝的隨從都沒飯吃，也畏罪⾃殺了。 皇帝⼜北出蕭關，帶領幾萬⼠兵在新秦中打獵、並檢閱那裡的邊 防部隊，然後返回京師。皇帝北巡時發現，新秦中地區有些地⽅千⾥ 之內都沒有崗亭哨站，於是將北地郡太守以下的官員全部處死，並允 許百姓在邊境各縣放牧，由官府借給⺟⾺，三年後歸還，並收取⼗分 之⼀的利息。為了⿎勵⼈們去新秦中居住，還在那裡廢除了緡錢令。 不久，皇帝得到了寶⿍。於是就在那裡設⽴了后⼟祠和太⼀祠。 公卿們開始討論封禪的事情，各郡國都預先修橋鋪路，整修原有的⾏ 宮；尤其是那些臨近馳道的縣，都準備了⽤於迎接皇帝的物資，安排 了各類宴席，只等待皇帝駕臨。 第⼆年，南越國造反，⻄羌也侵犯邊境逞兇為暴；再加上⼭東地 區受災缺糧，皇帝於是⼤赦天下，並就近從南⽅派遣樓船將軍所帶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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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進攻南越，從河東、河內、河南郡以⻄的地區，派遣數萬騎 兵進攻⻄羌，還徵發數萬⼈⻄渡⿈河修築令居城。 這⼀年設置了張掖、酒泉⼆郡，就近從上郡、朔⽅、⻄河、河⻄ 四郡徵調⽥官、⼠卒六⼗多萬⼈，前往新設⼆郡屯兵戍守。在中原修 繕通往邊境運送軍需糧草的道路，路遠的達三千⾥，近的也有⼀千多 ⾥，所需費⽤都由⼤農提供。 邊境的兵器不⾜，就調撥京師武庫⼯匠⽣產的兵器去彌補；前⽅ 的戰⾞和⾺匹不夠，官府預算⼜少，很難購買到⾺匹，朝廷就下令封 君以下、年薪三百⽯以上的官吏，按照等級不同交納⺟⾺，分給天下 的鄉、亭進⾏養殖，各個鄉、亭都養著許多懷孕的⺟⾺，朝廷每年則 向這些鄉、亭徵收⼀定數量的⼩⾺作為稅收。 ⿑相⼘式上書朝廷：「⾂聽說主上有憂慮，是⾂⼦的恥辱；如今 南越國造反，⾂⽗⼦願意和⿑國熟悉⽔戰的⼠兵⼀起南征，為國效 死。」 皇帝下詔道：「⼘式過去耕⽥放牧的時候，就不只是想著⾃⼰⼀ 個⼈，⽽是⼀有了財富就捐給官府緩解財政困難。如今天下不幸出現 了緊急的事情，⼘式⽗⼦奮⽽請求為國捐軀，雖然還沒有去參加戰 ⾾，但已經充分表現出⼼中的凜然⼤義。特地賞賜給他關內侯的爵 位、⿈⾦六⼗⽄、和農⽥⼗頃。」，並將此事周知天下，但天下沒⼈ 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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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被封為列侯的有幾百⼈，沒有⼀個要求從軍和南越、⻄羌作 戰的。到了皇帝祭祀，諸侯、封君們要出錢隨祭的時候，少府認真檢 查諸侯、封君上貢⾦⼦的成⾊，使得列侯之中由於貢⾦成⾊、份量不 ⾜，因⽽失去爵位的有⼀百多⼈；⽽⼘式則被任命為御史⼤夫。 ⼘式當了御史⼤夫之後，發現郡國都反映官府經營鹽鐵事業的問 題，⽐如鐵器品質差但價格⾼，強買強賣的情況時有發⽣。由於船隻 要向官府繳納算賦，導致⽔費費⽤⾼騰，願意從事貿易的⼈越來越 少，東⻄則越來越貴；於是⼘式透過孔僅向皇帝反映了這個問題，但 皇帝也因此對⼘式不太滿意。 漢朝連續三年⽤兵，消滅了⻄羌和南越，番禺以⻄⼀直到蜀南新 設⽴的郡有⼗七個，並按照當地習俗進⾏治理，不向當地⺠眾徵收賦 稅。 南陽、漢中以南各郡，因為和新設⽴的郡相鄰，就由它們供應新 設各郡官吏、⼠卒所⽤的糧⾷物資、並承擔驛傳⾞⾺被服等費⽤。因 為新設的郡時常出現⼩規模的叛亂，導致當地官吏被害，朝廷則調遣 南⽅的官吏⼠卒前往鎮壓，每年達⼀萬多⼈次，所需費⽤都需要⼤農 ⽀出。 ⼤農以均輸法調配各地的鹽鐵事業收⼊，以補充稅賦不⾜，因此 財政沒有發⽣困難；但⼠兵經過的縣城，頂多就只能做到滿⾜軍需， ⾄於遵守稅賦相關法令就談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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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年，也就是元封元年，⼘式被貶官做了太⼦太傅；桑弘⽺被 任命為治粟都尉，代理⼤農的職權，取代孔僅管理天下鹽鐵事務。桑 弘⽺認為，各地官員都⾃⼰做買賣相互爭利，導致物價⾶漲，⽽各地 運送到京師充當稅賦的物資，價值可能還不如它們運輸過來的運費。 於是桑弘⽺請求皇帝在⼤農之下設⽴部丞數⼗名，分別掌管各郡 國的均輸事務。⼀般的縣都要設置均輸官和鹽鐵官，⽽各地均輸官的 職責，則是當地市場上什麼東⻄便宜，就徵收來作為賦稅並運往京 師，⼀如商⼈在物價⾛低時⼤量購進囤積⼀樣。 在京師則設⽴平準官，總管全國各地運來的物資，還建議讓負責 ⼯程的官員在製造⾞⼦及其他⼯具時，都從⼤農那邊領取費⽤。 ⼤農所屬的各級官員，把全國的物資都壟斷了下來，商品昂貴的 時候就賣出庫存，商品便宜的時候就買⼊囤積；這樣⼀來，富商⼤賈 就無法透過操縱市場來謀取暴利，只好回家務農，市場上的商品也不 不會出現價格的劇烈波動。 由於這種做法讓全國物價穩定，所以被稱為「平準」；皇帝認為 桑弘⽺的建議很有道理，就答應了他的請求。此後，皇帝向北巡視朔 ⽅郡，⼜向東巡視泰⼭和⼤海，最後從北部回到京師。皇帝對他所經 過的地⽅都有賞賜，總共⽤去⼀萬多匹帛、幾億⾦錢，全部由⼤農⽀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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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建議允許吏交納糧⾷獲得空缺的官職，並允許罪犯交納 糧⾷減免刑罰；他還建議，能運送⼀定數額糧⾷到⽢泉宮的⺠眾，可 以終⾝免除繇役，並且不受告緡。除了⽢泉宮所在的左馮翊以外，各 郡國糧⾷都輸送到了急需的地⽅，⽽⼤農、少府等機構都向京師運送 糧⾷；⼭東地區透過漕運送到京師的糧⾷，⼀年達到了六百萬⽯。 就在桑弘⽺上任的⼀年之中，太倉、⽢泉宮這兩⼤糧倉都堆滿了 糧⾷；各邊防前線都儲存了餘糧和各種備⽤物資，各地的均輸官儲存 起來的絹帛有五百萬匹。朝廷雖然沒有對⺠間加稅，但財政卻寬裕了 起來；於是皇帝賜給桑弘⽺左庶⻑的爵位，並賞賜⿈⾦⼆百⽄。 同⼀年出現了輕微的旱災，皇帝派官員求⾬。⼘式道：「官府應 當靠租稅維持開⽀，⽽桑弘⽺卻讓官吏們到市場上買賣貨物、追求利 潤。只有將桑弘⽺下鍋煮了，⽼天爺才會下⾬！」

太史公評道：

⾃從農業、⼿⼯業、商業等⾏業出現了分⼯合作的關係，以⿔ 甲、⾙殼、⼑形⾦屬和布帛作材料的貨幣就產⽣了。分⼯和貨 幣⼤概在⾼⾟⽒之前就有，年代早得我都沒法記載。

《尚書》記錄的堯舜時代和《詩經》記錄的商周時代，都有⼀ 個共同的特點：國泰⺠安了就會發展教育、重農抑商、⽤禮儀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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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約束利益，⽽天下不太平的時候則剛好相反。

所以，事物發展到成熟階段就會開始衰退，時運到了最好的時 候就會轉壞，反映事物發展成果的「⽂」、和反映事物存在本 質的「質」，會相繼成為時代發展的主題。

《禹貢》裡的九州，各⾃按照其⼟地的⾃然特性和⼈⺠的數量 納貢；商湯和周武王即位之後，對前朝的弊端進⾏改⾰，全國 上下也奮發努⼒，使得國家⾯貌煥然⼀新，但時間⻑了，就⼜ 開始衰敗。

⿑桓公採納管仲的建議，穩定國內物價、控制⾃然資源，各國 諸侯都對⿑國⾂服，憑藉區區⼀個⿑地⽽成就了霸主之名。

魏國實⾏李克的政策，充分發揮出⼟地的效⼒，魏⽂侯成為強 有⼒的國君。從那以後，天下陷⼊了戰國紛爭，⼤家都喜歡⽤ 陰謀詭計，⽽不再講仁義道德，都爭相謀求財富，⽽不肯相互 謙讓。

當時⺠眾當中，有錢⼈的財產以億計算，⽽窮⼈則連糟糠都無 法吃飽；強國吞併⼩國，使其稱⾂，⽽弱國則乾脆被⼈滅掉， 先王都沒⼈去祭祀。最後則由秦國統⼀了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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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和夏代⾦屬貨幣分為三品：⿈、⽩、⾚；此外還有錢、布、 ⼑、⿔甲、⾙殼作為貨幣的。到了秦，將全國範圍內的所有貨 幣分成兩種，⼀是⿈⾦，以鎰為單位，是主幣；⼀種是銅錢， 上⾯刻有「半兩」字樣，重量也是半兩，是輔幣。

除此之外，珠寶⽟⽯、⿔甲⾙殼、⽩銀灰錫等材質做成的東⻄ 只能作為收藏品，不能作為貨幣流通。但各種貨幣的價值都是 不斷變化的。後來秦始皇發動討伐夷狄的戰爭，在國內開展各 種建設，所費不菲，全國所有男⼈都努⼒耕⽥，還不夠供給糧 餉；所有⼥⼈都奮⼒紡織，還不夠提供⾐服。

古代曾有傾盡全國財富還不夠供養統治者的事情；⽽這種事情 出現的原因，就是事物不斷變化發展、⾵氣不斷除舊納新，⼜ 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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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初的經濟問題和⽂景之治 漢初，經歷秦末農⺠戰爭的國家到處瘡痍；勞動⼒短缺、物資匱 乏，以⾄於出現了這樣的景象：

丈夫從軍旅，⽼弱轉糧餉，作業劇⽽財匱，⾃天⼦不能具鈞 駟，⽽將相或乘⽜⾞，⿑⺠無藏蓋。

這是典型的⽣產⼒衰退景象，但漢朝的統治者似乎錯誤地將它當 成了通貨緊縮；為了因應這種經濟狀況，漢朝政府採取了擴張性的貨 幣政策，並且進⾏改⾰：

為秦錢重難⽤，更令⺠鑄錢，⼀⿈⾦⼀⽄，約法省禁。

秦錢因為重量太重所以難⽤，這恐怕只是漢朝政府的託詞；真正 的⽬的是開放鑄錢，⽤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允許⺠間資本進⼊鑄幣 業」。 ⽽且改變了主要貨幣⿈⾦的計量單位，由秦代的以「鎰」（即 「溢」，⼆⼗兩或⼆⼗四兩）」為單位，改為以「⽄」（⼗六兩）為 單位。降低主要貨幣計量單位的數量，容易給⼈造成⼀種錯覺：原來 價值⼀鎰的商品，如今價格變成⼀⽄多，看起來似乎是漲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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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間⾃⾏鑄錢，更增加了投⼊市場的貨幣量；除此之外，就 是減少政府禁令，允許⺠間進⼊更多的⾏業。 幾個⼿段執⾏之後，果然出現了虛假的經濟繁榮：

不軌逐利之⺠，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踴騰糶，⽶⾄⽯萬錢， ⾺⼀匹則百⾦。

「物踴騰糶」四個字，⽣動再現了當時物價和糧價⾶漲的現實。 但即使⽶價到了⼀⽯萬錢、⾺價到了⼀匹百⾦的⽔平，這樣的通貨膨 脹對於⼀般百姓、甚⾄達官貴⼈的正常⽣活影響並不⼤。 原因很簡單，當時畢竟是⾃然經濟佔有主導地位的形態，商品經 濟還停留在萌芽時期；物價⾶漲主要是對城市居⺠產⽣影響，但多數 ⼈還是過著⾃給⾃⾜的⽣活，⽽皇室和達官顯貴們則有⾃⼰的「湯沐 ⾢」收⼊。

⽽⼭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天⼦以⾄於封君湯沐⾢，皆各為 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

雖然⾃⼰的⽣活沒有受到⼤商⼈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的影響，但 這樣的⼤商⼈畢竟是容易讓社會輿論討厭的，國家處置他們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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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禁⽌他們穿好的、不讓他們坐⾞、收⽐較⾼的租稅、並且禁⽌他們 的⼦孫進⼊仕途。 換⾔之，你發財可以，炫富不⾏。 到了⽂帝時期，市⾯上的「莢錢」越來越多。這種錢的得名來⾃ 「榆莢」，也就是通稱的榆錢，重量⾮常輕、⽽且品質低劣。 這種錢在社會上流通，⾮常容易擾亂物價，並產⽣劣幣逐良幣的 效應；於是⽂帝下旨，新鑄了重達四銖的錢，試圖抵制由於莢錢泛濫 ⽽引發的通貨膨脹。但⽂帝實在是不懂經濟：⼀⽅⾯新鑄貨幣，另⼀ ⽅⾯⼜重申⺠間可以⾃⼰鑄錢。 這種做法的經濟後果⾃不必說，有能⼒⾃鑄貨幣者，可以透過收 鑄幣稅的⽅式積累⼤量財富；⽐如當時的⼤夫鄧通，⾄今仍然是有錢 ⼈的代名詞。⽽政治後果則更嚴重：吳王劉濞的國內有礦，他透過鑄 造貨幣積累了⼤量財富，甚⾄⽐中央政府還要富有，最後的結果則是 漢初有名的「七王之亂」。 「七王之亂」時，諸侯王財⼒雄厚，⽽中央政府的財政則是只夠 吃飯，所以平亂之戰打得相當艱苦。但國家⾯臨的軍事問題不但有內 亂，還有外患；由於匈奴崛起，漢朝在邊境屯駐⼤量軍隊；邊境上的 軍隊⼜要⽣產、⼜要戍邊，⾃⼰⽣產的糧⾷不夠吃，就需要政府購買 之後轉運到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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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國家哪裡有錢呢？於是政府⼜下令，能將糧⾷運到邊境給軍隊 的⼈，就會被封以爵位，最⾼能到⼤庶⻑。⼤庶⻑是秦漢⼆⼗等爵中 的第⼗⼋級，再往上就是關內侯和徹侯了。僅僅是運送糧⾷，就能得 到近似於封侯的獎賞，這幾乎開了後世賣官鬻爵的濫觴。 到了景帝時，賣官鬻爵雖然沒有制度化，但已經成為國家解決財 政問題的重要途徑。上郡遇到旱災，國家沒錢沒糧救災，就修改制 度，降低賣官的價格，吸引更多的⼈來購買；如果有罪犯被罰為官 奴，也允許他們交納糧⾷獲得減刑。國家從這種⽅式裡嘗到了甜頭， 開始將這種收益⽅式擴⼤，於是「宮室列觀輿⾺益增脩矣」。 這裡可以先做⼀個⼩結：漢初由於⽣產⼒受到戰爭破壞、以及內 亂外患的作⽤，政府採取了允許⺠間鑄幣、減少主要貨幣價值的寬鬆 貨幣政策、賣官鬻爵增加財政收⼊並減少禁令、並且實施⿎勵⺠間投 資的產業政策。 這種政策組合，⼀⽅⾯使漢初⽣產⼒快速恢復（其實和上述政策 關係不⼤），另⼀⽅⾯也使得國家的財政問題和貨幣問題凸現出來。 不過好在漢朝還是個以⾃然經濟為主的國家，所以這種政策組合對⼀ 般⺠眾的⽣活影響不⼤；但對於國家平復內亂、抵禦外患、以及賑災 濟⺠則產⽣了較⼤影響。 隨著「徹底解決匈奴問題」成為漢朝的第⼀要務，這種經濟政策 也將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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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時期的財政危機 漢武帝即位後，國家已經經歷了數⼗年的太平歲⽉；⽣產⼒得到 恢復和發展，政府的財政盈餘也達到了相當的⽔準。所謂「飽暖思淫 欲」，社會⾵氣和漢初相⽐也發⽣了變化，表現在達官顯貴們⽇漸奢 侈的⽣活上。

宗室有⼟公卿⼤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 度。

另外，國家的對外政策也開始出現變化，由原先的保守轉為積 極；⼀⽅⾯積極開疆拓⼟，在東（朝鮮）、南（兩越）、⻄（⻄南 夷）三⾯開始⽤強硬⼿段迫使當地⺠族歸化，另⼀⽅⾯，北⾯的匈奴 ⼈開始拒絕和親，和漢朝的軍事摩擦⽇益增多。 軍事⾏動的增多，使得財政壓⼒增⼤，原有的賣官鬻爵制度全⾯ 推展開來，「⼊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也就是捐獻財貨者，無罪 的可以得官、有罪的可以減刑。 帶來的影響是，原有的「選舉」制度被破壞了，專⾨從事為國家 增加財政收⼊的⼈才得到重⽤。

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騎將軍衛⻘取匈奴河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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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朔⽅。

當是時，漢通⻄南夷道，作者數萬⼈，千⾥負擔饋糧，率⼗餘 鐘致⼀⽯，散幣於邛僰以集之。……東⾄滄海之郡，⼈徒之費 擬於南夷。⼜興⼗萬餘⼈築衛朔⽅，轉漕甚遼遠，⾃⼭東咸被 其勞，費數⼗百巨萬，

府庫益虛。乃募⺠能⼊奴婢得以終⾝

復，為郎增秩，及⼊⽺為郎，始於此。

其後四年，⽽漢……獲⾸虜萬五千級。明年，……得⾸虜萬九 千級。捕斬⾸虜之⼠受賜⿈⾦⼆⼗餘萬⽄，虜數萬⼈皆得厚 賞，⾐⾷仰給縣官；⽽漢軍之⼠⾺死者⼗餘萬，兵甲之財轉漕 之費不與焉。於是⼤農陳藏錢經秏，賦稅既竭，猶不⾜以奉戰 ⼠。

有司⾔：……請置賞官，命⽈武功爵。級⼗七萬，凡直三⼗餘 萬⾦。

諸買武功爵官⾸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夫；其有罪⼜減 ⼆等；爵得⾄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越等，⼤者封侯卿 ⼤夫，⼩者郎吏。吏道雜⽽多端，則官職秏廢。

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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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來降，於是漢發⾞⼆萬乘迎之。既⾄，受賞，賜及有功之 ⼠。是歲費凡百餘巨萬。

除了軍事⾏動之外，⽔利建設和賑災也讓國家財政增加了包袱：

先是往⼗餘歲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緣河之郡堤塞 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 渠以為溉⽥，作者數萬⼈；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 安⾄華陰，作者數萬⼈；朔⽅亦穿渠，作者數萬⼈：各歷⼆三 期，功未就，費亦各巨萬⼗數。

其明年，⼭東被⽔菑，⺠多飢乏，於是天⼦遣使者虛郡國倉廥 以振貧⺠。猶不⾜，⼜募豪富⼈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 ⺠於關以⻄，及充朔⽅以南新秦中，七⼗餘萬⼝，⾐⾷皆仰給 縣官。

數歲，假予產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 可勝數。於是縣官⼤空。

與「縣官⼤空」的財政危機同時發⽣的，則是貨幣危機。前⽂說 過，漢初允許⺠間⾃鑄錢幣，這種政策在⼀開始就展現出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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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年的發展，⾃鑄錢幣政策引發的問題更為突出。

⽽富商⼤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封君皆低⾸仰 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不佐國家之急，黎⺠重困。

……⾃孝⽂更造四銖錢，⾄是歲四⼗餘年，從建元以來，⽤ 少，縣官往往即多銅⼭⽽鑄錢，⺠亦間盜鑄錢，不可勝數。錢 益多⽽輕，物益少⽽貴。

⼤商⼈擁有⼤量財富也就算了，⽣活待遇過奢也就算了，但隨著 他們經濟實⼒的增強，讓地⽅諸侯和⾏政⻑官們對他們卑躬屈膝就不 對了。⽽且，在⺠間⾃鑄貨幣的政策下，貨幣超量發⾏之後產⽣通貨 膨脹，也給國家社會帶來了不穩定的因素。 ⼀⽅⾯是⼤商⼈擁有巨⼤財富、另⼀⽅⾯是國家財政出現危機， 普通⺠眾的⽣活⽔平由於國家對外戰爭和通貨膨脹急劇下降，封建國 家和普通⺠眾的利益出現了短暫的⼀致──打擊⼟豪、分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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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漢武帝時期的貨幣改⾰ 天⼦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摧浮淫並兼之徒。是時禁 苑有⽩⿅⽽少府多銀錫。

……有司⾔⽈：「古者⽪幣，諸侯以聘享。⾦有三等，⿈⾦為 上，⽩⾦為中，⾚⾦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姦或盜摩錢 裡取鋊，錢益輕薄⽽物貴，則遠⽅⽤幣煩費不省。」乃以⽩⿅ ⽪⽅尺，緣以藻繢，為⽪幣，直四⼗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 必以⽪幣薦璧，然後得⾏。……⼜造銀錫為⽩⾦。

以為天⽤莫如⿓，地⽤莫如⾺，⼈⽤莫如⿔，故⽩⾦三品：其 ⼀⽈重⼋兩，圜之，其⽂⿓，名⽈「⽩選」，直三千；⼆⽈以 重差⼩，⽅之，其⽂⾺，直五百；三⽈復⼩，撱之，其⽂⿔， 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如其重。

漢武帝時期的貨幣改⾰開始了。 要進⾏幣制改⾰，⾸先要考慮的就是⽤什麼材料來製造新的貨 幣。在當時中央政府能控制的可以製造貨幣的材料中，稀有的⽩⿅⽪ 和銀錫⾸先被選上。 ⽪幣價值四⼗萬，⾯值較⾼，主要⽤作諸侯朝覲納貢⽤；銀錫被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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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作⽩⾦，⽤銀錫鑄造了三種錢幣，分別價值三千、五百和三百。 此外，⼜命令地⽅銷毀秦代開始流通的半兩錢，重新鑄造了三銖 錢。這樣⼀來，市⾯上出現了幣值不等的各種錢幣，按照幣值⼤⼩， 分別是⽪幣、⿈⾦、⽩⾦三品和三銖；其中⿈⾦是可以⾃由分割的， 不受中央和地⽅控制。 三銖錢由地⽅鑄造，⽽⽪幣和⽩⾦三品由於材料稀缺，主要掌握 在中央政府⼿中，地⽅和⺠間是很難仿造的──但反⽽是這種新幣價值 更⾼。於是，中央就可以⽤新發⾏、⽽且價值較⾼的⽪幣和⽩⾦三 品，和地⽅與⺠間進⾏貨幣交換，藉此收取鑄幣稅。 雖然中央控制了貨幣的部份發⾏權，但⺠間仍有其他辦法來突 破：「盜鑄諸⾦錢罪皆死，⽽吏⺠之盜鑄⽩⾦者不可勝數」；另外， 朝廷內部也對⽪幣有不同的聲⾳，⼤農顏異就是⼀個。

上與張湯既造⽩⿅⽪幣，問異。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 直數千，⽽其⽪薦反四⼗萬，本末不相稱。」

顏異無疑是平準書裡的悲劇⼈物之⼀，也是第⼀個出場的；作為 主管國家經濟的最⾼⻑官⼤司農，他不斷地反對漢武帝推出的各類措 施，最後在⾵起雲湧的經濟改⾰中，他的政治⽣命（和真正的⽣命） 被無情的斷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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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幣制改⾰發⽣在元狩四年；同年有三個⼈被任命為官，和這 次任命的意義相⽐，幣制改⾰只能算是⼩事了。

以東郭咸陽、孔僅為⼤農丞，領鹽鐵事；桑弘⽺以計算⽤事， 侍中。咸陽，⿑之⼤煮鹽，孔僅，南陽⼤冶，皆致⽣累千⾦， 故鄭當時進⾔之。弘⽺，雒陽賈⼈⼦，以⼼計，年⼗三侍中。

東郭咸陽是⿑國的⼤鹽商，孔僅是南陽的⼤鐵商。鹽和鐵在封建 社會屬於戰略物資，⼀個國家也好，政權也罷，有了這兩樣東⻄，稱 霸天下的計劃就完成了第⼀步。 當然，⾺也是戰略物資，不過中原政府控制的地區很難出產出優 秀的⾺匹。能否控制良⾺產地，則成為中原政權能否抵禦北⽅遊牧⺠ 族、甚⾄將戰略觸⾓延伸到中亞和⻄亞的重要標準。 當然，隨著後來冶⾦技術的進步，鐵在國家經濟和軍事環境中的 重要性會有所下降；但作為⽣活必需品的鹽，直到今天仍然享受著國 家專營的待遇。讓⼤商⼈出⾝的東郭咸陽和孔僅出任負責鹽鐵事務的 ⼤農丞，代表著政府的⼀種態度；當然，也是對顏異不滿的⼀種表 現。 ⽽桑弘⽺這個註定要在歷史上閃爍幾⼗年光芒的名字，現在才剛 剛在史書上露了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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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是以「富⼆代當公務員」這個現在看來不太光彩的形象登 上舞台的。他本來是洛陽商⼈的孩⼦，因為聰明⽽被送到漢武帝⾝邊 侍奉。此時「侍中」⼀職不過是正職的加官，意思很簡單，就是能在 皇帝⾝邊侍奉⽽已，講好聽些是「特助」、講難聽點就是「皇帝⾝邊 的雜役」。 這個職位往後地位越來越⾼，到了六朝，侍中已經是宰相等級 了。⼗三歲的桑弘⽺做的當然不是那種⼤秘書，皇帝真正的⼤秘書當 時叫做「尚書令」，如果是宦官出任則改稱「中書令」──；這個時期 最有名的中書令，應該就是《史記》的作者司⾺遷了。 這次⼈事任命的影響，要在下⼀個篇幅談到。元狩四年的幣值改 ⾰剛剛開始不久，國家⼜開始了新⼀輪的花錢⾏動：⼀⽅⾯「伐棘上 林，作昆明池」，為征討⻄南夷做準備；另⼀⽅⾯，衛⻘、霍去病打 了勝仗，⼜要獎賞⼠卒、⼜要撫慰死者、還要補充戰⾺，導致「是時 財匱，戰⼠頗不得祿矣。」 新幣制實⾏不到⼀年，新的改⾰⼜開始了；不過這次改⾰是改善 上次改⾰的⽅案，但影響更加重⼤。

有司⾔三銖錢輕，易奸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 下，令不可磨取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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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銖錢」是中國歷史上鑄造數量最多、使⽤時間最⻑的貨幣； 元狩五年開始由郡國鑄造，到唐武德四年（621）鑄「開元通寶錢」， 廢⽌五銖錢。 五銖錢流通了七百多年，鑄造的數量更是天⽂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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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漢武帝時期的財政改⾰： 僅僅靠發⾏特殊材質的錢幣、和提⾼地⽅鑄造錢幣的份量，遠遠 不能滿⾜穩定經濟、特別是提⾼中央財政收⼊的需要，所以漢朝的財 政改⾰步伐也在加快。 前⾯說到，漢武帝讓東郭咸陽和孔僅⼆⼈擔任⼤農丞，相當於現 在的財政部副部⻑⼀職，架空了⼤司農顏異。這⼆⼈本來是鹽、鐵⽅ ⾯的⼤商⼈，⼀旦被朝廷招安，就開始背叛原有階級的利益了。

⼤農上鹽鐵丞孔僅、咸陽⾔：「⼭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 府，陛下不私，以屬⼤農佐賦。原募⺠⾃給費，因官器作煮 鹽，官與牢盆。」

「浮⾷奇⺠欲擅管⼭海之貨，以致富羨，役利細⺠。其沮事之 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其器物。郡 不出鐵者，置⼩鐵官，便屬在所縣。」

使孔僅、東郭咸陽乘傳舉⾏天下鹽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 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多賈⼈矣。

⼆⼈認為，天下的各種資源本來就是天⼦私產。只不過咱們漢朝 天⼦將這些資源從左⼝袋的⾃家腰包裡，掏到了右⼝袋的國庫中；但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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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披著⽺⽪的不法份⼦，背著天⼦盜竊國家資源先富起來。 因此⼆⼈建議朝廷推出政策，招募⺠⼯使⽤官有器具來煮鹽；誰 敢私⾃鑄鐵或煮鹽，就砍掉他左腳趾、沒收他的⼯具。 漢武帝聽了很⾼興，讓⼆⼈巡遊天下，在各地舉辦鹽鐵專營的政 府機構，並任命過去的鹽鐵商⼈們當公務員。 孔僅只⽤了三年，就從普通商⼈到副部⻑、再華麗變⾝為九卿之 ⼀的⼤司農；⽽桑弘⽺則在孔僅就任⼤司農之後，擔任負責會計事務 的⼤農丞。這時候的桑弘⽺已經開始逐步設⽴均輸制度了；⽽孔僅的 前任⼤司農顏異，則因為和廷尉張湯不和，加之總是反對漢武帝的各 項政策，被下獄處死了。 鹽鐵專賣制度其實並不是新產物。在《管⼦》中，就提到了「官 ⼭海」；但《管⼦》⼀書成於戰國，春秋時期的⿑國有沒有鹽的專賣 制度。 但上古時期的中國是沒有私⼈財產概念的，所謂「普天之下莫⾮ 王⼟」，⾂屬們的「私有財產」說來還是君主的「私有財產」，我們 很難劃分當時實⾏的是「國家專賣」還是「國王私賣」；但隨著經濟 的發展，獨⽴的商⼈階級開始出現，官家專賣制度逐漸確⽴。 從《管⼦》⼀書可以看出，⿑國最遲在戰國時期開始進⾏專賣， ⽽秦代⾃商鞅變法之後，也開始控制⾃然資源和專賣制度；漢朝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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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期由於統治⼒量不⾜，在政治上採⽤分封制，並因此在經濟上採⽤ 「聯邦制」。 在分封制度下，國家朝廷想採⽤專賣制度也是無法做到的；但隨 著諸侯王的勢⼒被削弱，中央政府集權加強，專賣制度什麼時候恢 復，就只是時機問題了。 專賣制度永遠是中央單⼀制的專利。從戰國的濫觴、漢武帝時期 的成熟、再到今天仍然實⾏的⾷鹽專賣，專賣制度在中國經歷了⼆千 多年歲⽉；⽽且專賣制度由於其特殊性，幾乎成為⼀個朝代盛衰的晴 ⾬表。 朝廷控制能⼒弱，專賣制度要嘛無法實施、要嘛就是專賣產品的 範圍很廣；朝廷控制能⼒強，專賣制度則會被侷限在幾種必需品當 中。專賣（特別是⾷鹽）的出現引發了很多故事，為後世的⽂學創作 提供了⼤量素材。 程咬⾦是販私鹽的、⿈巢是販私鹽的、張⼠誠還是販私鹽的；鹽 幫的歷史⼀直流傳到現在，即使在今天這個⾷鹽⼤規模⽣產、政府統 治⼒空前強⼤的時候，偏遠的⼭區仍然時不時能聽到私鹽的販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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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緡錢令：⼘式的故事 在傳統農業社會中，商⼈的作⽤往往是對原有⾃然經濟的反動。 在⾃然經濟落後時，商⼈活動太活躍，會破壞⾃然經濟的發展，進⽽ 破壞社會經濟的發展；然⽽在⾃然經濟發達時，商⼈活動太活躍，則 會推動⾃然經濟⽡解，社會經濟進步。 這種商業活動對⾃然經濟的⼆重性⽭盾，在⻄漢初年的表現相對 突出；商⼈階級由於經濟實⼒膨脹，開始成為封建國家和中下層⼈⺠ 的共同敵⼈。 不同於漢初採⽤歧視⽅式降低商⼈的社會地位，漢武帝時期隨著 經濟發展，單純依靠政治歧視已經無法解決商業階級帶來的問題了； 於是，向⼤商⼈徵收⾼額稅收被列⼊了討論。

於是公卿⾔：「郡國頗被菑害，貧⺠無產業者，募徙廣饒之 地。陛下損膳省⽤，出禁錢以振元元，寬貸賦，⽽⺠不⿑出於 南畝，商賈滋眾。貧者畜積無有，皆仰縣官。」

「異時算軺⾞賈⼈緡錢皆有差，請算如故。諸賈⼈末作貰貸賣 買，居⾢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佔， 率緡錢⼆千⽽⼀算。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算。⾮吏⽐ 者三⽼、北邊騎⼠，軺⾞以⼀算；商賈⼈軺⾞⼆算；船五丈以 上⼀算。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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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不⾃佔，佔不悉，戍邊⼀歲，沒⼊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 畀之。賈⼈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以便農。敢 犯令，沒⼊⽥僮。」

從這段話裡我們可以看出幾個問題： 1. 漢代政府是有⼀定的社會保障職能的。 2. 商業活動的過分活躍加劇了貧富分化，造成很⼤的社會 ⽭盾。 3. 公卿主張對商⼈收財產稅。 4. 逃稅的代價很沈重：流放、被沒收財產。 5. 禁⽌商⼈佔有⼟地（其實是害怕他們閒置⼟地不耕 種）。 上⾯說到的公卿提議，最後由漢武帝施⾏的政策，被後代稱為 「緡錢令」。緡錢令分為「緡錢」和「告緡」兩部份。 「緡」是將錢穿起來的繩⼦，「緡錢」就是⼀種課稅單位，⽽ 「告緡」則是對逃稅富商的告發。如果被告發則「沒⼊⽥僮」，是相 當嚴重的處罰；此外，由於⽩⾦三品錢使⽤的是中央擁有、但難以控 制的銀錫，所以盜採銀錫的⼈數不勝數。 犯法的⼈太多，官吏們拘捕不完，國家只好本著「法不責眾」的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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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予以赦免。

⾃造⽩⾦五銖錢後五歲，赦吏⺠之坐盜鑄⾦錢死者數⼗萬⼈。 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出者百餘萬⼈。

但僅僅對商⼈和盜鑄的⼈進⾏打壓還不夠，國家此時迫切需要⼀ 個「正⾯典型」；這時，⼘式出現了。 ⼘式是河南⼈，以種⽥養殖為業。⽗⺟親死的時候，⼘式的弟弟 還年輕，後來弟弟⻑⼤了，⼘式就把所有⽥宅財物都留給了弟弟，⾃ ⼰帶著⼀百多隻⽺離開家。⼘式在⼭裡牧⽺⼗幾年，⽺增加到了幾千 隻；⼘式憑藉養殖業的收⼊，⼜買了⽥宅。 就在這期間，⼘式的弟弟卻破產了，⼘式好幾次地再分財產給弟 弟；到了國家反擊匈奴的時候，⼘式上書朝廷，表⽰願意將家產的⼀ 半捐出去做軍費，讓漢武帝也驚訝不已。

天⼦使使問式：「欲官乎？」式⽈：「⾂少牧，不習仕宦，不 原也。」使問⽈：「家豈有冤，欲⾔事乎？」

式⽈：「⾂⽣與⼈無分爭。式⾢⼈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 所居⼈皆從式，式何故⾒冤於⼈！無所欲⾔也。」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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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如此，⼦何欲⽽然？」

式⽈：「天⼦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 委，如此⽽匈奴可滅也。」

漢武帝派⼈去問⼘式：你這麼做是想當官？還是有冤枉？還是想 跟我說什麼事呢？⼘式回答說：都不是。使者⼜問：那你這是為了什 麼呢？ ⼘式說：是為了幫助國家。使者回朝稟告漢武帝，漢武帝問丞相 公孫弘。這公孫弘是專家學者出⾝，有點⼩⼼眼，⼀聽⼘式的事跡就 覺得有問題。

弘⽈：「此⾮⼈情。不軌之⾂，不可以為化⽽亂法，原陛下勿 許。」

公孫弘說，⼘式是個「⾏為藝術家」，都是騙⼈的。不把他抓起 來算客氣了，⽼闆你可千萬不要聽他的。 漢武帝還真聽了⾃⼰⾝邊專家學者的話，沒理⼘式。過了幾年， ⼜是獎勵邊功、⼜是賑濟災⺠，國家財政⼜吃緊；於是⼘式⼜拿出⼆ ⼗萬錢，給當地政府賑濟災⺠。河南當地將地⽅富豪慈善捐款名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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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中央，漢武帝再次看到了⼘式的名字。 有這樣的善⼼⼈⼠幫助⾃⼰，漢武帝很是⾼興，對⼘式以獎賞， 但⼘式退還了；有了這樣⼀個正⾯典型做例⼦，富豪們爭相捐錢給政 府。漢武帝⾒了更⾼興了，認為⼘式是「⻑者」。 漢武帝很⾼興，但⼘式不願意做官（式不原以為郎），漢武帝只 好說，你不當朝廷命官，但我在上林苑養了⼀些⽺，聽說你放⽺出 ⾝，過去幫我牧⽺吧。天⼦都這麼說了，⼘式也沒辦法拒絕；過了⼀ 年，⽺養得很肥，漢武帝⾒了⾮常⾼興。 ⼘式說，⾮但牧⽺如此，治理百姓也是如此，按照時令讓他們起 居勞作，如果有不好的就快快趕出去，省得他們敗壞群體。漢武帝聽 了覺得很奇特，就讓⼘式去緱⽒做縣令，政績很好，後來⼜升遷到成 皋做縣令，善於辦理漕運業務。這時候⼀開始對⼘式不理不睬的漢武 帝，才覺得⼘式是個⼤忠⾂了，直接官升⼀級，去做⿑王的太傅。 政府⼀⽅⾯對主動捐輸的⼘式進⾏表彰，⼀⽅⾯實⾏告緡，廣⼤ 國家的⼈⺠群眾找到了發財致富的好路⼦，⼀個個都主動向政府揭發 隱匿財產的富商：

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告緡錢縱矣。……中家以上⼤抵皆 遇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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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 緡錢，得⺠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縣數百頃，⼩縣 百餘頃，宅亦如之。

於是商賈中家以上⼤率破，⺠偷⽢⾷好⾐，不事畜藏之產業， ⽽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益饒矣。

告緡雖然不是⼘式的主意，但⼘式的做法的確啓發了漢武帝。在 告緡和鹽鐵專賣的雙重作⽤下，國家的中央財政得以充裕；剩下的問 題，就是如何妥當處理貨幣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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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銖錢的發展與緡錢令的後果 許多現代錢幣都有相當強⼤的防偽功能。防偽的作⽤在於提⾼政 府之外其他組織和個⼈隨意印製鈔票的⾨檻。⼀般組織和個⼈偽造錢 幣，很難形成國家等級的規模優勢，⽽且製造逼真鈔票的邊際成本更 遠⾼於政府。 在⾦屬貨幣時代，規模經濟的道理也同樣適⽤；緡錢令和鹽鐵專 賣，使國家的財政⼒量空前強⼤，政府也能不惜⾎本鑄造貨幣，以便 透過技術⾨檻，將⺠間和地⽅鑄造的錢幣排斥在市場之外。

郡國多柬鑄錢，錢多輕，⽽公卿請令京師鑄鍾官⾚側，⼀當 五，賦官⽤⾮⾚側不得⾏。

⽩⾦稍賤，⺠不寶⽤，縣官以令禁之，無益。歲餘，⽩⾦終廢 不⾏。……其後⼆歲，⾚側錢賤，⺠巧法⽤之，不便，⼜廢。 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

錢既多，⽽令天下⾮三官錢不得⾏，諸郡國所前鑄錢皆廢銷 之，輸其銅三官。⽽⺠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 ⼤奸乃盜為之。

對地⽅，國家透過⾏政命令禁⽌鑄造貨幣；對⺠間，則透過鑄幣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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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規模優勢使盜鑄成本增加。劣幣逐良幣的事情，可能發⽣在中央政 府鑄造貨幣數量不夠的時候，當⼯藝優良的「良幣」⼤量投⼊市場的 時候，持有「良幣」⽽使⽤「劣幣」就變得令⼈難以理解了。 「良幣」沒有稀少性，你藏著它幹嗎？同樣的，如果「良幣」滿 街都是，你使⽤「劣幣」購買物品，就會⾯臨被拒收的⾵險。雖然漢 朝⼈那時就有膽⼤⼼細、聰明勤勞的特質，所以仍會有「真⼯⼤奸乃 盜為之」的情形，不過這已經不是主流了。 專⾨鑄錢的「上林三官」註定要在貨幣史上留下⼤名。上林三官 其實是在上林苑辦公的三個官員，⾄於是哪三個官員，使上說法不 ⼀；有種說法是「鍾官」、「均輸」（或稱「技巧」）、以及「辨 銅」。鍾官掌管鑄錢、辨銅掌管原料、均輸掌管製造規範。最後，漢 武帝決定設⽴新的官員，来掌管國家新的財政⾦融業務，這就是「⽔ 衡」。 國家以往的財經部⾨主要有少府、⼤農、太僕。少府就是後世的 內務府，負責皇家的供養；⼤農掌錢穀，負責⽥賦，太僕則負責畜 牧。 這三個部⾨當中，少府說穿了是皇家私⼈的管家，太僕的主要職 責也是為了皇室和軍隊準備⾺匹，所以能為國家帶來財政收⼊的只有 ⼤農；但⼤農負責的是正稅，緡錢和鑄幣是不管的。隨著緡錢令的實 施，緡錢收⼊成為國家財政收⼊的⼀⼤部份。前⾯說過，緡錢令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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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

⼘式相⿑，⽽楊可告緡遍天下，中家以上⼤抵皆遇告。杜周治 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 得⺠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縣數百頃，⼩縣百餘 頃，宅亦如之。

於是商賈中家以上⼤率破，⺠偷⽢⾷好⾐，不事畜藏之產業， ⽽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益饒矣。

商賈破產、⼈⺠不願意⽣產⽽去盜竊，這恐怕有誇張的成分；但 如果把緡錢令看作⼀種稅，則這種結果是經過現代歷史證明的。在⾼ 稅收下，⺠間（無論資本家或勞動者）的⽣產意願就會降低，進⽽可 能損害⽣產⼒的發展；加上⺠間財富能被國家緡⾛的已經緡⾛了，緡 錢令的廢除也就可以預料得到了。 ⽽從緡錢得來的⼟地、奴婢眾多，國家就將收來的⼟地重新分配 給有農業管理能⼒（也就是有財政管理能⼒）的⽔衡、少府、⼤農、 太僕等部⾨；這些部⾨就⽤收來的⼟地、奴婢進⾏農業⽣產，取得如 「下河漕度四百萬⽯」的好成績，也就是說，由⿈河漕運過來的糧⾷ 每年增加了四百萬⽯。官府只要糴⼀些糧⾷，就⾜夠國家朝廷⽤度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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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簡單說⼀下漢代的漕運。漢代的政治軍事中⼼在關中，⽽ 關中地區經過周、秦的千年經營，在當時無疑是天下最富庶的地區； 但關中地區同時也聚集了⼤量的皇室、重⾂、以及他們的僕役，加上 為了防備匈奴（後來更為了進攻匈奴），關中地區集聚了⼤量軍隊。 如此⼤量不事⽣產的⼈員⽣活在關中地區，單靠關中地區的糧⾷ 是無法供養的，只能從⼭東、江南等地轉運糧⾷。⽽關中地區⾃古有 「百⼆」之稱，陸路運輸殊為不便，這時候就只能靠漕運供給了。 要完成對關中地區的補給，僅有交通⼯具還不⾏，朝廷必須能在 ⼭東、江南等地找到漕運所需的糧⾷才⾏。現在，朝廷掌握了⼤量⼭ 東、江南的⼟地和奴婢，⾃然也就掌握了可運往關中的⼤量糧⾷；如 果有不夠的部份，只要拿出鹽鐵專賣得來的錢在市場上買⼀些就⾏ 了。 漢武帝時期為了因應財政危機，實⾏了緡錢、鹽鐵專賣、以及鑄 造五銖錢三項措施，我們已經⼤致介紹過了。經過五銖錢改⾰和緡 錢，國家的財政實⼒⼤為增強，貨幣幣值也⽐較穩定，為社會⽣產和 交換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經過改⾰，國家擁有了打擊匈奴、征服⻄域、平定⻄南的龐⼤軍 事實⼒，「漢」作為⼀個朝代的名稱，也開始逐漸轉化為⼀個⺠族的 名稱；但我們要注意，漢武帝近七⼗年的⽂治武功，是和漢⾼祖對匈 奴、南越韜光養晦分不開的，也和惠后⽂景的⾃由主義經濟政策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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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的。 沒有七⼗年的蟄伏，很難有漢武帝時期的騰躍；也就是說，前後 兩個七⼗年都是漢朝皇室帶領全國⼈⺠對封建主義建設的實踐探索， 不能⽤漢武帝的歷史時期否定⾼惠后⽂景的歷史時期，也不能⽤⾼惠 后⽂景的歷史時期來否定漢武帝的歷史時期。 當然，五銖錢的改⾰是利遠遠⼤於弊的，從五銖錢近千年的使⽤ 就可以看出來；⽽緡錢令作為國家的稅收政策，雖然能解⼀時燃眉之 急，但卻不是⻑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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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緡錢令的發展 緡錢令的最⾼潮是「株送徒」，字⾯上的意思是「透過株連的⽅ 式找出同犯」。漢武帝時期，株送徒源⾃所忠的上書：「世家⼦弟富 ⼈或⾾雞⾛狗⾺，⼷獵博戲，亂⿑⺠。」於是國家「乃徵諸犯令，相 引數千⼈，命⽈『株送徒』。」 經過株送徒，國家對商賈的打擊從經濟領域擴展到了法律領域； 過去商賈有錢，就需要被執⾏緡錢令，被徵收財產，現在不但有錢不 ⾏，連縱情⽝⾺都要被株連了。 打擊商賈、徵收重稅，雖然符合國家的基本利益，但如果執⾏得 過⽕，負⾯作⽤很快就會顯現出來。商賈作為商品流通的中介，如果 獲利太多，勢必會打擊⽣產者和消費者的積極性；如果獲利太少、甚 ⾄在經濟或法律上被打壓，則將退出流通領域，如果沒有其他組織 （例如國家）迅速填補他們所留下的空⽩，以商品流通佔多數的社會 經濟也會受到影響。 株送徒實⾏當年，⼭東地區⽅圓⼀⼆千⾥的地⽅就遇到了⽔災， 朝廷允許⼭東⼈移⺠到江南地區躲避飢荒、並調撥巴蜀的糧⾷來賑濟 災⺠。此處還要說明⼀下：在封建社會中，⼈⺠沒有⾃由遷徙的權 利，⼭東地區的⼈要去其他地⽅，必須先獲得朝廷的許可。 於是，這場災害再次開啓了中原地區向江南移⺠、開發江南⼟地 的序幕。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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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年，漢武帝巡幸天下，向東渡過⿈河；河東太守沒料到皇帝 要來⾃⼰這裡，因為準備不周，所以畏罪⾃殺。皇帝向⻄穿過隴⼭， ⼜遇到了同樣的場景：隴⻄太守因為準備不周，⼜⾃殺了，連皇帝⾝ 邊的貼⾝官員都沒了飯吃。 皇帝⼜帶領數萬騎向北到達秦中，發現數千⾥沒有⼀個亭徼；這 次負責秦中的北地太守⽐較幸運，沒有⾃殺，只是被皇帝明正典刑給 砍了。 這時候，或許皇帝意識到了緡錢令帶來的負⾯作⽤。河東本來是 富庶之地，怎麼會倉促間連接待皇帝所需的物資都準備不⿑？隴⻄雖 然貧窮，但以往也不⾄於連供皇帝⾝邊隨從吃飯的⽶糧都沒有。 這⼤概就是因為緡錢令帶來了「國富⺠窮」的結果；要改變這個 結果，減稅政策勢在必⾏。因為皇帝正好發現北地郡⽐較荒涼，於是 下令：

⺠得畜牧邊縣，官假⾺⺟，三歲⽽歸，及息什⼀，以除告緡， ⽤充仞新秦中。

也就是在北地郡（今陝⻄省富平縣）設⽴經濟特區，當地群眾可 以⾃由放牧，由政府提供貸借⺟⾺，利息是三年10%；並廢除緡錢 令，⽤這種政策來促進北地經濟特區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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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雖然據學者考證，緡錢令到三國時代的吳國時期都沒有廢 除，但緡錢令既然從⼀臨時措施變成了法定稅種、⽽且在⼀定地區和 條件下可以減免，其執⾏⼒量就會削弱，⽽社會經濟對政策的適應⼒ 也將增強。 因為緡錢令究竟是⼀種財產稅，當國家疾⾵暴⾬般地緡錢時，商 賈在短期內的⽣產⼒和購買⼒都急劇下降，使得社會⽣產緊縮；但如 果緡錢令成為常態，則變成了商品的價內稅，對社會⽣產的影響也就 不那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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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與桑弘⽺ 《平準書》裡的主⾓除了漢武帝，就是⼘式和桑弘⽺；這⼆⼈的 來歷前⽂已經提過。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商⼈出⾝，背叛了⾃⼰的 階級，因為服務國家⽽獲得了政治上的⾼位。 但這⼆⼈在政治上發跡所憑藉的主張完全不同：⼘式的思路是封 建主義的，⽽且也只能在封建制度下存在；緡錢令從⼀開始⽤道德號 召⼤家捐款，變成國家⽤政治權⼒強迫商⼈捐輸，這就是中國封建主 義的邏輯。 ⽽桑弘⽺的思路則⾼級⼀些，⽤現在的話說，就是⽤市場經濟的 ⼀些想法來⼲預經濟、遏制商賈、增加財政收⼊。 ⼘式⾝為⿑相，已經是封疆⼤吏，為⼈似乎也不如過去牧⽺時那 麼淳樸了。他聽說國家征伐南越開銷很⼤，就上書漢武帝：

⾂聞主憂⾂辱。南越反，⾂原⽗⼦與⿑習船者往死之。

⾃⼰不但要求上陣，⽽且要拉著⼀家⼦；這樣尚且不夠，還要拉 著⿑國所有會操作船隻的⼈⼀起。漢武帝聽了⾃然很⾼興，說⼘式過 去當農⺠時就常資助朝廷，如今做了⿑相，更是「義形於內」了。 於是對⼘式「賜爵關內侯，⾦六⼗⽄，⽥⼗頃」，然後把⼘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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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跡昭告天下，但卻沒⼈響應。雖然被封為列侯的⼈有數百位，但沒 有⼀個像⼘式⼀樣要求從軍攻打羌越。 漢武帝⼀看⾃然急了，到了諸侯朝覲、向皇帝獻納時，少府對列 侯們獻納⾦⼦的成⾊嚴格篩查，結果因為⾦⼦成⾊不⾜⽽被削爵的侯 爺多達百餘⼈。⽽⼘式則因為表現突出⽽進⼊了重⾂的⾏列，成為御 史⼤夫。 躊躇滿志、位列三公的⼘式，此時開始對國家的鹽鐵專賣政策進 ⾏抨擊。國營企業⼀般都有個⽑病：只保證產量，但不保證品質，⽽ 漢代也是如此。⼘式發現官家賣的鐵器品質不好、價錢也貴，有時還 強買強賣；⽽貨運船隻要繳納算賦，導致願意從事船舶運輸的商戶減 少，進⽽運價提⾼、商品價格昂貴。 ⼘式透過孔僅上書漢武帝，覺得不應對商船徵收算賦；漢武帝⼤ 概覺得⼘式管得太多，對他很不滿意。 為什麼漢武帝不滿意呢？你⼘式本來就是作為道德模範被拱起 來，扮演好形象代⾔⼈就好；賦稅、鹽鐵的事你本來就不熟悉，幹嘛 ⾮要發⾔？發⾔也就算了，還透過孔僅來說，⾃⼰躲在後⾯，顯得就 不是那麼光明磊落。 但凡英主，不怕有⼈當⾯反對，就怕背地裡搞⼩動作，英明如漢 武帝也是這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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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鐵專賣對國家財政的貢獻還是很⼤的。⾃從實⾏了緡錢令和鹽 鐵專賣，漢武帝連年⽤兵，財政上不但沒有出現虧空，還能⽀持若⼲ 重⼤戰事；國家也能對新平定的地區實⾏免稅政策，以爭取當地⺠ ⼼。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蜀南者置初郡⼗七， 且以其故俗治，⽏賦稅。

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給初郡吏卒奉⾷幣物，傳⾞⾺被 具。⽽初郡時時⼩反，殺吏，漢發南⽅吏卒往誅之，間歲萬餘 ⼈，費皆仰給⼤農。⼤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

由此可⾒，緡錢令的作⽤不過是緩解國家財政⼀時的匱乏；在漢 武帝看來，只有鹽鐵專賣才能確保國家財政⻑期盈餘，進⽽確保⻑治 久安。⼘式議論鹽鐵之事，著實犯了⼤忌；第⼆年，也就是元封元 年，⼘式被降職為太⼦太傅，為⼘式代⾔的孔僅也失寵了。 此時，漢朝的年度政壇新星是桑弘⽺。 桑弘⽺被任命為治粟都尉，負責⼤農的全⾯事務，代替孔僅管理 國家鹽鐵專賣事宜；⽽桑弘⽺上任的第⼀件事，就是整頓鹽鐵專賣體 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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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以諸官各⾃巿，相與爭，物故騰躍，⽽天下賦輸或不償其 僦費，乃請置⼤農部丞數⼗⼈，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 鹽鐵官，令遠⽅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相灌輸。 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

召⼯官治⾞諸器，皆仰給⼤農。⼤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 貴即賣之，賤則買之。

過去各地的官員都參與市場管理，互相還有競爭，導致物價波 動；有時候控制市場物資賺來的錢，還不如轉運物資的運費貴，實在 是⼀種太粗略的調節⽅式。 桑弘⽺⾸先理順管理體制，在⼤農設⽴數⼗個司局級幹部（部 丞），分別負責相關郡國的業務；部丞⼜在所屬各縣設⽴均輸鹽鐵 官。 其次⿎勵跨區域調撥物資，命令相距較遠的地⽅官府以各⾃的特 產作為貢賦，參考商⼈在不同時期，向不同地區轉販不同商品的作 法，相互轉運，以達到平抑物價的⽬的；還在京師設⽴平準，作為物 資轉運的指揮機關。 商品運輸對交通⼯具的需求量⼤，因此由⼤農出資，製造運輸⽤ 的各種⾞輛；經過上述舉措，⼤農及其所屬系統完全控制了全國的物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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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地物價⾼了就賣出、物價低了則買⼊。 經過這樣的改⾰，⼤農從⼀個負責農業、賦稅的機構變成了國家 的經濟發展委員會。委員會常務副主任桑弘⽺為了進⼀步增加國家能 控制的物資，提出「吏得⼊粟補官，及罪⼈贖罪。令⺠能⼊粟⽢泉各 有差，以復終⾝，不告緡」的政策。 換⾔之，只要能向國家繳納糧⾷，當官的升官、有罪的贖罪，不 求當官也不求贖罪的可以⽤繳納糧⾷的⽅式減輕⾃⾝稅負。結果也很 好，當年⼭東地區漕運到關中地區的糧⾷增加了六百萬⽯，太倉、⽢ 泉這種⼤糧倉都滿了；就連邊疆地區輸送過來的各類物品，折合成帛 也達到了五百萬匹。 朝廷似乎沒有採取任何加稅政策，就讓財政空前富裕；《史記》 ⽤以下幾個字概括了桑副主任的偉⼤歷史功績。

⺠不益賦⽽天下⽤饒。

稅收不增加，但政府的開⽀卻有富裕；⽽且這還是在國家不斷⽤ 兵，對邊疆地區減稅的情況下實現的，這真是曠古未有的⼤事。 這樣的政績讓漢武帝也很欣喜，「於是弘⽺賜爵左庶⻑，⿈⾦再 百⽄焉」；不惑之年的桑弘⽺，離封侯只有⼀步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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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元年，國家國庫充盈，⼈⺠沒有被加稅，桑弘⽺升了官，帕 雷托效率的理想狀況實現了。但有⼀件美中不⾜的事情：⽼天爺不太 合作；這年有點⼩乾旱，但這其實也沒什麼，於是漢武帝命令官員求 ⾬，懇求⽼天爺降點兒⾬下來。 除此之外，只有⼀位⽼⼈家不太⾼興，那就是⼘式。⼘式聽說漢 武帝派遣官員求⾬，便說道：「朝廷命官所需所⽤應當是租稅啊。今 天桑弘⽺居然讓官員坐在市場裡，靠販賣物資來謀取利益！我看只有 把桑弘⽺烹了，⽼天爺才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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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終章 《平準書》的故事終結於漢武帝元封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10年。 這⼀年還發⽣了件⼤事：漢武帝到泰⼭舉⾏了封禪⼤典。隨⾏⼈ 員中有個三⼗多歲的太史令，在隨漢武帝完成封禪⼤典後回到⻑安， 跪在⽗親司⾺談的窗前接受了臨終遺囑，將《春秋》續寫下去。 為了模仿《春秋》，太史令司⾺遷將《史記》的敘事時間下限， 定在漢武帝狩獵獲得傳說中麒麟的次年，也就是元狩元年；但仍有兩 個例外：⼀是在《曆書》和《封禪書》中敘述漢武帝確定太初曆與封 禪泰⼭的故事，將時間下限延⻑到太初元年；⼆是在《平準書》中， 為了敘述桑弘⽺確⽴平準政策，⽽將時間下限延⻑到了元封元年。 談到《平準書》的寫作初衷，司⾺遷在《太史公⾃序》中說：

維幣之⾏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並兼茲殖，爭於機利，去本 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第⼋。

這段話裡，司⾺遷對貨幣及商⼈階級的看法還是很準確的：貨幣 的作⽤是「通農商」，也就是在農業和商業之間建構起流通⽅式的橋 樑；但⼈們追求貨幣的極致卻是「玩巧」，會變著花樣玩貨幣拜物 教，千⽅百計透過兼併等⽅式增加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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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以往，⼈⺠在利益驅使下就不願意從事農業這類創造價值的 ⽣產活動，⽽去從事商業這樣的交換活動。 「幣之⾏以通農商」，短短六個字，就已經將後世多少經濟學理 論研究的對象都容納進來了！ ⾄少從字⾯上，就能想到重農主義、重商主義、貨幣主義幾個政 策派別；但以當時⼈⺠對經濟和經濟學的認識，無論要司⾺遷總結出 更多內容、或是要預測未來發展，都是強⼈所難的。 司⾺遷⾃⼰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在最後說「作平準書以觀 事變。第⼋」。 在《史記》中，《太史公⾃序》對《⼋書》的寫作的緣起⼀般是 這樣的：「XXXX（簡要敘述背景）。作XX書第X」；⽽唯獨到了《平 準書》，就多了「以觀事變」四個字。 《⼋書》雖然是專⾨史，但在當時，可以看作是司⾺遷對⼀些專 ⾨問題的研究筆記。司⾺遷作為史學家，能寫《平準書》這樣的經濟 史已經殊為難得，要他再從裡⾯總結出什麼東⻄，就有點就強⼈所難 了。 《平準書》的創作，反映了司⾺遷作為⼀名歷史學家在眼界上的 ⾼瞻遠矚，但「以觀事變」則顯露出了他的歷史侷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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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名為「平準」，但《平準書》中對平準和桑弘⽺的記述實在 太少了。司⾺遷寫史記時，桑弘⽺正位居⾼官要職；司⾺遷去世時， 桑弘⽺還是⽀撐國家的擎天柱⽯。但這樣⼀個⼈物在《漢書》中竟然 無傳；《漢書．⾷貨志》對桑弘⽺的記述，除了照抄《史記》以外， 也只不過寥寥數語：

久之，武帝疾病，拜弘⽺為御史⼤夫。

昭帝即位六年，詔郡國舉賢良⽂學之⼠，問以⺠所疾苦，教化 之要。皆對願罷鹽鐵酒榷均輸官，⽏與天下爭利，視以節儉， 然後教化可興。弘⽺難，以為此國家⼤業，所以制四夷，安邊 ⾜⽤之本，不可廢也。

乃與丞相千秋共奏罷酒酤。弘⽺⾃以為國興⼤利，伐其功，欲 為⼦弟得官，怨望⼤將軍霍光，遂與上官桀等謀反，誅滅。

在《漢書》中，桑弘⽺活脫脫成了⼀個反⾯⼈物。不過這就不是 現在要說的了。

⼗、平準的施⾏與鹽鐵會議 《平準書》寫作的時候，鹽鐵會議還沒有召開。⽽《史記》與 《漢書》對平準這個經濟史上的⼤事只是記述⽽已，並沒有加以分 《史記．平準書》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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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為了紀念先賢，我覺得有必要補上⼀些內容，讓《平準書》札記 更為完善，也為《漢書．⾷貨志》的札記做個開場。 前⾯簡單說了桑弘⽺實⾏的平準政策。平準政策⼀⽅⾯能平抑物 價，在國家建⽴⼀套「有計劃的商品經濟」體制，另外國家也能透過 平準，獲得⼀部份原來由商⼈賺取的⾼額利潤，以增加財政收⼊。 換⾔之，在平準政策下，商⼈原有的超額利潤⾸先被壓得較低， 使得⼤量⼈⺠不再如先前⼀樣放棄農業、改營商業，有助於發展農業 ⽣產的國策；此外，國家透過直接參與市場活動，不僅獲得利潤，也 增加財政收⼊、壯⼤國家⼒量。 然⽽，要實⾏這樣的平準政策也是有其條件的。 第⼀個條件，當然是經濟環境。朝廷經過七⼗年休養⽣息，經濟 得以喘息恢復；在⾃由放任政策下，商業利潤也吸引了⼤量⼈⼝和物 資參與市場交換，商品經濟快速發展。另外，漢朝的建⽴在中國歷史 上⾸度形成了統⼀⽽穩定的全國⼤市場，為商品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內 在條件。 第⼆個條件是執⾏政策的組織條件。軍功貴族雖然是國家的統治 基礎，但⽂官集團的實⼒也不容⼩覷，⽽⽂官集團的建⽴者⾃然是蕭 何。蕭何能從千軍萬⾺中選出韓信，⾜⾒其⽤⼈的眼光和膽識；但僅 憑這樣，卻不⾜以讓蕭何被我稱為「穿越者」。劉邦佔據咸陽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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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就做出了⼀個令⼈詫異的決定。

何獨先⼊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

蕭何進⼊咸陽，做的唯⼀⼀件事就是將秦朝丞相、御史所收藏的 「律令圖書」收集起來據為⼰有。⽽且，這些「律令圖書」後來隨著 蕭何到了漢中、最後⼜回到了⻑安，始終在蕭何掌握之中。 蕭何弄這些圖書幹甚麼呢？當時可能連劉邦都不明⽩，後來等劉 邦得了天下，⼤家才恍然⼤悟：

漢王所以具知天下阸塞，戶⼝多少，強弱之處，⺠所疾苦者， 以何具得秦圖書也。

⽤現在的話說，就是蕭何領先今⼈⼆千多年就知道如何使⽤「⼤ 數據」技術了。律令圖書本⾝只是散亂的資訊，但到蕭何⼿中就變成 了財富，能夠運⽤⼤數據⽀持劉邦爭霸天下了。 蕭何當時如何使⽤這些圖書的⽅法，並沒有記錄下來；但蕭何的 另外⼀個功績則對漢朝影響頗深，那就是政府的⽂官體系。這樣的⽂ 官體系⾃然繼承⾃秦朝，素質和能⼒都還不錯，否則當初也無法⽀撐 秦軍併吞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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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擁有了蕭何這樣⼀個要眼光有眼光、要⼈脈有⼈脈的丞相 （後來是相國），⾃然更加如⿂得⽔；不過可惜漢初幾⼗年，國家實 ⾏的都是無為⽽治的政策，⽂官體系除了幫忙看著攤⼦，其實也沒太 多事情可以做。 ⾯對武帝這樣⽂韜武略的⼀代英主，原有⽂官體系似乎有些疲於 應付；要這個體系⽀持政府運作還算夠⽤，但如果指望它協助⼀代英 主創造不世出的偉業，那就太難為它了。於是漢武帝下詔求賢：

蓋有⾮常之功，必待⾮常之⼈。故⾺或奔⽽致千⾥，⼠或有負 俗之累⽽⽴功名。夫泛駕之⾺，弛之⼠，亦在御之⽽已。其令 州郡察吏⺠有茂才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絕國者。

求賢詔的作⽤有多⼤我不確定，但國家的⼈才來源更多樣化，這 ⼀點倒是⽏庸置疑。前⽂說過，很多富商透過捐納送⼦弟為官，⽽商 ⼈⼦弟進⼊⽂官系統之後，無論如何都能多少給原有的系統帶來⼀陣 變⾰，桑弘⽺就是⼀例。 從《平準書》記述的情況看，桑弘⽺使⽤的財經⼈才必然有許多 來⾃於商⼈家庭；無論是從職業技能考慮，還是從⼘式的咒罵推想， 都能得到這個結論。 這個⽂官體系，有商鞅確⽴的嚴格培養制度，有蕭何這位⼈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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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建構，⼜有桑弘⽺等⼀⼲商⼈⼦弟的推動，⾃然具備了完成歷史 變⾰的能⼒；接下來需要的條件，就只剩下統治者的決⼼了。 漢武帝是有這樣的決⼼的。⼀個政權的興起，不⼀定伴隨著財政 的豐饒，但政權的解體⼀般都伴著財政上的危機；與漢武帝雄才⼤略 相配的，必然是國家經濟運籌能⼒的增強。 所謂「兵⾺未動，糧草先⾏」，如果沒有財政上的⼤⼒⽀持，任 何雄⼼壯志都只不過是紙上談兵。漢武帝初年因為國庫中尚有積蓄， 他⾃然可以賣祖產度⽇，但中後期⽼本吃完了，如何解決當前各項軍 事、政治舉措所需的資⾦，就成了讓漢武帝頭疼的事。 現在，⼀個不⽤向基層加稅，就能增加財政收⼊的辦法擺在眼 前，桑弘⽺等⼀批善於理財的⼼腹站在⾝邊，為什麼不實⾏呢？ 萬事俱備，只⽋東⾵。現在輪到桑弘⽺出場了。 桑弘⽺是執⾏平準、以及漢武帝中後期所有經濟政策的最佳⼈ 選。⼀則桑弘⽺出⾝商賈之家，⼯於⼼計；⼆則，少年⼊宮陪讀太 ⼦，⼀⽣事奉漢武帝，聖眷六⼗年不衰。既是皇帝的⼼腹、⼜有專業 技能，這樣的⼈⽐孔僅、東郭咸陽這類「受招安」半路出家的前商⼈ 靠得住多了。 桑弘⽺主持⼤農事務三⼗年、在中樞六⼗年，做了三件⼤事：鹽 鐵、均輸、平準。到了武帝末年，桑弘⽺已經建⽴了⼀套完整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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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系；但這個時候，體制的僵化、思想的變動、以及政治的動蕩都即 將到來。 瞭解計劃經濟的同學知道，計劃經濟的實現需要嚴格的條件。其 中超強的計算能⼒、政策制定、以及執⾏者的公正性，都是不可或缺 的⼀環；漢朝雖然在蕭何的倡導下，可以建⽴起⼀套⽐較超前的思想 體系、形成⽐較先進的計算⽅法，但⾯對⼈的因素還是束⼿無策。 桑弘⽺本⼈或許是清正的，從他的昆弟⼦犯法仍然被追究，和⽼ 年時還要為⼦孫官職向霍光求情可⾒⼀斑；但桑弘⽺本⼈清正，並不 代表他建⽴和管理的整個平準系統都能清正。 隨著體系逐漸從上升期進⼊成熟期，⼀些對中等商⼈乃⾄基層的 侵奪難以避免；更何況平準體系已經和當時正在崛起的主流──新儒家 思想發⽣衝突了。 以董仲舒為⾸的新儒家思想，倡導的是對君權的制約；不但是政 治上的制約，更需要在經濟上制約。平準政策雖然能抑制⼤商⼈的發 展、保護地主階級的利益，但隨著地主階級的發展壯⼤，他們也需要 透過兼併發展⾃⼰的利益。 ⽽平準政策的存在，使得地主階級的兼併受到抑制；如此⼀來， 地主階級就開始使⽤新儒家作為⾃⼰的理論武器，開始對平準政策發 起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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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本⼈此時也深陷在政治漩渦之中。漢武帝臨死前留下了 五個顧命⼤⾂，其中⽥千秋是個和事佬；⾦⽇禪有少數⺠族貴族⾝ 份，深得聖眷，但很快就去世了，對政局影響不⼤。 因此，實際上的顧命⼤⾂只有霍光、桑弘⽺、上官桀三⼈；霍光 戰功赫赫，上官桀則是以佞⾂⾝份發跡。從漢武帝的安排來看，對國 家的忠誠絕對是排在考慮因素第⼀位的。 在後武帝時代的國家三巨頭當中，霍光和上官桀本來就是皇家的 姻親，⽽且他們⼆⼈也互結為姻親；但⼆⼈最後分道揚鑣，引起了漢 朝後武帝時期的⼀場腥⾵⾎⾬。 這場政治⾵波表⾯上從男⼥關係⽽起，但實際上則是霍光、以及 他所代表的階級追求最⾼政治權⼒的過程中，必然會發⽣的⽭盾。這 個階級主要由國家初期的軍功貴族、以及部份⼩地主轉化⽽來，形成 了新的豪強地主階級。 豪強地主階級在政治上要求限制皇權，經濟上要求放鬆乃⾄放棄 國家⼲預，思想上要求實⾏董仲舒提出的新儒家思想。霍光作為豪強 地主階級的總代表，要貫徹⾃⼰的路線，就必須在朝廷中掌握絕對權 ⼒，成為「不是漢武帝的漢武帝」。 在這條路上，⽥千秋是個傀儡，不⾜為懼；上官桀頭腦簡單，只 要在政治上打倒就可以。所以，霍光和他背後的階級真正的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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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 被國家⾸席權⾂當作對⼿，註定了桑弘⽺的悲劇。為了在政治 上、經濟政策上、以及思想上撥亂反正、對桑弘⽺進⾏全⾯清算，以 結束這場由最⾼領袖發動、以桑弘⽺為主要從犯的數⼗年內亂，霍光 決定召開挽救朝廷命運的會議──鹽鐵會議。 在鹽鐵會議上，全國各地選來參加的代表，對以桑弘⽺為⾸的政 敵進⾏了無情的批判。當時桑弘⽺已經70多歲，在那個年代絕對算是 ⾼齡；這樣⼀個⽼頑固⾯對六⼗多名賢良⽂學的質問，總是答不上話 （細節來⾃《鹽鐵論》）。 桑弘⽺在鹽鐵會議後，喪失了對國家政治的主導權；失勢之後， 迅速被霍光假藉燕王謀反案處死，享年七⼗四歲。 漢朝在桑弘⽺死後，雖然在經濟路線上開始接受新儒家思想的指 導、開啟了新⾃由主義的探索歷程，但⾯對財政壓⼒，卻也無法完全 將新⾃由主義貫徹到底，只好施⾏「沒有桑弘⽺的桑弘⽺主義」。 就連桑弘⽺的政敵霍光，在鹽鐵會議這樣以批判桑弘⽺為主要內 容的會議上，也無法對賢良⽂學的觀點表⽰完全贊同。桑弘⽺死後若 ⼲年的昭帝期間，楊敞出任⼤司農；這個楊敞就是司⾺遷的⼥婿。 我其實很難想像，這樣⼀個懼內的⼤司農，能對他⽼丈⼈⼤肆誇 獎的桑弘⽺政策做多少改變。到了宣帝時，數學家耿壽昌任⼤司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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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更繼承了桑弘⽺的思想，提議設⽴「常平倉」以平抑糧價。 常平倉在元帝時被廢除了，之後則是災荒時國家沒有充⾜糧⾷可 以救濟百姓，為王莽稱帝創造了天時地利。 不過，這⼀切桑弘⽺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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