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嶺四十四期 by Puomo Publishing

角落的陰暗和潮溼竹嶺

孕育著人和樹苗抬頭所見是赤裸裸的太陽背後無數絲線的故事開頭總是：「很久很久以前⋯⋯」

Content Content

春天的耕耘者──校長專訪⋯⋯⋯⋯⋯⋯⋯⋯⋯⋯⋯ 04

人物專訪

奇鯨向海──和鯨向海筆談⋯⋯⋯⋯⋯⋯⋯⋯⋯ 07

風城追夢人──訪林書宇導演⋯⋯⋯⋯⋯⋯⋯⋯ 11

真實的一面專輯真實的一面 2

瘋狂的台灣人

政治篇⋯⋯⋯⋯⋯⋯⋯⋯⋯⋯⋯⋯⋯⋯⋯⋯⋯⋯ 18

教改篇⋯⋯⋯⋯⋯⋯⋯⋯⋯⋯⋯⋯⋯⋯⋯⋯⋯⋯ 22

釣魚台篇⋯⋯⋯⋯⋯⋯⋯⋯⋯⋯⋯⋯⋯⋯⋯⋯⋯ 24

竹科人，長什麼樣子？──竹科生活探尋⋯⋯⋯ 26

LGBT 同志專題

雙身──竹中同志管窺⋯⋯⋯⋯⋯⋯⋯⋯⋯⋯ 41

同志，好鄰居──訪風城部屋⋯⋯⋯⋯⋯⋯⋯ 44

藝文咖啡館 in 新竹

蘇格貓底搖擺⋯⋯⋯⋯⋯⋯⋯⋯⋯⋯⋯⋯⋯⋯ 49

墨咖啡時光⋯⋯⋯⋯⋯⋯⋯⋯⋯⋯⋯⋯⋯⋯⋯ 51

班級繽紛錄⋯⋯⋯⋯⋯⋯⋯⋯⋯⋯⋯⋯⋯⋯⋯⋯⋯⋯ 54

文藝講座

柯裕棻：散文的閱讀與創作⋯⋯⋯⋯⋯⋯⋯⋯⋯ 113

胡淑雯：愛與孤獨──小說的四種心⋯⋯⋯⋯⋯ 116

陳雋弘：文學的工具箱──讀懂文學的六個技巧⋯119

文藝獎新詩⋯⋯⋯⋯⋯⋯⋯⋯⋯⋯⋯⋯⋯⋯⋯⋯⋯⋯⋯ 123

散文⋯⋯⋯⋯⋯⋯⋯⋯⋯⋯⋯⋯⋯⋯⋯⋯⋯⋯⋯ 132

小說⋯⋯⋯⋯⋯⋯⋯⋯⋯⋯⋯⋯⋯⋯⋯⋯⋯⋯⋯ 159

竹嶺

六度空間⋯⋯⋯⋯⋯⋯⋯⋯⋯⋯⋯⋯⋯⋯⋯⋯⋯⋯⋯ 188

編後語⋯⋯⋯⋯⋯⋯⋯⋯⋯⋯⋯⋯⋯⋯⋯⋯⋯⋯⋯⋯ 190

春天的耕耘者 —校長專訪

■文．訪：洪培祐、張庭肇、李文豪

春天的午後，一如往常的竹中，一如往常的校長室，一如往常的專訪，然而坐在校長室裡是新上任的許明文校長。問到校長是哪裡人的時候，校真實的一面

長如此回答：「以父母的角度是彰化人，以出生地而言是嘉義人，以成長歷程來說是雲林人，但待的最久的卻是新竹。」由於父母是彰化人，爾後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到嘉

義，校長在嘉義出生。三到十八歲在雲林長大，民國七十三年到新竹高工任教，民國九十五年在宜蘭當校長，民國一百零一年又回到新竹擔任新竹高中的校長。

2012 年，竹中迎接第八任

「日治時如神話般的學校，

的校長——許明文校長。新人

光復後由辛校長帶領竹中，全能教

新氣象，且讓我們和許校長來

育，學風自由。」校長說，在辛志

場春天的對談。

平校長那個年代，就推五育並進，非常重視藝能科目，所以竹中的音樂、美術都會當人。校長與我們分享，他還在羅東高工任職的時候，有一次他遇到一位六十八歲留美回

訪校友李遠哲國的醫生。這位劉醫師是台大畢業的，

「一個組織裡面所有成員的看法

他有同學是新竹高中畢業的，他說：

均一致，不一定是個好現象。」校長

「我是台中一中的，上了大學，除了

如此表示。因為組織可能會對外部環

讀書，還是讀書，但竹中畢業的那位

境的變遷喪失敏感度，進而貽誤先機，

同學就不一樣，他會玩社團、會音樂、

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來竹中學習，

會美術、會游泳、會跑步。他會的，

說改變談改革，太沈重了。竹中向以

我們都不會，所以我們對新竹中學印

優良傳統與優質學風著稱，希望能在

象深刻。而他會的又都可以拿來交女

既有的堅實基礎下，尋找竹中亮點，

朋友。」

為「永續竹中」加入活水泉源，引領教育風潮。完美不存在，我們追求完

竹中的基礎教育非常踏實，竹中

美，所以一輩子在努力，在精進。

也以此為榮，也許是這片揮灑青春的今年是竹中九十周年紀念，走過

高度的認同感。擔任竹中校長三個月，

九十，對過去有些沉思，對未來有些

印象很深刻，老校友聚會，最後一個

展望。承先啟後不是口號，社團和讀

節目就是唱校歌；學生代表學校到上

書都是年輕的一部份，我們應有規劃

海參訪，表演節目其中一個是唱校歌；

能力，在多元的學習之間，取得一個

去參加志平路啟用活動，最後也是唱

平衡。

校歌；八月二十幾號，三代同堂合唱音樂會，最終曲目，也是唱校歌。不

最後，校長送給我們兩句話：「為

管是八十歲，還是十八歲，我們對學

成功找方法，不為失敗找理由」；「把

校的高度認同，證明這個學校是成功

自己的價值建立在別人需要的地方。」

的。

作為期許，是給予我們，也是對全校同學未來的展望。

竹嶺

土壤給予的感動，導致竹中人有一種

人物專訪 ●奇鯨向海—和鯨向海筆談 ●風城追夢人—訪林書宇導演

真實的一面 6

—和鯨向海筆談

人物專訪

海向鯨奇我叫做鯨向海，詩人、精神科醫師，的確是個男生。已經到了不太喜歡提自己年齡的那種年紀。醫學系畢業。網路上有人介紹我時說：「鯨向海的詩非常有親和力，洋溢對詩不滅的熱情。口吻總是樂觀、俏皮，不雕不刻」，雜誌上有人介紹我的散文時說：「特有的雅俗並用、反學院與少年情懷乃是鮮明標記。」大概就是這樣，我得過一些獎，作品入選過年度詩選。希望你喜歡我的文字，那麼我們以後或許可以再聯絡。著有詩集《通緝犯》、《精神病院》、《大雄》、《犄角》，散文集《沿海岸線徵友》、《銀河系焊接工人》。

一、為什麼會以鯨向海為筆名？其實我的筆名就是我創作的最短的一首小詩，只有三個字。

二、ptt、blog、facebook 這幾個發表場域對你的創作有影響嗎？（我記得你曾說應該要舉辦一個最想按讚臉書文的比賽）竹嶺

我是在 2000 年十二月，才使用明日報個人新聞台。在此之前從 1996 年便頻繁於 BBS 發表詩作。網路上看似活躍但由於性格孤僻，很少真正認識網友 ( 譬如，直到 1999 年聖誕節才第一次把楊佳嫻約出來見面，而當時我甚至還沒手機 ) ！網路對我的寫作影響甚大，光纖電纜到處是沒有被規訓的事物； BBS 詩板，部落格留言板，msn 乃至於現在的臉書，爆滿垃圾，也充滿了真理。網路上發表意見的人，現實生活中也許如我沈默寡言，卻被誤以為能言善道。網路上的虛擬光陰有時比日常現實更慢一些，有更多的緩衝可以思索，況且還可以請示 GOOGLE 大神；網路上的發表又比書寫更快一些，不需猶豫太多，可反覆刪貼，更沒有監督機制的阻擋，使我害羞的個性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尷尬。

真實的一面

三、為什麼會喜歡夏宇呢？夏宇是甚有魅力的詩人，總是靈光四射地表達了與眾不同的詩意。很多詩人可以寫出不錯的詩，但很少詩人能夠讓人讀過之後念念不忘，夏宇是其中一位。我想到他最新一本詩集裡的一句詩：「這當然是不必一定要很酷／但也

至少不要這麼不酷是吧」在酷與不酷，大眾與菁英之間，夏宇拿捏地極為輕巧慧黠，這就是她迷人之所在吧。

四、肌肉在你的詩中有多真實？這問題，是問我是不是一個猛男嗎？真令人害羞。只好來引用我自己的詩句來回答：「我也就是這麼一副模樣／以男子的血肉在此／抵抗衰老／不時幻想有什麼龐然的隱藏……」沒誠意嗎？且容我再引用一句：「所有的猛男都會過時／只有我對你的兇猛永遠長久」。

五、你怎麼會把馬桶、A 片、內褲放到詩裡？是為了追求某種現實感嗎？我其實不太喜歡當眾暴露，一向更喜歡曖昧的氛圍。譬如，如果想要寫色情或不堪的東西，也不會直接寫出，必然要用暗示的技巧讓人自動對號入座，但究竟讀到是什麼，就看讀者是「心中有糞」還是「心中有佛」修行在個人了，如果心裡「太乾淨」的人，或許就什麼也感受不到也說不定。而那個流傳的典故裡，我自己是比較欣賞蘇軾是一個「心中有糞」的真人的。

人物專訪「糞」與「佛」是相對的兩種概念，可以是代表「低級」與「高級」；「無用」與「有用」；「骯髒」與「聖潔」；「生活的」與「出塵的」等等。我一向喜歡挑戰在詩中嘗試種種一般人認為不可以在詩中出現的意象或氣氛，但我卻也有我自己的某種美學範疇，所以總是挑戰著邊界，偷偷摸摸伸出犄角，想輕輕戳破一些什麼，但並不是整個拆掉。心中可以有糞，但我還是不敢真的跳到化糞池裡，我還是有點潔癖。或許意味著我試圖透過詩句的暗示力量，改變思想的背景，轉化「嚴肅」與「趣味」的既定形象，希望趣味也有深度，也能崇高──這本身，就是一種嚴肅的探索吧。有時是在他者不認真的內容中求認真，有時是在嚴肅的外貌底下使其不嚴肅，於此協調折衝的過程裡面表現自己的獨特性。「忍住不笑／就會出現莊嚴氣氛」，因此我寫過這樣的句子。

六、你最討厭什麼樣子的詩？誰的詩？這問題好敏感喔，可以跳過嗎（囧）。老實說，討厭的詩就像是我喜歡的詩一樣，是隨著年紀與讀詩當下的心境不停轉變的，可以說一方面沒有永遠令人滿意的詩人，一方面再爛的詩集裡面也可能出現令人心動的句子。

竹嶺

七、你是否從生活的、青春的詩，演變成寫更現代、更隱晦的詩？其中的創作意圖是甚麼 ?? 基本上我討厭計畫性的寫作，不喜歡命題作文。我覺得寫作就像是真心話大冒險，只要你夠真心，你就可以經歷夠大的冒險，這種冒險的回饋是很強烈的，像是心理治療一般，可以讓你更理解自己，更可能激發出被你忽略的自己。我很喜歡那種寫到後來才驚喜地發現「原來我是想要表達這個啊」的快樂。所以我幾乎很少有什麼「創作意圖」，我的寫作追求的是偶然與巧合，越沒有「意圖」越好。楊佳嫻說：「讀鯨向海的詩，有如不小心被變形金剛組合進去。」我很希望自己每次創作也像是被某種神秘的靈感變形組合進去，出來就誕生了我所不知道的金剛。

再回到你說的問題：「演變」嗎？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變，事實上，也有人說我第一本詩集跟第四本詩集的詩，其實變化不大呢——如果每個人讀我的詩都有不同的感觸與詮釋，這種狀況反而是最好的，像是寶石一樣每一面都有不同的散射與折射。

八、能談談你的高中生活與對詩的興趣和探索嗎 ? 我在國小時候就自動自發背過唐詩宋詞，同時我也讀了許多西方名著（《人性枷鎖》或《飄》等等），而且國小二年級就開始在國語日報上發現了現代詩。所以也不能說完全不讀古典詩，但我確實讀更多的現代詩。然而讀到真實的一面

辛棄疾彷彿寫給《犄角》的句子：「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這樣的作品，也會自動對號入座，感到十分害羞——我又扯遠了，這樣說好了，我建議在不知道要讀誰的詩集時，可以先讀詩選，再從中找到自己欣賞的詩人。( 順便置入性行銷一下：我最近和楊佳嫻合編了一本詩選《青春無敵早點詩》，天下雜誌出版，大家可以去參考看看喔。)

高中時雖然忙碌，但有空時大致上也能延續過往所讀，繼續探索下去。我喜歡閱讀，因為每個人都是孤獨的，甚至連棲息在愛人懷中，都會感到孤獨。而閱讀是與自己靈魂慾望溝通的方式，與孤獨相伴的方式。簡單來說，我想閱讀就是一種永恆的外遇吧。上小學後，讀大學前，我都一直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日記也就是我創作的一部分，經常寫些像是詩的句子，這或許是後來上了大學接觸了網路，便開始大量寫詩發表的緣故——我憑藉著日記，其實已經練習如何寫詩多年。多年來我聽過許多名作家回答這個問題，自己也在許多場合講過，創作的方法大概就是多讀多寫，迄今我還沒有其他的答案。

—訪林書宇導演

■文：江孟哲

人物專訪

人夢追風城

林書宇 : 臺灣導演。電影作品有：《嗅覺》、《海巡尖兵》（2005 年金穗獎最佳劇情片獎 /2006 年台北電影節最佳劇情片獎）、《九降風》（2008 年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獎 / 台北電影節評審團特別獎、最佳編劇獎、媒體推薦獎）、《星空》 M V：五月天《如煙》、梁靜茹《情歌》、徐佳瑩《哼情歌》、劉若英《繼續 - 給十五歲的自己》

前言林書宇導演的作品在我眼中是雋秀、細膩，劇本、角色設定穩固，整個電影結構完整，是穩重之作。然而厚實的牆背後，總令人好奇，想一探導演本身的想法。經過這次訪談後，非但解構了這座厚實的牆，並且重組，在我眼中成了不一樣的林書宇，產生新意義，我看到了「真實」。談話之間，導演幽默風趣，沒有高傲的目光、大牌的架子，說起話來自然誠懇謙卑，與他對談完全無負擔，自在地甚至忘卻了時間。而這次的訪談我看見了他真正的「堅持」，才創作出

一、你的生長背景對你的創作有何影響？新竹相對台灣其他城市較為封閉，資源較少，這樣對你有影響嗎？我老家在新竹，我爸媽新竹人。隨著父親的工作關係後來到美國。在美國讀小學到六年級時，搬回新竹讀實驗中學雙語部，大學時則唸世新電影系。我認為東西方教育的不同，對電影創作多少有一點影響，不管是往後在電影上說故事，或是表達方式，甚至於生活上的態度。當然在創作的時候本來就是用直覺作很多決定，而直覺又來自教育養成，所以是有滿大的影響。尤其是國外的教育與後來回到台灣，那種比較硬背、死板，告訴你答案而把答案記下

竹嶺

這些穩健、動人的作品。

來再搞清楚為什麼有這個答案，有正確答案的教育方式，大為不同；反而在美國唸小學的時候，學校教的第一個東西是如何使用圖書館，從 000 到 999 的分類，以及找某個資料時怎麼使用，是教你尋找的方式，要你自己去尋找。可能就是到後來在創作的路上，會堅持去做我相信的東西。我覺得封閉是自己給自己的，當你心裡想要更多的時候，你自己會去尋找，當然在資源方面，在新竹比較不容易尋找，因為很多資源不會到新竹來，但它們都在外面，只是你知不知道要去找。我也沒有特別覺得我的成長期間在新竹有被封住，當然我也覺得資源不多，比如我想看的電影在新竹沒有上映，真實的一面

我想聽的音樂在新竹不會有，但是這不代表說，我買得到的東西或我看得到的東西不夠好。就像說，後來我考上世新，一個校園比我高中還小的地方，確實很驚訝，尤其我從小會跑圖書館，去了世新的圖書館覺得非常小，一開始的時候也會覺得好小、感覺什麼都沒有，但後來我想不對，它小歸小，但它裡頭好

的東西夠多，那我都沒看過這些東西幹嘛還嫌它小？它大小有什麼差別，如果我根本都沒去看它？所以我覺得封閉是某種心態上該調整的。而我真正有覺得封閉的時候是我在當兵的時候，看各個學校的畢業展，發現大家的作品風格都趨向一致，可能都受到同樣喜愛的導演影響，而覺得台灣太封閉，想要找一個新的環境、新的同學。而到了美國唸藝術學院的研究所，好處是遇到各式各樣過去不唸電影的同學，有過去是唸醫學院的、有過去是和尚，學佛的、畫家。每個人對電影的看法就完全不一樣，影像配上聲音對他們來說不再是電影，是另一種表達的媒材，而不見得是我們待在電影院中播映的才叫做電影，可能性非常多。

人物專訪二、不管是《海巡尖兵》、《九降風》、《星空》，畫面總是有一貫偏藍的色調以及元素，那麼「藍色」在你的電影中有何重要性？就喜歡啊！我對於藍色的感覺，不光只是顏色，而是它能帶出的氣味，淡一點的時候帶給人希望，深一點的時候有一種憂鬱，蠻迷人的。而且剛好我的題材都蠻適合藍色的，就像我當初選擇竹東高中而不去改太多他們的制服，剛好就是藍色。我記得這也是我那時有猶豫是否用你們學校（新竹高中），可是卡其色，全部的卡其色，好六零年代噢！（《九降風》故事時間主要設定在九零年代）純粹是一個視覺上的感覺。

三、你曾說你的世界觀和幾米相似：總知道世界有一點小小不完美，因而用積極而希望的態度去面對，那又如何印證到創作與生活中？不只有一點。我沒有想要用我的創作來講或證明這件事情，但它本來就是會反映在故事當中，選擇一個好的結局或不好的結局，不管用什麼方式勾出我想表達的情感，什麼東西對我是有感覺的，為什麼決定留這段，為什麼不是寫另外一段，這些都反映我的人生觀跟態度。它也會在我看其他東西的時候反映出來，比如說最近我才看的《逆光飛翔》，它很充滿正面能量，然而打動我的地方反而是那時候我覺得好悲傷的地方。悲傷，殘酷，但是現實，可能才是竹嶺

會觸動到我的吧！所以，《星空》的結局才是那樣的結局，而我又不願意給它一個完完全全正面的結局，因為如果我給了一個完全正面的結局，我會不相信它，所以至少我給一個希望的可能性，因為生活、世界怎麼樣都會有希望的可能，但我不看好，然卻還是存在。而悲傷是我相信的，所以才會被感動到。

四、侯孝賢有自己的電影語言，那你的電影語言是什麼？我覺得我的作品還累積得不夠多，看不出我的電影語言是什麼。我只能說那是一種喜好、直覺，我覺得這時候該特寫，這時候該遠景，這時候的構圖該是這樣子，這些都是直覺，真的要累積久了，才可以是我或是別人發現總是會

有這樣一貫的習慣。我覺得電影語言就是你看到這個人的習慣。我覺得沒有一個創作者創作時是試圖照著「這就是我的電影語言」走，就是你不會以風格為前提來想你要拍的東西，那個風格來自於你的喜好。因為那個人如果強調「我的電影語言」，就是在模仿他自己了。每一個作者都想要做更多的突破，反而是他一直試圖去做任何突破時，你還會看到一樣的東西在裡面，那個就是他的本質。

真實的一面 14

五、你的電影總會涉及到一些社會現象，為什麼？那你平常會關心這些社會議題嗎？我一直相信環境所發生任何事情夠大、我們夠在乎的對我們都是有影響的。而當我的作品放在某個社會背景下，我便會自然地想這些角色在社會上是經歷了什麼。我不是一個很關心社會的人。我喜歡看棒球，而它發生了簽賭案變成了社

人物專訪會事件，不代表我在乎社會事件。總統大選時我在當兵，我在乎的是假期。但是那時候軍中放的假很黑，有「棄連保宋」，那時候情勢看起來連戰和宋楚瑜都會輸，而陳水扁可能就贏了，所以要投連戰的都去投宋楚瑜的話，宋楚瑜可能還會贏過陳水扁。因此軍中便先做一個政治性的調查，詢問各個人投票的取向，會投宋楚瑜的可以放假，會投陳水扁的則不讓他們放假。而我當時沒有任何傾向，我在乎我的假，我不爽的是你用這種方式扣我的假。所以他影響我，成為我的動機，不代表我在乎社會事件。採訪完林書宇之後，我們知道，自己必須具有主動學習的熱忱、不斷嘗試、尋求突破，才能為自己的人生帶來美麗的經驗。林書宇可說是一位藝術家，在自我與社會的擠壓中，掙扎出一條自我的荊棘之道。

竹嶺 15

專欄

真實的一面

生活中有一些小事，瑣碎而細微的事，

我們常常忽略，或是習以為常。然而，如果嘗試去了解它們的真實面貌，應該可以發現一點不一樣吧。校刊社的工作，或許就是讓大家重拾對身邊小事的思考、觀察，發現習慣的世界的另一個面貌。因此，這次的專欄，我們以「真實的一

面」為題，從四個角度切入：

瘋狂的台灣人竹科人 LGBT: 同志社群新竹的咖啡廳真實的一面 16

從我們身邊的環境開始，帶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真實的一面

瘋

狂

aiwanese

的台

人

竹嶺

灣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18

政治篇 Politics 一詞源於希臘文，為公民權與國家政府之意。換言之，政治便是公民、政府內部或兩者間的交流，是國家組成與存續的一大要件。良好的政治氛圍與具備公民素養的人群，藉由民主制度之輔助，使政治於焉成為使國家進步的動力。而台灣的政治生態卻有些走偏的傾向：人民以媒體窺測政府行動，藉此揣度政治事件內涵；政府過度「各司其職」，反應遲緩而忙於相互口誅筆伐。人民與政府間的活動以激情為原動力，如演唱會般的造勢活動，對比因媒體與政府不理解而未能發揮成效的社運，隱隱反應出群眾之「政治狂熱」超越「政治參與」或「公民意識」的現象。是什麼致使我們的生活中充塞著非理性的政治？這或許能藉回溯現今政治生態的形成過程，來漸次抽絲剝繭。

中國人消極避世的習慣有如英國人出門帶雨傘，因為政治氣候對那些試圖做點冒險事業的人來說，總是不大正常的。 ~~ 林語堂但在西元 1920 年代的台灣，就有著這麼一群不懼惡劣「政治氣候」的人們。這批台灣民主先驅面對的，是視己為走狗的異國統治者。雖然其燃盡生命所得的微薄成果，很快便消失

■文：朱家立

在皇民化運動的浪潮下，但換來了知識份子開始對政治懷有抱負的成果。接著是光復、戒嚴、政府遷台與「白色恐怖」。作為世界上戒嚴最久的國家，這是段沉重黑雲籠罩、壓迫的日子，亦是人們最嚮往之外那幽微光亮的時期。若將民眾的不滿情緒喻為囤積的岩漿，政府是極力約束其宣洩的探勘員，那此時期的民運人士便是火山口。雖不能寬至有效疏導人民之怒氣 ( 有時也是誘使噴發的因子 )，但廣泛與民眾的接觸，使政治參與的概念默默生根於群眾心中。然後台灣民主的黃金期到來，解嚴、創黨、學運、社運⋯⋯民主是政治改革最響亮的口號。權利被喚醒、平等被重視、「人人是國家之主」的概念被激發，面對曾僅能瞻仰的政府，人民得以理直氣壯的提出要求，政府需審慎而懇切的回應。經過場久的努力及心血的付出，這些事物現已被視作當然不過的。可惜之後需補上一句──當應作為，卻鮮有成效。台灣民主的進程是我們引以為傲的，但民主的實行仍離不開政治。群眾長久被壓抑的情緒一見出口，在 1990 公民素養尚未普及的年代，參加選舉的激情埋下了台灣政治狂熱的遠因。而談論過去被列為禁忌的政治議題遂成為一種流行。人民雖在詬病選

為了壓制 1920 年代的「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台灣總督府於 1923 年 12 月 23 日以違反「治安警察法」為由，逮捕蔣渭水、蔡培火、賴和 ...... 等人。史稱「治警事件」。然而，此舉並未打擊這群民主先驅的鬥志。在他們入獄時，民眾夾道歡送，他們出獄時，民眾燃鞭炮相迎，可見在一部分人民心中，能合理要求統治者之概念已開時萌芽。縱然民主的意識仍沉潛著，請願運動也以失敗告設的第一塊磚。

竹嶺

終，但此事件仍是為台灣民主道路鋪

真實的一面

照片出處：http://www.tonyhuang39.com/tony0573/tony0573.html

瘋狂的台灣人

圖一、治警事件受刑人出獄合影紀念

舉黑金浮濫、政府效能不彰、倡議管道過少時，宛然有公民良好之「理性批判」素養，但隨選舉的到來，不為激情所影響的民眾恐怕不多。分析一下今日持著身分證前往圈票的民眾，背後有哪些驅使的因素呢？若是三十至五十歲的壯年人士，這批最主要的投票族群，多依據身邊接觸之公共事務績效優劣來決定。每逢大選前，候選人所展示的「經濟繁榮前景」便專攻此階層，但接下來淪為空頭支票的政見不少，部份在輿論壓力下實行的政策也未必夠周詳。這般倉卒上陣的決策常存瑕疵，但為了爭取更好的環境，壯年族群仍會傾向投給提出具吸引力經濟政策的候選人，致使了這類眼光不夠遠的政見仍反覆出現。五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士，受過去「黨國政治」的影響似乎較明顯。其實這群走過白色恐怖期的人們，在最黃金的歲月中見證了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其投票對象可能是青年時期所仰慕的政治先驅，或隨社運竄起的人物，台灣政壇中具影響力者亦為此年齡層的人士。受地緣、人緣影響，他們的政治傾向較為堅定，同時也對下一代的青壯族群潛移默化，使「南綠北藍」的現象更為明顯。三十歲下的青年們，是受過民主主義、公民素養教育的一群。對未來有所期許的人們，會試圖以習得的理性思維評斷後選人的好壞，為政治生態注入一股新的活力。但這些人為數不多，且部分青年在成長過程中已產生對政治的厭惡，真正深入思考政治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20

參與意涵與實踐者，仍需要影響更多人以改善台灣的政治環境。隨著政治人物漸漸瞭解了三個族群的遊戲規則，加上人民熱情的政治參與，台灣的政治狂氛圍因而興起。在四年一輪的「選舉週期」中，第一年是對所選出之政府的抱怨，第二年是政黨內或黨之間的口誅筆伐，這二年是為接下來的選舉鋪路；次一年是地方長官的選舉，政治角力已可見端倪，最「精采」的第四年有如火如荼進展的總統大選與立委選舉，將政治狂熱推至高峰─但當激情消退後，新的一年卻往往帶著不安。既然從人們的言談、在野黨的質疑、政論節目的批判中，可以看見建設性的建議，那麼群眾的思考能力是足夠的。不過流於謾罵的憤懣無濟於事，政黨的理論在上台後又常化為泡影，當人們吶喊著「凍蒜」「凍蒜」時，是否想過將來會對同一批人嚎叫著「下台」「下台」呢？

圖二、「保密防諜」告示 ( 舊草嶺隧道文物 ) 照片出處：http://www.tonyhuang39.com/tony0573/tony0573.html

國民政府遷台初期的施政，在一定程度上，可說是影響日後政治、民主發展的方向甚鉅。「白色恐怖」的時代現在觀之似乎很遙遠，但那個社會籠罩重重有形與無形壓力的時代，如一塊拒阻民

民主這東西是一個圈套：給你們自由選擇領導人的權利，但只給一堆混蛋給你選。你去選吧，你選白了頭也只能選到一個混蛋！你可以把一個很大的混蛋趕下台，接著再把一個還沒長大的混蛋選上去，而影響我們公共生活的問題依然一大堆！ ~~ 李敖

主之路的大石，逼迫人們或激進的撞擊，試圖打碎之，或尋覓有無繞過之道，或只能忍氣吞聲。現今的民主環境已有長足的進步，然而，若人民的訴求被延宕與漠視，或政府侵害了人民權益而無法有效解決，那麼縱然享有民主與自由，人民和政府間的礫石堆仍阻礙著民主的邁進。

自日據時代走來的迢迢民主路，靠著先鋒的血汗涕淚，中堅份子的堅

真實的一面

圖三、野百合學運照片出處：http://news.ifeng.com/special/TWDemocracy2/ doc/200803/0323_3063_455546_2.shtml

1990 年代，台灣民主路上最燦爛美麗的花朵。縱然所有問題不可能因一場學運而解決，且近年來人民似乎難以有效的，藉群眾之力改變不滿的現況，如美麗灣建案環評請願、國光石化的抗爭等等皆未有令人滿意的結局。不過，這段民主發展歷程的高峰仍有十足的意義。即使現在已鮮有如此成功的請願運動，但這份成功的經驗依然昭示著群眾有組織的、合理的表達自己的訴求，擁有著改變現實的

竹嶺

民主就是享受各種自由而且知道那自由不會突然被拿走，因為它不是賜予的；民主並非只是選舉投票，它是生活方式，是思維方式，是你每天呼吸的空氣、舉手投足的修養，個人回轉的空間。 ~~ 龍應台

瘋狂的台灣人

忍守成，近代志士的發揚突破，終有了今日成果。中間有人倒下，有人妥協，但仍有這麼一群人相信，要建立一個合理的秩序、維護人民的公益，使那些居高位者不得隨意踐踏他人，讓每位平凡的人擁有生存的權利。但是，或許有時真如批評作家李敖所言，只能在選舉的當下看見候選人審慎而懇切的回應人民的要求── 這些他們應當如此的義務。他們取得政權後不應只顧安撫選民，因而忽略了少數甚至大多數人的現有及潛在的利益。民主不單只是參與政治的激情，參與政治也非僅為投票選舉。或許當我們這一代人成為公民時，也依然要面對社會的現實、政治的紛亂，但若能以理性、開放、遠慮的心態主動面對，台灣的政治 (Politics In Taiwan) 便能從不自覺陷入的坑 (Pit) 中走出，而實現民主真正的可貴價值。

能量，更是未來的志士們莫大的鼓舞與啟示。 21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22

教改篇

■文：洪培祐

又是一雙雙呆滯的眼神，有些飄

認國立的你們是學弟！」要會玩，也

往窗外，有些則定格在空白的課本。

要會讀書，竹中五育並進的精神不是

「為何要讀書？」上課時老師如此問

就此而來？曾幾何時，書本變成一種

到，「為了考大學啊！」學生不敢置

負擔而不是尋夢的入口？曾幾何時，

信地看著發問的老師。我們的教育制

段考就像三餐沒調味的青菜，食之無

度不斷在改變，然而我覺得變的不只

味又是必需？現在許多的學生視教室

是制度，還有人，是這些坐在教室裡

為牢籠，羨慕窗外自在的飛鳥，卻沒

的學生變了。

發現鑰匙一直握在自己手上，制度改

以前曾有一則笑話，美、日、台

變得太快，我們無權決定；時間太過

三國在比誰的醫療技術比較好。美國

匆忙，沒能把握便消失殆盡。最終的

人說：「我把一個人的手砍下來再接

目標究竟是什麼？有幾個人決定了？

回去，結果他成了世界聞名的鋼琴大

又有幾個人邁進？

師！」日本人搖搖頭：「那又如何？

不久前，政府下令推動十二年

我把一個人的腳砍下來再接回去，結

國教，許多慣於補習的人又開始問，

果他破了奧運的百米紀錄！」一直沒

這有沒有得補？每場班親會的開場白

說話的台灣人這時開口了：「你們都

開始成為：「因為十二年國教……所

是小兒科，我把一個人的頭砍下來，

以……」，新的政策來了，所有人就

接上一顆豬頭，幾年後他成了教育部

像受驚嚇的鳥一般，開始尋找把分數

長！」

考高的方法。

從以前「背多分」的填鴨時期，

《親子天下》在網路上寫道：「上

至今天多元教育，學習本身不曾改變，

海雖是都會區，但常住人口超過兩

可是給予越多資源反而越不懂得珍惜，

千三百零一萬人，幾乎和整個台灣的

「人人都有書讀，我只是還不想努力，

人口一樣多，要做到教育均衡，絕對

哪天想讀的時候就嚇死你！」但卻沒

不比台灣容易。」

有實際的作為，只是在教室裡虛度一

在台灣啟動十二年國教的關鍵時

天又一天。反觀對岸，因為人口眾多，

刻，走訪上海教改第一現場才發現，

相對資源較少，大家懂得珍惜，力爭

在這裡看到的不僅僅是上海本身，而

上游！

是整個世界舞台。自從大陸改革開放

遇到竹中的大學長，他看看我們，

以來，上海一直積極與國際接軌，努

說了一句：「我們省立新竹中學不承

力的把自己放在國際的座標上跟全世

其他城市，經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二

育的走向可能是想讓學生自己更主動

次課改，希望透過教育帶領孩子走向

地去學習，查資料，思考等等，而非

世界、走向未來。」從中，他們找到

由老師一直帶著，升高中，升大學，

了五項相當重要的啟發：（１）把學

讀完研究所。所謂「師傅帶進門，修

習主動權還給學生；（２）基礎、拓展、

行在個人」就是這個道理。然而，對

探究型課程兼備；（３）從知識走向

於某些學生來說，這只是一種負擔，

思考、感受、探究；（４）從教學者

一種不得不完成的責任，只好一拖再

變成學習共同體；（５）考試制度使

拖，最後敷衍了事。

上海教改受限。

台灣人有某種奇怪的刻板，認為

台灣的教育很注重基礎的學習，

讀高中一路升上大學，且都得是名門

這是好的，但面對將基礎轉為生活化

將來才找的到好工作，才吃得飽穿得

的時候，許多人就顯得驚慌失措，甚

暖不會餓著，很多人也因此，喪失了

至缺乏獨立思考的能力，總是問說這

去高職學習自己有興趣有能力的技能。

要怎麼做，那要怎麼做。《親子天下》也提到，台灣的學

真實的一面

主的行為，應該是很快樂的，現在教

瘋狂的台灣人

界較量。過去十年來，上海領先大陸

「學校學的拿到社會你也還是零啊！」料理達人詹姆士如是說。

生，甚至到了研究所也仍然需要講師

世界在變，制度在變，唯一可以

在台上一行行方程式講解，聽不懂就

維持的是我們心中的信念，對於學習

怪老師說得太快，是一種「講課」與

的執著，也只有當自己下定決心去做

「聽課」的互相關係，而不是「思考、

一件事，才有機會造成改變。從一點

提問、表達」的訓練。我們的學習太

心火，燃起眾人對教育的關心，是你

過於細瑣，少了由學生自己自發性的

我必須時時切記的。竹嶺

思考與研讀。這才是一直以來的問題，我們為了蓋房子，而將地基挖得很深很深，然後就繼續一直挖，完全忘了原來是要蓋房子。教育也一樣，記得學習基礎的重要，卻忘了學習來的事務應該是要應用在生活之上。基礎當然重要，就像地基一樣，但是無所作為，地基挖的再深也只是一個坑，無用，卻有可能害人跌死。我們都忘了，學習應該是一種自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24

釣魚台篇

■文：白傳瀚

1923 年九月一日，關東大地震，

人民倍感羞辱而成為二戰導引因素之

死亡人數和失蹤人數約計 14 萬 2800

一，決定不對日本採取報復性賠償，

人。

並勸勉國人不念舊惡，與人為善。中國北洋政府救難隊先世界一步

此次以德報怨，換來的是本該歸

踏上日本，展開協助救災工作，並有

屬中華民國，或至少歸屬於華人國家

大量捐款抵達，上海總商會即議定派

的釣魚台，被含糊劃為日本管轄地，

商船十艘，載運食物、藥品分赴東京、

以及大批日本戰犯返回戰時崗位，皇

橫濱、神戶等處救濟。北平、天津、

道宣傳者返回媒體業、右翼官員返回

成都等地成立救災團體，演藝界籌款

政壇、戰犯返回軍隊，並得以在保住

籌物，梅蘭芳還進行了義演，紅十字

了經濟和財力、快速重生的日本國內，

會救護隊也即時赴日救災…⋯

再次創造極右翼聲浪，同時拒絕承認戰爭罪行，官員參拜甲級戰犯靈位。

此次人道救援，回報的是 1931 年，僅僅八年後，九一八事變爆發，日軍侵華行動開始，日本以清朝庚子

2011 年 3 月 11 日，日本東北地

賠款的 80% 建立起一支現代化陸軍，

方，發生規模九級之超大型地震，並

長驅直入，佔領東北，接著是滿洲國、

同時引來海嘯，造成破萬人傷亡，數

上海大轟炸、南京大屠殺、七三一部

千人失蹤，以及對災區極大的破壞。

隊人體實驗，此戰中，國民政府軍作

此後數日，隨著各種災情向國際傳播，

戰傷亡 322 萬 7926 人，中國平民則

各國政府的救難隊和人道救援組織，

約有 900 萬死於戰火。

紛紛攜同賑災物資抵達日本，而來自全球的愛心捐款亦源源不斷輸送而來。

1945 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帝國宣告無條件投降，而原先日本應當背負

而我們中華民國，於此次捐款的

大量的戰爭賠款，足以協助中國戰後

貢獻，足足有美金 2.52 億元，甚至遠

的重建。最終，蔣介石決心以德報怨，

遠凌駕於美國的 585 萬 6 千美元，名

發表的抗戰勝利廣播《抗戰勝利告全

列世界第一，讓日本各界表示「感動

國軍民及全世界人士書》，參考一戰

不已」。而台日交流似乎就此變得更

後，各國對德國的懲罰措施，致德國

加溫暖友善，兩國互有民間團體熱絡

我們並沒有壓倒性的經濟實力，和美國、中國等相較之下更是蝦米和

無論是國際的救援，還是日本民

鯨魚的差別，但我們面對南亞海嘯重

眾的臨危不亂、守法有度，相信對於

建，甚至最常見的非洲難民救助，所

很多人來說，那是個讓人體會到人性

貢獻的款項根本無法達到和 311 賑災

美德的一段日子。

一樣的水準。

當時仍有部分民眾，主要來自中

綜觀台灣人的慈善事業紀錄，我

國、南韓，以及少數台灣的反日者，

們不曾為任何發生災難的異國考慮降

在各類媒體反對如此大規模的捐款，

下半旗，日本除外；我們的網路營運

甚至有人幸災樂禍，期望日本乾脆就

者不曾將首頁換成受災國的國旗，日

此陸沉，更有人說，這是日本的天譴。

本除外；我們從來沒有出現過 2.25 億

如此言論，在臺灣人狂熱的捐款潮中

美金這種驚世駭俗的捐獻紀錄，捐給

被嗤之以鼻，被輿論圍剿，有官員因

日本除外。

真實的一面

封飄洋過海而來。

瘋狂的台灣人

往來，感謝台灣的信函也從日本一封

此下台。為什麼呢？這些被民眾唾罵的仇日「憤青」，雖然言論多樣，有各種不同的仇視原因，卻有一項共通點，就是所謂的「勿

台灣人不可預測的瘋狂，如此真實，如此耐人尋味。

忘釣魚台爭議」。果然，2012 年，日本以約莫台灣 311 賑災金額十分之一竹嶺

買下原先約定擱置領土爭議的釣魚島，日方派出的官艦向台灣漁民逕行驅趕；全世界送至日本，高達 19 兆日幣的巨額捐款，有其中四分之一被挪用：3 千萬日幣作為東京新地標「晴空塔」的商業宣傳經費；24 億日幣被用做違反環保的補鯨研究；3.3 億日幣用於修繕體育館；另有 5 億日幣無視反核聲浪、強行投入核能相關技術。同一時間，東日本地帶，相當大範圍的災區仍是廢墟狀態。

竹科人，長什麼樣子？

真實的一面

—竹科生活探尋 ■文：張庭肇

圖：恰爾斯

你不知道的竹科人我們都知道，他們雖然賺不少，但是付出更多。他們每個都不起眼，卻造就一個電子資訊產業的大帝國。然而，他們其實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認識他們的生活，也是另一個認識竹科的途徑。

－手上握著高學歷證件－脖子上喜歡掛一條識別證－身上常穿公司發的外套－身上揹一台 NB 去上班－上班時間從「雞叫」做到「鬼叫」，日以繼夜，焚膏繼晷－沒事喜歡上網研究，然後揪團搞團購，沒時間逛街

－喜歡講話夾雜英文－報告規定要寫英文，中文程度越來越差－體檢報告紅字項目越來越多－沒時間陪小孩長大

是嗎？

1. 去外面吃飯

二、竹科人的穿衣法

真實的一面

一、竹科人在上班時間以外，作些什麼呢？

新鮮人

竹科人們的午休時間應該是整天最悠閒的時候了，通常會利用這段時間和同事聊天吃飯。 2. 看網路新聞除了超高階主管以外（他們要看國際期刊或報紙），通常竹科人在有空的時候就會看，也只看網路新聞。而且特別愛看財經新聞。 3. 上 facebook 年輕一輩的竹科人也會上 facebook 的。每到吃飯時間（畢竟他們也只

成熟後

有這個時候比較有空），就會開始瘋狂上傳食物的照片或是利用 facebook 諂媚老闆，不顧一切的瘋狂按讚。有時候，言不由衷是生存的要件呀！青嶺竹中竹年 27

邁入中年

三、竹科文化

真實的一面

1. 團購文化其實團購也是從竹科流行起來的喲！根據統計顯示，男生在網路購物的時候比女生更果斷，會迅速比價、結帳，不拖泥帶水。尤其竹科人平常日沒空逛街，假日不是加班就是在家休息，其實沒什麼時間逛街。上班時間閒暇之餘，大家一起訂個什麼來吃，順便帶回家當零食；不然就是逛團購網買餐券，帶全家出去吃飯。 2. 對話模式垂垂老矣

因為工作的時候總是講術語，平常聊天或是在家的時候，也習慣成自然，講一些外人、家人聽不懂的東西。最厲害的是，只有連接詞是中文，其他都變成英文了。竹科人在跟他們家人溝通的

時候，也常會有摩擦，因為在工作的時候，是完全沒有說廢話或說錯話的餘地的，這樣的精神帶回家裡，就會無意間用這樣的態度面對家人。

※ 竹科人的穿衣法 KUSO 圖文版，不知道以後竹中人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呢？

真實的一面

3. 特約文化

4. 尾牙文化

每次到餐廳，都可以看到櫃台邊滿

尾牙是中國傳統文化，到了台灣，

滿的公司標誌吧！其實特約文化，可以

就變成大小企業一個年終大家慶祝的活

說是從竹科傳出的喔。竹科的企業都有

動。竹科的企業在過去景氣好的時候，

福利委員會，負責找尋公司附近的服務

會花大錢找來大咖明星表演歌舞秀，然

業者，讓員工可以享受到優惠，久而久

後抽百萬股票或名車；但是，到了今日，

之，才傳到公部門。特約文化甚至傳到

支撐得起這筆支出的企業越來越少，而

大陸台商聚集的區域，讓當地人能夠習

看表演已經成了習慣，所以表演者就從

慣台灣員工的消費模式。

大咖明星變成員工了。他們平日努力工作，尾牙前還要準備節目，其實真的很辛苦。

青嶺竹中竹年 29

些則是以交往、結婚為前提──那真的是最後一道防線了。

過去只要在竹科工作的男生，就會

成功交到女朋友之後，還是因為竹

有女生攀上去。但是，現在，在竹科工

科人的個性使然，而作出很多讓女生感

作就跟其他工作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到困窘或煩擾的事。

除了高階主管的老婆以外，竹科貴婦和竹科新貴早就同時沉入大海了。事實上，竹科人確實是宅宅的，對女生沒有那麼體貼，在愛情這件事上也

如果是同事，就聊公司的近況；如果是同行，就聊產業的近況；如果沒有交集，就無話可說。男生可能不太在意，女生卻肯定覺得很無聊！

沒有那麼敏感，畢竟理性和邏輯盤據了他們的內心，而這套在愛情上完全是不管用的。

真實的一面

四、竹科戀情

竹科人在送禮的時候也會發揮實用、效能的精神，越實用的禮物，他們覺得心意越重。但是，其實女生比較喜通常，同事是優先的選擇。竹科大公司都會有一套完整的系統，將每個員工的資料建檔，和識別證門禁系統一起運作。這時，員工查詢系統就是一個很好的途徑。但是同事要產生浪漫情懷的機會就少了點，共同利害多了點，而且竹科仍然是男多女少的環境。所以，網路交友網站和聯誼活動，就應運而生了。聯誼活動有很多種，有些是純粹交朋友，有

歡金莎或 99 朵玫瑰吧！（小編：我是男生所以我是純粹揣測）

生涯 Q&A 竹中的同學對自己的未來會不會有什麼疑問呢？竹中的同學中，有多少人會進

真實的一面

竹科工作，或是從事資訊相關產業呢？透過訪問在竹科工作一段時間的工程師，來替大家解答心中的疑問。 Q1：為什麼會到科學園區工作呢？

話 10 年可以步入管理階層。

A1：可以用誤入歧途來形容吧。高中的時候喜歡的東西，到了大學其實會變得很不一樣。不論是什麼

Q4：除了錢比較多以外，在竹科工作，還有什麼令你喜歡的嗎？

科目，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喲！

A1：其實只要不是管理階層，工作就

當時學歷比較高的人也沒什麼工

像是作實驗一樣（當然和學校那

作可以選擇。

種實驗不同），作完之後還是會

A2：錢比較多。我本來念物理系，後來因為工作的考量，改去念電機

小有成就感，但是薪水比管理階層低就是了。

系。（小編：其實只要是念理工，

A2：作了一段時間，學了很多新東西

都是殊途同歸，可能還是什麼學

之後，也可以當顧問。錢當然比

校比較關鍵。）

較少，但是就變成老師一樣，同樣在傳道、授業、解惑，也沒什

Q2：竹科人是不是滿常換工作的？

麼壓力，就是一種傳承下去的使

A1：待了一定的年數以後，就會有其

命感。

他公司來挖人。也有可能是先在比較累的公司待一陣子，賺了一

Q5：有什麼給高中生的建議？

些錢之後就會跳槽了。

A1：有些人覺得現在的畢業生素質偏低，我其實不以為然。學校教的

作，但是一定會找跟老闆無關的

東西本來就有限，況且業界日新

理由，例如家庭因素之類的。每

月異，對我們來說畢業生都是一

家公司風格都不一樣，就連每個

張白紙。重點還是在品格，只要

部門或是長官，治理的方式也大

肯學習，肯努力，我們都會用。

相逕庭。

換句話說，我現在的下屬，不會讓我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覺。

Q3：開始工作之後，升遷的情形大概是怎麼樣呢？ A：各家公司大同小異，大概是 5 年可以當主管（類似領班），優秀的

A2：如同我剛剛所說，對於未來要審慎規劃，但是其實怎麼規劃都是意外跑得比較快，隨時都要讓自己處在準備好的狀態。

青嶺竹中竹年

A2：通常跟長官不合，也會想要換工

徵文：竹科人的真面目那竹科人們，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從以下原汁原味的徵文中，一起窺探他們快樂的、傷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32

心的、無奈的內心世界吧！還有一些關於竹科的小知識，也會補充在徵文的後方。

轉一個彎：從顧問到點心師傅

■文：小鈞

本篇作者現為「食在品味點心工坊」負責人，已開業一年半多，漸漸上軌道中。我，交大碩士，現在是一家網路

會寫程式卻不善溝通，那麼和客戶開會

烘焙店的老闆。不過，在一年前，我可

討論系統規格時，客戶會不斷的提醒：

是負責國內一家知名電信公司資訊系統

「開會請說人話。」不同公司間還是會

的專案經理，成功將系統導入該公司全

有不同的需求，快速掌握客戶需求，了

省門市，不僅加快各門市平日作業的效

解客戶作業上真正的問題，並將客戶需

率，更加快該公司展店的速度。

求轉換成固定規格，讓工程師能夠依照

你們一定會覺得奇怪，原本的工

規格撰寫程式。因此，我們需要吸收的

作看起來不錯呀！為甚麼要轉行呢？因

知識相當多，產業面，管理面，資訊技

為，我想通了，在人生剩下不多的黃金

術面等方面的新知及資訊都必須不斷蒐

年華裡，我不想再為實現別人的期望與

集。

夢想而努力，我希望追逐自己的夢，縱

我從一個經常被客戶「罰站」的

然在實現夢想的過程中，一路跌跌撞

菜鳥顧問，努力了十多年，終於成為主

撞，我仍一步步踏實的往前邁進。

導多個大型系統專案的專案經理，每天

我常走著與眾人不同的路。交大

早出晚歸甚至工作到天亮，只為了維持

畢業的學生通常會直接到新竹科學園區

自己多年來給人的專業印象。年輕的時

工作，我卻北上到一家電腦公司當工程

候希望賺很多的錢，然而日子一天天的

師。兩年後，我期待自己的視野能更廣

過去了，只成為錢的奴隸。生活過得很

闊，在研究所同學及老師的邀約下，進

好嗎？沒有，經常工作到天亮，明明結

入顧問公司任職。可別以為顧問靠著一

婚有小孩，但是卻忙到家只剩下休息睡

張嘴就能活，我擔任的是資訊管理系統

覺的功能，日子怎麼會過得好。我為了

的顧問，如果沒辦法做出一套可以使用

成為大家心目中的模範生，學生時代的

的電腦管理系統給客戶，我的公司將會

雄心壯志，隨著年紀卻只剩下期望下班

收不到一毛錢。

後可以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你們千萬別以為念了很多書，才高

「每個資訊人都有個雞排夢」，

八斗就可以當個好顧問喔！如果，我只

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不過，我認識

※ 竹科人轉行的例子

排的，只是工作累的時候，他們會常說

1. 新竹，Sweet Day 豆花．甜品

要賣雞排。十幾年來為了讓家庭生活多一點樂趣，下班後不管有多累，我都喜歡在廚房捏麵糰，做點特別的東西，全家吃吃喝喝很開心。幾年下來，不知不覺培養了自己的第二專長。後來，我決定以烘焙做為起點，在家人的支持下，和先生一起創業。我們運用過去所學，套用在烘焙工作室中，研發和行銷上遇到瓶頸時，便不斷試驗並且到處上課求教。我們在職場上轉了一個很大的彎，但是過去所學以及工作經驗仍對我們的創業有很大的幫助，這讓我深切的體驗到博學、多學的價值，不管未來想做甚麼，現在多看、多學總會有好處的，千萬別把自己設限在第幾類組。雖然，我不知道我們的努力會不會有收穫，但是，我相信活在當下，一步

真實的一面

的資訊人目前還沒有人有勇氣轉行賣雞

老闆陳韋如，在聯電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放棄百萬高薪，重拾美食夢，以豆花妹自居，在科學園區附近開了一家豆花店，並自行研發各種不同的口味，把店裡裝飾的相當甜美。（地址：新竹市金山八街 32 號，有興趣的同學不妨去嚐嚐） 2. 嘉義，津川麵食館老闆蔡向凱，大學念的是航太工程，後來到台積電工作，薪水當然不少，但是卻感覺和家人逐漸疏離，於是辭職到職訓局考照，再到花蓮向師傅學麵，最後回到家鄉嘉義開了一家牛肉麵館，小有名氣。 3. 轉行當老師鄧永寶 83 年投入半導體產業，辭職的時候年薪數百萬。他老婆是國小老師，有一次跟他說：「孩子的成長過程沒有爸爸參與，今後如何補償？」。於是，他重考師院，成為一個平凡的小學老師。

一腳印的耕耘，在實現夢想的過程中體竹嶺

驗生活，比整天擔心失敗來得有意義多了。我們在人生中的轉彎，在別人眼中像是高空彈跳的驚險，但對我而言，當一個勇敢的夢想實現家，我不枉此生。

新鮮人的自白

本篇作者為竹中校友。

■文：十把刀

真實的一面

轉眼間在竹科工作已經三年了，很

是贏者通吃的市場。如果今天因為實驗

難想像十幾年前，我還是一手拿著掃把，

受阻，產品所需的新製程被其他公司先

一手扒著魯肉飯的竹中學生！那時對竹

研發出來，專利可能會被先拿走，或者

科工程師的印象，不外乎是工作忙碌，

實驗作錯，造成產品設計有缺陷被退貨，

穿著只露出眼睛的太空裝，滿嘴火星文！

這對於公司都是很大的損失。也正因為

對了，還有優渥的股票分紅！不過，當

如此，每個工程師除了手上的計劃案要

自己投入這個「慘」業後，才發現，以

跟時間在賽跑，還需要大量的攝取相關

上說的都對，而且自己也學會了這些火

領域的最新知識且注意實驗每一個小細

星文，但可悲的是最後一句已經隨著大

節。所以常常聽到工程師手機不離身，

環境與制度的改變，和科技新貴一起成

可不是說他們都是「低頭族」，而是需

為了歷史名詞。

24 小時待命的爆肝工程師。

竹科電子業大致上分為最上游的 IC

不過這個工作的確有很迷人的地

設計，用電腦設計出產品的特性，中游

方。與一堆優秀的工程師一起集思廣益，

的半導體製造，利用合適的製作技術將

成功的解決棘手的問題，讓產品順利量

產品製作出來，最後在送到下游的封裝

產，最後看見自己負責的 IC 被使用在最

廠進行最後的測試與封裝。

夯的電子產品上，那種成就感是不言可

我的工作屬性是半導體製程整合， 34

喻的。

工作內容就是改進產品製程，創造出最

以上分享了我自己的工作心得！最

佳的品質與經濟效益。也就是說，我們

後還是給各位學弟妹一點建議，在求學

會去評估目前生產線上產品的製程方法

時可以多發掘自己的興趣，如果工作也

或材料是不是有改善空間。舉個例來說，

同時是自己的興趣，生活會充實很多！

原先某個產品的某個製程是使用 A 材料，但後來發現 B 材料好像更適合這個產品，在深入評估 B 材料特性後，如果學理推論的結果有機會取代 A 材料，我們會進行實驗驗證我們的推論是否正確。藉由實驗一步步改善品質與良率。我的工作內容聽起來好像跟學校作實驗一樣，但承受的壓力可是不一樣的。因為電子產品生命週期很短，而且幾乎

辛苦帶來什麼？

本篇作者現從事網路通訊業產品規劃。

■文：小晶

真實的一面

走，再苦還是要撐下去，這也就是你常抱怨你老爸常不在家的原因。這幾年，越來越多的竹科人離開竹科，有人返鄉種田，當科技農夫；有人不願活在代工被奴役的宿命，選擇新的產業；當然也很多是賺很多錢提前退休享受人生，不過多數人還是為五斗米在竹科繼續折腰。當大家都在羨慕吹捧蘋果的成功，台灣的下一步呢？身為時代青年的你，要如何走出自己的道路呢？

※ 竹科的發展三十多年前，政府決定推動電子業，從計算機、電話開始做起。政府提供三項優惠──土地、免稅和服務。土地不賣，由管理局決定廠商可不可以進駐。只要成立公司，就免稅五年。還有一個專責管理科學園區的機構，讓進駐的廠商可以很快跑完所有行政程序。加上附近有清交大和工研院的專門人才，和高額的股票分紅，吸引了好多高科技人才來到竹科。每個人都像是暴發戶，員工之間甚至可以一起團購賓士車。但是，近十年來，已經沒有土地可以租，免稅也被人民質疑，在生產上所排放的汙染，也影響到周圍環境。另外，南韓三星用完全垂直整合的方式，從晶圓設計到電子產品生產，一手包辦，自然壓低了生產成本。中國則用更優惠的政策，吸引廠商進駐，甚至還主去找全球性的廠商洽談。所以，才會有人說，竹科其實已經開始凋零了。我們應該要找到新的策略，三十年前的方法，不適用，也不可能了。

竹嶺

竹科成立已經超過 20 年了，竹科光榮的日子在西元 2000 年後也逐步走下坡，因為中國的興起，很多台商把工廠外移到中國去了。因為台灣的產業一直沒有升級，以前的股王，早已變成昨日黃花；我們的高學歷碩／博士很多都窩在半導體廠／ LCD 面板廠內當高級作業員或工頭，真正從事創新研發，品牌經營的人，其實很少。過去的 20 年，台灣人賺的錢很多是靠做代工生產賺來的，台積電、鴻海就是成功的例子；靠品牌賺錢的公司則以宏碁，宏達電為例。不過台灣電子產業因為自有技術能力不高，很容易陷入專利戰爭的漩渦，所以很多公司以繳高額專利保護費換取生存空間，但也壓縮了獲利空間，淪為打工仔，幫老外賺錢錢。許多台商老闆還是擺脫不了以代工生產賺 easy money/quick money 的思維，這麼多年下來，大家太習慣代工生產的方式，也失去了思考創新的能力，惡性循環之下，台灣的產業就一直無法突破代工的模式。大家對竹科人的看法是：學歷高，收入高，股票分紅高。不過很多竹科人有三高：工時高，體重高，血壓／血脂／尿酸高。不健康又扭曲的生活型態，年輕的菜鳥有加不完的班、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報告；等熬到老鳥，還是有開不完的會、催不完下屬的報告，跟應酬不完的飯局。以前為了股票，再苦也要撐下去，現在為了不讓工作被大陸人／韓國人搶

不同的生活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36

本篇作者為竹中校友，從事軟體設計 15 年。

■文：小杰

當初會選擇到美商工作的原因，是

的 CPU，並和不同國度的同事進行視訊

因為喜歡那種比較自由的工作氣氛，尤

討論，這是當初在學校作實驗時無法想

其是第一次出差到舊金山和波特蘭時的

像的。

那種呼吸。到異鄉的新鮮環境和空氣時

像最近流行的專利也有我的一分。

的感覺是很明顯的。我服務於應用客服

在美商，公司相當重視專利這回事，當

部門，以設計軟體並幫助客戶熟悉在生

初實在沒有料想到一些為工作方便所創

產線上運用我們的軟體為主要工作內容。

作出來的一些小點子，居然有那麼大的

一開始我也是期待做得蠻輕鬆的，

威力，能跨越好幾代的晶片製程。連我

當然也真的過了一段 easy life，可是隨著

這個擁有者都有點不敢置信，許多實驗

先進半導體業製程的不斷快速前進與競

數據上的小特徵，沒有小心一而檢視的

爭，我們逐漸發覺公司研發的軟體計算

話，根本是被忽略過去的，可是許多重

與模擬的結果，有時會和客戶工廠的量

要的概念突破，往往是存在這些被忽略

測數據與晶片電子束照片圖形有明顯的

的小細節上。

差別。這時身為物理系畢業的科學家訓

當然學校是不可能直接提供我們一

練就會開始作怪，質疑一些軟體的基本

些思考及邏輯分析上的課程，這時好的

方程式與假設是否有問題。我開始和客

或是開放的學習環境及氣氛就是很重要

戶合作設計實驗來找出背後實際上的物

的。當年我們在就讀的新竹中學雖然在

理和化學條件，這個過程就很辛苦的，

升學率上早已沒落，可是那種開放和多

當然也充滿趣味，實際上和在學校作實

元的環境氣氛還是在的，至少在我個人

驗沒甚麼大的區別。

覺得這和我後來就讀的清大在這方面是

可是拜現在雲端網路的發明，幾乎

很搭配的。自由而不僵化甚至有些個人

所有的實驗都是以電腦模擬的方式進行。

自由主義的條件，表面上看起來和學習

我們的實驗室實際上就在方寸的筆電和

成績沒甚麼太大的關係，可是長遠的對

網路之間，在任何有網路的地方，我們

一個成人將來長期的發展，往往是你事

便可以操作不同分公司機房內成百上千

隔多年後才有所體悟。這方面我確實是

真實的一面

蠻感激竹中和清大提供的一切。在美商工作的一個好處是，工作並不是人生的全部，即使你本身有工作狂或科技怪胎的傾向，可是其他國家們的同事不是，其他部門，譬如銷售部門，也不是，所以見賢思齊，就會有所收斂，基本上生活品質是比科學園區好了許多。當然工作的環境有助於達到好的生活品質，並不代表你一定就能達到好的生活品質，其中的道理好比有台好電視是不夠的，你還必須有好的頻道內容來配合。許多生活上的理念習慣和興趣往往是在少年十五、二十時就決定了十之八九。就我個人而言，我生活上的很多時間花在研究佛教、哲學，欣賞文學、音樂、書法，不能不說在很年輕時就已經有了跡象。而就讀的學校環境也不會要求學生把時間都花在課業上，甚至還

竹嶺

多多鼓勵你有各方面的興趣及能力，我想就讀新竹中學的人應該都有不少的體會。我想，人生最好不要在有錢有閒時才想到做自己。

好○○，會讓人上癮 ■文：小君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38

曾經，我有一份好工作。那是竹科的一家科技公司。有一流的環境、一流的福利，還有一流的同事一起合作提供一流的產品。我們有許多世界頂尖的企業成為客戶，也面對許多世界頂尖公司的競爭與挑戰。我在韌體開發部門工作，有時像個畫家，用電路板上的晶片當作畫筆，一行行的程式語言當作顏料，在螢幕上畫出一幀又一幀炫目的畫面。有時像個偵探，在示波器上下跳動的訊號線裏、一閃即逝的電視畫面中、還有成千上萬行的程式碼尋找線索，找出一隻又一隻隱藏的臭蟲 (BUG) 有時候還像個超級特務，帶領同僚們在人力、資源、時間的重重限制下，達成客戶要求的 Mission Impossible。好工作，會讓人上癮。變化多端的工作內容有趣又充滿挑戰，每天上班都精神亢奮，埋首於電腦與儀器之前，享受工作帶來的樂趣。生活的重心就是工作、工作、工作。為了爭取時間工作，廁所通常是忍到極限才去，不洗手還可以多省下一些時間。為了在爆滿的行事曆中擠出時間開會，午餐可以包到會議室吃，或是反正帶到公司的早餐邊吃邊忙，十一點才吃完，而且過幾個小時就要吃晚餐了，午餐就乾脆省下來工作吧。為了星期一早上在深圳跟客戶簡

本篇作者任軟體工程師十年，後回大學學習管理科學。報，以及星期五晚上在東莞的工廠奮戰到最後一刻，所以出差一定是周日出發，周六回國，寶貴的工作時間可不能在飛機上虛度。完成工作的成就感和達成目標的快感，使我上班時間總是精力充沛，欲罷不能。不過下了班，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對甚麼事都提不起勁，只想坐下趴下躺下，為了明天的工作，好好休息。有點像吸毒？或是線上遊戲成癮？換個角度看，也很像在跑馬拉松。我們一群人在道路上不斷往前跑，一路上互相扶持，互相鼓勵。因為腦內啡的分泌，使得我們不覺得疲勞，反而越跑精神越好。緊跟在後面是競爭對手們，想盡辦法要拉近和我們的距離。我們保持領先，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通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里程碑（Milestone)，朝著……嗯……下一個里程碑邁進。是的，這一場特別的馬拉松，沒有終點，只有無盡的 Milestone，選手可以一直跑下去，直到退出比賽，或是雙腿再也動不了為止。沿途風光應該不錯，有不少選手一邊慢慢跑，一邊欣賞風景，可惜我不喜歡跑輸的感覺，所以沒時間停下來欣賞。夾道歡呼的人群中，有我的家人在為我加油。一開始是我的妻子，後來她懷裡抱了一個小孩，再過一陣子，原來抱著的

終於有一天，我跑夠了，也跑累了，退到一邊，為場上的人加油，然後專心陪我的家人，我的孩子。

※ 韌體：一般來說，硬體是實體；而軟體是由程式碼組成的程式。而韌體就界於兩者之間。韌體就是內建了程式碼的硬體，可以透過特定的方法對硬體進行更新、查詢目前韌體的運作狀態，或是操作韌體本身的功能。版本的不同會影響到硬體的運作。在主機板、光碟機都可以看到韌體，但是一般消費者不太會操作到，通常是硬體改機時才會用到。

真實的一面

小孩改成牽手，而懷裡又抱了另一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好可愛，我想跟他們玩遊戲，不過比賽還在繼續，對手步步逼近，我只得繼續往前跑。

為什麼不跑了？其實很自然。工作上，常常要面對許多的 Tradeoff 做抉擇。硬體／軟體的 Tradeoff，成本／效能的 Tradeoff，人力／時程的 Tradeoff…… 這些抉擇不會總是選擇其中的一邊，一定是依據當時情況，有時選這邊，有時選另一邊。因此在面對工作 / 家庭、工作 / 健康的 tradeoff 時，一直選「工作」那邊這麼久了，也該輪到「家庭」和「健康」這一邊了。現在，我有一個好生活

竹嶺

有充分的時間陪孩子說故事，帶家人去旅遊，以及運動和閱讀。還買了第一台單眼相機，迷上了攝影，或許是潛意識想把那一路上錯過的風景通通捕捉回來。偶而，和老同事吃飯，為仍在場上奮鬥的夥伴喝采時，我會想起過去種種光榮時刻，只是眼前還有更多等著我去體驗的美好事物，沒有太多時間去回憶呢。好生活，也會讓人上癮。

39 以上圖片取自「竹科沒有新貴」無名網站，已徵得原作者同意。感謝原作者的分享！網址： http://www.wretch.cc/blog/charlestyyeh 原作者恰爾斯在竹科擔任工程師，自稱小科科，在工作之餘，以畫插圖為樂。部落格相當精彩，同學們不妨去逛逛！

真實的一面 40

LGBT

同志專題前言本次專欄是以同志文化為主體，呼應本次的主題——真實的一面。為了使讀者能夠真實感受同志族群，我們便採訪在地的同志服務機構——新竹風城部屋，瞭解其建立發展過程和提供服務的情形，希望撥開多數人對同志族群陌生或甚至於排斥的迷障，看見真實的樣貌。

真實的一面

雙身 —竹中同志管窺 ■文：李冠賢、謝明倫

愛，真的只侷限於異性之間嗎？在愈

雖然最後他們能像異性戀情侶一樣交

顯開放的現代社會中，同性之愛，也就是

往，但在這段過程中，勢必得經歷許多外界

同志，早已在社會中漸漸為大眾接受了。

歧視的眼光。不論是同學、家長或是老師，

而學校作為一個小社會，學生和老師對於

在高中時期都對同性戀同學們產生了影響，

同性戀的觀念也開始擺脫以往的固定印象。

例如對自己的性別認同、壓力等。根據心理學家艾瑞克森（Erikson）的理論，他認為自我認同的發展以及與他人建立出親密的

漫愛情喜劇中的戀情。他在高中時期喜歡

情感關係是青少年時期的主要發展，其中

上同學小竹，在機緣之下，他看到小竹與

又以性取向為重。而青少年同性戀者經常

他女友的照片，使他十分的傷心，不得不

對自己的性別認同產生矛盾與挫折，進而

放棄這段感情。這位學長是位獨生子，在

產生家庭、學校、社會的認同問題。

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之下，難免背負著家族傳宗接代的壓力，因此難免鬱悶。某天他

為了探討同性戀以及其對於社會、家

經過籃球場時，撿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機，

庭以及竹中的看法，我們訪問了幾名已經

找到失主小高後，小高便請他吃飯，爾後，

畢業的學長，以及在校的竹中同學，讓同

小新與小高成了情侶──在小高和女朋友

學們更了解同性戀與其處境。

分手之後。

竹嶺

竹中的學長小新，就曾發生過彷彿浪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42

Q：同性戀的成因？

將同性戀者的家庭與異性戀者的家庭進行

不少人在進竹中前，或多或少（不論

比對，發現並沒有太大的差距。總之，由

是開玩笑或是認真的）都曾想過這個問題：

於各種不同的文化、風俗習慣、專業倫理，

「竹中都是男生，進去之後會不會變成同

同性戀的定義在現今社會當中尚無定論。

性戀啊？」其實，雖然有可能因為環境因素而造成個人性取向的改變，但那也僅僅

而在上述提及的有可能在竹中的時候

只是因為在高中這個階段的青少年，恰好

喜歡同性，但在離開之後才發現仍然喜歡

進入了個人生命當中性取向形成的階段，

異性的這種「同性戀者」則被稱為情境式

並不表示環境因素在影響個人性取向的發

的同性戀（假性同性戀的一種），情境式的

展上佔決定性的角色。匿名同學小 K 認為：

同性戀者多半是因為環境上所受到的限制，

「多數的同性戀者應該在國中時就已經發

因而產生想要與同性宣洩慾望的行為。情

現自己是不是同性戀了，少數受到外部環

境式的同性戀通常並不界定在同性戀的範

境影響而改變性取向的人，或許會在離開

圍內，因為他主要是受到社會環境的影響，

竹中後發現自己仍是喜歡異性。」

使得人們進行不等同於自己認同的行為。

西元一九四八年，性學專家金賽

總而言之，在竹中這樣的環境限制下，

（Kinsey）博士將同性戀定義為「與同性

固然有可能會讓人以為自己的性取向有所

別的伴侶有過肉體接觸，並到達性高潮的

改變，但同時也有可能只是因為環境因素

人。」根據金賽博士的「行為說」，他已將

所造成的，或者只是「同性密友期」（青

發生性行為列為同性戀定義中的必然條件。

少年同性朋友間，對同伴產生緊密的情感，

此外，如果將一個人從異性戀行為到同性

成為日後與異性發展親密信任行為的基礎）

戀行為依照０到６分為七個等級，金賽博

所產生的正常心理變化。

士認為除了０級，大部分的人或多或少有同性戀傾向。不過也有人針對他的論點提出意見，例如有些人也許會因為社會壓力等因素，使他不願意和同性發生性行為，而被金賽博士的定義界定為非同性戀者。另外，以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為主的傳統派心理分析家則將其形成的原因歸咎於環境因素（例如家庭內部）的影響。但同樣的，也有人

真實的一面

Q：在學校所受的壓力？

半不願意和家人提起這件事情。

依照學長的經驗來看，他們多半因為在竹中，所以反而更壓抑自己，裝 MAN。

而學長則認為：「基於台灣社會觀念

多數的同性戀同學在小時候多半有過被羞

的影響，即使台灣人發現自己是同性戀也

辱或歧視的經歷。例如小 K 在小學時期曾

多半是打死不承認。」同性戀本身的看法

與班上女同學感情很要好，基於同儕間的

都已如此，更不用說同性戀者家人的看法

互信，小花便向他們表明自己的性取向，但

會是如何。由於多數的台灣家庭都不願接

結果卻換來他們的嘲笑和歧視。就因如此，

受家中有同性戀者的存在，因此同性戀戀

青少年同性戀者在學校時甚至選擇更壓抑

情也大都無法在家中得到美好的祝福。但

自己。

同時，同性戀的家庭卻也承受著社會上莫須有的壓力譴責。

Q：家庭與社會的認同問題？根據小 K 的親身經歷，因為在親屬面前會擔心一不小心就讓秘密洩漏出來，於是在與他人互動時，便會壓抑自己真實的行為舉止與想法，甚至乾脆不與家人產生任何互動。因此，就算有天需要和家人出櫃，也大多是能拖就拖。對高中階段的同性戀同學來說，家庭更是個除了學校之外的最大壓力來源。由成員間的互動來討論家庭動態等）來看，家庭關係深深影響著青少年個人與同儕間親密關係的發展。雖然大多數的家庭都能夠接受社會上有同性戀存在的事實，但卻無法接受自己的家庭當中有同性戀的存在。再加上台灣人對於同性戀持有保守的態度，就算家人真的接納了，恐怕也需要一段為期不短的磨合，甚至有可能讓家人間的氣氛與互動僵化，以致於同性戀的青少年多

生，但這方法卻也只是逃避環境所設下的框架。不論是家庭內部無法接受的心態，還是社會上的歧視，例如仍舊對同性戀者抱持的不正確的觀念，使得他們無端承受著外界賦予的包袱，而竹中的同性戀同學也被封鎖在無形的監牢中，就算有喜歡的同學也不敢告白，而原因是怕被宣傳出去，接著被他人貼上標籤。而同性戀青少年在道德、家庭、社會所帶來的壓力之下，常常

竹嶺

家庭系統理論觀點（主要是以個人與家庭

雖然只要不說，彷彿就不會有歧視產

無法正視自己的性取向，學校與社會也使其感到孤獨與疏離。因此，如何建立公平、友善的校園，是學校與同學們必須一起努力的目標。

真實的一面

同志，好鄰居

真實的一面

—訪風城部屋 ■文：江孟哲

真實的一面

前言相對台北，新竹的同志似乎無處可去。其實，除了清大、交大的同志社團外，「風城部屋」也是提供同志諮商服務的好所在。

風城部屋的建立，原是一個企劃：由

在外面不敢做的，都可以到這兒來，部屋

疾管局出資支持，民間團體承接。這樣的

可以幫忙協助。而在地點的選擇上，火車

機構全台有很多，新竹有風城部屋，台北

站前交通便利，族群的年齡層廣泛，更可

有大台北同學會，台中有台中基地等等，

以吸引同志族群來訪。

都是由民間團體成立，而風城部屋是由紅絲帶基金會成立。

成立的過程十分辛苦。原本設定落腳在現在 NET 服飾店的樓上，還記得那時候連租金等契約都談定了，可是當房東一知道

和新竹市衛生局持續合作，在竹北的縣福園

是紅絲帶基金會，與愛滋病、同志有關時，

公園做外展服務，最主要是服務同志族群。

馬上要退租。之後才找到目前所在的住商混

因為新竹沒有任何一家專屬於同志的商家

合大樓，但一開始房東還是有些疑慮猶豫，

或夜店，也鮮少同志的活動據點。當基金會

甚至深怕同志與愛滋會汙染大樓水源！幸

進駐新竹進行愛滋篩檢時，發現同志族群

虧房東兒子在紅十字會服務，了解紅絲帶

會往公園等容易發生危險性行為的地方聚

基金會的運作情況，並對愛滋有基本認識，

集，所以疾管局就決定要在新竹開闢一個

跳出來為部屋解釋使房東爸爸接受。順利

屬於同志族群的地方，希望他們能把這個

簽約完畢，住戶卻連署要把機構逐出大樓，

機構當作自己的家一樣，在家裡不敢說的，

而且在同志出入時以異樣的眼光看待，甚

竹嶺

在民國九十八年，台灣紅絲帶基金會

真實的一面

至一些訪客在電梯內按下我們樓層時，還

在，訪客就變多了，比如說今年跨年派對

會被不尊重的語氣說：「你要到十一樓啊！

就有近六十人來訪，平日也會有人來參觀。

你是同志噢！」等的言語騷擾。漸漸的， 46

透過解釋機構性質、服務內容、邀請住戶

從去年社區同志認識階段告一個段落

參與部屋舉辦的活動，到了後來住戶都會

後，觸角就漸漸往校園移動，到各大學協

很友善地打招呼，並親切的問候。態度改

助成立性別友善社團，各學校舉辦小型的

變了，偶爾還會做蛋糕與工作人員分享呢！

演講。其中大學校園較為成功，國高中還是稍微保守，可能是有家長的壓力，不見

進駐的過程是幸運的，因為這裡本來就裝潢好，而硬體設備則是用企劃的資金購

校方積極邀請，果然還是需要長時間的拓展努力。

置的，再加上一些志工朋友們捐贈的裝飾品、書籍等，以及合作的雜誌社提供雜誌，終於使部屋初具雛形。

而在青少年服務的部份，部屋定期舉辦志工招募培訓課程並舉行聚會，例如針

剛成立的時候，來訪的客人相當稀少，

對二十歲以下同志朋友的「漾男聚會」，

就連跨年等大型節慶都乏人問津。直到現

或是效仿日本舉辦「彩虹文化祭」，像園

真實的一面

遊會一樣，有表演；還有曾經被報導過的結婚儀式，藉此宣傳性別平權、愛滋防治；之前邀請諮商師成立團體，幫助朋友們心靈的成長。今年也和新竹的醫院合作，嘗試邀請實習醫師駐診，提供諮商服務。明年我們則計畫出版「GL Plus」月刊，分享生命故事、健康專欄、部屋行事曆、在地藝文活動宣傳介紹等。

最後要大聲說的是：歡迎多多來風城部屋玩！

竹嶺 47

藝文咖啡館真實的一面

In 新竹

前言新竹，無疑是個眾所皆知的科技城。但在許多人眼裡，同時也是個藝文活動缺乏的文化沙漠。雖然新竹受到這種刻板印象的擠壓，

但仍有許多文化的種子悄悄的在這塊土地上發芽，它們等待著我們一一發現，打破「新竹是文化沙漠」這種過時的想法。

真實的一面

蘇格貓底搖擺 ■圖、文：莊哲裕

走進這間位於清大的咖啡屋，一進門就看見地板兩側堆滿了二手書。室內的設計是屬於開放型的空間，走道上除了桌椅之外，沒有其他顯眼的障礙物。開放型的設計大概是為了擺放角落那架咖啡色系的古典鋼琴。鋼琴旁有一大片海洋色的牆，略微冷艷的顏色融合了室內暖色調的擺飾以及昏黃的燈光，衝突的美感讓人印象深刻。牆上寫滿了名人的簽名和幾幅帶有西洋風格的畫，簽名旁邊的日期默默地帶出了咖啡屋的歷史。進門處有座吧檯，吧檯四周擺滿有關「貓」裝飾品，總讓人不時聯想到宮崎駿動畫中的某些奇幻片段，迷幻的氣氛為室內增添了幾分神秘。吧檯旁有間供人聚餐的房間，房內的牆壁則是由二手書堆疊成的書牆，蔚為壯觀。櫃中擺放的英文書籍雖然老舊，但彷彿隨手拿起一本書，便能獲得不少的靈感。會來到這間咖啡屋起初是因為被這摸不著頭緒的店名吸引──蘇格貓底。詢問竹嶺

後才得知：咖啡屋的主人「貓哥」讀的是清大的哲學所，加上自己非常喜愛貓，於

藝文咖啡屋

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 50

是便巧妙地更改了希臘三哲之一的名字作為店名。會到清大開店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作家龍應台。在她的鼓勵之下，貓哥開始注意當時清大舉辦的競標。順利得標後，貓哥收起原先在台北的店面，全心投入於蘇格貓底。貓哥常會邀請學生在屋內舉行藝文表演，因此在蘇格貓底，能夠不時聽見位於屋內一角傳來的鋼琴聲。起初這項提議只是為了點綴晚餐的氣氛，試圖增加來客的消費。沒想到卻漸漸為店內帶來有別於一般咖啡屋的情調，也讓學生有了一個表演的舞台。此外，貓哥還與清大藝術中心合辦「夜貓子電影院」，在每週二、六的晚上讓觀眾們自由入場。雖然一開始到場的人數寥寥無幾 ( 甚至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但在貓哥的堅持之下，如今，夜貓子電影院無疑成為了店內的招牌。在這間咖啡屋裡的客人年齡層很廣泛，可以是一群人歡樂的聚餐，談天說地；或者是一對情侶彼此談心；而我看到最多的則是一個人拿本書靜靜的享受這樣濃郁的人文氣息。貓哥有一個願景：他希望當大家想要找二手的英文書籍時，便能靈光一閃的想到──蘇格貓底。

真實的一面

墨咖啡時光繁忙的都市中，墨咖啡隱身於街道轉角。相對於街上譁眾取寵、顏色撩亂的招牌，墨咖啡日式風格的木製外觀有著低調且厚實的美感。進入店內，挑高明亮的室內環境以及店員親切地微笑招待即刻溫暖了感官。一旁的達人正專心的煮著咖啡。室內的裝潢沒有太多商業化的痕跡，與挑選過的桌椅融合成一種相同的風格。在等待咖啡的同時，內側那面格子牆櫃不停吸引著我的目光，櫃子上放滿各式各樣烹煮咖啡的器具，就算是用看的也很過癮。兩旁堆滿了生咖啡豆和一台小型的烘豆機，讓店裡的氛圍浸泡在咖啡之中。來到二樓，這裡雖然寬敞但卻比一樓多了一分隱匿，寬闊的空間被隔成許多部份，讓客人可以視自己的需求挑選適合的位置。中央有成Ｌ字型的開放式書架，書架上除了有關餐飲的書籍，還有一些知名的小說。藏竹嶺 51

真實的一面

在書架中的是一座小酒吧，像是等待著大家發現的秘密小地方。除此之外，二樓還有一個專屬藝文的隔間，那裡會不定時舉辦展覽、開設與咖啡相關的課程。

墨咖啡的主人阿翔曾經是知名咖啡店的店長，不僅在店務管理上非常熟練，也練就了一身紮實的咖啡功夫。之後，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他選在自己的故鄉新竹開設藝文咖啡館。問到阿翔為什麼想要開藝文咖啡館以及舉辦活動和展覽，他說：「咖啡館是一個平台與媒介，除了致力於提供好的咖啡外，也希望藉由這樣的平台讓來此消費的朋友有更多的體驗，因此我們結合了二手書與展覽，藉此將嚴選的好

東西分享給大家，也提供藝文空間給多位獨立創作的文創愛好者，讓他們有一個平台能將這些美好事物在此分享。」當時，藝文區正展覽著某位詩人的詩，他許多的

真實的一面

作品被製成一張張的便籤，貼滿整片牆壁。許多人飲啜著咖啡之餘，也隨手摘下身旁的一首詩，研讀了良久。最後，店主阿翔說：「墨咖啡希望做為一個大眾的窗口，讓大家藉由這裡我們所選的書籍與活動 , 去窺看我們窺看這世界的角度」。

店裡的氛圍不存有一絲讓人想逃跑的慾念，有些人對坐著聊天、喝下午茶，有些人讀著隨手取來的書籍，有些人只是靜坐著想事情。大家總是不知不覺就待上好長一段時間。在墨咖啡，僅僅兩層樓的空間，似乎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屬。

竹嶺廁所內的黑板門 53

班級

繽紛錄

真實的一面 54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01

竹嶺

說好了我們不忘記！這段 2012 的夏天由我們一同開始寫下的故事。說起我們一班的故事，那就不得不提起最重要的文鍾哥，每一堂數學課，都因為他的 B-box 使得原本死氣沉沉的數學課，充滿了許多歡笑。當然除了鍾哥之外，我們還有許多不能忘的回憶，像是第一次在竹中上游泳課，用小小毛巾遮住龐然大物的害羞。第一次我們一起做戰鬥有氧操時，大家手腳不協調的窘態。第一次跑十八尖山後，大家神態自若的驕傲。第一次我們一起鑑賞生態池。第一次參加竹中校慶。第一次與女生共舞。第一次聯誼。第一次，第一次，我們一起走過許多個第一次。我們在新竹中學一起寫下屬於我們的故事，只要我們一直記得 101 的點點滴滴，那麼故事將一直寫下去。所以說好了我們不忘記。

真實的

102

真實的一面 56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03

在鄭成功與蔣介石中神機妙算；在西風帶與喀斯特中思考判斷；在米德與人權宣言中心領神會；在實數與對數函數中吶喊掙扎；在進行式與動名詞中咬文嚼字。中午，手機中傳來陣陣副歌一再 replay 轉著……

竹嶺

竹中有個班級，連爭執也隱藏著歡笑的感情。竹中有個班級，連眼淚也飽含著歡笑的水珠。竹中有個班級，連痛苦也醞釀著歡笑的養分。竹中有段時光，會讓我們永遠眷戀、頻頻回望，那些年，在竹中 103。早晨，踩著朝陽走上東山街。竹中的天空，有我們年輕的笑容，還有我們休息和共享的角落，我們打了一段回憶，繫繩於你我指上。

上午，在子曰與古文運動中穿梭來回；在氫鋰鈉鉀銣銫鍅中沉沉睡去；在內質網與核甘酸中進退兩難；在八大行星與天球中翱翔飛行；

下午，在閃耀著歡笑的音樂教室中高聲唱著《菊花台》，滿地破碎的陽光，襯著光芒中沙啞的高音，歌聲在男孩間盛開成花，綻成我們璨爛易謝的年華。傍晚，踏著夕陽走出學府路，青春歲月，我們一起走過。

真實的

104

真實的一面 58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05

竹嶺

105 班是一個主動且活潑熱情的班級。還記得剛入學的時候，105 班處理班級事務的速度就比別班快很多，在發書的時候，書才一搬到班上，全班立刻就動起來，才眨眼的功夫，大家就已經把書發到所有人的座位上。明明才開學第二天，當別班對於彼此都還很陌生時 , 我們班就已經打成一片而且能和老師互開玩笑了。而在聖誕節的時候，我們班舉辦了交換禮物的活動，大家提供的禮物千奇百怪，例如：臭襪子、狗食等等⋯⋯舉辦這個活動時，大家都很認真的投入，每個人都繃緊神經，期望自己不要抽到這些「大獎」。大家一起笑、一起快樂、一起受苦。我想這就是最真實的 105 班。

真實的

106

真實的一面 60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07

竹嶺 61

真實的

108

真實的一面 62

108 班，從各方面來說都很不正常 ...... 剛到班上時，讓我感到放心的，只有不錯的「地理戰略位置」和女導師。不然說真的，班上沒有女生非常痛苦啊 ! 但不久，大事件「班際球賽」來臨，大家一個個都情緒亢奮，心中的青春熱血亦隨之燃起 ! 在這樣的氛圍下，每一場球賽，大家都聲嘶力竭的替場上同胞加油。我當時想 : 這就是 108。段考、運動會、拔河比賽……每個人為了班級盡心盡力，目標——壯大 108! 有了同胞們的共同打拚，我覺得我們比自己國家還團結。 108 的日常是非常精彩的 ! 例如 : 看到女生就變成癡漢的人、蘿莉控、永遠只能當好人的人 ...... 等。平常同學們也喜歡互相嘻鬧、嘲諷，班上沒有女生所以也不用顧形象 ! 待在男校也能這麼歡樂，是我從未想過的。 108 班雖然不正常，但這就是只屬於我們 108 的獨特魅力。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09

竹嶺 63

真實的

110

真實的一面 64

基測，讓我們相遇，在這十八尖山的山腳下，我們心中的第一學府「竹中」。在明德樓的二樓裡，有間比高三還燈火通明的教室，才剛被小高一的我們使用不到一學期，便可以在裡頭聞到濃濃的竹中味。每天上午的第三節，老師還在講台上滔滔不絕的講著課，台下的我們心都早已在員生社，即使有人的椅子都因為想著沈佳宜而解體了，他仍然努力的撐住椅子，因為他知道，雖然他不是比爾蓋茲，但如果慢了一秒，他就享受不到「魯肉飯」加上「大波露」的美味了！但正當我們努力 Google 著最短路徑時，猛然聞到了一股香氣，也許是錯覺吧？我們繼續思考著，但是味道越來越濃厚，這時大家的目光便從課本轉移到「便當哥」身上，我們像是獵人，用我們鋒利的眼神鎖定了他桌上既夢幻又迷人的食物山！老師似乎也察覺到了：「唉呦唉呦唉呦唉呦不錯，再吃下學期再見囉！啾咪 <3」正當他既無奈又帶點速度的藏著他的戰備糧食時，悠揚的樂聲在這時響起，叼著龍卡拔腿就朝竹商方向狂奔，竟然跑在徑賽冠軍的前頭！因為「在他的字典裡，永遠找不到『吃飽』這兩個字」。緣分，讓我們聚在這幾平方公尺內的空間裡，雖然我們只有一年的時間，但是在上半年我們就創造了運動競賽、陸運、舞會千人斬、跑山、聚餐……種種的奇蹟！在剩下的半年裡，我們會繼續創造符合「竹中一零，絕對無敵」的傳奇。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11

記得開學那一天，大家都懵懵懂懂，對於竹中感到很陌生，不過大家很快地便打成一片，熟悉了這個大環境。現在經過了一個學期，同學們相處的過程中或竹嶺

許有點摩擦，秩序也時常大亂！但這過程中都伴隨著我們的歡笑與汗水。上高中之後，才發現最珍貴的禮物就是身邊的這些同學，我們一起挨罵、一起承受過了一學期的風風雨雨，即使我們班並不是樣樣得第一，但絕對是竹中歡笑聲最大的班級！

真實的

112

真實的一面 66

進入 112 這一個可愛的班級，轉眼已經半年了，從一開始大家就發現這個班，總是很熱情，對同學的關愛也是如此。每個人都不可或缺，就像大機器中的小螺絲一樣，不論少了誰，112 都不會完整。當千百年來一次的下課鐘響，最完美的弧線不是微笑，而是三分線外奔放的彩虹！大家衝向球場！班導柏澐老師總是期許我們是個「能動能靜」、「動靜分明」的團體？沒錯！我們的確是！我們總有意想不到的團結、默契，還記得嗎？當初段考哪個班留下二十幾個人一起晚自習？還有為比賽練習、為班級付出所流的每滴汗？每分、每秒！比鑽石比金錢還珍貴。熱鬧的課堂、沸騰的笑聲，沒有酒也醉，哪裡還求仙鄉？就這有點髒有點躁有點不完美的 112 ！你們說班級會分，我們只知道，友誼不會！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13

單純，我們是單純的一一三；熱情，我們是單純熱情的一一三；真實，我們是真實又單純的熱情一一三。去年夏天，我們相遇了。一群來自四方的男孩，彼此認識、相處，雖然才短短五個多月，我們卻像熟識已久的好友，無話不談、肝膽相照。經過了教師節、竹嶺

期中考、籃球比賽、拔河、校慶和跑山等好多回憶 ! 大家熱情的互相照應、無私的幫助，讓我們不知不覺深愛上了這個班級。這就是最真實的一一三，既熱血活潑，又單純可愛 ! 未來的一年，一一三會更加茁壯，更加的閃亮。「一三一三亮晶晶。」這句口號，已烙印在心中，因為真實又單純的熱情一一三，用青春、生命譜下了最美好的回憶。

真實的

114

真實的一面 68

「喂，鄉下來的！來點錢來花花！別囉嗦，快拿出來！」眼看拳頭就要往我臉上砸了下來……驚醒！原來是場夢！今天，一個全新的世界，一趟全新的旅程 ──我的高中生活，就要揭幕了。真期待！笑鬧聲在我尚未進入班級前，先傳入了耳中，奇怪？大家不是互不相識嗎？我踏進教室，挑了個角落的位置，靜靜地觀察「動態」，只見教室被分割成好幾個小圈圈，之前同校或早已互相認識的同學，很自然地就湊在一起聊天、嬉鬧。這時，一個身材穠纖合度，年紀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少女」走進了教室，優雅地踏上講台。難道，她是我們的班導？是的，她是一位美術老師，而我們非常榮幸地成為她進入竹中第一個帶的班級！而在經歷班際球賽、夜讀、運動會、舞會、跑山、班遊等等好多好多熱血青春的活動後，這些美好的青春回憶，也拉近了我們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男孩的距離，上課脫褲子、偷吃便當、睡覺、玩手機，還有很多令人難忘的互動，也許在他人的眼裡看來，我們很幼稚，都是高中生了，還那麼不成熟，但我相信 : 用汗水、淚水、笑聲、熱血、青春建構出的是最成熟 114!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15

我們所有人的第一次見面，在新生訓練的那兩天，不熟悉的班導，心裡頭我還依稀做著暑假的夢。當然假期早已經過去，開學，一個又一個活動從模糊的日期變為快速逼近 ( 幾星期前我們還在說著時間還久呢，我記得 )，轉瞬間高一上便這麼過去了，竹嶺

我們不靠譜的記憶在飛梭的時間中仍舊是捕捉到了那麼幾個畫面 : 在最開始的班級活動班際球賽中，一番廝殺後總算是成功奪得高一第一名的我們；運動會中不論個人團體，不論為人加油，都盡最大心力的我們；跑山中所有人都努力在時限內到達終點的我們。啊，是的，這便是一一五了，一個不斷前進，充滿歡笑的班，一個準備在高一下遞出更搶眼成績的班。

真實的

116

真實的一面 70

我們 116 雖然名為「科學班」，但其實與其他班級沒什麼兩樣，一樣愛嬉戲、一樣耍歡笑。但為了追求更遠大的抱負，我們來到了十六班，只希望能不負這輕狂意氣、風雨少年。本班人才眾多，有的體育超群、有的才藝出眾、更有的文章勝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自然是集眾人優點於一身的班長－－尹新博，他有過人的資質與迷人丰采，無論一舉手、一投足，總散發一股不尋常的魅力，果真凡人無法擋。另有任事負責的吳文正，也是班上翹楚，「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他可就是如此一位道地的正人君子。其餘眾人，也都頭角崢嶸，各賦異稟，尤其課堂搞笑，絕無冷場。語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班多的是懷春少年，大家都憧憬著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嚮往「梨花芳雨柳泉清，笑語輕嫣醉微醺」的境界，但若在大家面前承認自己有女朋友的話，可是會被群起而嘲之的！我們 116 在讀書之餘，亦不忘揮灑汗水、享受青春，最值得自豪的是我們的樂觀活潑、追求真理，和懷有「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的遠志啊！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17

竹嶺 71

真實的

118

真實的一面 72

踏進竹中，你會發現，他不同於你所知道的任何一所學校，沒有框架和教條，卻有湛藍的天空任你盡情去揮灑；踏進一一八，你會發現，他不同於你所待過的任何一個班級，沒有心機和口角，卻有奔放的熱情讓你敞開心胸來歡笑。像花一樣，日出，我們綻放，吸收日光的菁華，聽取師長的教誨；日落，我們低垂，不是懈怠，而是為了走得更遠。敢作夢，更敢追夢和築夢，用創意、能力和 Never say never 搭一把梯子，通往夢想，通往未來。雖然有時會很吵，雖然有時因此慘遭訓話，但千萬別小看我們，我們有比鋼鐵堅硬的意志，永不退縮。身為竹中的新鮮人，我們會繼續為這所學校注入活力，在這趟未知的旅程上，撘乘一一八號班機的乘客們，請聽從機長 Mandy 的指示，繫好安全帶，加速航向目標的所在。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119

走進竹中，舉目十頃不見一縷青絲飄揚在空中，卻能聽見婉轉如黃鶯的女聲，循著風中笑語，轉過廊邊，榕樹後便是我們最溫暖的避風港，最親暱的溫柔鄉，再走幾步投入 119 的懷抱中，平凡的每一天，都是這麼不凡的展開…… 你不會相信，在班上 30 人看似文靜優雅、氣質脫俗的表象下，其實我們都竹嶺

有顆熱血沸騰、敢愛敢恨的心，就像尋常高中生，我們有不滿有爭執，有灑淚有叫囂，也有委屈和心酸，但無論這種種的不愉快如何喧囂，卻絕對敵不過那課堂上的歡笑和語出驚人，操場上的歡呼與嬉鬧，大愛手的熱度，琴房裡的共勉，上台前的微笑，校園間的手拉手，考試前的肩併肩，跑完山的大吃特吃…… 初相遇至今不過四月，或許我們對班上的心，仍五味雜陳，但我們都知道，當風從山頂吹下時，身旁總有彼此，我們深愛的 119，我們深愛的彼此。

真實的

201

真實的一面 74

國父有三民主義──民生、民權、民生；201 也有「三自主義」──自我、自由、自主。人人都有自己的理念與想法，201 班沒有既定的主流意見，總是讓「九流十家」們高談闊論，若想要左右大家的成為主流，那縱橫捭闔便是一大學問。似乎在這個社會裡，人人都有發言權，但有不少人寧可聆聽，當位識時務者的俊傑，這麼說來也該有位三閭大夫出來哀悼了，可只見漁夫的循循善誘，將我們規範在社會價值中，如此載浮載沉的我們何嘗知道何謂獨醒之人？然與世推移吧！班際球賽時大家那股衝動與熱情；越野賽跑時，彼此的關心與勉勵；小導要離開時，全班的感性與不捨；做陸運會進場道具時，各小組同心協力的那種團結氣勢！一同成長的「三自主義」使 201 班，映照出更炫目的光彩。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02

「打掃囉」七點二十的鬧鐘不是由阿逢 turn on 抱哥邊打 P 邊檢查

聖岳的爆炸頭是真的髮叢掉出的綠豆正發芽歡迎大家前往試拉莊教官在上課的時候

中午固定出場的樂團主唱山姆唱著韋傑之歌不巧他又去比賽跑步了吃飯時間致翔準時離場前往秘密地方，打著無聲職業遊戲王 ( 無關蛋白質釋放 ) 方丈是個藝術家在課堂偶爾誦個經正業卻是畫畫兼留長髮

無聊考考小倫首都他竟一一回答且附贈詳解補充其他放學後，大家都走了這些小管都不知道因為他，真的還在睡覺

竹嶺

陰險哥不負眾望的篡位但小凡仍常在台上「就是 ... 就是 ...」的彈著吉他

放出無數的梗，沒人理大家的句點自動補齊

真實的

203

真實的一面 76

從來不知道原來猩猩可以跟人長得這麼像，升上二年級後才發現，張浩原來是猩猩，重點是，猩猩 always 在滑手機 ( 請想像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禁止靠近原則，我們班的首陀羅也是整天都在角落滑手機。我們回到猩猩。話說猩猩還有一個哥，其實黃子軒也是很多人的哥，那都沒關係……被猩猩叫哥，應該感觸良多吧…… 我們班上還有一位大人物，葉俊明，葉教授，時常可以看到他在發表演說，一下中國、歐債、韓國，還可以跟來自土地社的劉靖陽討論一些無產階級鬥爭，有的沒的。尤其土地社的劉靖陽還會跟他唱和，兩人可以沒完沒了。王宇塘偶爾也會參與，這樣就變成三人沒完沒了了。班上有兩個學長，一個是展哥，另一個是棒球隊隊長。不好意思，我要找彥伯學長！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04

在課堂上，我們都是令老師讚不絕口的好學生，每一位二 0 四成員的臉上，無一不散發著正經的氣息，目不轉睛的盯著黑板——因為這堂是數學課。「噹 ! 噹 ! 噹 !」當中午的鐘聲響起，再凶狠的老師也攔不住我們的熱情，一些同學兩桌併一桌，在桌面上，一片片撲克牌飛也似的射了出去，落在四位同竹嶺

學的方向；另外一些則是登上了名符其實的好漢坡，到達傳說中的遊藝場修行牌功。「班導來了 !」霎時，風雲變色，原來在牌下的白紙變成了一張世界大地圖，同學們無不專心研討其中的「千奇百怪」，好漢坡上的同志們也早已消失於天際線的一方，最後，中午又平安的度過，衷心感謝全班同志們的努力。在二 0 四的我們，總是保持著最好的精神戰鬥，因為，我們要捍衛自由的每一天，不輕易讓傳說中的魔掌奪去。

真實的

205

真實的一面 78

究竟是無解的緣分讓我們繫在一起，繫住四十六個毫不遮掩的靈魂。我們彼此以心交心，用最真實的心情呼應大家的熱情，不矯揉造作，不掩飾偽裝，有話大聲說，互相對嗆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份。一學期了，也一同面對許多風風雨雨，運動會、園遊會、球賽、考試，歷經許多困難。雖然有時候不免有小摩擦，但我們之間堅定的友情，將我們密不可分地結合成最真實的 205! 益者三友，第一友就是以直待人之友。讓我們保持這份坦蕩，掏心掏肺的走向未來吧 !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06

走吧，206 我們明年要挑戰大會記錄呢 :PPP 感謝所有給予支持與鼓勵的人，還有不斷砥礪扶持的我們 :)

Oye,Are you listening? Oye,Can you hear them calling? Oye,We are calling to you. Oye,Are you listening? Oye,Can you hear them calling? Oye,Can you hear us? Oye! 最後一次班際球賽，也是驗收我們一個多月以來訓練成果的時候了不用怕，就上場把對方殺爆吧 >__________<

竹嶺

合唱過後回來經過 219 的時候我還很得意的跟雪玲媽說「冠軍班欸」大方的揮手因為我認為我們已經表演的很有水準很精采優勝也沒關係，我們已經很棒了 :)! 大家都辛苦了，謝謝你們 ^^ 79

真實的

207

真實的一面 80

「徐浩，洗臉」英敏大師的催眠曲繚繞於耳佔滿黑板的板書總在外堂課時偷偷攀附在上

而 Eason 愛放梗失去的名字的邦笑躺著也中槍經常中傷的還有江冀

羅教官常與我們笑話總有人地圖畫滿整個棉被而上課睡覺

快手蕭謦與徐浩以肉眼跟不上的手速舞動手指

喜感主唱總愛用外星語和與未知生物溝通

鐸中午總往秘密基地鑽竹中盃遊戲王賽即將舉行

下課十分鐘遊戲王與 WS 散落桌上生命力不斷減少大老二與橋牌穢語不間斷下午五點鐘響「打牌囉」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08

下課鐘聲響了，響起了同學們的歡呼，也想起了我對八班的思念。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雖然平日吵吵鬧鬧，除了耍廢，打咖，玩手機，一到月考前，八班會握起彼此的手，為彼此一聲加油，為考試加油，為未來加油。屬於我們的時光，屬於我們的八班，當我以後回想起時，是否會像此時如此的美好 ?

竹嶺

「誰偷了我的英文課本 ?」還沒踏進教室，就可以聽到有人在那鬼吼鬼叫，一踏進教室，不得了，教室走道上有拖鞋，桌上有警告單，抽屜裡還有幾副牌，而那個丟了課本的同學，則是拿了另一個還沒來的同學的英文課本，坐下來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背他的 English，我想，這就叫物換星移吧。但這些都只是表面，在改過遷善單的後面，有著一顆知錯能改的心，在撲克牌的背後，有著一顆永不放棄，試圖超越他人的心，不管是遊戲，還是考試。上課中，只有兩種狀況，非常吵鬧，或是非常安靜，當然，非常安靜時通常有一半的人在睡覺。下課時，一些人在聊天，一些人在睡覺，一些人在打牌，而我們都把打牌當成勇者，不只要躲教官，躲班導，被捉到時還要為了義氣硬說是自己一個人在打牌，一不小心就一支警告，在不小心就小過一支了。但這些都只是表面，在好動的個性下，還有著樂於助人的心，只要同學有困難，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畢竟朋友就是要這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到了中午，一雙雙筷子就在別人的便當中游走，俗話說的好：「兵不厭詐，是戰爭；便當不分，是畜牲。」因此大家就交換彼此的口水，在別人的主菜上留點自己的痕跡。

真實的

209

真實的一面 82

咱們是草莽來自草原用最放浪的曠野情懷去奔跑

我等是渾球來自混亂用最混亂的原始能量去顛覆

我們是狂人來自瘋狂雕劃狂草的奔放脈動去創造

我們將做的你們未必做的到我們已經走過的你們將奮勇跟上

一日學生一日書一天和尚一天鐘斬去三千煩惱絲 , 就用二刀流奧義 ——兩千世界

於是在悠然的的山林間終然了悟

這片天地我來過我愛過我們並肩寫下結局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10

不知不覺中的引力將我們緊緊地繫在一起，210，是個無以言喻的數字，在其中充滿無數的歡樂和淚水，雖然平時看似無精打采，常訪周公，但一當要比賽時，卻總是神采煥發，力拔山河，在陸運會優異的表現，三冠王和精神總錦標的榮耀，成為 210 歷史簿中傳奇的一頁。竹嶺

不同的性格，集合成一個多變的團體，多變的團體，築出了炫麗的夢想，我們在人生道路上，交織在一起，不會忘卻的話語，長存於我們的心中，彼此的羈絆，堅不可摧，45 個不安份的靈魂，牽起了彼此的雙手，無與倫比的感動在 210 心中美麗綻放。

真實的

211

真實的一面

竹中 211，我們是一群美聲男 XD，一鳴驚人！！慕璇娘娘

講臺 Fores 伯徽 head

我尬意睏ㄏ勝俊廷

好可愛邦耀

ㄕㄚ ˋ 企 a 熱點哥冠宇

七號尬意做漁夫嵩淵

防曬乳曬曬育昀

竹中班聯哥元甦

嚕啦耶咿喔秉桓

幽默風趣開心果哲葳

Roger Federer 維佑

這是上天的捉弄柏宏

三拳打死漁夫靖軒

竹吉文藝美宣云逸哇～

我是飼主功棠旺！

北韓還不射崇維

吸引老師注意啟立

Cycling forever 丞典

我尬意畫圖柏翰

俺有三十公分明哲喀擦

現代超全百科俊毅精闢

讓我們繼續看下去至捷

speechless 浩平

Let me 2K13 宇宏

嗚～咿～一起來登凱

十八尖車神謙新小鋼炮

剪不斷理還亂紹淳

Da capo 柏辰竹中指揮王

超現實主義紀濤自走濤

周公ＺＺＺ庭佑

上課就要看小說嘉言

我愛攝影博禎

反攻大陸解放同胞彭馳

Just sing forever 淨維

沉默的旁觀者峻瑀

Trumpet Lai 冠銜

無聊無趣麻煩昀辰

Innocent rider 元均

LB Saya 戴爾泳宏

這真幽默劭詳

雞巴勒奧提斯子齊

一路二路寶路又銓

去死去死團團員崇祈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12

笑聲充斥著正如活力也是活力凝聚著正如驕傲也是驕傲顫抖著正如信心也是信心激昂著正如態度也是竹嶺

我們是一群團結的狼時而奔馳，時而暗伏時而昂首，時而低頭當黃沙吹過，我們將對天長嘯向前征服這片草原我們是一群團結的狼一群蓄勢待發的狼

真實的

213

真實的一面 86

子曰：「君子坦蕩蕩」。所謂人之真實乃本性使然，而溢乎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行。敝班生性好樂、好團、好美。首講樂，上課之時，吾等嗜好發奇聲以求為學之樂，喔。對！此起彼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不絕如縷。有閒之餘則手機紙牌輪番遊玩，無一不精於其樂，如反掌之易。其二為團，每逢活動，眾人心如頑鐵，先他班拚而拚，無心薄自私之輩，非奮力達精疲力竭才願罷休。最終為美，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尋紅顏乃日行之事，庶願與其吟詩作對，交流方寸，結為知己，若能行之，不枉男校三載，莫怪曹孟德云：「何以解憂，唯有竹女。」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14

漫長的上課 50 分鐘

盟軍與拿破崙不知廝殺了幾回

各個高手使出拿手絕技

「小鬼 = 秘書」

台上口沫橫飛

秘書一如往常的假扮成盟軍

台下也忙得不亦樂乎

但隨著「停戰協議」的頒布

「你是不是在睡覺？”

現在幾乎沒人敢開戰了

「他沒睡」「他眼睛是睜開的」

竹嶺

短暫的下課 10 分鐘

四十八位兄弟義氣相挺隔壁的決鬥者們卻愈戰愈激烈

上課絕對沒睡覺

「我的回合，抽牌」不斷的召喚、發動效果

班際球賽揮灑熱血

刺激的你來我往，削減對手的生命值

單字擂台誰與爭鋒

直到歸零的那一刻

趣味競賽合作無間越野賽跑堅持到底合唱比賽餘音繞樑竹中貳壹肆 48+1 大於∞

真實的

215

真實的一面 88

功橋定綸舜淇

郁淇

士玄鎧維彥翔

松庭昱德訓維

維勛

宥錡英凱晨浩

子慕

廷嘉

君亮

冠儒

宗諭

威良

家榮陳臻鄒宇

昱先

宣瑾昀哲明峰

日程炘平政碩

詠智偈閔

竑綸

冠瑋

詠桀政廷佳佑

健瑋

浩均

杰聰

翔盛晟元銓佑

皓璟

浩平成晏坤彥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16

光男，宅男，羅麗控，漢哥，動漫，草莓，豬，狗，小雞，籃球，排球，羽球，防曬油，自戀，妥瑞，LOL，立頓，巴雞走位，班導，數學作業，周記，假輔，外掃，杏仁口味，內掃，值日生，福利社，便當，橡皮筋，水球，刮鬍泡，打牌，睡覺，這是我們所過的生活，這是我們的特色，這是最真實的我們，在平凡的生竹嶺

活中活出不平凡，我們一同歡笑，一同玩樂，一同讀書，一同夢想，在我們所愛的班級中，流露出自我，呈現出最真實的 216。 89

真實的

217

真實的一面 90

漫天雪雨縱錯雷霹

千哩奔繼萬方雲集

呢喃夢囈牽魂神縈

夢逐希冀三十聯心

風聲鶴唳浪涯無跡

艱苦砥礪共闖轉機

徬徨無的何以追尋

竹中一七創造奇蹟

焰陽懾地乾坤合一青山屹立傲羽旋依坼分雲霽新世降臨來者何意震古鑠今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218

真實的 218 只有兩種人極為溫馴和極為求異不是溫吞就是暴躁不要忘了當自己在那做春秋白日夢時別人已在為理想付出當自己乖乖讀書上課時別人已在發揮專長、大鳴大放了因此我們還在蠢什麼趕快找到目標把只有一次的人生賭在上面

竹嶺

什麼才較特別？比較聰明？比較健壯？還是比較瘋狂？誰說跑山一定要跑步，打掃一定要拖地？如果你會這樣想很正常也很普通因為我們是愛現的十七歲高中生但是 218 不一樣事事謹守本分不是為了誇獎更不是為了道德良知只是自作聰明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跟白目高中生不一樣以為只有自己才會思索大事但說真的有什麼不一樣無非是想和別人不同以搏取焦點罷了國家大事也只是裝偉大的手段而已

真實的

219

真實的一面 92

「碰！」一道灰色的黑影快速掠過。「碰！」一道褐色的黑影快速掠過。我們曾是嗲聲嬌氣的代名詞，身負「不堪摧折」的亮眼標籤；如今，個個成了沙場馳騁的戰士。「啪！」揮落去，底下卻無屍首。「啪！」揮落去，底下卻無一物。那膚色的長尾巴擺動，灰色的毛髮是邪惡的標誌。牠抖動鬍鬚，匍匐在黑暗的一隅。於是我們揮動長矛，舞起利劍，刺呀！砍哪！劈啊！── 那細長的觸鬚顫動，滑亮的背殼是汙穢的象徵。牠移動毛絨似的腳，蹲伏在陰濕的一處。於是我們扛起盾牌，拉起弓箭，射呀！斬哪！砸啊！── 曾經，有人總將我們視作裝飾品，責難我們的任性；然而，這僅僅是一面之詞。「那是老鼠嗎？」「那是蟑螂嗎？」人們驚呼窗外的物體。我們嘩笑拍案，一如往常的嬉鬧：好似這才是真實的 219。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01

回憶在結束時啟程傻傻的掛上笑容你我都送上最誠摯的祝福所有瘋狂所有悲傷喜悅全收藏在這裡竹嶺

最想念的季節真的很高興在寒冷滿星的夜裡能看到我們在這裡 93

雖然有過紛爭雖然曾經遠離但我們還是在這裡還是很高興在十八歲夏季我們還能在一起十八歲會過去我們都會老去但我們依舊還在一起

真實的

302

真實的一面 94

我想在竹中很難不注意到「三零二」──上課時，同學們與老師熱烈的對答；下課時，對行來的路人給予最熱情的問候與歡迎，當我們把內心的苦悶吶喊出來，就覺得內心又再次獲得重生。在三零二，沮喪與失落是物競天擇下的淘汰者，我們有將負面情緒轉換成樂觀光明的超能力，也有著活潑的氣氛和用不完的鬼點子，如果你經過了一間無論任何課都充滿活力的教室，不用懷疑──這就是我們班。熟悉的旋律迴盪在球場，耀眼亮麗的白衫映照著陽光的笑容，一二殺、一二殺……，用盡全力對著天空吶喊，十八尖山的山腳下矗立著一個個揮汗逐夢的靈魂，大家一起為班級而流下的汗水不會是苦的，而是美好而光榮的。不得不說──三零二，你們真是一群讓人捨不得離開的夥伴，因為這難忘的十八歲青春，是我們一起走過。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03

散發著冬陽的溫暖。跟隨著光陰的跫足，這艘船划過多少個朝暮？我們不是在玩樂和努力間擺渡，而是珍惜青春的物華天寶。十八尖山旁奧藍蒼穹下，那些肩並著肩的日子，將永不漫漶。這些綰成最真實的三零三。

竹嶺

君不知，是誰在蕭瑟金風中，喊著神經痛力拔山河。君不知，是誰在冷冽朔風裡，身披埃及戰甲昂首闊步。日日歡笑吹散孤晨之幽謐，豪情共享亭午間山珍海味，晶汗輝映緋紅色彩霞，書頁聲與蟲鳴蛙曲相唱和。胸臆間綻放著春櫻的柔和，燦耀著夏星的浪漫，揮灑著秋風的感性，

真實的

304

真實的一面 96

戰火甫燒遍了戰場，戰後的低迷卻感染不了 304，一如拂了一身風霜的松，不改變它的本性。球場上的重力場依舊，落地的球不約而同地趨附某個方向，就像散落了一地的迴紋針，總是顫動著依附磁鐵般。的確，戰役生疏了我們的球技，卻磨亮了我們的心靈。鏡頭轉向教室，最近流行「聲波共振」教室裡不時迴盪著板擦與機械的奏鳴曲，高二合唱比賽的大合唱又再次於教室中重現了 ! 音樂與體育一直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植物必須行光合作用，不因狂風暴雨而止。儘管即將分別，笑聲卻不因時間的催促而消失無縱。是的，這便是最真實的 304，二年行旅的顛簸恰在笑聲與慰藉中履為平地，一群朋友在一同攻上名為「學習」的峰頂之時，即使有再大的磨難也將成為攻頂時「飯後的漁樵話」。是啊 ! 有什麼困難能夠抵得過朋友之間的羈絆呢？ 304 的羈絆一直是最真實的啊！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05

在老舊的教室裡，一群活潑、開朗的孩子，不守規矩的散落在教室各處，還不時向講台上投以調皮的眼神及玩笑似的回答，總是讓老師們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不乖」是對我們最恰當的形容詞，但在沉重的升學壓力下，仍保持赤子之心和如此明朗的班級氣氛，也正是我們最搶眼亮點，一張張桌上放著琳瑯滿目的竹嶺

物品，一雙雙手裡拿著各大品牌的手機，心中不斷惦記著的是召喚師峽谷裡勝利的號角聲，凱旋而歸是最後的約定——失敗，是不屬於我們的字眼。 97

真實的

306

真實的一面 98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07

竹嶺 99

真實的

308

真實的一面 100

早上起床刷刷牙，摸摸魚，喔，之吸你遲到囉～整理儀容身為國民應學正氣美瑩姐中國語文，數學 sinθ 補眠打 P 便當時間到囉 ! 睡個午覺小孩小孩好乖好乖，媽媽請你吃巧克力喔 ~ 世緯內褲收好直腸別再睡了加油加油，然後 sinθ 再度表示：我們八班啊……沒基吳常數ㄘㄨ ˊ 以常數，懂不懂溫度不變 K 不變啊？ 4 元 + 薑汁醇 = 不懂不懂撲通撲通咚咚，小心 Candy 哪天 any questions 聯合當舖全新開幕大特價。輪胎滾滾拔河拉拉不小心全部冠軍田賽總錦標，小孩小孩好棒棒喔，媽媽請你們喝麥香，佑昌你就免了想死想死就是想死也不是一天十包…… 平均王還不能到醫院看你…… 自千萬人中走出，相濡以沫；踽踽獨行於風雨，竹中之奇。熬過多少患難，濕了多少眼框，才能明白強者所以為強者，來自 8 班堅定的信仰。慧潔老師的好，相信我們不會忘記，那一聲聲「小孩，小孩……」會在你最無助時陪著你，知道我們倦的時候有個人陪……而一切，我們八班，道濟天下一表名世，救竹中捨我其誰！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真實的 309 是最高境界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需要一份默契

真實的 309 是完美平衡陰陽兩極理性與感性我們相互影響滲透冰火共存

真實的 309 是刻骨銘心是否記得奮鬥的日子一次次度過的難關彼此的鼓勵支持因付出無所求而深刻縱使淺淺的想起也像開掘了一種財富一種深深的銘記真實的 309 是記錄青春這些日子裡我們共同經歷了多少第一次被玫瑰刺傷過卻也嗅到玫瑰的芬芳

真實的 309 青春的串珠縱使連結彼此的細繩終將剪斷縱使終將各奔東西我們把美好封存在心裡真實的 309 跌跌撞撞懵懂成熟我們在其中留下多少繽紛色彩的腳印

竹嶺

真實的 309 是堅定友誼從互相尊重到互相需要從互相需要到精神的融合

309

101

真實的

310

真實的一面 102 多少日子……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傘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傘我傘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傘們傘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ㄧ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起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度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過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天雨雨雨雨雨雨

書書書書書書人書書書書書書人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人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人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書我們在書堆中攀爬著正因為 ( 大家的陪伴 )+( 老師的教誨 )= 今天即將各奔前程的我們 !

多少日子……

人

口 ○球框人人框我們在球場上揮灑青春

多少日子……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11

這天，12 月的熾熱陽光讓我們彷彿置身豔夏，水藍色的班服，亮藍色的班鞋，襯托著一塊金色的獎牌，上演著屬於我們的——藍色傳奇。 7 月，赤紅的跑道上，十幾個人淌著淋漓汗水練習著，為的是五個月後的大隊接力，更是二十個人，乃至於全班四十二個人的期望，多少次累攤在跑道上，竹嶺

多少次承受雙腿抽筋的痛苦，但這些都阻止不了我們堅定的信念。一樣的赤紅跑道，我們蓄勢待發，槍響，電光石火間第一棒已起跑，落後，緊追，領先，最後一棒時，我們已無視千里之外的對手，金牌已是囊中物，我們仍奮力追逐，追逐學長的紀錄，抵達終點，我們以些微差距飲恨，但沒有人後悔參與那生不如死的練習，累一點又如何，為了 311 無怨無悔的付出，這就是最真實的我們。

103

真實的

312

真實的一面 104

312 的生活，上課認真筆記，下課複習問問題。放學相約在老爹圖書館，一待就是晚上 10 點。老師們都說我們是Ａｌｉｅｎ，但其實我們都有台灣魂！老師的話我們都有認真聽，並銘記在心．「地上不可以有垃圾，要撿起來。」「這件褲子是誰的……誰要？」——教室最乾淨時的生物課「來 ~~ 小孩 ~~~ 上課了」——是玩 touch 好時機物理課「你再講話我就揍你 !!」——戰戰兢兢的 fun 英文課「不要再睡覺了，你們這些兔子會被烏龜追上的」---- 哲學大師數學課「23 號，上來解這一題」——鼻音小公主化學課「今天要寫作文唷 ^_^」——竹中女神之國文課我們的生活就這樣，不解釋，因為，沒有理由。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13

晚自習在死寂中進行，考題模擬打怪練等各自埋首。參考書隨日期倒數堆疊，筆記蔓延擴散，泛濫成一片腦海。乘著記憶的一葉輕舟漂流，但不孤單迷惘。因為在一間教室的距離之內，我們始終陪伴彼此，無聲共度的那些時光，無息的蛻變成一份羈絆，就藏在你和我和他心中，那一起走過的青春。竹嶺

回憶偶爾交替浮現，牆角竄生的吳廸香菇、轉組生歡送會暨期末班級人物十大特色頒獎典禮、十七名 You Raise Me Up、推擠小房間、數學科金城武在講台上激動演講自己的遲到經歷、晚間十點準時 LOL 內戰……真實 313 的班長超帥。 105

真實的

314

真實的一面 106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15

竹嶺

懵懂無知的小高一時，常常幻想自己高三時成熟穩重、雄姿英發的模樣，希望能努力勾勒出那不可一世、捨我其誰的氣度。時光如梭，升上高三後，我們並不如學長那般成熟穩健，反而有點幼稚、神經大條、愛起鬨，在我們身上彷彿嗅不出一絲高三學生應有的氣息，但那不就是真實的 315 嗎？雖然沒有花太多時間練習大隊接力，但我們仍然成功把持住最低底限──不被倒追，在同學聲嘶力竭的加油聲和選手的汗水中，我看見了真實的 315；雖然衛冕拔河冠軍失利，但我們仍然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堅持到最後一分鐘，在同學失落的表情和惋惜聲中，我聽見了真實的 315；生物課剖青蛙時，一群大男生被區區一隻青蛙弄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在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和驚惶的臉龐中，我窺見了真實的 315；因打球起了無數次的爭執，但不消多久，大家又盡棄前嫌、和好如初，在燦爛的笑靨中，我瞥見真實的 315。在無數個夜以繼日、焚膏繼晷為學測苦讀的日子裡，有人提前屈服，有人感到力不從心，此時，關心和慰問馬上飛到他們跟前，我從溫暖的擁抱和打氣聲中，感受到真實的 315。真實的 315，真實地可笑，真實地幼稚，真實地令人欲哭無淚；但同時又真實地認真，真實地溫馨，真實地團結。回想稍縱即逝的高三生涯，這些令人發噱、令人慍怒、令人感慨、令人惆悵、令人不得不落下男兒淚的生活剪影，不啻是毫不掩藏、最真實的 315 ！

107

真實的

316

真實的一面 108

我們，被冠以數理班之名的集合，沿著獨特的軌跡方程前進。每條軌跡描述著自我的信仰，時而交錯又時而分離。溫室效應或缺乏大氣，聚鐵鋁化和蓊鬱植被，雖然每顆星球自有風貌，但是依然滿足克卜勒第三定律，四十顆星球對同一個場源做圓周運動，而終不重力塌陷。自轉、雙星互繞，我們在名為十六班的星系徜徉。儘管常常爭吵著，熱血和理性的二象性得不到解答，但是當我們湊在一起，就能照亮一片夜空。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17

三年的相聚起於緣分的開端，如笑語的迴盪，容貌的停格，記憶的片刻，為了往後的一段回憶，而有了數載的羈絆。我們的遇見，是一趟旅行。看過絕美的風景，有過共同的角落以及相似的理由。聚首的片刻，追憶起你我分享的時光，歲月如水，笑容裡滿是眷戀。思索三竹嶺

年，我找不到更好的註腳，除了緣分。過往是一首已然寫成的詩，在心底默念，時間就倒退回從前。記憶綿長，我可能將深埋在你的過往中，等待遺忘後的悠悠記起。三年的相聚起於意念的延續，如逡巡的往事，思念的過去，燦爛的曾經，為了完滿彼此的生命，而踏上這段旅程。

109

真實的

318

真實的一面 110

給十八歲的 318：知道嗎？我們總惦記著，青春的你們，因為不確定自己的形狀與方向，動不動就與世界碰撞。看著人生的筆記本，高中三年也不過就是寥寥數筆，但那些字裡行間，處處皆顯示你們的不服輸、你們的勇往直前。回首高一那年，懷著無數憧憬的你們，進入了至高無上的學術殿堂，但遠大的夢想背後，卻是隱藏著脫韁野馬的叛逆。義務教育的束縛，無法禁錮你們崇尚自由的內心，於是，老師在台上說著彷彿無聲的言語，激動到粉筆與麥克風滿天飛，無奈得痛心疾首，而在台下的你們則是窮盡十多年歲月的智慧，從 doodle jump 到 temple run，享受著解放的愉悅。三年來的點點滴滴，轉眼間隨著時間的大河快速逝去，霎時，學測的戰場也已結束，有人歡笑，也有人難過落淚，但這些試煉都在你們的筆記本上留下了難以抹滅的墨跡，無論是甜美的果實，抑或是失敗的苦澀，都使你們得知了，人生的這段漫長的旅程並非如球場上的競爭，犯規六次即可下場休息，又在下場球賽繼續出賽。三年來的洗禮使你們瞭解到人生的真諦，得以面對內心中那最真實的自己，這股力量將會使未來的你們成為夜空那顆中亮麗閃耀的新星。

班級繽紛錄

班級繽紛錄真實的

319

想像是 25 種不同曲風雜揉在一塊的狂想曲，如同荀白克的十二音列，被瓦解的和聲中，依然有著屬於我們的定律，彼此牽引著，最後再畫上一個不朽的

Fermata

竹嶺

別小看女生班，其實我們玩得比男生還瘋。舞台上天使般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其實怪到骨子裡。我們就像學校裡的異類，盤踞在偏遠的音樂館，與世隔絕，孤高的享受著學長姐的頭銜。319 是由一群主見極高的孩子所組成的奇異班級，每天莫名其妙的怪事層出不窮，如果待一天還好，待三年不怪都奇怪！ Crazy & Amazing & Fantastic 可能是對我們最貼切的註解。 111

文藝講座

真實的一面 112

文藝講座 POEM

散文的閱讀與創作

PROSE

愛與孤獨──小說的四種心

NOVEL 文學的工具箱 ──讀懂文學的六個技巧

文藝講座

散文的閱讀與創作 ■文：葉家瑋本次文藝講座請到的是政大的柯裕棻教授為我們演講。柯裕棻教授為人親和，沒有教授的架子，言語非常幽默。在這次的講座中，她為我們講解的主題為散文的閱讀與創作，以「散文的色彩」、「散文的聲音及氣味」、「散文的人物性格」三個部分細說。

散文的色彩一篇散文，讀者第一著眼的便是整個散文給讀者帶來的感覺，這就是散文的色彩，例如若散文的色彩為藍色，便會讓人聯想到憂鬱的氣氛。一篇散文的色彩可以說是這篇散文的靈魂，作者通常都會給它賦予一定的情

柯裕棻，臺灣臺東縣人，美國威斯康

以張愛玲《流言》中的一篇散文為例，本篇描寫黃昏道路上的情景，

士，現為國立政治大學新聞學系副教

利用黃昏夕陽餘暉的金黃色對照道路

授。著有散文集《甜美的剎那》，小

上擺放著火爐，火爐內熊熊的燃燒著

說集《冰箱》。

竹嶺

辛大學麥迪遜分校大眾傳播藝術博

感與意義。

金黃色的火焰，讀起來便讓人聯想到整片橘色的氣息，利用黃昏襯托火爐，通篇散文以橘色為文章的色彩與底，使讀者讀起來真的能在腦海中聯想到那一個場景，一個火爐在黃昏夕陽餘暉下燃燒的情景。

113

文藝講座

真實的一面 114

再以芥川龍之介的知名散文〈蜜

感覺才能營造出一篇好的散文，帶領

柑〉為例，芥川龍之介的散文屬於較

讀者進入自己的散文中，使讀者了解

黑暗的一種，而此篇是屬於他少數以

作者想在散文中所要表達的情緒。

溫柔的筆觸所寫的散文，內容描述一

以張愛玲的〈談音樂〉為例，裡

少女要到別人家幫傭，由於可能一去

面有一處寫到戰爭時的文章，以「大

不回，他便在火車上丟出橘子給在外

而破」一詞完美凸顯出了戰爭時夜晚

面為他送行的弟弟們，而一旁的主角

的寧靜，而再以「幼小的圓滿」凸顯

從厭惡這蓬頭垢面的少女，到深深被

出戰爭時對新事物的求知慾。「大而

這女孩感動，讀起來令人感動，而這

破」的死亡恐懼與「幼小的圓滿」的

篇散文便以火車煤氣與少女身上污垢

「小確幸」所呈現的強烈對比，完美

的「灰」與丟出的橘子的「橘」作顯

表達了整篇散文所要表達的情緒。

著的對比與襯托，一方面襯托出主角

再以波特萊爾《巴黎的憂鬱》為

內心的轉變，一方面從兩種色彩的對

例，通篇利用大量摹寫，精準且完整

照，讓讀者真實感受到散文中主角心

的抓到了巴黎市集的聲音、氣味與感

情的變化。

覺，這也是海明威的感覺：「如果你

最後再以朱自清的〈背影〉為例

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巴

子，同樣以兩種顏色做為散文的色彩，

黎將永遠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

分別為父親身上的「青色」棉袍與父

動的饗宴。」

親懷中的「橘色」橘子，透過兩種顏

最後柯教授以朱天文〈世紀末的

色的對比與互相襯托，讀者可以清楚

華麗〉為例，內容敘述作者一次跑到

且深刻的感受到父愛，這也是這篇散

南部的經歷：「隨著風傳來了一種不

文成功且能流傳後世之處。

知名的花香，好像來到了異國般。」而當作者回到臺北：「回到了熟悉的

散文的聲音及氣味

新光三越，樟樹與槭樹的味道又隨風

相較於散文的色彩，散文的聲音

傳來。」顯現氣味的強烈對比，而前

及氣味就較難寫了，因為人類較依賴

句，作者可能知道花香的名稱但卻隱

眼睛，所以對眼睛的視覺感受較敏銳，

而不寫，為的是要營造出神秘感，營

而在散文中若要使讀者感受到聲音及

造出與後句當中作者回到家鄉「熟悉

氣味便需多費工夫。整篇散文不能只

的香味」的安全感做對比。

靠色彩，必須加上聲音、氣味和其他

在這裡，柯教授表示，散文，不

文藝講座

像小說，小說無法隱藏一個人的善、

描寫人物時要注意，描寫人物可以從

惡與情感，而散文可以。因為「描寫

光、色、情三者挑一來刻劃，描寫時

越多，張力越低」，所以要越神秘越

要注意「越省、文章密度越高越好」。

好，當你在寫作散文時，如果要描寫

最後以歷史上不朽的經典愛情小

一個事物，必須先把腦海中所能想到

說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中一段

所有可以形容那個事物的形容詞刪除，

來當例子，文中主角和女朋友分手後

要用令讀者無法拿捏的感覺去形容事

隨手抓了一隻螢火蟲到頂樓，然後放

物，以增加整篇散文的張力。

出了螢火蟲，藉由這隻螢火蟲象徵主角的女朋友，再藉由螢火蟲被放出後

散文的人物性格

的動作，表現出主角與女朋友在分手

一篇散文，沒有小說的篇幅，卻

前的互動，也表現了主角對這段戀情

要描寫出文中各人物的個性與特質，

的依依不捨，而這隻螢火蟲的動作也

是三者中最困難也最考驗作者能力的

間接預告了故事最後女主角自殺的消

事，而此處，我們就必須要遵守海明

息。

威的「冰山理論」，一篇文章只需要

這本小說是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描

描寫出十分之一，而有十分之九要讓

寫，因此，患有憂鬱症而不常言語的

讀者自己去感受。

女主角的心靈與情緒變化變得很難描寫，於是作者利用了日常事物去營造

〈此岸的克利斯朵夫〉為例，文中透

及刻劃女主角和其他角色的內心，這

過主角與另一位亦敵亦友的朋友間的

種方法便是利用「看似無謂的器物和

穿著、表現等，用自己的心境與想法，

細節」將心裡狀態倒映於物件來描寫。

竹嶺

以木心的《溫莎墓園日記》內的

帶出兩人相同的個性，以此細膩地刻劃對方性格，其中亦夾雜著細微的情感。

結語在本次的講座中，同學們獲益良

再以林俊穎〈我不可告人的鄉愁〉

多，了解一篇散文的構造，同時也了

為例，文中透過少女吵架、朋友嬉鬧

解如何用有限的文字去描寫一篇散文

與尼姑腳邊的礦泉水循序漸進地描寫

的色彩、聲音、氣味、人物……等，

了從激烈到愉快，最後到淡定的過程，

而柯裕棻教授精闢的解說與和善的態

而其中的移動過程便是透過陽光的移

度也深烙於大家的腦海中。

動來帶出。這裡柯教授特別指出，在

115

文藝講座

愛與孤獨 ─ 小說的四種心 ■文：潘世延前言今天胡淑雯老師來竹中講有關小說的四種心。在此之前，她先讓我們了解什麼是好的小說？小說與故事的差別是什麼？老師覺得小說跟故事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好的故事不等於好的小說，好的故事只是好的商品，而真實的一面

且好的小說是不會像類型小說，輕易就給出了答案、救贖。

好小說所以什麼是好小說？

116

一個好小說，你讀它的時候不是一些奇觀、刺激的劇情讓你讀的速度非常快，而好的小說，你讀的速度其

胡淑雯，台灣台北市人。當過新聞記

實是慢的，而且你看完第一遍，你可

者、報社編輯、專職婦運者，目前專

以再看第二遍、第三遍……。還有一

事寫作。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得過

點就是好的小說是具備陌異性的，它是不在慣性中運作，反而是打破慣性

文學獎若干。二○○六年出版短篇小

的。老師還引用英文字典裡對 novel 小

說集《哀豔是童年》，2011 出版《太

說這個字的定義，就是“Different from

陽的血是黑的》。

anything known before, often seem likely strange” 跟之前所知道的一切都不同，常讓人感到陌生。也就是說一個好的小說要具備新奇及陌生感。而且在閱

文藝講座

讀一篇好的小說時，藝術的感受是不

別人受苦的時候我會共同感受，也就

能被預期的，我們是會被小說所突擊

是說對他人的痛苦表現出強大而深刻

的。

的同情。但這個同情不是那種虛偽沒我們看到的陌生的事物，它裡頭

有價值的憐憫之心，而是你會渴望將

可能都夾帶著孤獨。但當我們要談人

那個痛苦消除。這種小說對我們的正

何以孤獨，個體何以孤獨的時候，經

面影響，一開始是無意起這樣的作用

常要談到愛。我們要看的是愛如何可

的，它是用它藝術性的力量、敘事的

能，因為孤獨的對反就是愛、就是信

力量，給出這樣子的可能性。

任，還有任何讓我們感到溫暖的東西。

沉默同理心

接下來小說的第二種心是沉默，老師舉了著名美國作家福克納的短篇

她讀過許多遍的《麥田捕手》為例，

小說〈給愛蜜莉的玫瑰〉當例子。故

且她還用她在書店要檢核《麥田捕手》

事敘述愛蜜莉在保守的年代下，愛上

最新的翻譯本時的經歷：兩個陌生人，

一個美國的北方人。但是在愛蜜莉失

一個看起來沒有錢買書的人在看有關

戀之後，她半年內都不再出門了，而

股票方面的書，而另一個則是不斷的

且這半年內，愛蜜莉家不斷傳出難聞

撒謊，用撒謊來讓自己的地位看似更

的惡臭。直到愛蜜莉死後，人們每人

高來說明。就像《麥田捕手》中的

拿著一朵玫瑰，進去偷窺愛蜜莉的房

Holden 說 :「天氣變那麼冷，中央公園

間。那朵玫瑰是對於已經過世的愛蜜

的湖面都結冰了，那中央公園的鴨子

莉的致意，同時也是侵入她隱私的一

都跑去哪裡了？」他們就像那些鴨子，

張門票。當他們進入愛蜜莉的房間時，

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且這裡又呼

發現在她的床上躺著一具男人的骷顱，

應到了前面所講的藝術的體驗，藝術

那男人就是愛蜜莉的男朋友。他們發

的體驗需要的是我們對於現實的警覺。

現愛蜜莉把她的男人毒死了之後放在

老師用這種警覺觀察到了這兩個陌生

她的床上，且那個男人已經躺在那個

人的孤獨，這些東西都是小說的可能

床上幾十年了，所以愛蜜莉和這個骷

性。

髏共眠直到她死去。老師回到小說的心，《麥田捕手》

這些進去的人，了解到愛蜜莉的

這本小說所給出的同理心是當我看到

孤獨，了解之後沉默著，並在床上放

竹嶺

小說的第一種心是同理心，她用

117

文藝講座

了一朵玫瑰，這也是故事的結局。

看不到羅莉塔心碎而死。這個男人是

小說的一種心，就像是那朵給愛

無法用法律來制裁，因為在那之前，

蜜莉的玫瑰，你可以通過那個「給」

他已經心碎而死，所以這本書是不在

的過程刺探到她不為人知的故事。福

人間的。這也是為什麼它是不問救贖

克納並沒有批判愛蜜莉，只是讓讀者

的，甚至成為一種反救贖。因為書中

了解愛蜜莉之後，保持沉默。

所牽涉到的人性是不在我們當前的倫理能夠處理的範疇之內。

陌生人的好心小說的第三種心──陌生人的好

真實的一面 118

結論──小說中的四個層次

心，老師用的例子是《慾望街車》，

最後根據老師在第四種心之前的

書中的女主角白蘭奇，她明明結過婚

結論及第四種心可以整理出，小說的

卻騙人沒結過婚，她明明有一點年紀

第一個層次是愛蜜莉的玫瑰中，那一

還騙人家她很年輕，是個騙子。她希

朵玫瑰代表的是了解過後的沉默，不

望能夠重新開始，所以不斷的用謊言

帶批判的沉默。

來掩蓋過去。白蘭奇也成了前面所提

而小說的第二個層次是陌生人的

到的中央公園中的鴨子，沒有容身之

好心，當我們走在路上，最多也只能

處。之後白蘭奇被送到精神病院，院

做到的陌生人的好心。

中的一位醫師，善心的利用白蘭奇的

第三層次是同理心，同理心是對

灰姑娘情結，邀請白蘭奇去參加派對。

別人的痛苦、別人的哀愁，擁有共通

而這時的白蘭奇，唯一能夠倚靠的也

感受，因此有一種利他主義式的渴望，

只有這種陌生人的好心了。

渴望解除痛苦的可能性。最後第四層次，也是最特別的，

不問救贖

是完全不問救贖的。

最後小說的第四種心，是不問救

最後老師因時間的關係，無法再

贖的一種心，老師舉了一本小說《羅

和我們有其他的互動，也是這次最大

莉塔》，一本牽涉到到戀童症的書，

的遺憾，不過我相信在台下的觀眾們

一個 37 歲的離婚男人，對一位叫羅莉

都在今天上了內容豐富精彩的一堂課。

塔的女孩進行徹底的性利用。這整本書在講的就是很可怕的罪惡，但是在這個男人被判死刑之後，自己因再也

文藝講座

文學的工具箱— — 讀懂文學的六個技巧 ■文：葉家瑋本次文藝講座請到的是高雄女中陳雋弘老師為我們演講，在這次的講座中，陳老師以大量的例子與幽默的口吻為我們講解此次主題──「文學的工具箱，讀懂文學的六個技巧。」但由於時間僅有短短二小時，於是陳教授便為我們講解其中最重要的四個技巧──「世界等於人（主題）」、「鏡子，真實的反照」、「開場預示」、「秘密交換」。

前言要讀懂散文，首先必須了解散文的寫作技巧，以免鬧出笑話，例如唐人張志和所作之漁父（或稱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於屏東，水瓶座，高雄中學校友，嘉

青箬笠，綠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義師範學院、高師大國文研究所畢

中的「綠簑衣」解釋成「簑衣發霉」；或是將王丹《沒有煙抽的日子》：「你

業，現為高雄女中國文科教師。作品

們似乎不太喜歡沒有藍色的鴿子飛

發表於各報紙副刊與雜誌，並收入

翔……」中的「藍色鴿子」解釋為「基

九十年年度詩選。曾獲時報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台灣文學獎、吳濁流文藝獎、詩路年度網路詩人、優秀青年詩人等。

竹嶺

陳雋弘，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六日生

因突變」。

119

文藝講座

世界等於人（主題）這個主題中，陳老師又將其稱為「讀懂文學的第一個秘密」，很多人

真實的一面 120

是外遇與離別的鏡頭或電影，因為秋天給人種衰敗蕭瑟的感覺，至於冬天則是以悲劇為主。

以為自己只是世界的過客，但其實不

另一部電影《真愛伴我行》中有

然，在文學的世界中，世界就是自己，

一幕，主角在海邊寫信給他愛慕的人，

例如中國的文學中盤古垂死化身大地

但信卻被海給沖走了，在這裡我們可

與埃及的天空女神，在文學中自己是

以體會到海帶給觀眾的憂鬱情感，而

和世界分不開的。

在文學中通常賦予海洋與草原青春、

以柳宗元的〈永州八記〉之首篇

夢想、憂鬱的感受，草的部分則以《還

〈始得西山宴遊記〉中其實西山指的

珠格格》中的草原追逐與〈飲馬長城

就是柳宗元自己，柳宗元在永州待了

窟行〉中的「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

十年，日子過得孤寂而荒涼，但是，

道」為代表。

災難也給了他一分寧靜，使他有足夠

最後再以張國榮主演的《倩女幽

的時間與自然對話。於是，他進入了

魂》中的最後一幕的男女主角背對背、

最佳寫作狀態，中國文化史擁有了〈永

木板的掉落象徵二人愛情，與原本象

州八記〉，華夏文學又一次凝聚出了

徵希望的太陽的升起反而帶給人一種

高峰性的構建，而那雄偉的西山其實

別離的感傷，從此我們可以知道在文

便是柳宗元自己高潔而孤單的靈魂的

學中「一草一木皆有意義」的表現。

化身呀！同樣的例子更是不勝枚舉，周敦

鏡子，真實的反照

頤的〈愛連說〉、陶淵明的〈五柳先

在文學中，若是遇到鏡子就必須

生傳〉、歸有光的〈項脊軒志〉、魯

要特別注意了，俗語常說：「照妖鏡、

迅的〈孔乙己〉中的破爛的灰長袍……

照妖鏡。」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鏡

文學發展中作者常喜歡用一些自然景

子通常會照映出真實的主角出來。

物或小東西象徵作者本人或是主角。

以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為例，

再以電影來舉例，九把刀的《那

女主角是個已過適婚年齡卻還沒嫁出

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以夏天

去的女子，就是我們常說的「敗犬」，

來鋪陳，其實仔細看，你會發現，許

而她在故事中照了數次鏡子，在自己

多愛情與青春電影的世界中幾乎都是

眼中自己是美好的但在他人眼中自己

以春天與夏天為主，而秋天則多拍的

卻是不好的、老的，從鏡子中她便看

文藝講座

到了真實的自己。電影《悄悄告訴她》便是以兩位男主角在監獄中的談話與鏡子的相互

開場預示文學，其實在開頭就隱喻了後續故事的大綱。

反照，告訴觀眾其實兩位男主角是同

電影《悄悄告訴她》的開頭便是

一個人，只是他們的愛女主角的方式

兩位舞者在舞台上跳著奇異的舞，這

不一樣，而導致最後一個是喜劇，另

便象徵著兩位女主角後來成為了植物

一個卻成了悲劇。

人內心的煎熬與掙扎，而兩位男主角

再以國際大導演李安的兩部電影《色戒》、《少年的 Pi 奇幻漂流》為

看到這支舞的不同反應也隱喻了故事的後續發展。

例；《色戒》中唯一有照鏡子的便是

張國榮主演的《倩女幽魂》開頭

易先生與女間諜，而這正是因為他們

的以水滅燈與被害書生和女鬼的互動

心中都藏有秘密，從鏡子中不僅讓觀

以及紅布幔也隱遇了這段以紅與藍為

眾看到了他們的真面目也讓故事中的

基底的故事最後悲劇的結尾，因此張

主角認同了鏡子中真實的自己，因此

國榮飾演的主角才不斷地說：「我犯

在故事結尾兩人都做了與自己的任務

水、我犯水。開頭」，其實都是有意

相反的事；而《少年的 Pi 奇幻漂流》

義的。其中比較不清楚的開場預示也是

身，也因此在故事的開頭少年便說：

有，以東野圭吾的《嫌疑犯 X 的獻身》

「我彷彿從那頭老虎的眼睛中看見自

為代表，開頭石神哲哉上班的路途中

己。」，其實不只是鏡子，在文學中

的一草一木與其冷靜且具邏輯性的思

很多東西都可以反照出真實的自己，

維勾引出了這位數學天才精心籌謀的

例如電影《血色入侵》、《暮光之城》

謀殺案。

中吸血鬼便反照出了黑暗的自己，又

至於新詩有沒有開場預示呢？這

例如電影《ET 外星人》中的外星人便

個答案是肯定的，以鯨向海的新詩〈過

是主角幼時純潔而帶有夢想靈魂的化

節〉為例：「我打開鏽蝕的記憶……」

身。

開頭的「鏽蝕的記憶」便象徵著年華的逝去與失落，陳老師教我們讀懂新詩的重要二點：題目、第一段。讀懂開頭，其實你就等於讀懂了文學作品的一半。

竹嶺

中，其實那頭老虎正是少年自己的化

121

文藝講座

秘密交換文學中，常常看到主角與主角或

在本次的講座中聽眾可以說是滿

主角與其他角色間有「交換」這動作，

載而歸，了解如何讀懂文學作品。聽

不要以為這只是普通的劇情，其實這

完了這次講座，也了解了陳老師在一

是代表兩個交換者間有深沉的關聯。

開始舉的唐人張志和所作之漁父（或

真實的一面

以被評為中國最具文學成就的古

稱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

典小說及章回小說的巔峰之作，亦是

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簑衣。斜

中國四大名著之一，原名《石頭記》、

風細雨不須歸。」中的「綠簑衣」與

《情僧錄》、《風月寶鑑》、《金陵

王丹《沒有煙抽的日子》：「你們似

十二釵》的《紅樓夢》。其中有一回

乎不太喜歡沒有藍色的鴿子飛翔……」

提到「寶玉訪妙玉乞紅梅」為例，為

中的「藍色鴿子」的意義了，原來「綠

什麼有嚴重潔癖與孤僻的妙玉獨獨只

簑衣」象徵的是江南蓬勃的生機而「藍

給寶玉紅梅，其中兩人關聯與妙玉對

色鴿子」是一種自由的象徵，是經歷

寶玉的感情不言而喻。

過六四的王丹嚮往可以自由高飛的天

而電影《藍色大門》、《借物少 122

結語

女艾利緹》中的交換更是種超越友情的交換，在此處的交換和現實利益無關，只有一種情感與信任的交換。而比起這樣的物品或秘密交換，眼神的交換其實是更動人的。喬治 ‧ 歐威爾的政治諷刺小說《一九八四》中便寫到了這種眼神的交換，只可惜最後這種動人的情感交換最後卻是種欺騙。交換，就是作者間接地在表達兩人的關聯與互動，下次讀到或觀賞到此種情節記得要好好想想，別一眼就看過呀！

空的象徵呀！

文藝獎

文藝獎得

獎新

詩

名

單

組

第一名竹女 201 曾雅郁過時

第二名竹中 302 饒文甫夜讀與貓

第三名竹女 315 吳佩芸那並非一個月的事

佳作竹中 317 徐瑋佾籤竹嶺

佳作竹中 216 洪培祐蝸牛 123

佳作竹女 208 李旻容青春洋

文藝獎

李癸雲：這次入選的二十幾首作品，大家詞藻都很豐富，在情感表達上非常坦白，在主題上有健康、立志的傾向。詩的語言要求的是一種陌異化，它與口語的差別在於它可以提出一種更新鮮的表達方式，這些在很多詩作中我都看到了。但是我個人認為這次表現比較不足的是節奏的安排，還有勤於揮灑情感，卻怠於修葺；也因此，誠實與技巧就會是我這次的評審標準。

楊佳嫻：本次作品偏向勵志，也代表了竹中、竹女的活潑、熱情與認真向上，作品中以光明向上為旨的例子也不勝枚舉，但「詩是一種製作」。所以技巧上的使用非常真實的一面

重要，這也是我的評分標準。

124

陳允元：寫作不要太乖，不要直接接受別人的訊息又放出來，要有一點反叛的心。題材方面原本預期的會是愛情，但其實沒有哪麼多，反而最大宗是說高中生活的苦悶與壓力。如果對老師或體制有所不滿，請把它寫在詩裡，把小感觸擴大或是以小丑化的方式來書寫。我在作品中讀到了新鮮的意象，但一開始寫詩都不太穩定。寫詩就像學一種新的語言，要寫詩要重新去學習一個語言使用的方式。「寫作是去抵抗思考和感知的慣性」，慣性是文學的大敵，也是生活的大敵。詩不完全只是一個題材，也不完全是修辭。寫詩除了觀察自己的生活外，也要多去讀作品。標準原則是希望看到新的東西，或是自己誠實的想法，就算表現得不好，那倒無所謂。

新詩組第一名

過時有星星有草地有我們冬夜下

竹女 201 曾雅郁

我永遠無法製作曇花的標本

每一句理論

都豢養了一頭幼獅

暴雨來襲時必須前往寺院

那是一灘比天空還深的水漥

但我總是忍不住打噴嚏

我們沿著天空在夢中散步

對著繁複的經文

夜讀時從不感到寒冷

顛倒的路是無解的謎

時光總是讓人上癮

山雨在樓房中發動革命

那樣長的路程正好讓我讀懂那樣的你

直到草地被洗刷了一遍日出聞起來像鐵觀音

我們在平行四邊形的桌上晚餐

風刷過竹林發出蟬的頓悟

旋轉的餐盤也是一座巨大的密碼鎖

奇蹟地抓回夏日逃脫的光陰

柔軟的草地種植了柔軟的孩童你對著泡泡觀看自己

可快門按下的瞬間

隧道裡出現了歪斜的陡坡

我還是閉上了眼睛

兩道彩虹共計七種顏色我的步伐正好適合走向你

多少語句才能掀開課堂的屋頂腳下的炭火早已熄滅你給我的訊息如一台扭曲的時鐘不是人人都能掘井生活中有太多蟲害蜂蜜流經之處必長出甜蜜的禍害你對毛絮多的文字過敏

竹嶺

幾炷香才能將廟堂的屋頂燻得漆黑

評審意見：楊：詩中佳句比比皆是，但內容中仍有部分句子令人難以聯想。李：語言老練、成熟，譬喻生動，且懂得經營一個想像空間。陳：相當成熟，佳句不斷，後兩句的哀傷深動人心。

125

文藝獎第二名

夜讀與貓

竹中 302 饒文甫

夜晚沒有星星

跳耀的光？妳已離去

只有微光在寧靜的教室中跳耀

空氣的流動彷彿書桌上的最佳註解

跳耀的是光？

註解這一夜的意義我卻

攤開的數學符號穿越到殷商成了難解的鐘鼎文

無心觀看

晃動的字母扭曲地穿插在唐宋八大家的生平中全神貫注的意識卻泡在冰涼的百香綠茶裡

風乾的意識仍掛在妳的鬍鬚上

載浮載沉

沒有回來

真實的一面

無聲的腳步是妳驚醒了我

126

輕盈地進來帶來屬於妳的寂靜

恍惚間方程式的解答似乎出現在妳甩動的尾稍身上斑斕的條紋好像隱藏著下一句翻譯的文法意識從百香綠中濕淋淋地爬出一躍而上捉住妳微顫的鬍鬚

曼妙的身姿輕擺蜂蜜琥珀般的瞳孔閃爍著迷迭香般深綠的好奇甩著輕柔的尾巴甩著漣漪著教室的沉澱

夜晚沒有星星

評審意見：楊：夜讀的沉悶與貓突然闖入的俏皮形成了強大的反襯與連結，十分優秀。李：加進那隻貓增加了古今的對話性。陳：詩風輕盈靈動，成為自習安靜聲中與貓之間的小秘密，意識也隨著貓遊走到教室外，不再回來。

新詩組第三名

那並非一個月的事

竹女 315 吳佩芸

叮咚－－叮咚－－午夜的鐘聲響起—— 馬車褪回了南瓜馬兒縮成了小鼠仙杜瑞拉迷失了一隻玻璃鞋。

但是，我不是，仙杜瑞拉。

玻里西亞戰爭還未打完，加富爾還在建構著古羅馬光輝的夢。是 sinθ 還是 cosθ ？我站在塔底，計算著比薩斜塔究竟傾斜了多少度。劉姥姥進了榮國府，是三次？還是四次？我只知道，大觀園的門檻我未曾駐足。地球繞著太陽不眠不休、沒日沒夜的轉。我列出一條條的計算式，

沒日沒夜沒夜

沒日沒夜

沒日沒夜沒夜

沒日沒夜

妄想解開那週期性的迷。

沒日沒夜

竹嶺

同樣沒日沒夜的

沒日沒夜

沒日沒夜沒日沒夜……

皇宮裡的鐘聲不曾對我有任何用處。畢竟，我並非仙杜瑞拉。

沒日沒夜

沒日

沒日沒夜

127

文藝獎

我唯一在乎的，只有那每隔五十分鐘響起一次的西敏寺。

一次又一次，規律而平穩

可我不明白，究竟是哪個任性的小偷偷走了我那座紅色的時鐘

我只知道她不再每個月規律的響起真實的一面

如同那被我忽視的午夜鐘聲一般……

小偷未曾歸還小偷未曾歸還 128

我只好每星期規律問著那蒼白又耀眼的白袍同樣的問題

「十二點睡，算晚嗎 ?」

評審意見：楊：形式有點混亂，內容的密合度也欠佳，結局的視野也不夠，但風格在眾多作品中特別顯眼，令人注目。李：有衝撞性的題材，用句式雜亂的方式表達生理週期的錯亂，表達對大週期影響小週期的抗議。陳：存在對於現代升學制度的批判。

新詩組佳作

籤

竹中 317 徐瑋佾

將秘密寫在手心上，悄悄的

冥冥中，注定哪一支籤與人相愛

放進誰未閉的胸口

吉凶之間，擁抱與放開的距離

攪動，陣陣顫抖的猜疑

如此刻意地迴避主題，直至潰爛

諸音鏗然落下心落下

所有的籤正鼓譟著，重新定義失望的

你有所夢，你引領而望

寓意

預言是過於奢求的期待

命運中一名受害者

目光下降要求海平面躺平

儀式已在祈禱中無心默許

渴求的人，親吻又一個未成熟的夢

關於劫難，不眨眼的煞來就藉機臥倒在誰的心上

雙手與腳計算著相遇的機率幼稚的數字排列，無心重複兩顆果生於同一枝芽的機率有多少摘下品嘗，牙齦的成全是酸甜讓氣流吶喊，種子重回大地下一次的賭注就要開始在冬季來臨後，春季清算

張開的口吐納，按耐不住的微型原子能炸彈，爆炸於情緒哪一對王子公主在分手後變胖噓，小心聆聽它心碎的聲音抉擇的火焰蔓延遠遠，從時間那邊過來

竹嶺

籤筒在想像中膨脹，逐漸脹大

評審意見：楊：詩中描述極佳，是一首極富想像力的詩，筆法純熟而結尾也令人印象深刻。李：前面籤的意象描寫得很貼切，但後面一段卻離籤意象較遠，意義和企圖過大而使共鳴點不集中。

129

文藝獎佳作

蝸牛

竹中 216 洪培祐

蝸牛總在月夜的時候到湖邊飲水拖曳出稀滑的軌跡散發夢的顏色白天的時候軌跡蒸發成銀白的詩牠躲在殼裡真實的一面

沒看見哪隻麻雀在上面大便哪個行人踐踏而過蝸牛總是靜靜的

130

在牠頭上發動戰爭也只是微微一笑湖乾了的那一晚第一次聽見蝸牛的哭聲牠別過頭就這樣走了，靜靜的就這樣走了我再也沒看過牠也許在不知名的地方吃了某隻蝸牛，或者被某隻蝸牛吃了

評審意見：楊：意象與想像力豐富。李：最後的暗示性太強，但是整體表現透明、潔淨。

新詩組佳作

青春洋

竹女 208 李旻容

今天天氣不太好

裝著青春的紙船靜靜流回體育短褲的口袋

霧濃雲厚

沾著粉筆灰以及今天的溼氣

麻雀在水管上吱喳像是即將下雨的預告

白制服明天來的及乾嗎？先把作業簿烘一烘吧

剛剛摔著的黑筆躺在熱水急救沒吃完的火腿蛋擱在餐袋裡老師在黑板前手舞足蹈向台下拋撒的柯西不等式沒人接住

第一排今天又可以連線了滲出來的細細鼾聲搔弄著四周的感官如海上的暴雨吹打遭遇船難的水手航行在茫茫空白中指南針早已失靈

海平面下反差般生態豐富智慧型手機和小說彩頁閃爍

現在在第幾頁啊下一節什麼課

而時針仍舊緩步移動九點半呦距離滿分還有多遠？盼望著下課盼望著放學盼望著進步如同核四矛盾

竹嶺

沒有生命跡象的講義載浮載沉

評審意見：楊：描述十分精確，對生活的筆觸也令人感動。李：因個人主觀性我沒有受到感動。

131

文藝獎

文藝獎得

獎散

文

名

單

組

第一名竹女 208 叢主沁那張臉第二名竹中 317 黃心尋找阿本真實的一面 132

第三名竹中 317 陳奕霖下雨佳作竹女 201 楊惟婷麵包土佳作竹女 201 陳法安吃味佳作竹女 213 王思勻洄瀾佳作竹女 114 王偲容阿公的摩托車

散文組

張耀升：在你們這個階段，有很多人覺得引用古文來堆砌或挪用，就會好像很有文學氣息。但是我認為文章就文學性來講，不管是散文、新詩、小說，原創是很重要的。然後，我認為散文的作者需要比其他類的作家更大膽一點，因為他們必須站得離讀者更近，讓自己真實的想法被看見。

楊佳嫻：本次作品基本上來說都非常勵志，但散文應注重於創新，因此要試著突破，寫些新鮮的題目，方可從眾多優秀作品中脫穎而出。

阿盛：散文是顯現個人人格特質非常強烈的文類，比其他文類都來得強烈。要把自己最真誠的感受、情感以及竹嶺

思考告訴讀者，並以一顆真誠的心把它寫出來。

133

文藝獎第一名

那張臉視線所及盡是一片白茫茫的水

和凋萎的氣息，總讓我聯想到梅雨，

霧，泛黃的瓷磚在霧的包圍下顯得朦

和凋殘蜷縮的薔薇花瓣。他不曾笑過—

朧，過於稠密的熱氣硬生生填塞了我

或許只是不曾對我笑過—他把笑容鎮

的胸口，橫衝直撞，漫溢至喉頸，包

在千里外的高高山上，並且築起一座

裹住眼角，漲熱的感覺讓我皮膚下的

沒有出口的迷宮藏起自己，只留一雙

每一條細微神經都在抽疼。我失重的

沒有悲喜的眼睛，冷冷的掠過我。

滑進浴缸，試著讓缺氧的大腦被麻痺，但，那張臉，還在那裡。真實的一面 134

竹女 208 叢主沁

童年時期的我總是不停追逐那道高大的背影。他喜歡女孩子有氣質，於是我扛起跟自己一樣高的大提琴，

那張臉曾經年輕而柔和，由早晨

吃力地按住緊繃的鐵弦，哭著拉一點

第一縷曙光和天使純白的羽翼綴成，

都不喜歡的巴哈無伴奏，手指日漸磨

在告別式的相框裡。仔細端詳，他有

出一顆顆大小不一的水泡，破掉之後

一頭健康烏黑的髮，一對令人嫉妒的

變成厚繭；他希望我進國中資優班，

濃眉；凝視鏡頭的單眼皮眼眸，清澈

於是我每天熬夜苦讀，筆芯的消耗量

剛毅；寬大的鼻翼透露著樸實的清新；

總是同學的兩三倍，在每個考不好的

雙唇緊抿，帶點羞澀。

夜晚，把自己鎖在廁所裡掉淚，咬著

然而，自我有印象開始，那張臉

毛巾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老師們總

的主人健康狀況一直不佳，他沒有辦

誇獎我自重自律自愛，但其實我最想

法去上班，更沒有心情陪我玩耍，臉

得到的，從來都只是來自那張臉的一

上充滿衰老和頹敗的線條，沉重的眼

個滿意的眼神。

袋被我無法觸及的心事染上一層抹不

可是，不管我多麼努力，每天放

去的烏青，因長期酗酒抽菸而渾濁失

學打開家門，還是只有一盞昏黃的燈

焦的眼睛從沒聚焦到我身上，曾經濃

光孤伶伶的打在幾盤涼掉的菜上。四

密的黑髮早已灰白夾雜，稀疏得好像

周空寂的黑色像一池無底深淵，吐出

一把就可以抓起。那張臉滿佈著陰冷

長長短短的鬼影，在我耳裡幻化出尖

散文組

銳刺耳的譏笑聲。那張臉的主人足不

及心。他用那雙陰鬱的眼悲戚地看著

出戶，長年缺乏陽光的照射，臉龐的

我，仰頭灌入一瓶又一瓶高濃度的酒

輪廓日漸變形。他把自己囚在巨大的

精，酒氣森森的口中毫不留情吐出一

門扉後，而我從來不曾擁有過那扇門

個又一個惡毒的字眼，預言著我將來

的鑰匙。

的一事無成。

不受澆灌與照拂的我兀自長大，那時的我，像含苞未開的花朵，

身高像蝸牛一樣在牆上慢慢爬，那扇門後的眼睛始終對我視而不見。

懵懂得還不知道西北雨的狂暴和喜怒無常。一天，因為忘記帶課本而被老

升國中的資優班考試，我落榜了。

師斥責，內心有些鬱悶不滿，回家後

門後的人打開了一絲縫隙，丟給我一

便隨口向母親碎念了幾句，抱怨老師

個失望的眼神。

的嚴苛。路過的他恰巧聽見了，偏著

終於，那雙涼薄的眼睛願意正視

頭雙眼微瞇，眼底閃過幾絲不屑。我

我渴望的臉，那雙厚實的手願意略帶

的身體一僵，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只

溫度的拍向我的肩膀，那道低沉的嗓

是在臨走前冷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

音願意稍微提起我的名字。考試失常

像隻帶著劇毒的眼鏡蛇，晦暗陰沈得

讓他恍然明白，他對我的放任是一種

讓我從脊椎底部迅速竄起一陣顫慄。

失策，事情開始往不同的方向走。我

但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壓抑住驚叫

意外獲得了追逐十年卻一直得不到的

的衝動假裝平靜的走出房門去練習大

關注，一切都甜美得讓人欣喜若狂。

提琴，只覺得每一步都像踩在危險的

我以為。

獨木橋上，下一步，可能就是萬丈深淵。果然他把我叫住了。

情緒，就像一座原始的熱帶雨林，有

他的嘴角有些生硬的彎起，兩隻

時是熱得讓人難受的高溫，混著百獸

手交叉在背後，好似拿著什麼，異常

交雜出來不和諧的噪音，緊盯著我的

親切的把我叫進他的房間。我聽到腦

作業進度和成績，狂怒地吼著我，手

中的警鈴響起紅色警報，但幾乎沒有

裡的竹條不停地在空氣裡振動，發出

看過的微笑是對我最致命的陷阱。即

令我心驚的揮打聲；有時是一場陰涼

使明瞭那雙像鷹般銳利的眼睛並沒有

的傾盆大雨，冰冷的寒氣輕易地滲入

映出任何一絲笑意，那微彎的嘴角仍

我的呼吸道，順著循環凍傷我的肺腑

能夠不費一兵一卒的使我心甘情願卸

竹嶺

掩藏在那張陰晴不定的臉背後的

135

文藝獎

下盔甲。「喀嗒」，光線被無望的隔絕在

誰也沒辦法撫平的，在心上最柔軟處的一道深可見骨的刺傷。

門外。陰影和他猙獰的臉一同覆蓋上來，伴隨他手裡那支露出一角的皮鞭。

浴室裡的蒸氣發狠般從眼眶裡扯

我明白他藏匿在背後的東西必不會是

下我的情緒，放滿水的浴缸表面被點

蜜糖，但從未想過那會是比砒霜更讓

上一圈一圈的波紋。這個小小的空間

我痛不欲生的酷刑。我內心天倫的城

就好像我和他之間關係的縮影，初時

就這樣崩坍了，一陣反胃令我作嘔，

讓人燙熱難受，卻在不久後，冰冷得

我想把我十幾年崇拜的眼神和孺慕的

讓人窒息。

心情一起用手摳出，讓它們狠狠隨著胃酸一起割裂焚燒我的食道，好教我

我曾悲泣，那張臉對我沒有絲毫憐惜。

了解，有些愛，來路不明，成份不明，副作用不明。那張臉猙獰的瞪向我，充滿血絲

點。我被媽媽又拖又拉的抱出房間。

真實的一面

的雙眼早因盛怒而失去了理智，臉上

一一九來得如此之快，高頻而孤

的青筋暴出突起，從鼻子裡噴出陣陣

寂空洞的聲音，撕破綴滿繁星的靜謐

濃厚的酒氣令我難以喘息。

夜晚，以雷霆之姿闖入了我家，救護

他舉高了粗長的皮鞭，突如其來 136

那天，家裡的氣氛瞬間凝結至冰

的從我身上用力地劃下。我無路可逃。串串雨滴猝不及防從我眼中掉出，伴隨著一道道轟隆隆

人員專業冷靜的打昏了掙扎中的，我的父親，架起他，迅速離去。父親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病名是躁鬱症再度發作。

打在我身上的驚雷。帶著惡意的魅影

媽媽的淚帶著悲痛敲擊我的臉

在牆上晃動，溢出詛咒的呢喃攀黏至

頰，我突然從昏迷中醒來，看著滿地

我的胸口，無限放大每一條懼怕的神

的碎玻璃與斑斑血跡，被劃傷的星空

經。我掙扎發出的求救聲都沉入了絕

和我身上的傷口開始劇烈的共鳴。

望的沼澤裡。我仍活著，卻又好像死

我淚流滿面。

了。

為什麼我的家我的青春，會這麼我被關在小黑屋裡毒打了好幾個

多舛的提早枯萎。

小時，被救出來時已經是半昏厥的狀父親每天都會從醫院打電話回

態。我曾以為那是我一生的夢魘，是

來，來自他的鈴聲永遠短促而焦躁。

散文組

他一會兒苦苦哀求媽媽帶他回家，一

竭的尖叫，然後重覆抹掉臉上泌不完

會兒又惡狠狠的警告我，說出院後要

的淚水。

怎麼處罰我。他用語言的刀子凌遲我的身心，一點一滴的逐步吞噬掉我的

那淚水鏗鏘有力的落在地板，反覆寫著悔恨。

日常。我終於壓抑不住恐懼，瞞著媽

如果，我的胸襟再寬容一點。

媽，固定在父親會打電話來的那個傍

如果，我的身心再堅強一點。

晚時段，拔斷了電話線，之後再小心

如果，我答應讓他回家。

翼翼地插回去。

如果，我接起了那通電話。

一個陽光普照的週日下午，來自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我的懊

他的電話鬼魅般響起，但好像跟平常

惱及內疚如滔天巨浪一波又一波湧而

狂躁迴旋的快板不同，一聲一聲慢板

至，幾乎淹沒了我。

的鈴響，宛如翡翠在易碎的水晶上跳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哭累了，

著獨舞，下一秒隨時會迎向絕望和哀

我的心卻痛醒了──父親永遠的走了，

傷的深淵。我用力地按下拒接鍵，心

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真

底深處卻開始莫名的顫抖，一股詭異

正的了解他，再也沒有機會替一生為

的不安從脊髓攀爬至我的胸口，緊揪

疾病所苦的他尋回一絲絲安慰和幸福。

住我的心臟。外頭歡快的陽光不知何時也沉默了。那天深夜，我接到護士打來的電話，說父親在醫院上吊自殺了。「咚！」電話在我的手裡滑落，重重撞擊到地板，我朝廁所飛奔，頹

塞子，讓淚水和著半涼的洗澡水隨著逆時針的漩窩流向未知的地方。霧氣漸散，伸手抹去凝結鏡面的水珠，鏡中出現了一張臉。是我自己的臉。

心不穩，它好像阻斷了身體運輸血液

看著鏡中那張臉的五官線條，

的功能，痛得我以為下一刻就會缺氧

心中忽然奔騰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

而死。原本以為，那令我失望至極的

從沒有人說過我長得像父親，但此刻

父親再也牽動不了我的任何情緒；原

我清楚看出遺傳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本以為，這個消息降臨時我會欣喜若

同樣倔強的單眼皮眼睛，同樣有稜有

狂的迎接；原本以為，從此我會像隻

角的唇形，和若有所思時眉眼間那股

脫籠的鳥兒飛回燦爛的天空……。但

似曾相識的神情。這是生命的刻痕，

我卻只是抱著馬桶狂吐，一邊聲嘶力

剪不斷，理還亂。

竹嶺

然在馬桶前跪下。那股劇痛撞得我重

我從浴缸中起身穿衣，隨手拔起

137

文藝獎

我恨父親嗎？不。或許，他曾因為體內無法控制的混亂而傷害我，但我畢竟是他的女兒，擁有他所賦與的生命，曾經奔流在他體內的血液，如今正在我身上繼續湧動。我乍然明白，自己未來不管走到哪裡，父親的臉都會如影隨形，他活在我的毛髮，脊髓，每一吋肌膚裡，我們互為彼此生命的印記。我父。多麼希望他來得及等我長成，長成到有能力理解並解決他的困境。而今，我所能做的，就是藉著將他的生命延續下去，稍稍彌補這份懊悔。面真實的一面

對那張臉，這將是我一生的主旋律。推開門，將一片氤氳迷濛留在身後，我筆直走向大提琴，重新演繹巴哈無伴奏。握住琴弓，渾厚的低音在

138

空間中迴盪。我會學習用心經營每一個音節的力度和音色，將這首人生之歌發揮到極致。讓你得到真正的紀念，父親。

評審意見：楊：取材別出心裁，但修辭太多，反而掩蓋了真實的情感表現。盛：歷練不夠，修飾過多。有切實的寫作模式。張：修飾過度，重複的意象會過多，進而導致力道不夠。情感轉折表達清楚。

散文組第二名

尋找阿本楔子

竹中 317 黃心

原本的輕鬆，神態莊重，執行每一道

高一那年十月，我到南庄泰雅族

程序。儀式結束後，他把竹管交給我

鹿場部落的獵人學校，接受一場一步

們，並說：「你們即將進入我們泰雅

一驚奇的文化洗禮，因而有緣「捕捉」

族的獵場，喝了這小米酒，就能受到

到獵人阿本的若干生命切面，並也覺

我們祖靈的保佑。」

察自己在文化交會之際的心緒變化，

竹管傳到我手中時，我猶豫了半

觀察檢視之餘，或有不解，或有領悟，

晌，而後將竹筒裡的清澄水液滴在掌

特此一記。

心，湊近鼻子，一股濃烈的辛辣味直撲鼻腔，嗆得我差點逼出淚來。眼見

迎賓早晨，我們抵達山坳時，兩名獵人已在薄霧中久候，導師對我們大

同學們傳遞著竹筒，每人都喝了一口，我卻連一滴也沒敢嘗試！唉，似乎有點格格不入呢！怪彆扭的。

約晚到一小時連聲道歉，他們卻不在

守法的未成年？固執？膽小？不

意地說：「我們山上最多的就是時間

敢解放靈魂？我是哪一種呢？或者都

啦！」笑瞇瞇地迎接我們之後，頭戴

是？

鴨舌帽的圓臉漢子介紹自己名喚「阿黑的夥伴叫「有鬼」，而後，便引領我們朝一處林地走去。已是入秋時節，林子仍頗為濃綠，並無蕭索之氣。

祖靈

竹嶺

本」，並指著身旁個子略矮、臉色黧

入山途中，石階多因霧氣而致十分溼滑，在某段，我一時失了重心，往下溜滑了幾級階道。雖然只滾溜下幾階，我便穩住身子，可是手肘擦過

阿本停在一方狹窄的空地上，拿

石塊尖緣，開了一道口子，仍然引發

出一管竹筒，對著似是長年不掃而堆

一陣痛感。幸好後方的仲憲及時拉我

高疊起的一塔落葉，灑下一圈小米酒，

一把，否則我就會是壓垮下方同學的

並且念念有詞。這時，只見他收束起

一塊「危險落石」了。

139

文藝獎

大個子、向來形象穩靠的仲憲，此時眼裡突然含藏著罕見的戒慎。「黑影接近了。」他冷冷地說。

接著將粗老的鞘皮螺旋削下，一截銀笛似的皎白嫩芽，迅速露出！

仲憲曾經自言師承茅山道術，能

阿本說，五節芒芯在山中隨處

看到一些常人無法看見的「東西」，

可得。在原民歷史尚屬於神話的時代，

還說國中時期，他曾隨師父一起承辦

泰雅族與同在這座獵場圖求生存的賽

法事，儼然「小師公」；他也畫過幾

夏族，曾有一場激戰；隱蔽在長草叢

張有模有樣的鎮邪符籙讓我瞧。即使

中的戰士，就常依賴五節芒芯度過他

我總是半信半疑，仍然每每側耳傾聽，

們的匿藏期。直到今日，賽夏族人仍

好奇他還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然在祭儀中，奉上五節芒芯宴饗他們

「什麼黑影？」我反問道。

真實的一面 140

落地揮刀，已經砍下一桿五節芒莖，

祖先曾經得罪過的矮靈們。

「那邊一個，樹梢上有一個，你

「有人要試吃嗎？」阿本高舉

後面也有一個。喏！應該就是他們稱

一管五節芒芯，同學們因新奇而躍躍

為祖靈的存在吧－－不過別擔心，他

欲試，他沿路又砍斫幾種原民經常採

們散發著善意。所以，你剛才跌跤，

集的野生植物，例如一株大腿粗的香

並不是他們所為。」

蕉幼樹，經他刀刃一劃、順手剝開，

或許，在整個旅程仲憲「超自然」

嫩黃樹芯便成了招待我們的獨特點心。

的語言裏，就這一段話讓我最為安心

同學個個放膽嚐鮮，體驗此地人們原汁原味的「美食」，我也拿到一

吧。

截不知其名的樹芽，那是一種充滿纖維的質感，咬在嘴裡，只有一種味覺：

嫩芽轉過一個彎口，我們緣溪而行，

苦！

這時濃濃的霧氣忽然如簾幕一般，分

我忽然困惑了：究竟我的齒舌是

出一條小徑，似有熟諳此地的隱形獵

變得尖利抑或鈍化了？原民得自大自

人在引導我們前行。浮動的煙靄中，

然的單純美味，在我的味蕾裡盡是「苦

陽光沿著我們行經之處，篩落一層薄

味」！我日常生活其中的可是一個顛

薄的彩虹。

倒世界？

另一側路邊是成片的五節芒，葉緣呈鋸齒狀，領頭的阿本提醒我們：

山豬

「不要觸摸，以免割傷！」我才一抬

近午時分，我們到達部落的「門

頭，忽然眼前寒光一閃，只見阿本俐

面」（入口）。阿本要我們在一塊空

散文組

地上做飯。他說，這是磨練一個獵人

心思；身為獵人，他引導我們認識狩

獨立的入門工作。同學分成兩組，可

獵前的判斷，以及因積累經驗、磨歷

留在原地鋸竹子、備柴火，或者隨他

而得的推理與智慧，自然非一夕可致。

再次入山探索。我決定前進山區，於

但獵人也需具備耐得起長期抗戰的心

是，我們一夥人再度登上藍色大卡車，

理素質和定力──在等同於生存競爭

駛入山陰。

的狩獵中，奢望在短時間內一舉打下

與方才那段仍有平整石階、以及

獵物，英雄般歸返家園，接受族人喝

因人來人往踩出的行路迥異，在這一

采，相信絕非此文化的基本價值。此

帶山林裡，連想穩住身子，都很費勁。

時，若想守株待豬，也得守得足夠嚴

腳下忽而是歪斜的亂石，忽而是棕黑

密，並確定真有豬隻會跑過來才行哪！

的泥壤，叢生的草根、遍佈的樹柢大

否則，耗上大半天，無異空等！

約是吸飽了天地間的精華，而變得極

回到部落，阿本和有鬼拿出先前

粗極韌，一不留神，裸露在鞋襪上緣

醃漬的山豬肉，留守組則把淘洗好的

的腿肚就被刮得直發疼。

白米裝進竹筒，一齊架在以舊沙發骨

阿本說，在這樣艱險地勢下還能

架生起的篝火邊燒烤。食物烹畢，阿

活動自如的，除了山羌，就只有山豬

本和有鬼同樣手持一路用來斫榛莽、

了。我們身處在泰雅獵人熟悉如自家

撥草前行的山刀，或劃或割山豬肉與

後院的獵場，阿本邊走邊笑問：「你

竹筒飯，分與我們食用。這時坐在一旁的仲憲，也忙碌地

們聞到山豬味了嗎？」

來回擦拭一把自備的水果刀，是想分

的行跡了。看似輕鬆閒聊，卻能敏銳

擔切割山豬肉的工作吧 !「那是白鐵，

地揪出線索，阿本的獵人感官，簡直

再擦也不會變得鋒利的。」阿本割下

已臻化境！就在坡腳，阿本指向粗短、

最後一片山豬肉，瞥見仲憲仍「磨刀

成對的方形踏痕，說這就是山豬的蹄

霍霍」時，這麼告訴他。

印。再撥草往下走幾步，一處新翻的

阿本那把刀，在洗去油漬、清理

土丘果真印證山豬「不解藏蹤跡」的

乾淨後，再度熠熠生光，似乎更見銳

習性。不料，這時只見阿本低頭思量

利。

了一下，便說要帶我們往回走了。什麼？我好生納悶，難道不來場獵捕山豬實體戰嗎？在疑惑同時，我一面揣摩阿本的

「阿本的刀是黑鐵嗎？」我好奇地問。他搖搖頭：「鋼。」鋼！技藝精良、經驗豐富的獵人，

竹嶺

才問完話，他已經指出幾道山豬

141

文藝獎

其本質不也是百煉的精鋼嗎 ?

的陷阱，難道人類就能避開嗎？」在我思索之時，小奇已先我一步發問。

陷阱夜宿鹿場部落，我們隔日的任務便是尋找「山羌的高速公路」。發現山羌足跡之後，我們開始覓

阿本說：每位獵人都有自己的獵場；自己設置的陷阱是不會忘記的。因此，陷阱附近再增設標記，就能提醒自己和其他獵人了。

找架設陷阱的地點，當然首要條件就是確定山羌一定會行經該處，譬如兩

真實的一面 142

阿本

樹之間的空隙，但也要避免干擾山羌，

看著前方身手矯捷的阿本，在山

以免山羌起疑，因此，我們儘量不去

林間穩健前行，我們一直在後面跟隨

走山羌可能行走的路徑。

追趕。

選用架設陷阱的樹種，彈性要好，

與我們並排行走的導師說：阿本

且能負重。先削除枝葉 ( 其實，留住

服務於苗栗鄉公所，因為憂心部落文

樹幹即可 )，但枝葉不能任意棄置，否

化逐漸式微，他自創此法，想為推展

則靈敏的山羌感覺危險，便會繞路而

部族文化盡份力。他引領人們來到部

去。阿本說一定要把枝葉收拾妥當，

落體驗、探索，秉持的便是泰雅族人

堆置其他樹上，免得山羌犯疑。而樹

最引以為傲的「共享」理念，分享他

幹必須深深扎入土裡固定，如此方才

的族人獨有的歷史、文化與生命軌跡。

耐得住獵物掙扎的力道。

就在此刻，我由衷讚嘆：阿本是

接著挖坑、埋陷阱。挖坑需深，

一位真正的獵人！當他自賦使命、面

否則最終繩子只能套住山羌腳的極末

對生命目標時，就像那出鞘的山刀；

端，輕易便可掙脫。至於設置機關，

這柄精鍛的鋼刀，在荒莽山林的狩獵

需在坑上先擺放削薄的木片，再置繩

行動中，是為族人獵食維繼生命的利

套，一頭連結彎垂下來的樹幹。待山

刃，而在現時代洪流中，它化身幫助

羌踩破木片，繩套立時圈住山羌腳，

族人劈開一條更見寬闊大道的存在。

樹幹也會因瞬間一股彈力而恢復原樣，並將獵物倒懸空中。而偽裝部分，在木片上舖以薄土、散置落葉，外觀和一般地面無異。「既然如此，不會有人誤蹈陷阱嗎？連山羌這樣感官敏銳都很難察覺

歸來洗禮結束，回到新竹，我們又再度投入忙碌的課業中，在我幾乎忘卻山中那段回憶時，有一天，忽然阿本的名號又在同學之間傳誦著。

散文組

那是校慶前夕，為了展現風格獨具的進場方式，班長提議向阿本或獵人學校商借山刀，屆時再配掛自製的弓箭，我們就是一群英勇的獵人啦！請託導師幫忙聯絡阿本之後，阿本慷慨應允出借這批象徵獵人榮光、原本不輕易離開部落的珍貴裝備。然而離奇的是，自南庄部落寄出的三十幾把山刀，始終沒有抵達目的地。眼看校慶在即，導師又去電詢問部落有關此事，得到的回覆卻是：阿本不見了。聽到消息時，我內心陡地一沉－－不是為了校慶當天不能裝束威猛、展現獵人英姿的悵然，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掛懷。阿本，你去了哪裡了？此時，我憶起在山中仲憲對祖靈的說法。我寧願相信這世界有著超乎自然而存在的善意，隨時懷抱著那一片蔥綠豐穰的獵場，庇佑祂們的子孫，以及被祂們一度捧在手中、而今正逐我因此虔心祈求：讓阿本平安歸來吧！

評審意見：楊：開頭太過多餘，但文詞樸實無華而真誠，可惜對主題的深思不夠。盛：楔子、小標、仲憲部分多餘，可刪。張：分段會造成干擾，而仲憲可以看到祖靈這一段也是可以拿掉的。

竹嶺

漸燼滅的火苗。

143

文藝獎第三名

下雨清晨時分，大雨直下。

下學的規律。不是同學的問題使我有

初春，雨總會連續地下個好幾天，

偏好一方的想法，而是有多少次在半

時而毛毛細雨，時而又擾人清夢。今

夢半醒之際，除了下雨的滴答還要有

天，我睡不入神，隔著窗簾，我心想：

家人在房門外聲聲的提醒。每當下雨，

原來是雨天，瞇著眼看雨滴打落在窗

那雨聲接續地就像在嘲弄我這種父母

框，散成了無數的小塊……

無法時時在一旁關心的孩子，莫名地

濕冷的天氣，窩在棉被裡是很奢真實的一面 144

竹中 317 陳奕霖

我都把頭埋進被窩裡，蜷曲著自己。

侈的，再加上外頭照射進臥室的暗淡

偶爾的週末我回家，聽父母和他

的光，都給我有個「時間還早」的錯

們的台商朋友聊天，常說臺商學校對

覺。這錯覺，誤導了我對時鐘的判讀，

家長們有多麼的便利。是啊，把孩子

在真正清醒之前的一陣子，我常放任

放在學校一週五天，即使因公繁忙也

「偷懶」這個小偷在我腦中食夢。可

只需一通電話告知學校即可（同時也

是雨越下越大，又拍擊塑膠製的棚，

粉碎孩子終於回家的興奮）。國中，

發出的聲響有恰巧加成的作用，逼得

基於釋然或是心志有所改變，但國小

我無法悠悠哉哉地做剛才的美夢，突

的我一定沒有父母眼中的獨立、勇敢。

然想起了那個下著同樣冷雨的天氣。

幾乎每個小學生都不願離家老遠、住

令我感到有點兒凝重……

宿在外。有的人是每次熄燈之前沒排

曾在住宿型學校讀了約八年，足

到隊打電話回家，沒聽聽父母的聲音

歲十六的我到底有幾百天從床上醒來

就哭（有時即使排到隊打了電話回家

時，得面臨這冰冷的雨？每一週有四

也沒人接，應該是商人常有的「應酬」

個夜晚，我和其他有相同機運的室友，

吧？）；也有人是每次打電話回家，

一塊睡夢在坪數甚小的校舍，當我才

沒聽見父母的聲音還不怎麼難過，一

國中、國小。也許，這份少有的經驗

但聽見遙遠的另一端的問候就哭得無

對於有些人是新奇且渴求一試的，然

法言語。

而我卻樂於回歸多數臺灣學生每日上

我倒是不常打電話，怕想家。唯

散文組

一的一次，我生病倒臥在醫務室一整

有人不被淋溼。

天，頭昏腦脹，連稀飯都吃得很少，

高中，換了學校，我回到新竹這

在偌大的房間裡只有我一個病人，所

座家鄉城市就學。雨，在哪裡能有很

以躺在哪張床上都顯得孤獨，趁著醫

大的差異呢？拾起了在床上看雨的記

生不注意，我打了通電話，卻記不得

憶，現在這房間有我最熟悉的味道。

母親問了些什麼，只記得那天窗外也

不要擔心，雨過總得放晴，我告訴自

是下著同樣的雨……

己，又看見窗上的水珠彼此合一。

只有幾坪大小的房間依序都被編上了號碼，房號後還附上了橫槓用來

我還得裝睡，等著母親來敲門……

標記床位，小學時我的號碼為 D5046，意即第四棟宿舍五樓從外頭數來第四個房間的第六床位，學校條理分明的歸類，每個學生都被烙上了一組識別的號碼，是方便做業（家長口中集體生活的訓練？）。不幸地我是最貼近窗戶的位子，躺在床上看著雲，總是祈禱不要下雨。一樣都是在看著天空，現在的我隔著簾透過縫隙，想像每一種天氣所帶來的景觀變化；小學則恨不得有塊破布，即使是破布，只要能遮蔽那令我感到凝重的雨就好。那時是多麼希己的房間，有著父親抽空為我安上的窗簾。討厭下雨，如果說下雨就像是天上掉落的眼淚，那為何蒼天總陷於感性？電話廳裡緊握聽筒的孩子，又是在哪裡下著雨呢？嚎啕大哭抑或暗暗流淚，宣洩情緒或是佯裝堅強，在這二十四小時的鐵柵之內，下著雨，沒

竹嶺

望有一種錯覺，欺騙我睡在只屬於自

評審意見：楊：取材獨特，可惜情感描述太少。盛：著墨不足，留白太多。張：下雨的意象有完整的延伸，沒有太多堆砌。

145

文藝獎

文藝獎得

獎小

說

名

單

組

第一名竹女 215 曹書涵 The Babel 第二名竹女 301 彭思嘉一個人的故事真實的一面 146

第三名竹中 218 張庭肇不會有錯佳作竹中 115 彭江翔間關佳作竹女 317 黃于軒黑加侖味的毬果佳作竹女 208 鄭馥萱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

小說組

朱天衣：看完了這次的小說之後，我發現整體的表現在水準之上，而且不時讓人有驚艷感。尤其某幾篇小說非常成熟，能在固有的框架之下走出不一樣的世界，同時，也能夠看出那些作者的小說是經由長期功夫的累積而來的，當中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是「閱讀」。年輕是感受力最強的時候，重要的是如何能在此時用文字表現出來你所感受到的一切，並且持之以恆的寫，久而久之便能漸漸擁有自己的風格。另外，在閱讀這些小說的過程中讓我最感動的一件事是：現在的孩子還能夠用一顆虔誠的心表達自己想說的事情，那是非常難得的。

高翊峰：本次作品的水準相當高，毫不遜色於臺北學生的作品，在眾多傑出的作品中令人難以抉擇，但我認為青少年不應落入只書寫青春、愛情、校園等的窠臼，因此故事主題的取材是我評判的重點，雖然作品中的內容難免瑕疵，但仍瑕不掩瑜。

竹嶺

黃麗群：作品大致上都做到了小說的基本功，也就是能夠把一個故事說好。高中時期是要開始磨練基本功的時候。這次決審的稿子都能表現的還不錯，也都在水準之上。評審的標準在於「文字」和「對白」的應用，語言的控制，以及如何在高中生活固定的模式中，試著說出自己的看法，發出自己的聲音，提出自己的觀察。

147

文藝獎第一名

The Babel

真實的一面 148

我慢慢傾斜湯匙，看挖出的糖水溶著色素滴落。對面的人仍在說著話，湯匙不知道已擱在碗裡多久了，一球碗大的冰淇淋在來不及好好勺起前溶化，粉紅色的棉花糖漂浮在一池糊糊的有顏色的水裡，我用叉尖把尚未沉沒的小熊軟糖挑起來吃掉，有規律地選著口味，像在胃裡排列圍巾格子該織的顏色。「──那真是太好笑了，我們國文老師就這樣站在台上，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說，聲音很高亢，像是在徵詢我的同意，但丟失上半身的句子只是讓我茫然地嗯了一聲，然後硬扯一個微笑。嗯。我在聽，我一直都在聽。我沒有說出口，但總是這麼表態，他看起來也這麼接受。相得益彰。話繼續說了下去，而冰淇淋依舊融化。他說的但我未聽進的話慢慢溶入水裡，一切漸漸變得難以下嚥。「所以……喂，吳子曰。妳有在聽嗎？」他停了下來，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比如說我的名字），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而我正忙著用湯匙碾軟藍綠色的冰淇淋。不怎麼討喜的顏色。說來我的名字總惹人議論。國小時沒多少人知道孔子，只需擔心有人會把「曰」字錯當成「日」，國中時會開玩笑的人多了，高中時新的班級

竹女 215 曹書涵

每逢論孟課總有一些笑聲，像是自我介紹時我的揶揄還不夠徹底似的。替我取名的是父親，但我沒問過關於名字的事，如今也沒機會了。雖然我也不期待理由有多麼高尚。不過就是個名字，讓人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聲音叫我。「有啦。我有聽。」無暇撥個眼神給他，我隨口敷衍。「那我剛剛說了什麼？」我低著頭，瞳孔上吊，然後又墜落，讓問號浸在甜滋滋的糖水裡溺斃。「拜託妳專心一點好不好，都我自己在說話。我剛剛說我們社團 ──」他邊說邊用湯匙挖了一口巧克力冰淇淋，不成乳狀的糖汁滴答滴答。他只好一把推開過了賞味期限的冰淇淋，食慾作廢，但該說的話還有庫存要一次出清。「……嘿，我跟妳說過我們的公關嗎？上週把頭髮染成暗紅色的那個。」「沒有。」或許有，但我不記得。「那我說給妳聽，這真是太扯了，不說我心裡不痛快，」那看來你沒有舒暢過的一天，我忍不住在心裡補白。「他上次居然放我們跟友社開會的鴿子，妳知道他們的社長有多生氣嗎？搞得我們成發後來根本──」起初我還聽著，一字一句條理分明，但不得多時聲音慢慢黏稠起來，

小說組

一種鬼東西。「……總之他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心機有夠重。」他拿起裝在塑膠袋裡的飲料喝了一口，我看著珍珠在半透明的管子裡前仆後繼，而某個我沒有機會認識的人又在融化的時間裡消費殆盡，「妳身邊有這樣的人嗎？」我揣著他扔給我的話題安靜半晌。「沒印象。」「我想也是。」他放下飲料，拿起手機看看時間，上頭曾掛著的吊飾不知從哪一次約會起就再也沒看過，我下意識想到自己口袋裡的手機還綁著一樣的東西，「現在才七點。妳不急著回家吧？月考剛考完。」「還好。沒有作業。」「我記得公車到妳家那邊只要半小時，或許我們可以去哪裡走走。」「嗯。」「想去哪？」「……我都可以。」「那就隨便走走好了。我還想起一些事可以說。」「嗯。」嗯。溶解的冰淇淋濘在碗裡，多色的水果軟糖載浮載沉。我離開座位。 ※ 「小曰？吃過晚飯了嗎？」當我踏進家裡時媽媽這麼問，工作時穿的套裝還沒換下，看來她今天又加班了。「吃過了。」「吃什麼？」

竹嶺

泥濘笨重，從我的頻率裡滑落。他總有說不完的事。他的事，他們的事，他和他的事，他和她的事。幾乎從不包括我，卻向來少不了他。我攪開在時間裡溶解的糖水，漩渦的間隙裡偶有我充作他逗號的幾聲喔喔是喔，乾澀無味，沉澱在最底部像酒釀遺棄的糟粕渣渣，而讓他的音量緩緩上浮像水裡僅存的氧氣泡泡。水底是安靜得要窒息的深海，而水外是喧嘩與波光都太明亮囂鬧的地方。我無意識挖了一口糖水來喝，薄荷味很鮮明，和一點點疑似塑膠（但我從未吃過，或許只是因為我無從分辨才如此想像）的甜味膩在齒間，舌頭彷彿裹了一層染色的膜，味蕾在人為捏造的圈套裡氣絕。他看了我和我的湯匙一眼，問妳幹什麼啊，聽上去口氣有點重（但習慣了就沒什麼好計較的），後來又遲遲遞補一句那會好喝嗎，感覺像是該挪讓一些他的私人空間給我發表，順勢拿起湯匙挑出他碗裡剩餘的棉花糖，避開浸軟的巧克力碎片不談。我不予置評，有預感透漏隻字片語只會讓他把那碗半滿的巧克力糖水推讓給我，只好放手讓湯匙攪攪攪攪攪攪把一切多餘的都絞死。咻，綁著繩子落到最底部，無聲痙攣。真的嗎。後來呢。我不知道啊。我沒有聽說過。真讓人好奇啊。你說吧。我聽著就好。我聽著就好。我聽著就好。活下來的都是他想聽見的話，千篇一律，陳腔濫調，但上毒癮的人還不是天天都拿著針筒往靜脈裡打進同

149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50

「嗯……便當。」我怎麼好意思說是廢話和著一堆失溫糖水，聽起來就是讓人消化不良的菜單。「今天又在學校念書嗎？現在已經快九點了，以後早點回來，天色這麼暗，妳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晃不大安全。」「嗯……好啦。」我無法保證又找不到其他有新意的答詞，然後注意到玄關旁凌亂的兩隻鞋子，「姊姊在房間裡？」「難得她今天這麼早就回家。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今天補習班通知我她沒去上課。」話還沒說完，樓上傳來房門重擊的悶響，似乎有一本講義負傷墜落。我沒說話，只看媽媽走入飯廳，拿起擱置的報紙，肅清雜音似地抖動後重拾進度，身子埋進張開的兩翼裡，像遁入有油墨味的防空洞。她總嫌在晚上打斷她讀報的人煩，或許是因為那是她工作後難得可以不用腦的短暫閒暇。看看新聞，說說八卦，尋尋樂子。她沒有待完成的夢想（那總是在畢業求職後就漸漸風化），沒有穩定培養的興趣，可以談談青春傻事的朋友也鮮少見面，就連另一半也不在身邊囉嗦了。她只剩該養的兩個女兒，一間因為和爸爸談判贏得贍養費而得以付清貸款的公寓，一輛 TOYOTA 銀白色客車，小小的屬於自己的三坪房間，和一份每日更新的、油墨容易剝落的報紙。「媽，妳左腳腳踝那裡的絲襪破了個洞。」「嗯嗯，我會換。」她搖搖手作出我不太懂的示意（只有指尖拓印出指紋的油墨印清晰可見），脫口說了

要我上樓，不知是要安撫我去洗澡睡覺，還是直接地要我別讓這個空間太過擁擠。我走上樓，順手把房門反鎖，將手機掏出口袋時恰好看見新訊息的通知。寄件人亞瑜還在約會嗎？今天會用電腦嗎說穿了就是問我會不會上網。我邊把手機放在桌上（繫著鈴鐺的吊飾在聲音裡顯目起來），邊按下筆電電源鍵，網路線卡榫在正確的位置，讀取的綠光一閃一滅。螢幕亮了，我在使用者帳戶輸入一串密碼，不消幾秒 windows 預設的藍天綠地桌布跳出，羅列少少的幾個程式圖樣，清心寡慾。我打開網頁，在書籤列裡找到直達的捷徑。Facebook 的最新動態仍然擠滿了熟人或陌生人的喃喃自語，一層一層像高塔築起。除非班級要事，我從來沒有心情仔細逐篇看過，尤是那些配著四十五度仰角眼大鼻長嘴小的照片，發言像是從哪本詩集裡東拼西湊的廉價集合體，語焉不詳，但實際只讓我想押個顧影自憐作註腳。那些太詩意的語言裡能有多少真切？他們總是在把手搭上鍵盤與隨文附上自拍照時想得太多。分手了，失戀了，吵架了，罵幾聲幹就好，情緒大可透明不必包裝。嗨。聊天室的框框跳了出來。是亞瑜。我退出自己空白的個人頁面。我沒填上多少個資，該知道我的人便是知道（但我不懂為何總是還有未曾見過的名字申請好友），頭像是一張從傍晚房間窗戶拍出去的照片，右下角清晰可見遠方一幢高樓正在築起，背景火紅，幾乎要燒起來似的。那天夕

小說組

陽確實難得，但我總找不到好的角度避開那些建築物，像尖錐一樣扎著天空。

為什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叫他閉嘴嗎他會受傷然後變得很難搞直說嘛不要覺得困難啊又不是妳要面對妳當然覺得簡單

今天約會順利嗎？

她問。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漫無目的地溜搭了半晌。

有哪次值得我多說什麼啊還是一樣？還是一樣說來我還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重要不值得妳知道妳當初為什麼和他交往啊這我是真的還沒問過我也想知道我應該後悔了

我猶豫了一下，再補上一句話：

對話框下方灰色字樣標示對方正在鍵入。

妳可以和他談談嘛別一直說話也顧顧妳啊不要

抱歉沒事了我們說說別的妳找我總有其他事吧沒什麼事啊？我只是想找妳說話

說話。這樣算是說話？

妳真的該和伯母多說一點話喔現在輪到妳來談討厭的事了妳沒想過她和伯父為妳奔波多久？她很擔心妳瞎子都看得出來可惜啞巴看不出來妳沒有啞妳只是不想說話如果我沒辦法說出每個人都想聽的話那我幹嘛說話？妳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天生失聲卻想唱歌和說話？干我屁事我就算好好把食物吃完非洲還是會有小孩餓死這些話沒有因果關係只是要妳惜福好大道理妳前幾天有去回診吧醫生怎麼講

竹嶺

其實我們沒有真正的告白過 ……可是你們是男女朋友？也許是。我按了幾個空白鍵，補：大家都說是好吧我想也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力道好像放得太重。不妥。

151

文藝獎

還不是用自己的聲音說自己的話？提這幹嘛我想幫妳可是妳從來不好好說

真實的一面 152

安靜了。聊天室不再有下文。我關掉網頁，倒在椅子裡，有一點懊悔。窗簾並未拉上，可見窗外一幢高樓正在築起，鷹架沿著雛體蔓生，慢慢地慢慢地，聳穿了天空。我的手機短暫幾天內都沒收過亞瑜的簡訊。 ※ 說說亞瑜吧。她從國中畢業以來就再也沒開口說過半個字。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只有及時趕到廁所現場的老師看見被半桶水淋濕的她，而曾經閒不得的四周的嘴都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無辜比心虛來得更多。女生們圍成圈子，而亞瑜隻身站在漩渦的中心，水聲滴答滴答。事後她沒有回答過任何一個人的問題。似乎一旦答了所有事情都得成真，而她再也不能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忍氣吞聲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要看桌上的字。不要翻破破爛爛的課本。不要理被丟在位置上發臭的濕抹布。不要哭著去廁所找自己不見的書包。那向來是大家要她做的，要她如何面對這些事這些人，要她堅強，要她漠視，然後要她自己丟掉爭執的權力，卻不小心連著聲音一起打包。她的聲帶沒有任何問題，癥結只在於心理。我與她的班級只有一牆之隔。我

們是朋友，也不曾少過話，卻沒有任何一次我找得到任何理由讓我去幫助她。我已不知道該歸咎於我的遲鈍還是她的沉默。至少她不曾在這方面著墨太多。那一天的廁所裡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不止於此，硬要拿著白紙黑筆，在小房間裡用溫柔的聲音質問。她們對妳說了什麼話？她們有打妳嗎？打妳哪裡？用什麼打妳？妳手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她們用自來水還是馬桶的水潑妳？妳應該很難受吧？她們欺負妳很久了吧？她們欺負妳很久了吧？她們欺負妳很久了吧？那些善意早就過期了。他們只是在強求細枝末節，要她繼續堅強以對，要她用自己的聲音，說出那些比起脫口更適合嘔吐的事情。他們總相信她有浪費不完的堅強。時候過了，耐性告罄的人們不再用鎂光燈似的眼神追打，他們挖不出的事情留了下來慢慢潰爛，而她索性放手讓自己從喧嘩中解離。不去聽，不去說，語言剝落，只剩下視覺還能接觸世界。亞瑜曾死守的座位變成更親切溫暖些的房間，她開始足不出戶，就像越不出咽喉的聲音，只剩下一雙手和刻印字元的鍵盤，可以拼湊出一些沒有溫度或起伏的字句。或許我是唯一能看見她聲音的人。

※

小說組

耶和華降臨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耶和華說：看哪，他們成為一樣的人民，都是一樣的言語，如今既作起這事來，以後他們所要作的事，就沒有不成就的了。我們下去，在那裏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於是耶和華使他們從那裏分散在全地上。他們就停工、不造那城了。因為耶和華在那裏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別。節錄自創世紀 11:1-9

竹嶺

我闔上聖經，看著剛從教會返家的媽媽倒在沙發裡，兩眼閉起，疲倦醞釀沉默。我只去過那樣的聚會一次。當時年紀尚小所以記憶順序有些跳脫，但總還記得那些莊重溫暖的歌聲，包圍陷在長椅裡的我，歌詞因發音而模糊，但光憑想像都覺得溫柔。窗戶上貼著彩色的玻璃紙，用簡單的幾何圖形拼出模樣，不比國外那些教堂來得嚴謹精緻，但光打下來時仍舊七色四溢，彷彿世界都裝滿光輝慈愛，祂的言語都得以應驗，所有的信者將有福了，苦難與齟齬不再。我並未因此信教。媽媽也並非十足虔誠，至少我在家裡未見小小的聖母像或十字架，她在餐前也不會另行禱告，只有固定的聚會與一本聖經，擁有的東西不多，但獲得的慰藉已夠她早晨還有理由睜眼醒來，在窗簾隱蔽的陽光裡感受來自主允諾的平安喜樂。

祈禱向來是我聽過最誠懇柔軟的語言。他們雙手合十，眼睛閉起，聲音跟著聲音複誦，章節遞進，反覆呼喚主的名諱，以景仰，以祈求，在規律的平穩的浪潮裡放下心性，沒有太多的情緒大於言語，他們毋需多慮，只須說話。向祂說話。有人的表情凝重謹慎，有人舒緩如獲喜樂，媽媽似乎屬於沉重一方，單是祈禱時都微微皺著眉。我想伸手替她抹去那些多餘的情緒，但總斗膽不來。在我記憶裡，媽媽並非長年的信徒。大約是自和爸爸離異過後，才在鄰居婆婆媽媽的介紹下入了聚會，捧起黑皮金邊的聖經，跟著鋼琴的旋律吟詠，陽光裡閉上雙眼，彷彿要在白日做場溫柔的夢。我以為媽媽不再身為妻子後就連帶卸下煩惱，但一年之中姊姊在大學應試接連失利，卻又是另一波變卦。媽媽表示不介意她重考，補習費用她可以負擔，重新來過都會比現況來得要好，學歷不好看更容易讓求職碰壁。她說得很委婉，彷彿在央自己的女兒。姊姊當時很冷靜地答應了，但情緒日漸不穩。她的講義開始散落在家裡各處。或許是她試圖一心多用時遺留下來，但也沒有證據能否定那並非她洩憤時一把扔出。我撿起一本躺在廚房角落的歷史講義，沾了灰塵，一角發濕或許恰好落在積水裡頭，我翻開來，頁數如日曆如碼表如跑馬燈（如姊姊一心認為虛擲的那些日子）倏然即過。白紙黑字間擠滿各色註釋，老師說的，考卷說的，其他講義說的，她為提醒

153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54

自己而說的，用姊姊娟秀端正的字跡，寫下時斑斑可見她仍憧憬前程。但現在她只會一把撕下那些頭頭是道的書頁，告訴大家也告訴自己，有些事花再多時間或力氣她就是沒辦法如願辦到。她翹掉補習，然後和媽媽吵架。是妳要我重考的。是妳不滿意我要我折磨自己。是妳把我逼成這樣對自己失望。是妳要我做這麼多事還不讓我放過自己。她開始說，用惡毒的口氣，像針鼴令人望而生懼，渾身荊棘。她拍桌，她摔書，她扔筆，她丟盤子，她一把踢開椅子砰然倒地，站在這端與那端沉默的母親對峙。她不要人同情她，她只允許自暴自棄。媽媽幾乎沒說過話，頂多只有虛弱的安撫，但與姊姊比起來微不足道，就像初生小貓不巧被車輾斃時嗚咽，卻沒人能夠聽見牠概括一生的聲音。筋疲力竭的姊姊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念不下書，也念不成書，於是她不停說話。有抱怨，有攻擊，她咄咄逼人，卻沒有目的。那些混亂的言語把我們家拖入陰霾。她自覺不受上帝眷顧，所以她率先推倒一切，要趕在有人把她傷得更深之前。於是媽媽只能向外逃避。「小曰。」我轉過頭。媽媽仍閉著眼，但確實有開口。「去叫姊姊下來吃飯。」「……不是端上去給她吃？」「我今天有話和她說。」我沒有勇氣打破姊姊的心防，卻也沒有理由拒絕媽媽。

我走上樓梯，敲敲房門，說了一聲要吃晚飯囉，然後靜靜站著等待。我以為最壞的打算僅止於會有東西摔上房門，但卻沒想過姊姊會親自開了門站在面前，薄唇緊閉而扭曲。「妳幹什麼？」她說，眼袋下黑色的沉澱清晰可見，洗過沒好好梳開吹乾的長髮硬板板地散著，幾顆初發的痘子是嫩紅的，被摳破的有鮮血的痕跡，而癒合帶痂時也黑得醒目。「媽媽要妳下樓吃飯。」「叫她端上來給我吃。」毫不客氣。「媽媽說……有話和妳談。下樓吃飯吧。」「我不幹。」我的手擋住了她意圖甩上的房門，在隙縫裡千鈞一髮。「姊姊，拜託妳下樓吃飯。」「妳出去。」我看見她的房間。書桌與椅子疊滿未被扔開的講義課本，床上凌亂塞滿衣物，待洗的與乾淨的絞紐在一塊。這裡是她坐以待弊的墓塚，而她的任性要拉靠近的人全部陪葬。「姊姊，拜託妳就──」「妳就和那個人一樣不讓我自己一個人安靜嗎！」一本書摔在我腳邊，房門關上。站在樓梯口目睹經過的媽媽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走掉，開火煮起三人份的晚餐。 ※ Babel (n) 混亂、嘈雜之景象（如聖經中建造巴別塔之情形一般）

小說組

在個人資料裡彼此標上交往中的狀態，每說一句話就要用藍字 TAG 對方的名字一次，複製表符貼上，用平常說話從不用上的語助詞，模仿可愛嬌嗲的語氣，矯情萬分，所有虛偽無品的玩笑照單全收；手機拿在手裡就必須時刻低頭，關注上百好友的動態（哪天數量破千了或許還暗自竊喜，自己人氣多高呀，雖然也許有幾成的名字你想不起來，聲音從未聽過），戳一個讚和一句好可愛，匆匆敷衍完一個再捲軸下滑。或許這是需要相互照應的，若不過份注意別人，哪天發了一句話而回應冷冷清清就怪不得人勢利冷漠。我看著他履行我意想中的一切。所有人拿了一台大螢幕的手機就彷彿被制約，滑滑點點，在二進位制的網絡裡失足，總有一天都想不起話該怎麼說，想要寫字時卻連筆都不知道該怎麼握。科技與摩天樓越築越高，像是挑釁，而人與人越發疏離，不需見面擁抱，唯一的言語失去溫度，沒有聲音的文字變得冰冷，在錯別字與新潮用語間愈發混亂。也許他還願意和我說話是好的，縱然是他強迫攬客入場的獨白，卻比一廂情願用矯情動態洗刷社群河道來得不讓我反胃一些。「妳等一下要去哪裡？」他問，卻連頭都沒抬，手機發出電子音效，又有幾封新信息待簽收，又有幾串號碼得新增通訊錄。我放下吸管，檸檬紅茶卡著椰果咕嘟咕嘟倒退。「我沒有意見。」「出個意見啊，都是我在說，妳聽不覺得膩嗎。」他還是在滑著手機。

竹嶺

我放下英漢辭典，那日在聖經裡看見的詞彙歷歷在目。我想起近日來發生的事。媽媽的事。姊姊的事。亞瑜的事。他的事。我感覺自己深陷其中卻又置身度外。就像那座不被祂接受的塔，孤單地佇著，曾經的人們都在異語裏四落。 ※ 妳氣消了嗎？手機震動。我看見來自亞瑜的新訊息。三天來頭一遭。約完這次會或許吧。我慢慢按鍵回覆，對面的人看見了，又捺不住性子連聲詢問。「誰的啊？」他說。語意有省略，但大抵聽得出是在問信件內容。「我朋友的。」他沒有多作表態，似乎義務僅止於問問，更詳細的他沒有興趣。「妳不考慮換手機？」「為什麼？」「就……沒為什麼。我要怎麼說啊，妳問為什麼真的很奇怪。」他說得漫不經心，然後滑開自己的手機，低頭戳戳點點。難得他不再忙著說話談自己。或許我也多少猜得著他本著什麼心在問剛剛那句話。為什麼妳不換個智慧型手機？這樣就可以傳 LINE，比簡訊更便利省錢，不用再打電話了因為打字來得要方便和貼心，我們可以慢慢考慮要說的每一個字，不怕失言不怕眼神尷尬，不需要強顏歡笑因為符號掩飾一切，也可以不用約會了甜言蜜語就用 FACEBOOK 的動態堆積，

155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56

「……都好啊。去哪裡都可以。我真的沒有意見。」「妳總是這樣。」我看著他。「妳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講，到頭來還是一張無聊透頂的臉，跟我說話也愛理不理。」他終於抬起頭，看我的眼神讓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或許是因為我向來只負責聽，而視線總浸在面前的飲料裡。「拜託妳在該說話的時候也多說話好嗎？妳這樣跟成天抱怨的人有什麼差。」原來沉默也可以被問罪了啊。我和他從來沒有向對方脫口保證過什麼，連關係上的名義也是。沒有人有勇氣擔保，好像先跨出那一步就滿盤皆輸。也或許我們還只是朋友，充其量只牽手過，沒有過什麼該接吻的時機，因為他還有話該說。而我不敢做多餘吭聲，只把抱怨留在他聽不見的地方，總推託是他聽不進去，但說穿了只是膽小。我只像個垃圾桶，而如今他居然要連我一起抬去扔了。「我覺得我們不太適合。」他說了，看著手機螢幕說了，「我想過很久，也和朋友討論過，還有最近妳心不在焉越來越嚴重，我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反正妳也總是沒要聽的意思。」所以你認為。「所以我覺得……」「就跟你分手啊。」我說了這幾月來最理直氣壯的話，把手機上的吊飾拆下砸在桌上，反手抓起書包，扔下融了冰塊而失味的紅茶跑開。

※ 街上很吵，至少在我覺得是該安靜的時候。我邊沿著騎樓亂逛，邊打開手機，看著簡訊同時想著該回覆什麼，送出信息，收到信息，周而復始。或許我也半隻腳踏進我沒多久前才在詬病的現象，這應無關乎手上拿的手機究竟智慧或智障。我現在沒事了，你要說什麼約完會了？也不會有下次了。說吧她很機伶，沒再多問什麼。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簡訊不好說，等你回家。也許還需要一個小時。我可以先知道是什麼東西嗎？我寫了故事。想投稿。幫我看看，我需要感想。她不說話，倒寫起東西來了。喔，好啊。小說？其實你可以貼到網路上，匿名發表不用怕的。那裡多的是會說話的人。不要。我現在只讓妳看。大概她還是會怕。怕人群怕言語。我現在就回家。很快，一小時以內。剛按下發送鍵時手機就響了。霎時我誤以為是她有聲音要脫口，驚訝之餘驚喜都還來不及浮現，但定睛一

小說組

聽的話還是聽不著，也或許她想求的答案從來就沒有模樣。她的路還是得自己找。我或許無能為力，但按住她冷冷的蒼白的手還做得到。她沒有反應，連憤憤把手抽開都沒有，或許動怒的力氣都在著地間摔碎了，只剩心跳和痛楚，一抽一抽。事後媽媽開車送我回家。妳明天還得上學，我留在醫院照顧姊姊就好。她一面說一面從錢包抽了幾張鈔票，提醒我這幾天她或許不能抽身回來，但還是記得讓自己吃飽。說完開車走了，我則進了家，房燈未開，只顧著丟下書包在床上躺下。過了好一陣子才想起有人在等我，而這些時間我未給過任何交代。我從床上跳起身，速速開了電腦，連上網路。確實她還在線上。比起需要上學月考繳作業的我們而言她是來得自由多了。妳很慢耶對不起有點事我姊姊受傷了還好嗎？嗯還好骨折總會好的這樣啊 ……其實她很怕痛？她只是衝動吧常常來不及想好該說什麼，就先把自己給弄傷了。亞瑜沒再說更多，可能不知道該選擇祝福還是安慰，又或者沉默才會更好。我先一步轉移話題。

竹嶺

看，才看清聯絡人是媽媽。我接起電話，喂。短短的一個字卻激起好重好重的回音。妳姊姊跳樓了。 ※ 我坐在自己房裡的床上，夜深了，澡未洗，制服未換，渾身疲憊卻又說不出所以然。幾個小時前我去醫院看過姊姊了。從公寓四樓的陽台跳下，萬幸只在下方有塊花圃，而草叢栽在適當的位置有適當的柔軟，承受住姊姊率先著地的腳骨，只讓她一隻右腳骨折。情勢稍重，但遠比顱骨破裂來得不那麼痛些。姊姊在病床上吊著層層裹起的腳，悶聲不吭，媽媽坐在一旁也同樣沉默，但那樣的無聲卻比平日來得凝重。或許是少了姊姊嚷嚷，連呼吸的聲音都沒了，最角落的病床圍著淡綠簾子，密閉的悄悄的，石膏悶得都要讓世界窒息。媽媽說著要去洗手間，留了短短的十五分鐘給我和姊姊。我看著她，她並沒看著我，只是闔眼，試圖假寐卻又壓抑不住淺淺麻痛，呼吸在此時變得有點粗重。空氣有了一點鮮活的起伏。我多久沒和姊姊好好說話了呢，如今她只想要逃出自己築起的塔，遠離神遠離方向，高高墜地，想要解脫卻不知道地面只剩失真的言語，她想

157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58

給我看看妳說的東西吧很晚了妳不睡？妳也還不是醒著我們又不一樣妳要上學我們都一樣妳只是比較任性煩耶不跟妳吵啦淡藍色的連結傳了過來。我點開，文字在 Google 文件頁面妥善地陳列著。或許我讀得說不上仔細，有許多情緒還來不及處理，但至少是逐字沿著脈絡走過了。八千字的短短故事，將近半個小時的篇幅。她說了很多。這是一個架空的故事。關於一個女孩在扁舟沿河流浪，路上見著了許多生物，都不是人類，但都會說話，有的聒噪有的寡言，有的誠懇有的虛偽。話語很多，但該聽的總得自己去選。女孩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啟程，旅行一度只是為了旅行，但即將到終點的時候她明白了──她在找自己的名字。文字仍是文字，但並不冰冷。因為有該說的故事而滾燙。看完了看完了？嗯嗯，那……怎麼樣？很好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很好看幾分鐘內沒有人說話。她因為不知該如何處理對自己的讚美而羞於面對吧。

妳為什麼突然想寫？這一年沒事做在家看多書了是這樣嗎我想不到其他理由那妳就去投稿啦祝福妳嗯小小的短暫的空白。我覺得，我還是想試著說話 ※ 幾周後，回家靜養的姊姊骨折也痊癒得差不多了，雖然還一跛一跛需要拄著拐杖走，但脾氣卻在不知不覺間好了許多。或許那兒的傷先一步好了，也或許那一撞讓她的心結散了開，也或許她怕疼了，在清醒的懊悔裡傷口都會癒合。我偶爾看見她親手撫平那些被她摔歪的講義折角，輕輕推過摺痕，像是在梳自己的頭髮一樣，慢慢理著情緒。她需要時間，而這世界尚樂於給予。她關在房間裡的時數和以前一樣長，但顯而易見她是在桌前讀書，重拾規律的補習時間，在新發的講義裡補上一樣端正的字跡。媽媽喚她下樓吃飯時她也順從，沒有任何爭執，也不曾讓自己的飯菜放冷過。明明這樣的生活才是正常的模樣，我卻有種從夢裡重重摔醒的錯覺。會摔門的姊姊不見了。會扔書的姊姊不見了。會自怨自艾的姊姊不見了。所有事情都得按著秩序重新向前。不管成績怎麼樣，考到哪裡我就去念吧。有一天姊姊和我這麼說，而這是媽媽也接受的定論。我沒辦法保

小說組

證比以前更好，但答應要重考，多少也是我在逃避吧。我要去上學了。我不要再把自己關在這裡了。她說著，像喃喃自語，卻又讓我聽到，於是更像起誓。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響了。我躺在床上，翻了半圈伸手去抓，食指拗過不太順暢的角度按下通話。我的手機仍不是智慧型手機，想想也沒道理換。喂。我說著接起電話，然後親耳聽到那好久好久未見的聲音，用沙啞的顫抖的頻率和我說，她的故事得了獎。她小小的女孩找到名字了，這次得由她親口呼喚。

高塔尚未倒下，而言語還在溫熱流動。

竹嶺

評審意見：高：這篇小說有點「腐爛」之感，但卻對這篇小說加了很多分，文章不管是描述的角度還是字詞的使用都令人驚艷，結尾也令人讚聲連連，而作者的寫作特色也在眾多作品中獨樹一幟。朱：觀察力入微。描寫的手法讓看似平常的話語顯得很感動。但「分手」橋段中角色的反應過於激烈。黃：成功的把親情、愛情、友情，融合在一起，文筆不過分，十份恰當。也意識到處理問題的核心，出乎意料的好。

159

文藝獎第二名

一個人的故事

真實的一面 160

來到這裡，不知道已經多久。最近又來了不少人。我以為，這裡應該要冷清一點，至少搬進來的人不要越來越多。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昨天才來的，嗯，已婚男子。我有兩個小孩，一個中班一個小二，我老婆很會煮菜。我沒有回應。這裡的人對過去總是這樣。我撫著我的無名指處。想像著這裡被扣住的感覺。始終隱藏已婚的身分，就算我丈夫他也在這裡生活了一陣子。我的過去，我很懷疑多久可以把它忘記。鈴聲。他有一通留言。這裡訊號很差，只收留言，沒有通話的功能。爸比，你什麼時候回家…… 起身離開。我最怕看到人哭。我媽在我結婚半年前，再婚了。在他前夫也就是我爸老來得子的那一年。披上婚紗應該是女人最大的夢想，畢竟她也想要一個家很久很久了。她總說老了要有人陪什麼的，老了，她老了嗎，那厚重的粉隨著眼角的魚尾紋分裂了，我一直不喜歡她畫這種妝，尤其是塗不勻的口紅，還有

竹女 301 彭思嘉

脖子上那串金光閃閃的金飾，讓人覺得很想吐。白紗上別著新娘兩個字的紅花，一直很突兀地佔據在胸口處，金邊的字體，滾燙的燒起我的視線，當最最讓人厭惡的結婚進行曲響起，我奔出了婚禮現場。我無法直視這個即將要很幸福的媽媽。來到這裡後，她只給了我兩個留言。伊先生他現在在大陸連絡不到人，我會叫他一定要回來看你。伊先生是我爸。她再婚後就一直這樣叫他。你要好好保重。保重，好珍重的一個詞，我以為她至少會說個再見。再見，對她來說太可怕了吧。媽媽她向來很膽小。你個性像你爸。阿嬤這麼說，媽也這麼說，認識爸的人都這麼說。我常在想，我爸是怎麼向外面的人說我的。我女兒她越來越漂亮囉。應該是沒有。他沒有說過，一次也沒有。隔壁慧慧的爸爸，都會偷偷來問我慧慧是不是偷交男朋友。慧慧，總是說，老爸你少煩了。

小說組

十四歲回家，我發現我第一次的月經來了。爸會說什麼。爸他什麼也沒說，什麼都不說，莫名的不再回來。媽說，離婚啦。怎麼可以。他就這樣不要這個家了嗎。媽說，你就和媽相依為命吧。她抱著我哭了一個晚上。媽是愛爸的。不然她為什麼哭。我為什麼沒哭。說離就離，說走就走，爸他就這樣把我遺棄。伊人。爸叫了我的名字。這是他給我的唯一一個留言。

來到這裡的前幾天，我記得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人來找我。他們都不知道要來和我道別。我躺著，既不餓也不渴，也不想動，只是睡不著，也醒不了。發現我離開的，是我前任男朋友。我和我老公結婚，他說會一輩子照顧我。沒有一試再試的禮服，沒有可怕的濃妝，沒有俗氣的囍字，更沒有讓

你是新來的嗎 ? 這個長得實在很平淡的男生，說話也很平淡。嗯。我回答。你以前是不是那個 xx 台報氣象的主播 ? 不是。騙人，我常常看你報晨間氣象說。我是曾經報過氣象。在我老公搬來這裡住後。我以為算是平撫情緒的一種寄託，人家不是總說天氣決定心情，我曾經想以預告天氣的方式，想像我先生他這裡的天氣來更靠近他。考上了主播，然後沒沒無聞的報氣象。天氣這種事，就是幾層雲，幾個氣壓，加上一點不可預測的變數，卻能撼動人類無解的纖細心緒，氣流挑動了天空的表情，水氣糾葛了空氣中的凝重，流動翻騰的天氣因子，主宰了我那半年的生活。但這裡的天氣就是和我原來那不同。我很想他。想他所帶走的，想他所帶不走的。我男朋友，小我四歲。是因為寂寞而選擇他，還是因為他而選擇寂寞，我也不清楚。他是常看我報新聞的觀眾，他說，他喜歡我眼神笑起來很美。儘管我的嘴角始終呈現平直的一百八十度。我喜歡他，簡簡單單的，樣子。令人安心的微笑，淺淺的酒窩，

竹嶺

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有人拚命匯錢給我。不知道是彌補還是什麼。這裡的人似乎也不太在乎那些跳動的莫名快的金額變化。我什麼都不缺了。我莫名的害怕，這種過多的關愛，像是我以前冰箱冰了很久的醃蘿蔔，越濃越重，我就更不敢打開，那是會逼出眼淚的關心。等待越久越害怕得到。

人受不了的敬酒。只有登記，和兩個路人證人。他說，你不會後悔 ? 女人一生只披一次婚紗。我說，不會。不會的意思，不知道是針對前面還是後面。

161

文藝獎單眼皮，不長不短的鬍子。可是，他媽媽不喜歡我。人終究是無法失去寂寞的。忘了是誰說的。好啊，那分手。他眼神間的猶豫，剝奪了一切。沒有什麼不是距離，任何事都存在距離，儘管你認為它近在咫尺。王八蛋。我看著他的背影，鹹鹹的苦味整張臉，如果真的要說什麼，那就是不願承認的後悔，在大口喘氣只吸到眼淚後想說。他還是走了。

下超大，整個暴風圈都比你人要大多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你說話這麼激動，可是後來我就再也沒看到你了。瘦骨嶙峋的蒼白掩蓋不了他所受過的痛苦，他是家宇，那個平淡的男生。你白癡喔。暴風圈本來就比人大多好不好。她大吼。這個女生和我差不多時間來的，她叫叉叉。她好像是因為被家暴，然後一些意外才來到這裡。意外一直是無可避免的荒唐。我從來不知道，颱風可以這麼可

真實的一面 162

之後，我養了一隻貓。因為我老公過敏的關係，我一直沒辦法養寵物。在他離開後也不忘不了他過敏不舒服的樣子，所以無法養。牠叫拿破崙。牠很矮。

怕。

那位已婚之夫，總是一直不斷聽著留言。就算有一些，很瑣碎。若是灑脫的擺脫，就無法體會被拋下的人的心情。他反覆，回憶，有時只是讓自己更難受。但他，沒有選擇撇下。他的執著，讓人忌妒。有著太過濃稠依戀的人，情感豐富的讓人嗤之以鼻，這是我幾次觀察他的結果。對於過往的深情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卻也是他最令人厭惡的一點，我冷眼看著他近似卑微的留戀。我總是避免去聽那些，不知名的人的留言。他的不離不棄，很刺眼。彷彿我們這些拋下別人的人才是被拋棄者。

我看著這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生。她看起來比我小很多，標準的瓜子臉，淡淡的疤在左額偏上。你覺得我們以後會去哪裡。她問。她嘴角的痣因為說話而起伏，有點滑稽，她喝醉了。我們又沒有選擇。我小聲的答。可是就四個方向，像風一樣，總有流動的去處。她打了一個酒嗝，嗆辣的味道，像是墾丁的熱風打在沙子上，磨人的顫慄。當四個箭頭都指回原處會怎樣。她的臉靠在我的手臂上。她纖細的手指搖晃著酒杯，冰塊撞擊酒精的尖銳，刺人的酒味，消極奪取和鼻腔的共鳴。回收。愣了一秒。她大笑。喂，其實你蠻會搞笑的嘛。我尷尬地扯了嘴角。你說得很對耶。我們終究會回到

我那時候在醫院，常聽你報氣象。你的聲音不甜但很清新，涼涼的讓人覺得很舒服。你記得有一次颱風，雨

雷吼了一個晚上，我想我在發抖，拿破崙尖叫著，雨水慢慢滲入房內，伴著泥土味的濁黃色，淹水了，我的家，連風雨都遮蓋不了。誰來救我。

小說組那個原來。就像是回收。我沒有把她推開。盡管她皮膚冰冰的靠著我。冰冰的，從頭到腳，這就是恐懼的溫度吧，我抱著自己膝蓋一直到雨停，在我以為世界沉入深海再也浮不起來的時候，黑夜突然劃開了一到傷口，白色的光沿著裂縫滲透出悲涼的餘溫，但我感覺不到溫度。如果我還活著，我該怎麼辦。拿破崙不見了。我看著我微濕的髮尾，想起牠往窗戶外跳，濕了的貓毛滴著水，猙獰著最後的優雅，用歇斯底里的背影跟我說再見。我不敢去找牠。不告而別都有它的理由。拿了一杯不知名的酒。舌尖先是傳來微甜的寒酸，接著，舌面的酸又屬內斂的引誘，最後，高調的苦不扭捏的漫向舌根，嘴裡包裹的濃郁的酒香，燥熱從胸口鑽出纏綿已久的醞釀。我向來不擅長，這種令人醉心醉的飲料。

歲。結過一次婚。爸媽離婚。我有一個小我二十五歲的弟弟。你喝醉了。叉叉在我耳邊低聲地說。欸我還有個王八前男友。我覺得我臉熱熱的，有溫度的感覺真好。酒後吐真言厚。我告訴你喔，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交過男朋友啦。叉叉趴了下去。我以為她睡著了。

爸，好久不見的詞。在我小時候，只有一次被我爸打，因為說了一句髒話。很難聽的那種。我突然想起了爸的背影，他打了我一耳光就轉過身去，什麼也沒說。難怪阿嬤說我個性像我爸，我沒哭，他不說話。人好像沒辦法一輩子一樣，卻又也無法變得怎樣不一樣，就像是個性。一開始很痛會躲，後來習慣就不躲了也不痛了。叉叉也沒哭，聲音很低。我媽說人生來就是來還債的，這輩子不還完，難不成下輩子還要跟他兜在一塊阿。上次我媽留言說，我爸出家了。我想我們家欠我爸的是不是夠了。我伸手摸了她額頭上的疤。真的不痛嗎。我記得我爸打我的那一下，痛是感覺，是視覺，是聽覺，是嗅覺，是味覺。麻辣辣地蔓延臉頰，爸跟我很像的眼睛裡有斥責有憤怒，我抬頭看著他，他揮了一掌我幾乎站不穩，一瞬間他的眼裡倒影著濕潤的我，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眼淚因為後來我就只看到我爸的背影，耳邊似乎還迴盪著那一掌的聲響，啪一聲打落了寂靜的僵持，然後又歸於沉默的對峙，嘴角的血腥味和淚水被壓抑的鹹味傳到鼻腔，提醒著我痛，鹹腥的味道在舌尖包裹著我的自尊心，不准哭。感覺是最不痛的。我媽總說我爸愛我們，愛我們這

竹嶺

我叫伊人。今年二十九歲。以後也都二十九

我以前常被我爸打，他喝酒輸錢後就以為自己全世界都欠他，我記得他在我小時候都是個好好先生，為什麼人不能一輩子一樣就好了。叉叉低著頭，聲音悶悶傳來。

163

文藝獎個家，我也很想他愛我，可是他的愛很暴力，我沒辦法支撐也接受不了啊。我媽說，他現在幫我念很多經，希望我可以過得好一點。你知道被這種愛愛，我覺得很難過。叉叉低頭又喝了一口酒。愛。我生命中好少聽到的字。被愛，會很難過嗎，爸，你愛我嗎。我突然有個畫面，是他在我睡著時替我擦藥。我知道他在幫我擦藥就如他知道我醒了一樣。一樣誰都不說話。

真實的一面 164

我沒辦法喜歡男人。叉叉突然認真地看著我。因為我爸的關係我沒辦法喜歡男人，所以我跟學姊在一起了。學姊對我很好，我很愛她。沒有她我會死，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那你學姊現在怎麼樣。我摸摸叉叉的頭。學姊爸媽發現了我們的事，相愛有什麼錯，為什麼沒人肯給我們一個機會。我的男朋友 Josh 是個好人。我不擅長說話，他可以長篇大論，不需要對手只需要聽眾。我不會唱歌，我們倆卻可以到 KTV 只聽他唱歌。我不能說出口的話，他都懂，他說出口我卻不懂的話，他會解釋。他很孝順。我以為這是優點，我喜歡他和他媽相處的方式，自然的像朋友。像朋友一樣分享一切。他常提到他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常在他媽面前提到我。我和學姊，約好了要在一起。而我後來才知道，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

乖，別哭。我抹抹叉叉的眼淚。我們出了車禍，一個該死的疲勞駕駛，我心好痛，為什麼我們連再見都沒有，我們就快要走到幸福了，真的，我們買了一個小套房，我們說好要養狗的…… 如果我沒有遇見學姊她是不是會很幸福，她不用忍受這種天人永隔的痛，她能遇見一個對她好的人過完一輩子。從來沒有人像她對我這麼好……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幸福是什麼，當你好靠近的時候會害怕失去的東西。擁有是失去的開始。我們的愛情被反對了。Josh 的媽媽不喜歡我。原來他從來沒有提過我，他媽看到我的時候，像是不敢置信。除了姊弟戀，我還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我不及格，配不上他的寶貝兒子。我真的以為我和我男朋友會永遠在一起，就像你和你學姊一樣。我犧牲我的愛情成全他的親情，他卻連回頭都沒有。叉叉不發一語。欸她睡著了。家宇突然從旁走過來。她每次喝醉都這樣，開始講她的故事然後大哭一場，說要用自己的故事換別人的，卻哭完就睡著了，真是一個蠢豬。她是想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他撥了撥叉叉的劉海。你喜歡她。他苦笑。你別以為你懂什麼是喜歡，你對你男朋友根本稱不上是喜歡。你不懂。我不以為然地看著他。你愛他，是為了回報，其實你最在乎的人是你自己吧。你想要別人為你改變，自己卻想維持原來的樣子，

小說組那算什麼。他這漫不經心的一席話嚇了我。 Josh 對我來說到底算什麼，我理所當然地跟他在一起到底是為什麼，分開後我常想起的不是他沒有選擇我，而是他選擇了他媽這件事。愛裡面參雜了羨慕，我卻管不了自己不要這樣。我羨慕他。我早該發現的，他是一個好兒子，有一個好媽媽。我當然希望他好啊。可是有時候，你希望一個人好，但又不希望他比你好。他所擁有的親情狠狠折磨著我，是我選擇剝奪了我們的愛情，因為我不甘心。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我知道。我不值得我們的愛情。他說對了，我最在乎的人或許還是我自己，說愛得多麼痛苦只是為了心安理得，以為我付出所有但其實我還是守著自己而已，內心希望別人為我改變，自己卻什麼都不做。當我看到 Josh 送我走時那不具名的悲傷，我想我是錯過了什麼。這一次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手中的酒精液體沒讓我醉。我第一次喝酒是跟我老公。他是我學長。我說為什麼故事裡喝醉的女人總有一個好男人送她回家。他說好男人總懂得把握機會。我給了他這個機會。有一個被別人稱為美滿的婚姻。一個人人稱羨的丈夫，擁有很好

我認識學長的時候，他有女朋友了。後來又遇見他的時候他也有老婆了。好男人總剛好是別人的。妳根本不懂愛。我老公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他說，願意讓我愛他。有個不會拒絕你愛的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所以我稱得上是死心塌地，絕對是義無反顧。哪裡軟弱，哪裡就有謊言。我終究發現他結婚了這件事，他沒有試圖隱瞞，所以我騙我自己。真相總是需要大量謊言加以包裝，騙自己騙別人，他不說我不說，像這樣就好了。自欺欺人也有停損點。他老婆來找我了，沒有呼我巴掌沒有潑我水也沒有疾言厲色。她眼睛腫到我這種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來，她不是來談判的，她求我高抬貴手。我也不想傷害她，更不想假裝我可以把他老公還給她。對不起。我表達了我想說的。對付我這種人，還是冷漠一點比較好。

竹嶺

我說不出話來，這麼直接，這麼赤裸裸的批判，一個根本不懂我的人，針對我，狠狠戳破我。你或許根本不懂愛人，還是你也搞不清楚你愛不愛你自己。家宇說。

的職業，穩定的薪水，有車有房，長相中上，懂得享受生活，一個近乎完美妻子，良好的出身，長相清秀，個性溫柔賢淑。預計結婚三年後生孩子，可是先生結婚兩年發生外遇。外遇的小三與有婦之夫在一起一年多，被元配發現。原本旁人眼中的模範夫妻，破滅了，後來他們決定離婚。而我就是那個小三。

165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66

我說我當過小三你信不信。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家宇卻嘆了一口氣。我害人家夫妻離婚，壞了他們的姻緣，壞女人的名聲在我還要求他娶我後達到顛峰。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我想我愛他吧。家宇笑了。你想證明什麼，愛一個人不用我想。我不明白，比我小幹麻一副教訓我的樣子。你知道叉叉是不可能喜歡你的。你現在喜歡她也沒用，你們終究要離開這裡然後再也見不到面。知道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他的眼睛看著叉叉。你是為了她留下來。不只是為了她留下來。他看著我。我問你，你最後一次看見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你愛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我希望我永遠是他回頭看陪著他的那個人，我喜歡我對他只有付出沒有後悔，我想要我不打擾他生活默默活在他世界的角落。薄薄一張紙，可不可靠，結婚證書，有人一輩子可以寫很多次。多了一個丈夫，你多了權利也多了義務。多了一個曾經是別人的丈夫的丈夫，你多了不看好和不祝福。自以為寄生在這社會一輩子不會被放大來看的我，第一次被這麼有敵意的社會所攻擊，顯而易見的蔑視，我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麼，卻管不了別人在幹什麼。我突然想知道他們的故事，還有在別人眼裡我們的故事。他老婆是和他相親結婚的，他們曾過著痛苦的婚姻生活，沒有愛的基礎所以相敬如賓，但是人很奇怪，原本對一個沒感覺的人也會因為熟悉習

慣，有了情感，他們就這樣過著細水長流的簡單日子。直到我的出現。他不再滿足他所擁有的家庭生活，他克制不了激情催化，他追求我，和我在一起。剛好我也無法拒絕，然後事情就發生。他也矛盾過也徘徊過，他也苦惱，他覺得對不起他老婆我知道。我現在惟一能愛他的方式，就是希望他幸福。我會和他離婚。那個該是我情敵的女人，那麼瘦弱的肩膀，竟然正視著我說完這句話。我也愛他。他告訴我他對他老婆只剩下家人的感覺。至於，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殯儀館。冷肅的氣氛，啜泣聲稀釋不了令人不可承受的寂靜，面對死亡我們不得不謙卑，它始終無緣無故無聲無息，官方說法，你的先生死於猛爆性肝炎，請節哀。這是我第一次正式見到他的家人，帶著慘澹的悲傷，我們同樣失去了，我還在想今晚我們要吃什麼，還在想衣服早上還沒晾。他的母親昏了過去，凝重的空氣容不下我，我沒辦法，我不行，我不要。我大口吸氣呼氣，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連注視都痛，連不想都痛。毫無保留，用眼淚把自己窒息，又用眼淚把自己潑醒。我看著他放大的遺照，以遺孀的身分送走每一個人。我愛一個人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以後的以後，這夠刻骨銘心了吧。你是怎麼原諒你自己的。我不打算原諒我自己。

小說組當他前妻走到我面前，挺著身孕，來送孩子的爸最後一面時，那些莫名加班的夜晚，那些半夜裡的翻來覆去，那偶爾一閃而過的憂鬱，我都懂了。我沒說什麼，點點了頭。很醜陋的，我感到一種釋然的解脫，那些概括承受的，我願意接受，但我不要更多了。夠了。謝謝。你不放過你自己，不會懂被愛的感覺。我想你蠻適合做心理諮商的。家宇皺眉。逃避問題不是解決的方式。解不解決現在根本不重要。我不需要你來幫我。我媽她很愛我。聽這個開頭，我就不喜歡這個話題，所以選擇沉默。她不是我親生的媽媽，她是我養母，後來我生病，我才發現她有多愛我。好幾次，醫生在急救的時候，我都好想放棄，人生這麼累這麼苦，我多想就這樣算了，可是我總會聽到我媽在叫我的名字，很溫柔很溫柔，然後我就醒了，看到她對我笑。你知道那種胸口電擊後，焦黑的讓人不得不感受自己還活著的感覺嗎。

我媽的聲音，像手指搓揉皮膚的聲音，沙沙柔柔的，我喜歡她幫我掏耳朵，細細的動作輕輕的，我靠在她的腿上，她的聲音會密密的傳來，有時候是嘮嘮叨叨，更多時候是像這樣默念著我不懂的經文。我們很少面對面說話，總是一前一後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她決定嫁給叔叔。她鄭重的，有點不知所措卻又壯士斷腕地等著我的反應。我說恭喜你們。作為一個女兒說出了該說的而且她想聽到的回答。我媽她總是偷偷的哭，永遠笑著對我。在我最後的日子，她甚至告訴我，不用擔心她，好好地走吧，她會勇敢的活下去，謝謝我來當她的兒子。家宇邊說邊抹著眼角。如果可以下輩子我絕對要再當她的兒子。爸離開後，我才發現我媽會夢遊這件事。她睜著眼，像個正常人走來，我沒有理她，她倒了杯水，看著我。隔天問她在幹什麼，她說她沒有起來喝水。夢遊的人似乎是沒有記憶的。因為就像在作夢。

竹嶺

活著的感覺似乎不太記得了。心跳，呼吸，陽光，空氣，水。如果還有愛就加上去。但死亡的感覺卻沒能忘得那麼徹底。我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我自己的臉，面無表情，閉著眼，每個臉部的曲線都迂迴著哀傷，平順的額，淡淡的眉，微凹的頰，薄薄的唇，死白的。解剖台上的我，嘗試被釐清死因，法醫專業熟悉的動作，恭敬的尊重的劃過我的身體，為的是一個答案。可是我始終相信，答案只會帶來更多的

問題，死於非命或許是人生最好的解答吧。我站在遺體化妝師的身後，看著她縫補我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清理過後，送入冰櫃。一格一格的，像抽屜拉開來，身體被包在一個白色的袋子下，拉鍊拉緊後，到底誰是誰好像不那麼重要，被冷凍起來，是為了讓家屬見到屍體不會因為屍臭而露出厭惡的神情嗎。我看見我媽，不能自己的哭了，握著手中那塊觀音菩薩的玉，口裡默念著經文。

167

文藝獎接下來幾次，她還會走進我的房間，然後我試著跟她說話，她會回答。我們在聊天，雖然是不甚熱絡的一問一答。我卻很喜歡。就算她不會記得。因為她不會記得。我問過我媽願不願意下輩子當我女兒，她說她會乖乖聽我說話。我以為她在諷刺我從來不聽她的話，可是她只是希望我如果當媽媽可以多跟女兒說說話，而不是像她一樣離女兒這麼遠。你媽她很愛你。家宇說著我可能早就知道卻不願相信的一件事。

真實的一面 168

我媽始終知道，我要嫁的人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她沒有阻止我，可是她沒有把她的捧花給我。她一直知道，我會決意嫁給那個人，是因為她嫁給了別人，過著有家的日子。她知道我愛那個人是在我們關係曖昧的時候最深，明明白白的反而讓我害怕。她也知道送我一隻貓並不是一個能改變什麼的什麼，但她知道我喜歡貓，一個永遠高姿態看人的雙眼會讓我很安心，正因為高傲的自尊，所以自卑吧，拿破崙就是這樣，我也是這樣。你去聽給你的留言吧。家宇拍拍我的肩膀。那些留言，不就是什麼保佑誰之類的話嗎。那你為什麼不聽，有什麼好怕的。那位有婦之夫盯著我問出他的不解。活人總是很拐彎抹角的面對活人，對死人卻相對誠實。這種難能可貴很諷刺。你不敢面對的不是他們的留言，

你是怕沒人留言給你對吧。我很膚淺是吧。我望著這個即將放下這裡離開的有婦之夫。不，你很寂寞。我按下那個鍵，伊人。有人叫著我的名字。爸，媽，叔叔，Josh，我老公的前妻，早餐總是煎焦的阿伯，在看氣象的觀眾，提醒我保險的業務員，講話很尖的房東太太，在獸醫院和我要電話的男護士，戴著口罩和手套我看不清臉卻幫我畫上最美的妝的禮儀師，這些人。你好嗎，我很想你，都過去了，我愛你，怎麼這樣，苦命阿這孩子，不會回來，保重，阿彌陀佛，阿門。我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 註 : 死後收到留言是改寫作家 H 死後收到簡訊的橋段

評審意見：高：本篇結構內容結構沒有很整齊，但是在文字的處理上十分傑出，而獨特的筆法也讓人印象深刻。朱：一開始看不是很喜歡，覺得有些矯情。但看了多次之後可以了解作者有趣的想法。但文字不夠成熟，結尾有些散。黃：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文句的處理不夠規矩。但在一路上的鋪陳，細節的控制，就寫作的技巧面來說是好的。

小說組第三名

不會有錯出國前收行李，最討厭了，因為很麻煩。要把自己生活中用到的東西，一個一個檢視；就連平常不會用到的東西，也要從頭想一想，是不是要帶。還有衣服，要輕，要透氣，要好看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最誇張的是，他叫我只能背一個背包去。一個背包！這怎麼可能！然後我現在就茫然的看著背包，不知該如何是好。 ※※※ 我跟他說好了，請他到 Starbucks 等我，因為我是一個天生的路痴。不過我都不承認就是了。

雖然我是路痴，但是我並不是一個喜歡遲到的人。而他是。但是說是遲到，大概也就是三、五分鐘而已。所以呢，我就自己一個人站在烈日下，背著一個大背包（怎麼感覺越來越重了！）站在店前面等他。這個場景還是滿詭異的。

後來他就從天橋下走出來了。「你等很久了嗎？」這種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聲音還真是令人生氣。「反正我習慣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也很想準時啊，但是我就這樣了一下，那樣了一下，然後穿了一下鞋，又確認了一下有沒有什麼東西漏帶……而且感覺妳很不可靠所以我就要更仔細的檢查，免得到時候妳跟我借什麼，我也沒有，就好笑了。」「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不愧是你耶！」「妳確定一下妳有沒有帶護照，還有錢。其他東西沒帶，都可以用錢買；但是護照錢買不到，沒錢就可以去死了。」其實，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我哪有你說的那麼遜！我當然都有帶啊！」每次跟他講話都會變成這樣，有點生氣又覺得有點好笑。「我看！」「好啦好啦！走吧！坐公車去。」他就轉過身，沒有要牽我或拉我或扶我的意思，把我留在他後面，背著一個很重的大背包，像是不管我生死一樣。後來我們坐公車轉高鐵轉公車來到機場，過了一連串的複雜手續（什麼時候坐飛機才可以像坐公車一樣簡

竹嶺

時間差不多到了，於是我把背包背起來（真的好重，你去死），請我爸開車載我去家附近的那家 Starbucks。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出國，而且我以前也去過更遠的地方，也出國過更久，這種一星期的旅行，從各個層面看來都是相當平凡的。唯一不同的是，和我一起去的人。

竹中 218 張庭肇

169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70

單啊），上了飛機。checkin 的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要背背包，原來是因為我們坐的飛機，是沒有免費行李托運的，如果是自己背背包上飛機的話，就可以省下一筆錢。這是他告訴我的。飛機降落在大阪的時候，已經晚上了。大阪的天氣沒有很好，下降的時候一越過雲層就看到雨滴落在機窗上。整個感覺濕濕的，竟然跟台灣一樣。其實我覺得他還滿厲害的，明明跟我一樣大，就可以那麼熟悉整個流程，一環接一環的往下走。然後我這個路痴只要注意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跟丟他就好。我們到京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出京都火車站的時候，他指著站前的京都塔跟我說：「喜歡嗎？」「還好。」「但是京都人很討厭那個喔。反正京都人討厭一切太快的東西，他們高傲的氣質使他們想要永遠把京都留在上一個世紀。一個高貴、典雅的年代。」其實我沒什麼心思聽他講話，因為我一直在打量我眼前的這個人。我總覺得我沒有那麼認識他。我有時候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因為他偶爾很體貼，偶爾很知性，偶爾很順從。但是不是機器人的那種，是能辨別是非的那種。大概兩三個月前吧，我隨口跟他說：「要放假了耶！出去玩吧！」我並不是一個很社交的人──只要有熟人，就會把自己封的緊緊的，跟其他人作最小程度的接觸。所以呢，大學之後，我沒有認識什麼很好的新朋友，而且跟他們在一起的感覺，其實很怪。會有一種無話可說的感覺，雖然很想找到話題，但是就是找不到。

「嗯，你想去哪嗎？不然我們出國。」聽到的時候，我著實嚇到了。我從來沒有意識過我們有那麼熟，但是事後想起來又好像是有的。而且我覺得他回應的太爽朗，完全不假思索，不知道是一時興起式、預謀犯罪式或是隨口敷衍式的回答。況且，我們兩個人還沒單獨去哪裡過，大概就是有兩三次其他朋友都走了只剩下我們兩個在店裡的情境。這樣搞也太可怕了吧！不管怎麼說身為一位女性我當然應該要維護一下自己的安危，但是在我想了那麼多的同時，時間並沒有前進很多。他隨即說：「去問他們兩個要不要一起去好了。大家一起去，感覺就會很爽。」我們四個人從很久以前就是一夥的了，就是那種晤言一室之內，一天到晚互相廢話的那種朋友，其實說是損友好像也不為過。「好啊，快問快問！不然我暑假一定會很無聊。」我完全隱藏住心裡的擔憂，或是說擔憂突然間就消失了。後來，就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去了，因為其他兩個人都已經要和家人去別的地方玩了，只剩我們兩個。我們各自問了我們的父母，他們也都神奇的沒什麼意見。「走吧！有沒有看到那個很長的手扶梯，一直坐上去，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呦！」他已經去過京都了，所以算是舊地重遊。這個露天的手扶梯兩旁好像是百貨公司，但是都已經打烊了。所以現在這裡人很少，幾乎都是情侶成雙成對的像我們一樣作著相同的事。原來，手扶梯的最頂層是一個露天廣場，種了一些植物，走一個現代禪味的風格。周圍用玻璃帷幕包圍，

小說組可以看到整個京都的夜景。這裡很高，又是夏夜，所以風吹過臉頰，超舒服的。京都的夜晚並沒有繁華的感覺，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那從來不是京都人想要的吧。然後他就帶我走到青年旅館，今天就這樣結束了。 ※※※ 他很早就把行程傳給我看過，也有問我想去哪裡，但是因為我其實沒什麼概念，所以就假裝完全信任他。其實我根本不是很清楚今天或明天或後天的行程是什麼，反正就跟著他走就對了。我對京都的了解僅止於它是古都，就這樣。其實就算去了之後，我也不會知道去了哪裡，因為感覺比較重要，去了哪裡一點都不重要。今天我們去了很多間寺，我記得名字的只有銀閣寺，但是我不喜歡那裡，因為有很多人，而且根本沒什麼。還有一間，人比較少，因為是清晨去的，都是老人居多。那間廟有一個木造的平台，正對著一片樹林。我們就躺在那個平台上，檜木的清香還有清晨有那種露水的感覺的朝氣，一團撲上五官，這個時候，我就開始想── 是什麼讓我來到這裡呢？

隔天清晨離開旅館之後，他跟我說：「再去一間寺！當成是京都的贈禮。」雖然滿街都是寺，但是他很堅持要去，因為那是世界遺產，所以要去。其實我是沒差，京都的街上又乾淨，又從容，走在路上的感覺很好，所以想走去哪，就走去哪吧。那間世界遺產的廟，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就是因為它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顯得更有寺的味道。它完全是木造的，而且不用收門票，裡面也有很多僧侶走來走去，整體來看就是有莊嚴的感覺。我們繞一繞繞回門口之後，在出寺門以前，他突然說：「我們來照相吧！要離開京都了耶！要認真照！」「嗯！你先照我還是我先照你？」「你過來 ......」他一邊揮著手，「當然要照合照啊，不然別人怎麼知道我們一起來過！」這麼一想，從前天到今天，我們

竹嶺

京都真的是一座古都，實際走過一次之後就會發現古都真的很可怕，除了神社和寺院以外，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可做了。就是逛街也只能用眼睛逛，因為都買不起。可能是我眼光太好了吧，我想要的東西都是貴族等級的價格。總算還是做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天下午，他帶我坐一種開在馬路上的電車，然後去坐一個開在峭壁上的觀光列車，露天的，可以呼吸到林間溪邊的新鮮空氣。一路上，他就像導遊一樣一直跟

我講關於京都的點點滴滴，但是其實我一點都沒有興趣。我是來旅行的耶，不是來田野調查或歷史研究的！不過京都好像確實是一個適合進行這些活動的地方，而且他好像也很沉迷在這樣的行為裡。我們今天的對話比較普通，就是他一直講關於京都的事，像是什麼從清水舞台跳下去這句話的意思啊，開在馬路上的電車的結構和運轉模式啊，還有為什麼會有觀光列車營運。然後我就會很不正經的回答他，讓他接不下去；或是一直提出一些怪怪的問題（像是問他如果沒有大化革新，京都會變怎樣）或是莫名的讚嘆（像是突然指著路人說他很可愛）讓他啞口無言。其實這樣就很好玩了。

171

文藝獎好像真的沒有合照過，大概是潛意識在作祟吧！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合照。都是我照他，他照我。「可是又沒人可以幫我們照！」這間廟感覺本來就不是熱門景點，加上現在並非正常人活動的時間。其實現在是早上七點左右。（怪怪的，我們兩個的早起程度從昨天開始就不相上下）「那就自拍嘍。」他說這是我們第一次合照自拍，然後為了把那個很華麗但是很沒有美感的門完整的和我們一起擠進鏡頭，我們兩個人就緊緊的靠在一起了。 ※※※

真實的一面 172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帶我最後一次走過京都的街頭，回到那座很前衛的火車站。走過京都一整天之後，才發現這座龐然大物在高傲的古都裡真的滿不協調的。我問他要去哪，他說：「去童話故事裡的那種小村── 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你趕快說啦！」他真的很煩，不該說的東西一直在那邊碎碎念；叫他跟我講要去哪，又在那邊裝神秘。我們坐上一班火車（他說叫特急，不是新幹線），坐了滿久的。剛離開京都不久，火車就沿著一座滿大的湖岸行駛，很寬，只能看到對岸山的輪廓。火車一下鑽進隧道，一下是艷陽照射在湖面上，結果就什麼也看不到，只有一團白白的，像是不會墜落、不會爆炸的隕石一樣。下車的時候，感覺完全和京都不一樣，火車站又長的更怪了，又是那種玻璃帷幕和金屬條構成的東西。為什麼大家會想要在這樣的空間裡活動呢？像是太陽能鋼盔一樣。不過這座車站的裡面倒是還滿舒服的，如果台灣的火車站內裝也長成這樣就好了。接著又轉了長途客運，穿過鄉村，

然後通過像是雪隧一樣長的隧道，一下就到目的地了。原來是地理課本裡有出現過的那種可愛的小屋呀！雖然課本曾經提過，但是我也忘記這個的名字了。他跟我說，是合掌造，蓋成這樣是為了把屋頂上的積雪排掉。那裡人稍微有點多，他也跟我說了，等等再轉公車，去更像桃花源的地方過夜。比起京都的寺廟系列，我比較喜歡這種稻田和小屋系列── 家家戶戶都隔著稻田或花圃，有時候覺得稻田這樣隨風晃過去的感覺很好，才感覺的到風的存在。我還想找一個地方躺下來休息、吹風，他就把我帶去趕公車了。公車沿著溪谷走，山邊的森林真的是蒼翠欲滴。我們坐的公車是普通的通勤公車，車上觀光客比較少，倒是阿公阿婆比較多。一幅祥和的模樣。我們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馬路轉彎處下車，天還沒暗，我們沿著馬路往上走，又看到幾間合掌造，原來這也是一座合掌村。我們一直走，走到底，再回頭看，就是村落的另一頭了。他跟我說：「接下來是十幾個小時，我們就要在這座三分鐘就可以逛完的小村莊發呆了。」「要住這嗎？」「是啊，就是那家－－」他指著一間純正的合掌屋，就只有那麼大，真的有家的感覺。跟他出來玩，真是充滿驚喜。我們一進去民宿，老闆娘就對我們九十度大鞠躬；他不太會說英文，但是沒差嘍！她比一比，我們就知道意思了。她說六點可以就開始吃晚餐了。接著我們花十分鐘的時間把兩間民俗文物館逛完，然後進入一個很恐慌的狀態。因為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

小說組這裡的風景比較有野性、純樸的感覺，家戶之間都是一般的旱田或是雜草叢生；相較之下，上一個合掌村就顯得比較矯揉造作。有一種剛剛被騙的感覺。後來，我們真的不知道要幹什麼了，於是就逃離小鎮，開始在山間亂走，每過一個小瞭望台（或是剛好可以從林間光窗看到村落的時候），我就會讚嘆一次，因為這樣居高臨下的感覺真是太棒了，而且在林間散步也很清爽。他說夕陽的方向正好被山擋住，所以村莊看起來會比較暗一些，我們兩個人在其中一個瞭望台看天空從天藍色越變越黑，沒有晚霞或是什麼的，純粹的，越來越黯淡。民宿替房客準備的晚餐相當豐盛，不是海鮮大餐，而是田野料理。沒有生魚片，但是老闆有現烤溪魚來吃，比生魚片聞起來更香，吃起來更有味道多了。老闆在晚餐之前已經幫我們鋪好棉被了，他把兩床棉被併在一起鋪好，他看到的時候沒說什麼，但是我趁他去洗澡的時候把它們分開。

※※※ 不過隔天我醒的時候，他已經不在身邊了。他留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 「今天我贏了 XD

我也就姑且一直待在房間，看窗外的風景，自然產生的一種距離美感，侷限出一個空間觀察其中那一瞇瞇的變化，像是印象派作畫一樣。路上的行人仍然很少，朝陽下更透出一股寂靜的感覺。早餐時間到了，他還沒回房間，我就自己去餐廳了。原來他已經坐在那邊開始吃了。「怎麼沒來找我？」他問，口裡還含著一顆溫泉蛋。「你管我，我就是愛睡。」窗外的美感還是我獨享就好了。他也沒有再回我了，回去嚼他的溫泉蛋。還有啊，早餐還是一樣很好吃。他跟我說今天要坐才通一兩年的新幹線直達東京，不過對我來說通十年和通十天都沒差吧，只要很快很乾淨就好。他跟我說今天來去看宮崎駿，這個我就比較有興趣了。雖然我並沒有很了解這句話的意思。等到到了我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原來是去美術館啊！館裡展示了很多宮崎駿電影中的經典場景，我超愛。有龍貓巴士喔，但是只有小朋友可以坐，他們真好。門口有天空之城裡的機器人，但是他實在是長得太違和了。美術館裡外都變得像是宮崎駿電影的場景，電影的一幕幕就漸漸的浮現在腦海裡了。夢寐以求的霍爾和在圖書館相遇的浪漫劇情，我都好想要。後來他帶我用走的回到火車站。因為心情實在是太好了，就連一般的公園和人行道，都變成像是盛夏光年的一部份一樣燦爛、美好。 ※※※

竹嶺

凌晨兩點的時候，我醒了，外面玄關有微微的一盞燈，因為廁所也在外面，總是要留一盞燈讓上廁所的人看的到路。門鎖住了，沒辦法往外走，所以我只能回房間裡看窗外，沒想到真的讓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畫面。滿天星斗。我本來想叫他起來看的，但是想到他白天應該也很累吧，有我這個茶包在他旁邊搞怪，他又要很謹慎的按表操課，像是進錄音室錄 one-take 的專輯一樣，所以我就沒有把他叫醒了。

出去走走，睡死吧你」壞透了，你。

173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74

我今天才發現我們的行程其實整個大跨越，從日本的南邊一直到北邊，但是因為都是坐新幹線所以沒什麼感覺（他是這樣說的，其實不論如何我都沒什麼感覺）。今天在新幹線上，他坐定了之後，問我── 「今天要坐夜車耶，你知道嗎？」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你覺得我會知道嗎？」我抖了一下鼻子，看著窗外回答他。「反正妳都不在意。不要跟丟就好了。知道嗎？我要問你，今天你要洗澡嗎？如果要的話，就要去找澡堂，就是兩津勘吉會去的那種有長長的煙囪那種。」「那，不是都男女分開嗎？」「是啊，我又沒差，還是你想和我一起？這樣的話就要花更多錢去租一間湯屋耶，但是妳又沒帶泳衣，這樣怎麼辦哪？」他根本就存心欺負我嘛！「日本是完全沒有大眾湯那種的呦！」他又補這句，簡直是落井下石。我繼續看著窗外看不懂的假名，還有幾個中文字（但是我完全無法理解它們的蹊蹺）。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後回答他──用可以把他的嘴堵死的方法回答他──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好像被他綁架一樣。「不用洗了，我不想跟你分開。」不過，其實我也不懂這句話的蹊蹺，太可怕了，像是月台上讓人不知所措的 LED 告示牌一樣。新幹線車窗風景的轉換速度是很快的，都市、田野、都市、田野這樣交錯著，這趟車上，我們都很沉默。幸好我還是在很沉重的背包裡硬塞、勉強背了一本小說來看。我也試著了解一下這班車，最後研究出的成果就是這班車停很少站，窗外幾分鐘就通過一站，但是新幹線太快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站名牌上的字是什麼。今天去了一個很像京都的地方，

我們租腳踏車騎在馬路上，比較方便。整體來看沒有那麼典雅，但是景點卻比較有質感，因為人比較少。有一座很有禪意的庭院，小樹叢圍繞著一座不小的池塘，仔細觀察就可以看出這些造景都是悉心布置過的，能在這裡生活的僧侶們每天照顧這些花草，應該可以很開心，得到真正的平靜吧。我們來到日本本島最北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但是離夜車開車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早上的事情，應該是經過淨土思想的淨化之後又平靜了下來。他又開始聒噪他的，例如以前沒有海底隧道的時候，要怎麼從這裡坐船到北海道；我又開始問我的怪問題，像是那為什麼我們不坐船去北海道之類的。列車提早了一些進站，車頭長得跟想像中差不多，舊舊的，有些斑駁；但是又好像跟看過的不太一樣。他看到我在照車頭，跟我說：「到北海道再照吧！到了終點的時候，車頭長得更像夜車的車頭。」「還要換車頭啊。但是我要晚上的感覺。」「對耶，坐夜車，照相要有晚上的感覺，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我幫你照吧！」進到列車之後，才發現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不是房間，沒有床，兩個座椅之間竟然沒有扶手耶！我長到那麼大，還沒有那麼悽慘過。「我很久以前坐過這列車，也是坐在這種車廂裡。超不舒服。但是為了省錢省時間，也只好這樣了。省下來的錢可以在札幌吃一次龍蝦吃到飽大餐喲！」他說「但我不認為你會把省下來的這筆錢這樣花。」我這才發現，一路上，我們好像過著很拮据的生活──住青年旅館、

小說組坐廉價航空、吃便利商店。這好像就是背包客的基本定義（而且我真的也背著一個大背包），但是我都沒有感覺。原來，這次的旅行，真的很不一樣。「將就著吧！到了札幌之後還要換車，到時候應該比較舒服，再來補眠嘍。」睡不著耶，不知道是太難睡還是想太多。依稀記得他說等一下會通過海底隧道，這樣就看不到星星了。 ※※※

下車之後我們去看了換過的車頭，變成藍色的，更有夜車的感覺了。車頭也長得跟以前看過的都不太一樣。但是是白天，所以照不出夜車的感覺。我們睡眼惺忪的在札幌晃了晃。這裡真的是一座比較悠閒的大城市。在街上胡亂走也很好。（雖然我好像

騎腳踏車。騎過田間的產業道路，騎過（最後就是用牽的）上坡，再衝過下坡。騎過小巧的農舍，也有花園。但是我不會騎腳踏車，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這件事，總之我又中計了。腳踏車老闆笑著把我們推出門，推上一台協力車上。後來我才知道老闆會什麼會笑，因為協力車真是太笨重了，一遇到上坡就要下來用牽的，下坡也比別人慢的感覺。而且我們光從被推出去到可以順利的連續前進，就花了不下二十分鐘。不知道是我們騎的時間太晚；還是我們騎的不是那幾條固定的推薦路線；還是騎腳踏車太痛苦，一路上，幾乎都沒看到什麼腳踏車，連人都很少，都是小卡車載著農作物橫衝直撞而已。他說──這裡有很多景點，但是其實都很無聊，亂騎還比較有趣。我最喜歡的就是那裡──一大片乾草原，上面散落著麥草裡，像是巫師在天空亂灑一樣。現在的天空和光色真是太美好、太美好了。滿片金黃

竹嶺

一段淺眠之後，醒來的我總算又看到滿天星斗了。到北海道了吧，天空又更乾淨了。我還是沒有把他叫醒。第二次醒了之後，我感覺到一股硬硬的感覺，仔細思考了一下列車方向和我的傾角，我發現我現在完全靠在他身上。媽呀，我不要動好了，免得把他晃醒。還是默默移開？窗外的大地微微亮，是完全看不到陽光的那種。第三次醒的時候，我依然維持相同的姿勢。為什麼會從倚著窗緣變成靠住他，卻不會再換回去原本那邊呢？外面已經好亮了，而且是都市的感覺。「別裝了。妳就默默移開就好了，我不會發現。」啐啐介於氣音之間的曖昧聲傳來。「你好過分。」我快速的把頭移開，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但是那真的是裝出來的。

在每個地方都覺得胡亂走很好──畢竟是日本嘛）然後就一起作了他說的在下一班火車上補眠這件事。我醒的時候才發現這班車的風景還滿美的，鐵軌旁邊都沒有電線桿，火車像是把草撥開一樣在田野間竄進竄出。看了一下花，也吃了很多汁、很甜的哈密瓜，沾滿了衣服。北海道的天氣真是太好了，難怪可以種出那麼大片的花來，雖然在地圖上很北，但是照了艷陽之後完全沒有高緯的感覺。同樣汗流浹背。他說他今天的行程其實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但是他想再來一次，來這個地方，作同樣的事。我們很早就到青年旅館（其實更像民宿）睡午覺了──繼續補眠，直到太陽已經變色了才出門。他說這是他最想帶我作的一件事。

175

文藝獎的感覺。當然，我們又把腳踏車停在路邊，恣意的躺了下來，想把整個周圍所有的乾草香，一次吸光。天色漸暗，要趕路回腳踏車店了。現在看到的又是更美好的場景，是我從以前到現在最喜歡的感覺。天空的一邊已經入夜，逼近翳入地平線的太陽留下的光不足以罩住整片天，於是，就可以看到像彩虹一樣的漸層，平行於兩座山頭，這個時候視野又飛進了一群候鳥。我所有的動作都已經失去感覺了，除了看之外。

真實的一面 176

「你剛剛真的有踩嗎？」回到青年旅館之後的用餐時間，他問我「前一小時應該算有吧。但是我累啦。能者多勞。」「能者多老應該比較正確吧。」他一如往常繼續吃下去，讓我覺得如果笑了的話就等於屈服於他。「你有沒有算幾天了？」「是不是明天要回台灣了？」「這次是你第一次正面且正確的回答我的問題耶！」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太笨，還是他太會損人。「有感覺嗎？」他繼續問。「什麼感覺？」感性時間耶，好可怕，雖然我從來沒有在感性時間哭過。大家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隨便感覺。」「你很壞。」「還有哩？」「很開心。」「還有哩？」「你人其實很好、很可靠。」「還有哩？」「跟你出來玩很開心。」「還有哩？」「你很厲害。」「謝謝。」再一次上鉤。 ※※※

在他的縝密安排下今天的行程很簡單也很複雜。就是坐火車一直坐到機場，轉飛機，轉飛機，就回台灣了。為了趕飛機，也沒有吃早餐（他說跟晚餐差不多，因為他也住過了），倒是在車站買了一個車站便當，兩個人分著吃。在到大阪的飛機上，他又開始他的感性時間 second part：「我帶妳去的地方，不是我超想再去一次，就是我覺得這輩子一定要去過至少一次的地方呦！然後我想，如果可以和朋友一起去，一定更好！」「很好啊，不過我覺得去哪裡其實不太重要吧！和誰去應該比較重要。」「那妳最喜歡哪裡？」「你的背包，因為你幫我背了很多東西。」「謝謝。」終於輪他被我損了。「說認真的啦妳！」「不然，你從頭到尾講一次這幾天的行程，因為我也差不多忘了。」「那妳要普通版的還是詳細版的？如果要詳細版的話，我要準備一下資料。」「你開心就好。」然後我就又聽他碎碎念，時間都從這個縣飛到那個縣了，而且又好像都聽過了（雖然我好像聽過兩次之後，還是沒有記起來）看外面的雲，真好，雲之上天氣總是那麼好。看他，這個這幾天的忠實夥伴，大概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吧，因為這次旅行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了。「妳有在聽嗎？」「沒。」我有時候看他，有時候看雲。搞不太清楚狀況就無意識的脫口而出了。「算了，反正我說來說去，對妳來說都是碎碎念吧！」「差不多意思。就跟你說，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小說組我們沒有吵起來，也不會吵起來，而且也沒什麼好吵的。他肯定已經認識我了，因為我太坦白了。嗯，我是一個很真實的人。至於我呢？我認識他了嗎？

不會有錯。

評審意見：高：這是所有小說作品中情節非常完整的一篇，非常散文化，不會太濫情，文字也很吸引人，我對它的評價很高。朱：過於平淡。黃：散文化不會很嚴重，像這種看似瑣碎、流水帳的文章比起大量的華麗來得難。

竹嶺

下飛機之後，我們又去辦回台北的飛機的手續。到了出境口，他把護照交給我，說：「不好意思，現在才跟妳說。」「幹嘛了？」「我要搬到京都了。我爸媽已經在京都的房子裡等我了。」 …… 「簡單來說，妳得自己回台灣了！」自己回台灣啊，好像……不是太容易。護照裡面夾了一張白紙，那就是機票嗎。「沒什麼難的！試過就知道了喔！其實跟坐公車沒有很大的差別吧。」「加油！」「反正妳爸也會在機場等妳！」「空服員也會說中文哪！同機的乘客也有很多厲害的人，有問題就問他們哪！」「海關也很簡單呦！蓋個章而已，海關的工作就是把外國人趕回外國呦。」「下次再來京都找我就好了，不要難過嘛！」我明明就故作堅強，他幹嘛叫我不要難過。難道不像堅強的樣子嗎？「妳有需要一點溫暖的感覺嗎？」機場裡真的好冷、好冷。冷靜下來。更冷。還是算了。「我記住你了。」我連我有沒有哽咽都不知道了。「你到底要給我什麼啊！快樂？悲傷？樂極生悲？」

「你還沒提到，就是你不太敢想要的那個東西。」還是別問了。還是走了。「可是好可怕。」發抖的聲音，太可怕了。「對不起。」我第一次看到他深情款款的樣子。「就沿著指標走下去，不會有錯。」

177

文藝獎佳作

間關

真實的一面 178

曾經我認識一個女孩，那女孩名叫薇若，是的我用的是曾經，畢竟薇若現在已經死了。我第一次遇見薇若是在醫院，當時我在底下那現代化的嚇人的商店街裡頭，漫無目的的遊盪著，看著左右兩側愈來愈多超出我想像力的店面滑入我視線中。遇見薇若時我正想著這醫院真的是愈搞愈誇張了，想著也許哪一天他們會自己留下一個店面，在裡頭販賣起醫院的紀念品來：OO 醫院鉛筆一枝 , OO 醫院記事本一本，OO 醫院針管一管，OO 醫院血袋一袋。我忽然想起肺癌末期的父親，我來到醫院的原因，在住院前幾個月一直吵著要我替他買的醫院病床，我找了好幾家醫療器材行，不斷比價，上網查詢，拖了將近一個月，期間父親無數次向我提起他那巴望已久的醫院病床，甚至我們兩人還為此吵架 ( 吵完後父親隻身一人坐在客廳看著電視，邊抱著母親的骨灰罈，淚泣縱橫的向我那已逝世四、五年的母親訴苦 )，最後受不了的我終於是替他訂下醫院病床。可是等床真送到家以後，父親卻被診斷出癌症，他依舊是躺上了醫療病床，身上卻也跟著插滿了管子，頭髮也都掉光了。我看著醫院病床上的他，我看著家中的病床上沒有他，最後我乾脆連家也不住了，搬進醫院，日以繼夜的睡在父親身旁。

竹中 115 彭江翔

於是那時我正在商店街的書店裡，要取一本幾星期前訂購的一本，年輕時曾讀過的書，這實在是個很方便的商店街，我甚至可以在裡頭完成我所有的日常起居，可就是這點令我害怕，好像它就是這麼希望著，要我永遠住在其中。總之在我結帳完後，我又是在書店裡閒逛，想找找看還有沒有什麼想看的，雖然在住進醫院後我就不知道逛過這書店幾次了。我正站在其中一櫃書前時，站在我左側的薇若突然說話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有人讀那本書了，我清楚記得她是這麼說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指的是我正要從書櫃取出的短篇小說選集，還是拿在手上，剛結帳完的那本。她旋即也意識到了這點，於是便向我手上剛取來的書指了一指。「確實呢，我也很多年沒遇過讀這本書的人了。」我這麼回答。於是我突發奇想的邀她到書店對面的咖啡館，「就當做是遇見了同樣為這本書感動的人的聚會吧。」，近乎愚蠢的我這麼對她說。在對街的咖啡店我們聊起那本書，奇怪的是距離上次閱讀明明已經隔了那麼多年，但跟女孩談那本書時我卻可以說出書中的每個細節。到後來我們聊到不能再聊了，只好開始談自己的事。我說起我那肺癌

小說組

2. 我第一次見妮卡，以及聽說她為什麼成為石像，已經是我和薇若在那間醫院見面五、六次後的事了。她是在言談中突然向我問起要不要見見妮卡，沒有任何預警，任何先兆，就這麼向我問起。我說好，結完賬我跟薇若走進電梯。妮卡的病房在四樓，或按照醫院及電梯的算法是在五樓。

可是妮卡在四樓的事實不會改變，薇若在我旁邊說道。「但在名稱上卻有所不同，」我反駁她「當我們所有人都認為它是五樓，本質上是第四層的它也會慢慢變為五樓。」簡直就像個儀式一般，看著我按下電梯五樓的薇若說道，利用按鈕一次次地改變本質，將之重新定名為五樓。妮卡的房間離電梯很近，沒多久薇若便領著我進妮卡的病房。那時是下午，陽光透過窗子打在妮卡身上，塵粒在她身旁飄浮著，在日光空氣中塵粒吞吐呼吸著，替身旁那已成為石像的女孩維持基本的生理機能。妮卡是坐在病床上的，長髮披瀉及胸，頭微微低下盯著大腿上緊握的雙手。我突然想起《交響詩篇》，一部好多年前看過的動畫，同樣也是一位女孩，以同樣的姿勢停擺著，動畫中人們將之稱為「絕望病」( 因為這是種會令患者周遭的人都感到絕望的病症，女孩的丈夫如是說 )；女孩的手中握著一根綠色棒子，是用來跟動畫中另一種智慧生命體溝通用的，女孩的丈夫告訴主角，人類只能使用太陽給予的能量 ( 好像在諷刺這發電廠林立的世界一樣 )，不是太陽所給予的，人類的殊途只會同歸於絕望病。於是我想像妮卡究竟承受了多少不能裸露在太陽下的事物，自她的毛細孔中排出，最終覆蓋她全身。然後物質們開始在她身上自顧自的硬化，將肉身妮卡層層包裹於石膏模子之中。 3. 探望完妮卡後微若的心情明顯不

竹嶺

末期的父親，說起我每天都在醫院及家中來回奔波，最後我總算是受不了了，便打包行李住進醫院。我一直講一直講，這幾個月來的每一件事都講，講到最後我覺得自己快哭了，才停下啜飲一口桌上的咖啡，邊看著女孩。女孩也開始跟我說起她的事，當然她沒有跟我說她的名字 ( 事實上我也沒告訴她我自己的。) 但是，你可以叫我薇若，她這麼對我說道。她告訴我她來到醫院是為了照顧她的一位朋友。我的朋友叫妮卡呢！她說。「不會吧？」在那種氣氛下，我卻幾乎要笑了出來，「妳們跟奇士勞斯基是什麼關係？」我們兩個可是一點都不像，她說，況且，我的薇若跟她的妮卡，都是早在我們相遇前便已經被叫很久的名字了。她又是繼續說著妮卡，一個活潑大方的女孩子。跟我完全不一樣，她又說了一次，這樣的女孩竟然生病了。大概是精神病，醫生是這麼診斷的，但也找不出原因，而這精神病卻繼續影響到全身，直到最後妮卡終究是成了一尊不會動的石像，不再擁有生命，只剩下人們過去在她身上肆意留下的諸多痕跡。

179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80

是很好，在我們走回咖啡店的路上，她不發一語，似乎是在想什麼。你聽過川端嗎？等我們都在咖啡店中坐下後，她突然問我。「嗯，知道，川端康成嘛。」邊玩弄著桌上紙巾的我這麼回答她。那你一定知道《睡美人》裡頭，江口老人所遇見的黑女孩與白女孩，她們所工作的那間不起眼的旅館，吃下藥，昏迷，給予早已性無能的老男人在午夜夢迴時的一點安慰。你相信這樣的旅館存在嗎？薇若傾身向前，臉貼近我這麼問道。我沒有回答她，我留下尷尬的沉默在原地滯留打轉，薇若仍是繼續說下去。有的喔，這樣的旅館。畢竟我就在裡頭工作，以一處女之姿，出賣著自身肉體，因為我也只剩下這種工作可以做了。在我的身體裡面 ( 她一邊指著自己的心 )，還有另一個人格，妮卡總是喜歡叫她「雛鳥」，不，也許雛鳥連人格都談不上，畢竟雛鳥唯一做的便是唱歌，不停的唱歌，一再的唱。奇怪的是，似乎是說好了般，我認識的所有人在雛鳥出現時，都會停下手邊的動作，直到我回來時才又像甚麼也沒發生的繼續動作。所以我就一直沒發覺自己生命中一再流失的兩、三分鐘，直到我遇見妮卡。我認識妮卡那天，妮卡還不知道雛鳥的存在，而雛鳥就這麼跑出來，在妮卡的面前開始歌唱。而當我回來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看著眼前興奮的妮卡，她卻只是把我的雙手緊握住，「太美了。」，她這麼對我說。之後我才知道雛鳥的存在，透過我對父母那難堪的逼問，知道真相的

我日夜提心吊膽怕哪刻我又會再次失去自我，你知道嗎？我深刻討厭這樣的自己，就算我知道雛鳥對我沒有惡意。可是我就是不舒服，跟一個異物，甚至沒有智慧，連溝通都無法進行的異物，共處在同一個身體裡。我辭了工作，因為我無法忍受自己隨時可能在公共場合發作，在那時我聽說了旅館，便去應徵了，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被如何對待，我只是為工作時的我，及雛鳥，都是如此深刻的沉睡而感到安心罷了。大概是因為不會出洋相吧，她無奈地說，雖然很膚淺但恐怕也是最貼近真相的了。妮卡討厭我這樣，她說我這是在傷害自己，我於是編了一套理由想說服她，雖然我最後發現連我自己都沒能被這套說詞說服，我告訴她人格分裂往往都是出現在兒時遭家暴、強暴的人身上，可是我呢？我問妮卡，我在一個富裕的家庭長大，父母親都相當愛我，我是個幸福的人，大概就是幸福過了頭，雛鳥才會出現。在不幸的人身上，第二人格是為了讓對活下去倍感壓力的第一人格得以維繫下去的力量，從受傷害的那天起，他們的心便龜裂了，無法安全地跳完一生，只好由有著新的心的第二人格交替跳動著，可是在幸福的人身上，好比我，這只是件不幸的事情，所以只要我讓自己受到更多不幸，也許哪天雛鳥就能消失了。很荒唐對吧，薇若看著我問道，但這卻是我當時唯一的信仰，我真的相信只要這麼下去，這身體就會再一次只剩我一個人。但想當然爾，妮卡並沒有被我說服，一丁點相信的意思都沒有。那時

小說組

們。」「陣容龐大，對吧？」我不知道該跟妮卡說什麼，我不明白事情的經過，不明白妮卡是如何過過來的，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也做不到。我之後硬是領著妮卡去洗澡，我好幾次想問她，問她怎麼會被親人們以慣例的態度強姦，問她怎麼不報警，問她怎麼能撐到今日，可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不發一語沖掉身上肥皂泡沫，套上 T 恤便出了浴室。妮卡執意要睡在沙發上，最後我決定席地而睡，我希望能睡在妮卡身旁。我很快便睡沉了，甚至沒對妮卡的事再去多想。半夜我驚醒，沒來由的，眼角我撇見浴室的燈開著，躡手躡腳的我移動至浴室門前，門並沒被關緊，透過縫隙我看見妮卡站在鏡前用小刀削著一顆蘋果，是的就是國中國小時都聽過的都市傳說，午夜十二點時在鏡子前削蘋果，不能讓這過程有一刻間斷，一氣呵成的將果皮削完時，鏡子前將浮現自己未來丈夫的臉。當時我就這麼看著妮卡未敢出聲，而妮卡削完的那一刻，她先是看了好一會兒的鏡子，才低頭轉看手中緊握著的，刀尖對著自己的小刀。我好怕她就這麼殺了自己，於是闖了進去，想奪下她手中的小刀，才發覺她握得異常的緊，我費了番工夫才將它抽出，過程中妮卡不曾動過一絲一毫，我氣急敗壞的質問著妮卡都這麼晚了到底還在搞些甚麼，我把所有的蘋果皮丟進垃圾桶，轉身重新看著依舊維持著原姿勢的妮卡，我突然明白她大概是不會再動了。那她究竟是看見了什麼，令她徹

竹嶺

我們很要好，幾乎每天都會見面，十點多我會先離開到旅館工作，我們就這樣一路相處下去。直到有一天妮卡出現時，右臉頰貼了塊白色紗布，我問她是怎麼受傷的。妮卡沒有立刻回答我，我想她在見面前大概早就想好答案，可是當我真的問起時，她卻選擇告訴我實話。她告訴我這是她父親打的，「只是吵了點架，沒事的。」，她如此告訴我。可是事實不只是這樣，當那天我們分手後，她好多天都沒再出現，於是我到妮卡租的那間小公寓想找她。我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動靜，才發現門壓根就沒鎖。走過玄關我看見妮卡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身上裹著一條毛毯，直瞪著眼前的電視，雖然你知道她其實什麼也沒能看進去。我叫她好幾次她都沒答理我，拍她她也不管，直到我關了電視她才緩慢的將頭轉向我。我從來沒看過妮卡─ ¬ ─或任何人露出那樣的眼神，不是落寞，不是平靜，不是悲傷，那恐怕不會是一個人該露出的眼神，完全不存在一絲感情，也許就連死人的眼睛都比當時的妮卡還要來得溫暖許多。於是我決定陪她住一晚，我告訴她我想知道她身上究竟遭遇了什麼。妮卡最初沒有回應我，只是將她身上的毛毯慢慢褪去，妮卡裸著身蹲坐在沙發上，身上充滿數不清的疤痕。「這些都是我自己割的。」妮卡說。「每割一次就代表我又被那群人強姦了，我老家的那群男人們，我的爺爺，去年他死了，我的爸爸，我堂哥們，我的親弟弟，我某部份的堂弟

181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82

底放棄活下去的意圖呢？薇若以自言自語的問句結束了她的敘說。然後她盯著眼前的我，開始發笑起來，之後笑聲變成了嗚咽聲，最後她趴在桌上哭了。我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不斷哭泣，心中祈求她能快些停下，等她終於哭夠了後，她徒手擦去眼角的餘淚，試圖擠出一個微笑看著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我。我這樣很蠢吧？她問我，向沒認識多久的你一廂情願說出那麼多莫名其妙事。那時我想起白蘭琪，《慾望街車》的白蘭琪。不管你是誰──我總是依靠著陌生人的仁慈活下去，在整部劇的最後，她這麼對劇中其他角色說。誠實的，總算是不帶一絲欺瞞的白蘭琪對所有人說出了這句話。可是究竟是誰呢？此刻的我與薇若，究竟是誰在依靠著陌生人仁慈？依靠著，甚至連主動的利用也做不到？ 4. 於是女孩又是開始歌唱，而女孩樂音所及的任何地方，也就這麼靜止下來了。只有陽光還敢，徐緩爬行著，沒有一絲遲疑的從病房窗外爬入，爬過病床上女孩的好友，最後總算是爬到了女孩身上。女孩此刻蒼白的臉似乎不耐久晒，這樣的陽光大概能要了她的命，女孩的嘴巴微張，不間斷地吐出樂音，她的眼神是徹底空洞，聲音卻又是飽露著情感，好像她將所有心神都放入歌曲之中，早已無暇顧及身體其餘感官一樣。女孩的歌聲就這樣持續著，以高八度的方式唱著，聲音在顫抖著，在

躲藏，柔弱易傷的它想逃開任何一絲可能的威脅。先是 So，然後 Fa，就這樣女孩將一曲 London bridge if falling down 唱完了。最後女孩停下樂聲，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前方，寂靜的只剩醫院外一台機車加足馬力加速通過。 5. 我在妮卡的病房中第一次目睹了雛鳥的歌唱。薇若回來後，她告訴我她覺得自己快死了。當時我以為，我沒有多想的就這麼認為，她的「死了」只是單純的疲憊，疲憊的感覺自己就快撐不下去罷了。當然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可是我確實在當時，沒有在做任何的表示，只是隨口問她是不是還好，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我就任由她在最脆弱時刻，還來不及以謊言保護自己時所發出的求救在病房之中不受重視的蒸發。我想我是後悔了，雖然我明白一切追悔都只是徒勞而已。 6. 我和薇若之後依然會在醫院見面，偶而也會上到五樓看看妮卡，不過那段時間我卻沒再見到雛鳥。我跟薇若就這麼一路平和地相處了兩、三個月。說是平和或許也不太對，那大概只局限於我。那陣子薇若常跟我抱怨頭時常沒來由的痛，我問她會不會跟雛鳥有關，她想了想說應該不是，畢竟以前都不曾像這樣痛過的。可是當我第二次見到雛鳥，前一秒薇若卻正因為那沒來由地頭痛而整

小說組

7. 我沒能繼續看著雛鳥，我接到公司出差的要求，說是要到美國跟客戶接洽，大概要去個八﹑九天。我再一次回到醫院，探視完父親

後，我又在咖啡館見了薇若，聊了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我的心思一直沒能放在談話中，我突然意識到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也許我只是想見見雛鳥罷了。它最後仍是出現了，呢喃著我不曾聽過的語言，最後當歌畢，她雙手擺在桌上，盯著我看的時候，突然我明白她已經是個成人了。有些質問的，雛鳥問我我是誰。「我們上次見面時，呃，妳年紀大概還很小吧……呃……」有些不安的我說「總而言之……我沒有惡意。」聲音漸趨小聲。「是嗎……。」若有所思的雛鳥說道。「妳記得些什麼呢？關於妳的童年？」呆板的，雛鳥回答我，「沒什麼特別的，我出生在一個大家庭中，我爺爺從小就對我很好，我父親對我很好，我弟弟對我很好，我大堂哥對我很好，我二堂哥也是，我堂弟對我很好，我……，總之就是過得很好。」「妳知道薇若嗎？」突發奇想的我這麼問她。「知道，」她點了下頭「我們兩個是很要好的朋友，也許這跟名字也有關吧。」「你叫什麼名字？」我的聲音顫抖著。「妮卡，至少我的朋友都習慣這麼叫我。」 8. 我什麼也沒告訴薇若，就算她告訴我，她發現自己最近常常恍神，一恍便發現自己到了不同的場所，就算她是那麼擔心的說著，她懷疑雛鳥占據她身體的時間恐怕是愈來愈長了，

竹嶺

個人趴在桌上。這次雛鳥唱的似乎是日文，我想起薇若沒幾天前才告訴我她想學點日文，卻一直沒能騰出時間，雛鳥依舊是以高八度的音唱著，似乎在尋找著得以與我身體共振的頻率，彷彿下一刻我將因此爆裂死去。雛鳥終於停下歌唱時，我緊繃的身體也總算是放鬆了下來，我原本以為薇若已經回來了，沒想到當她開口時發出的卻是如嬰兒般的咿咿呀呀。我這才有些明白為何妮卡要將之稱為雛鳥。那之後的每一次，我與薇若的見面，最後的最後雛鳥都會出現，先是唱上個一小段，再開口說話，我聽著她從不成字句的牙牙學語，之後說出了爸爸媽媽，說出了蝴蝶蜜蜂。雛鳥似乎以快鏡頭的方式重新經歷童年 ──而當時我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是薇若的童年。而令我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我所想的那一次，雛鳥在唱完歌後並沒有立刻追著說話，而是將頭低下，斗大的淚珠一顆顆落在她的絳紅裙上，我問她怎麼了。在這之前我也試過想跟雛鳥對話，她卻沒有一次肯答理我，可是這次她卻是緩緩將頭抬起 ( 似乎是怕動作太大會再一次傷害自己 )，哭紅的雙眼正對著我，裡頭充滿不解，卻不再有前幾次我看到的童貞。「好痛啊！」她說，「都流血了啊，爺爺。」

183

文藝獎

真實的一面 184

我依舊什麼也沒告訴她。雛鳥跟我談得越多，我就越不認為她只是薇若潛意識對妮卡的投射，她太完善了，完全不像是人與人相處時片面印象的產物，她是個完全獨立的人格，真正的妮卡，認為自己活在原先的身體裡，可她真正的肉身卻正躺在我們頭頂。我還記得有一次她向我問起自己怎麼會在醫院裡，我告訴她她是來探視自己的朋友，而她總是來得很勤。她先是默思了一會兒我的回答，才跟我說她一直以為出問題的是她。「我有一副殘破不堪的身體，真的。」她沒有再解釋下去，但我想我大概也知道。可是啊，我這麼想道，妳現在擁有的卻是一副貞潔的軀體啊，妮卡，是從妳童年時就被奪走的，不被允許擁有的完好軀體啊。我突然有股強烈的不安，突然覺得妮卡只會讓薇若再一次變為石像罷了，然後徹底地死去。於是我決定告訴妮卡，告訴她所有關於我知道的，她們兩人的事蹟。「妳可能沒辦法相信我所說的，但就是事實，至少是我知道的全部事實。」「不過我相信喔。」妮卡說。「因為這是我近來聽過最為合理的話了。」 9. 我反覆思考著該怎麼把事情的始末告訴薇若，但在我們的下次見面中她卻說出令我驚訝的話來。你見過妮卡了，對吧？她問我，在我體內，由雛鳥幻化而成的那個妮卡，你見過她了對吧？我只是以一聲嗯來代替回答。

她是透過意識來跟我對話的，那時我在旅館內，正要服下藥，她突然叫我不要吃，當然我只是把那當成我的潛意識作祟，仍是吞下了藥，醒來以後，當然那已經是早晨，前夜在我身旁的男人也不在，我坐起身，覺得心情亂糟糟地難受，這時妮卡又叫我了。妮卡沒有給我回應的時間，自顧自一個人把她是誰以及我們兩人的現狀講了下去。我聽完了，問了她幾個問題，然後我們就這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所以我們兩個人會怎麼樣呢？如果我們再繼續這麼下去的話？「也許終有一天我們兩人只會剩下一人，得以擁有這個身體活下去，畢竟我們並不是人格分裂啊。」妮卡說。我們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人格吧，我回答。那麼妮卡，你就來取代我，接管這個身體吧。「為什麼？」妮卡問我。我沒有再回答她。 10. 「所以為什麼呢？妳會這樣告訴妮卡？」我問。你還記得《雙面薇若妮卡》裡的人偶劇嗎？我點了點頭。我清楚記得那人偶，薇若說，顫巍巍的，緩慢的，舞動著，幾近悲傷的，曲腿，轉圈，然後，倏忽落下。倒下了，於是那一直在後面坐著老搖椅的老婦，站起了身，走至舞者身旁，以一張白布，拉寬拉直，覆蓋舞者全身，放下，聖殤。放下了，然後是，一陣靜默穿延

小說組

從頭到尾都是這麼坐在咖啡館，觀看眼前薇若與妮卡兩個女孩的故事，這也是我最討厭的，一副我在看戲似的感覺，一副薇若確實是垂死的人偶舞者的感覺，一副她就要這麼幻化成妮卡蝴蝶，就此一去不返的感覺。我想起莊周。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謂適志與，不知用也，我突然覺得莊周與蝶如此貼近於薇若與妮卡。就在我這麼想時，薇若又說話了，可是當我選擇相信，她說，相信電影中的一切以另一形式在我與妮卡之間發生，這一切便又有了意義，天知道我是不是只是在尋求慰籍，想將孤立無援的我的經驗套進曾被多人觀看的電影裡頭，好像只要如此我便算是找到了另類的庇護一樣，也許真的是如此吧，可是我仍就相信這故事和我與妮卡之間的同質性，我真的是這麼相信的。再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吧，薇若說，我跟妮卡約好，當她將全面接管我身體那一刻，我們的腦中都將出現一段音樂，是的就是法國的薇若妮卡在波蘭的薇若妮卡死後常常沒來由再心中響起的那段哀傷的歌。當然它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不是由我們兩個決定的，但我知道它肯定會出現，而在那之前我會跟妮卡共處下去。我看著薇若，想著前幾年火紅的一部電影《全面啟動》，想著當主角們要脫離夢境時的提醒方式也是音樂，而看著那部電影時我亦是想起了莊周夢蝶；俄然覺，則遽遽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胡蝶之夢為周與？可諷刺的是，此時此刻，我卻分不清，究竟薇若與妮卡，誰是莊周，誰又是蝴蝶了。 ( 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

竹嶺

全場，停滯了，舞者，在白布中飾屍。然後，轉瞬間，白布扭動著，如毛蟲掙破蝶蛹，起身，褪下白布的舞者站著。蝶翼緩緩展開，而我相信那就是妮卡。至於我，會是那身體曲折至極的舞，煢獨一人在舞台上死去。「可是妳不是，薇若，妳不是舞者，不是妮卡。妳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死去。」薇若沒有說話，只是對著我綻出一朵淡淡的，悲傷的微笑。我倒是不知該怎麼辦了，我看著妮卡，緊張的，然後低下頭玩弄手指。因為我不肯放棄，薇若突然說，不肯放棄我固有的幸福生活，我所擁有的一切，不肯放棄而無視自身的崩壞，貪婪的想不失去便得到所有。所以我該死，罪該萬死，而不願死去的雛鳥，便與妮卡，那明明早就已經放棄一切，甚至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放棄掉的女孩合而為一，不，也許雛鳥的出現根本便是為了妮卡，為了那將大不幸的她，所準備的第二顆心。要問為什麼的話，我們可是薇若與妮卡，被綁縛在一塊的，不存在自由意志的兩人啊！只能一再跟著命運，失去自由意志的我們啊！「媽的，」用力的我拍桌，因為我似乎明白薇若想告訴我什麼了「那只是一部電影，天殺的一部十多年前的老電影，妳卻試圖將它如套公式般套入自己的生活，妳究竟再搞些什麼？」咖啡館一瞬間靜了下來，意識到失態的我嘟噥著抱歉坐了下來。我們持續對視著。我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不滿，對自己，或是對薇若，我想著自己好像

185

文藝獎

物化。)

真實的一面 186

11. 那是我最後一次在醫院見到薇若，最後一次，那之後我也曾上到五樓的病房，卻發現它已經悄悄空去。之後我從醫院搬了出來，待在醫院的時間也少了。我的日子就這麼過了下去，規律的令人難以適應。我似乎是相信只要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忘記薇若與妮卡，把她們忘在漫漫長夜的某個角落，任憑她們發酵消散。可我身上還是有什麼地方梗著，弄得我渾身不自在的，我想見上薇若或妮卡一面，就算我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到，我只是想知道她們現在過得如何而已。 ( 我祝福妳幸福健康，但我不再能參與妳的旅程。) 於是我開始打聽旅館的所在，最後在一位老人口中聽聞了旅館大略的地點。旅館的外觀相當普通，是棟二十多年的老屋，斑駁的綠色油漆，在外牆上不合適得透著詭異，但也許這只是因為我先行知道裡頭在運行著什麼樣的交易才會這麼覺得，事實上它就只是間平凡得不引人側目的屋子，隱身在這城市中。我敲了敲屋子的門，等一會兒後，一個女人透過被自己關了細縫的門打量著我，我向她說明了來意，她聽完後向我問起告訴我旅館的老人的長相與特徵，滿意了才總算是開門讓我進去。「你為什麼會過來這裡呢？明明你還是那麼樣的年輕。」我沒有回答她，她喔了一聲似乎

是明白了什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說「那我也不方便再多問些什麼了，只是我話先說在前頭，在這裡，我負責保護這些女孩子的貞潔，如果你真的對那些女孩做出什麼的話，不管在哪裡，我都會找你出來，要你給她們一個交代。」我問她我可不可以自己選個女孩，她告訴我現在旅館內有五個女孩睡著，要我跟著她到二樓去。我在第三個房間看到薇若或妮卡，我告訴女人就這一間了。「確定不用再看下去嗎？」她問我。我告訴她不必了，便進了房間，女人在我身後掩上了門，腳步逐漸遠去。我拉了張椅子過來坐，看著睡臥在床上的薇若或妮卡，看著：現在她究竟以何種姿態存在呢？我可以聽見法國的薇若妮卡所聽見的音樂樂段了，愈來愈大聲了，愈來愈難以忽視了，聲音渲染開來，滲透這房間的所有孔隙。在音樂到最高潮的時候，一切都是空無的，你知道的，海明威的：有人活在 nada 之中，卻從未感知其存在，但他清楚一切都是 nada 然後 nada 然後 nada 然後 nada。然後女孩睜開眼，我看到她的眼神有疑惑。「我在哪裡呢？」她問「在旅館裡。」「安眠藥沒用嗎？」「我不知道，妳是怎麼醒來的？」「我聽見了一段音樂，在半睡半醒之間，是首好悲傷的音樂，於是我哭醒了。」「但妳臉上沒有淚水。」「也許我只是夢見了。」

小說組

晨，我從旅館走了出來。我深吸一口氣，現在我覺得好多了，不再有個東西梗著，我舒服得很，現在我好多了，不要緊了，我感覺自己變得堅強，現在的我感覺好多了。真的。

附註 : 1: 此指奇士勞士基電影《雙面薇若妮卡》 2: 修改自安哲羅浦洛斯《鸛鳥踟躕》，原句為「我祝福你幸福健康，但我不再能完成你的旅程」 3: 海明威《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 nada 為西班牙語「空無」

評審意見：高：本篇文字成熟，角色設計也很巧妙，作者必是大量閱讀課外讀物的「重度文青」。朱：寫作技巧、成熟度都很高，但不夠自然使得閱讀不易。若能將文章內容內化會更好。黃：開頭不錯，中段以後零亂，可惜失守了。引用其他文本過多。

竹嶺

「嗯。」「到現在也還是一樣，一股沒來由地悲傷在我身體不安分地鼓動著。」兩行清淚從她眼裡流了出來，可是她卻像是沒注意到一般。「全身都悶得難受，好像我剛失去什麼重要東西，可是卻想不出究竟是失去什麼。」她似乎不記得薇若了。「沒有任何頭緒嗎？」「沒有。」「也許妳只是累了。」「或許吧。」「妳是叫妮卡吧。」她多了些警戒心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我沒理會她的問題，「妳還記得薇若嗎？」「誰？」「嘛，妳不記得就算了，她告訴我她認識妳」。「是嗎…..。」她苦苦思索著。「我想也許妳需要休息一下。」「是呢，」她嘆了口氣「畢竟我現在還在工作中對吧。」有些挖苦地她說。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沉睡的女孩，從我進房間的那刻便不曾動過，媽的，我這麼想著，結果到最後，連我自己都在用著《雙面薇若妮卡》來解釋薇若與妮卡之間的事了，甚至想著妮卡總算跟著薇若的預言走向終焉。簡直就是種偏執，偏執著想找出這身軀裡頭究竟是誰。我希望還是薇若，然後在樂音響起，妮卡徹底擁有這不再殘破不堪的身體之後，薇若將不再回來。這便是我所能想像最好的結局了。我就這麼照看著妮卡到早上。早

187

什麼社？

再度來到社團課後的第一節正課。學生有一個沒一個走進教室。師：「怎麼那麼慢？你是什麼社團的？」竹中 A：「國樂社。」師問 B：「那你呢？」竹中 B：「管樂社。」 C 緩緩走進來。師問 C：「什麼社的！」竹中 C：「我…我…合作社！」

六度空間

先生女後生男真實的一面 188

叫菜個人後小一然走有小菜做被端就。了

生 A：「為什麼數學老師總是先生女後生男啊？」生 B：「為什麼？」生 A：「因為數學要先設 X 再設 Y 啊！」

話劇角色竹中 A 沒有選上他想要的話劇角色，很失望地回到家。竹中 A：「媽！我沒選到我想要的角色。」母：「你原本想要什麼角色呢？」竹中 A：「小花，先把手指塗綠，再戴上花的手指套。」母：「那你後來選到什麼？」竹中 A：「草，就把手指套拔掉。」

小明什為道在落「你知候要蹲角 A：時」？生冷的？」麼角有麼嗎為什為牆角牆 B：「因「生 A：」生度。 90

有一天小明…… 小明：「為什麼又是我！」

細說「有所思」國文老師在台上講解「有所思」。師：「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正常 ) 師：「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 正常 )

師：「就這樣？」生「然後喝水、睡覺，尋找下一春。」

師：「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這是說，他聽到自己心儀的對象變了心，於是就把禮物砸碎 ......」師：「( 哭笑不得 )...... 然後燒掉。」

生：「雞跟狗在叫啊！」師：「( 傻眼 ) 不，我是說為什麼叫。」竹嶺

生：「雜碎？」

師：「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知道什麼？」

生：「天亮了，雞就叫；吃飯了，狗就吠。」

生：「燒給他？」( 我還活著啊！ ) 師：「秋風肅肅晨風颸。這裡的晨風，是指師：「如果你要送巧克力給你喜歡的人，卻發現他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你會怎麼做？」生：「吃掉。」

晨風鳥 ( 鴙 )，據說牠在白天時會發出求偶的叫聲。」生：「可是才秋天吶！離春天還有半年。」師：「難道你們求偶都等到春天嗎？」生：「不，我們都在白天。」

189

編後語潘世延：看著學長努力地尋找一切可能性、採訪、編輯的情況，我了解到，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做的，這就是我接下來想做的。葉家瑋：高一的青春是一把熊熊烈火，燒過了我們的生活，化成了這本記著熱血、友情、知識的竹嶺校刊。李冠賢：這是一趟瘋狂的旅程。

謝明倫：海岸線平直且多陡崖。

真實的一面 190

吳承諺：總之，幸苦了！

李文豪：在我們勢力單薄的眾人努力下，我們終於排除萬難，翻山越嶺，完成了這本校刊，辛苦了。

李禹徵：猶如在苛責，猶如在諒解。王耀德：持續寫作。

張庭肇：真是受不了。

洪培祐：編完六度空間後，才發現 20 年前的六度空間好笑多了！

彭子強：校刊社是一個紓壓的好地方。莊哲裕：不會再錯。

白傳瀚：好玩，很好玩， very 好玩。要好玩就加校刊社，校刊社很好玩，總之很好玩。

呂鈞翔：無所事事的泰姆，一去不返，無趣的克勞伯，寫了本書。

竹嶺

卓家丞： Effort it takes, success it becomes.

191

江孟哲：看起來像是透明的樣子。

發

行：

國立新竹高級中學發行人：許明文校長真實的一面 192

行政規劃：葉日煌主任邱詩華組長指導老師：林銘亮老師

出

版：新竹高中竹嶺校刊社

出版日期：2013 年 5 月 20 日

社

長：張庭肇

副

社：莊哲裕

主

編：洪培祐

副

編：謝明倫

美

編：江孟哲

編輯群：葉家瑋、潘世延、李冠賢、吳承諺、李文豪、李禹徵、王耀德、彭子強、朱家立、白傳瀚、呂鈞翔、卓家丞。

竹嶺 四十四期

竹嶺四十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