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阜縣
拒絕被舊標準衡 量是創造者的最 鮮明特徵
一覺醒來， Catherine 正在燙衣服，說五點半就去洗衣間。 「 今 天 我 要 放 假 。」她 本 想 去 看 白 川 鄉 的 合 掌 屋 ，窗 外 下 著 小 雨 ，決 定 留 在 旅 館看書。我戴上帽子，賭個把大衣當雨衣的可能，出門往清州，岐阜，大垣。 名 古 屋 本 線 車 行 約 十 分 鐘 ，就 過 枇 杷 島 駅 ，到 新 清 州 駅 下 車 。雨 中 的 小 車 站 ， 裡 外 都 站 著 等 待 雨 勢 的 人 。跟 著 指 標 ，沿 右 側 小 路 彎 彎 走 ，到 三 叉 路 口 。沒 看 到 關鍵路標，猶豫片刻，右轉，迷路。雨中獨行問路，大概多走一個多小時，才找 到清州城，織田信長的居城。 清州城已無城牆，移址重建的天守閣中，以七個事件展示日本近代史： 桶 狹間之役 本 能寺之變
關 原之戰 大 政奉還
明 治維新 第 一次世界大戰 第二次世界大戰
清州觀點言簡意賅，深得我心。 日 本 戰 國 三 傑 各 有 風 格， 愛 風 雅 是 共 同 點。 山 岡 莊 八 筆 下 的 織 田 信 長， 豐 臣 秀 吉 和 德 川 家 康 雖 然 出 身 大 不 同， 但 都 是 中 國 所 謂 的 儒 將， 能 文 能 武， 沒 一 個
花落水流。
是 老粗。讀完二十六本精裝的德川家康，佩 服日本歷史小說家對中國哲學的造詣。德川 家康是敬事而信，節用愛人，使民以時的儒 家。織田信長是撒豆成兵，兵者不祥之器的 化身。 山岡莊八描述的桶狹間之役大概是我記憶 最深的一段日本故事。當時，東海道霸主， 東海道第一弓今川義元親率四或六萬雄兵上 洛。上洛就是進京勤王。所過之處，不降則 戰，一路證明天下霸主誰屬。 是 戰 是 降？ 織 田 信 長 只 有 兩 千 兵 力， 前 方交戰失利，據點一一陷落。義元大軍即將 兵臨城下。是戰是降？生死存亡關頭。經過 情報分析和長考，織田信長最後決定在桶狹 間賭上身家性命。他青少年時期就愛到處旅 遊，熟悉各處山川地形和氣候。作者的這個 伏筆在桶狹間引爆，改變日本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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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織 田 信 長 親 率 輕 騎 精 兵， 沿 著 山 坡 小 丘 跟 蹤 埋 伏， 靜 靜 等 待。 義 元 中 軍 果 然 在 桶 狹 間 紮 營 ，午 餐 。他 繼 續 等 。午 後 ，起 風 下 雨 。雨 勢 漸 大 ，雄 兵 名 不 虛 傳 ， 挺 立 雨 中 。突 然 ，大 雨 傾 盆 ，狂 風 大 作 ，帳 篷 傾 倒 ，中 軍 陷 入 混 亂 。織 田 信 長 一 聲 令 下 ： 取 義 元 首 級 。部 隊 從 山 坡 下 衝 。酒 足 飯 飽 正 在 午 睡 今 川 義 元 驚 醒 ，才 剛 分清敵我，已經人頭落地。 桶 狹 間 之 役 不 是 以 寡 擊 眾， 而 是 以 大 眾 擊 小 眾。 撒 豆 成 兵 變 成 撒 雨 成 兵 。 億 兆 顆 雨 珠 瞬 間 化 為 織 田 信 長 的 億 兆 雨 軍。 轉 圜 石 於 天 地 間 的 中 國 兵 學 的 另 類 描寫。日本戰國時代結束，日本統一的格局開始。 開 創 時 代 的 人 可 能 幸 運， 卻 無 僥 倖。 他 們 不 畏 強 權， 不 依 附 實 力 者。 他 們 不 搞 師 承 ， 門 派 ， 傳 承。 他 們 強 烈 意 識 到 一 種 結 束 強 權 和 舊 標 準 的 可 能 性 ， 堅 忍 不 拔， 精 確 掌 握， 想 像 中 的 事 物 終 於 幸運發生。政治，科學，文學，藝術莫不如此。野 心，一種無私的野心，造就人類文明的進步。這種 野心在台灣的教育體系下早已完全喪失。在宰制力 超級強大的日本更不可能存在。 日 本 人 強 在 技 術 。創 造 不 是 技 術 ，創 造 是 一 種 個
前金身的織田信長。 （右）
性。創造者不追求實務世界中最大或最好，更不和
岐阜
清州公園花林中全副武裝的織田信長。 （上）
既有的比第一或相似或差異化。創造者和造物者系 出同源，他們只醉心於從來沒有的。他們相信：標 準是由新的卓越作品所建立。拒絕被舊標準衡量是 創造者最鮮明的共同特徵。這樣的個性在青少年時 期就已養成，到大學已經為時已晚。山岡莊八刻劃 少年時期的德川家康和織田信長，質子處境的德川 家康謹小慎微。大名之子的織田信長來去自如，自 由豁達。 德川家康和出身卑微的豐臣秀吉都是成功者。織田信長是創造者。成功者比較 屬 於 自 己 ，家 族 和 股 東 。開 創 者 比 較 屬 於 人 類 文 明 。文 化 是 人 類 終 結 過 去 ，開 創 未來的總成就。這是日本戰國三傑中，我最喜歡織田信長的理由。 盛 開 的 櫻 花 在 雨 中 顯 得 脆 弱。 一 種 似 有 似 無 的 淡 淡 粉 紅， 暈 開 在 群 花 中。 路 上 滿 是 落 瓣 ，都 已 成 白 色 。河 中 不 時 出 現 灘 灘 花 流 。落 花 流 水 ，就 是 如 此 。公 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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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有 織 田 信 長 的 雕 像 。他 全 身 盔 甲 ，左 手 扶 著 長 武 士 刀 刀 柄 ，左 肩 上 另 有 一 塊 護 甲，側身注視。雕像藏身林中，雨下著，光線不佳，很難拍出滿意的照片。
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郵局車和警車。小車當道。
清州城天守閣外小庭園。 （下）
雨中落花。 （上）
回 程 才 發 現 ，直 直 過 路 的 小 路 才 是 正 道 。雖 然 ，大 衣 外 層 已 濕 ，但 還 是 很 開 心 仍 保 有 摸 索 的 熱 情 。繼 續 搭 車 前 進 。歧 阜 駅 下 車 。雨 勢 越 大 。卻 見 一 座 金 色 銅 像 矗立站前，非常搶眼。跑去一看，是織田信長。摘下帽子，護著相機，匆匆幾拍， 就回頭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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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旅 館， 還 是 繼 續？ 摸 摸 大 衣 襯 裡， 雖 然 已 經 濕 透， 但 還 沒 到 擰 得 出 水 的 程 度。 隨 意 吃 個 蛋 糕 和 咖 啡 當 午 餐， 繼 續 前 進 大 垣 駅。 大 垣 賣 松 尾 芭 蕉， 日 本 俳
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聖。當年他從現在的東京一路北上，旅行經過福島 縣，宮城縣，橫越到新潟縣，南下 石 川 縣 ，福 井 縣 ， 滋 賀 縣， 到 大 垣 終 點。 旅 行 見 聞 寫 成 奧 の 細 道。 奧 是 神 秘，奇妙。細道是小路。 雨 勢 不 大。 路 標 是 直 直 走 就 可 到「 奧 の 細 道 む すびの地紀念館」。一千五百公尺怎麼走就是走不 到 。一 再 問 路 人 ，前 進 後 退 幾 次 ，最 後 才 發 現 要 直 走 ，右 轉 ，再 直 走 。一 條 小 河 道 的 兩 岸 都 是 櫻 花 ， 也是花落水流。樹間懸掛一排排俳句作品。木架上 寫著投句記載台，旁邊就有投句箱。 日 本 俳 句 的 格 式 多 所 演 化， 季 語 要 素 不 變。 季 語 就 是 對 季 節 和 鄉 土 的 描 述。 張 貼 出 來 的 作 品 中 就 有 ： 新 學 期 的 制 服， 自 轉 車 在 春 風 中， 風 吹 春 天 的 道 路 等 等。 總 之， 春 花 秋 月， 夏 雨 冬 雪， 諸 如 此 類。 戰 國 大 名 小 名 都 愛 吟 詩 抒 懷。 如 今 還 有 路 邊 投 句 。加 賀 屋 的 懷 石 料 理 以 雪 ，月 ，花 命 名 。 政治媚俗，商業媚雅，最是日本。
大垣市街景。
到達紀念館，松尾芭蕉身穿袍子，拄著手杖的標誌充滿古意和靜靜中的動感。 很 喜 歡 。日 本 俳 聖 和 中 國 詩 聖 杜 甫 都 很 清 瘦 ，要 當 聖 人 好 像 不 能 吃 太 多 。簡 單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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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坂 本 龍 馬 是 西 日 本 的 旅 遊 第 一 代 言 人 。東 日 本 由 松 尾 芭 蕉 當 旅 行 一 代 男 。凡 芭蕉行經之處，都得弄個雕像或紀念館。不過就是做做觀光生意。
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