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得有趣，活得堅強 by 南與北文化出版社

第5章人的五個基本需求

第1部訴說我的生命主題

「我可以做些事」，而且「我是重要的人」

第1章一紙風箏揚起我心

第2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帶著障礙的生活

講員生涯──波昂教育神學中心

處理需求的兩種危險

四種使人堅強的能力

第6章認清並且尊重需求 22

接受不可能的事

學得有趣──學校

以人為基準

贏得有趣──桌球

認清並瞭解人的需求

活得堅強──上帝

我（只）要講故事

第3章出書緣由

65 67

第3部「我可以做些事！」──欣賞自己的天賦

我為何寫這本書？

我希望讀者從這本書得到甚麼？改變社會

第7章克服挑戰的喜悅

33 36

挑戰過高，令人畏懼

挑戰過低，索然無趣

鸚鵡學唱──當大家學的都一樣時

第4章恐懼使人軟弱，信任使人堅強信任使人堅強

第8章要求過高？要求過低？──學校教育之禁忌

第2部我對「人的形像」的觀點

成就與成功的壓力，使人軟弱

瑪蓮的故事

43 43

建立同質學習團體是不可能的

個別化學習──贏取成就的黃金法則

第9章由誰決定？誰來設定我的學習目標自己決定──嘗試的快樂

100

由他人決定──相輔相成

114

透過規則和制度變堅強在生活中變剛強

第5部贏得有趣，活得堅強第13章起來，走吧！──畢士大池邊的病人

130

第14章我如何與自己的極限和好 210

136

贏，一再地贏，成為贏家別人也一樣有極限

第4部比較的詛咒

210

218

第15章不管我會甚麼，我都是獨一無二的！

第10章比較製造贏家與輸家

150

比較的人可能帶來評價

150

三個詛咒：失敗、不斷失敗、成為輸家

我是正常的

222

學習接受失敗

224

所有天賦都是上天的禮物

154

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成就

第11章我們的學校製造輸家特殊學校使孩子受苦學校分數妨害孩童發展

166

第16章我的夢想

168

該隱與亞伯

235

176

感謝第12章比較之心使人沉淪

238

192

最好與上帝一樣

202

196

229 231

222

第

1部

訴說我的生命主題

第章一紙風箏揚起我心

第

章

一紙風箏揚起我心

想好了？」我口齒含糊地說。「沒有啦，只是有一個很棒的想法」，她回答。這個想法真的很棒，至少在她眼中看來是這樣。我倒是覺得很愚蠢，但是在這一天結束時，我不得不修正我的看法。

第一次放風箏那個週末陽光普照，看來像是要起風了。陽光笑得如此燦

「我們今天去放紙鳶（Kyten）！」她聲音愉悅地宣布。

爛。等我最愛的荷蘭女友到的時候，應該就要狂風大作了。秋天

「喔，聽起來不錯」，我不以為然地回應著，甚至還不知道她說

已經悄悄攫住波昂（Bonn），而我竟然還不自知，就在這個週

的放紙鳶是甚麼意思。我語帶遲疑地問：「卡莉娜，妳指的放紙

末，我即將更明白，生命中許多事情為何進展得如此美好。

鳶是甚麼意思啊？」「就是放風箏啊，還有別的講法嗎？」我慢

那個週五下午相當安靜。我們兩個在一週忙碌工作之後，都

慢瞭解她的意思：「喔，妳想要放風箏？可是我們要去哪裡變一

顯得疲憊不堪。晚餐美味可口，我照常開了兩瓶葡萄酒。嗯，這

隻風箏出來呢？」卡莉娜又慧黠一笑：「我有一隻，放在我的後

兩瓶酒採收的時間絕佳，色醇味甘。通常我們會一次開兩瓶酒，

車廂中。我讓你『飛』一次看看。」「喔喔，饒了我吧，我寧願

我喜歡微酸不甜的紅酒，卡莉娜則喜歡氣味甜膩的白酒，那是她

待在地上比較安全。」卡莉娜絲毫不受影響，繼續興致盎然地

自己從荷蘭帶過來的（不然，在德國有誰會在家裡放甜味葡萄酒

說：「我跟你講，放紙鳶非常好玩，而且今天天氣這麼好，又有

呢？）。至少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共同的語言──英語──將我們

風，風箏一定可以飛得又高又遠！」

連結在一起。隨著夜晚的節奏，我們的溝通也越來越順暢。帶著一個疲憊卻滿足的心，我們睡著了。有個聲音把我吵醒。卡莉娜略微扯高睡衣的領子，往外瞧了瞧，臉上掛著一個燦爛的笑容盯著我看：「你猜我們今天可以做甚麼？」「不會吧？你才起床兩分鐘，就已經把今天的行程都

我越來越清楚讓卡莉娜這麼激動的原因是甚麼了。「現在我知道了，妳有一隻可以自己控制方向的風箏，就是有兩條控制線的那一種。一條拿在左手，另一條拿在右手，然後就可以操控方向。」我想了一下，對她說：「卡莉娜，妳不要生氣喔，但是我

第章一紙風箏揚起我心

想到我可能會遇到的一個『小』問題。妳想，我要怎麼抓住那兩

「不可思議，真是太棒了！」我大叫，雖然卡莉娜就站在

條控制線呢？我很樂意跟妳一起去，然後在旁邊看妳放風箏，真

我旁邊。「喂，你太厲害了吧！」她稱讚我說。「對一個新手來

的，我不會覺得這樣不好。」「相信我，」她溫柔地看著我說，

說，你真的很不賴。現在，往後拉一下線，把它帶回原來的位置

「我有一堆辦法可以讓你做到。」

上。」我先聽卡莉娜的，然後風箏就聽我的。它繞著自己的軸心

當一個女人要求你相信她時，你最好把嘴巴閉上，然後相信她。這是我從生活中學到的寶貴經驗。

轉了一圈，然後馬上又繼續穩定地在天空遨翔。「哇！」我大叫，「我會控制了。」

半小時之後，我們就到了波昂萊茵河邊的草地上，然後卡

隨著時間過去，我也越來越大膽。我的七彩風箏轉的彎越來

莉娜開始動手把她那隻色彩繽紛的風箏組合起來。她心裡盤算著

越急促，我希望它繞的圈圈越來越多。有時候，它離地幾乎只剩

怎麼讓它飛起來。她快速地奔跑，讓風箏在天空中飛舞起來，幾

幾尺之遙，然後我會迅速地讓它繞過我的頭頂往上竄升，不讓它

分鐘後，她輕快地收線並把風箏拉回地面。然後，她從背包裡拿

墜落地面。在這些驚險的過程中，我會忍不住想像力豐富地自導

出一支棍子，把兩條控制線綁在棍子上，然後就把它交給我說：

自演起來：「現在，萊納．施密特又讓他的風箏竄升到高空中，

「試試看你能不能拿住。」我把棍子貼在胸前，緊緊地抓住它。

瞧，一個急速的左轉彎，再轉兩個圈，動作乾淨俐落。你看看，

卡莉娜帶著風箏在前面跑，她把風箏漸漸推高，直到一陣強風突

它現在往萊因河岸的方向飛了。」一切得心應手。我完全投入在

然把它捲起，它就快速地攀升到天空去了。「先不要亂動！」她

這項活動當中。

大聲對我說。「先試著讓它在空中穩住一陣子。」

是卡莉娜提醒了我，我才注意到旁邊的人。在不遠的地方，

風箏迎風搖曳，我感覺自己也被拉扯著，但是我矗立在那

大概有十到十五個人看著我，他們觀察著這個短臂客如何操控風

裡，就像岸邊被海浪拍打的岩石一般堅定。我的眼睛緊緊盯著風

箏。我當然不動聲色，好像我完全沒注意到他們一樣。但是我感

箏的方向看。卡莉娜站到我身旁對我說：「現在慢慢地拉那一條

覺到自己內心開始有一股衝動，想要表現得更完美給他們看。

線，動作緩慢一點，小心，讓它從左向右飛看看。」成功了，這

「既然大家都在看我，那我就該給他們來點精彩的。」

隻風箏很聽我的話。我之前懷疑的眼神一掃而空，一股幸福的感

然後，突然就在那麼一瞬間，我失去了控制。我的風箏竟然頭朝下、碰的一聲墜落在草地上。一支安全玻璃製的棍子飛出

覺油然升起。

第章一紙風箏揚起我心

來，往上迸跳，然後掉落到離風箏三公尺不遠之處。過了幾秒

裡這麼想。

之後，我才出聲說：「糟糕！對不起，我是不是弄壞它了？」

首先：那是一次很棒的成功經驗！在那個特別的星期六上午

「不，沒關係。」卡莉娜說著，她已經跑去風箏那裡了。「只要

我學會了一件事，那是我以前覺得不可能做到的。那種感覺是：

棍子跑出去，就沒事了。來吧，我們再試試看。」「就聽你的

我可以做些事！我對自己能力的信任也因此增進了。而這本書要

吧。」我回說，「但是這次我一定會更小心，我保證。」後來也

說的，正是這種成功經驗的重要性。

的確如此。我的狂傲之氣已經煙

不過，你當然也會想到我失敗的地方。像那天的風箏後來又

消雲散，但是我心裡仍然很確

掉到草地上好幾次。為甚麼我沒有被失敗的經驗擊倒呢？失敗在

定，我馬上就可以跟人家說：萊

我生命中扮演甚麼角色？是甚麼力量幫助我不去懷疑自己呢？

納．施密特會操控風箏了！

第二：我那天玩得非常愉快。我輕鬆愉快地贏了！那真的是

幸好，在出事前我已經玩了

我生命中非常美好的一天。這本書要談的就是這種輕鬆玩耍的力

二十分鐘，而且累積了成功的經

量。遊戲和嘗試有一種釋放的、輕鬆的力量。就像我學習控制風

驗，如果風箏一開始的前幾秒鐘

箏一樣，我也是這樣學會打桌球的。如何在遊戲中全力以赴、玩

就不斷出狀況，那我大概會沮喪

得有趣，然後變得堅強，我之後會告訴你這其中的關連。

得想要放棄了。

第三：我周遭圍繞著一群人，他們對我給予肯定，並且對我展現真正的興趣。第一個當然是卡莉娜。那一天，她是我最棒的

這件事對我的意義

老師。她讓我產生好奇心，帶我進入一個全新的、從未體驗過的

幾個星期後，我又想起這件事對我的意義。那時我正在準備

世界。現在，我擁有一隻自己的風箏，而且不需要其他人幫忙就

一場演講，題目是：「我可以做些事，而且我是有用的人──生

可以把它放到天空去。也有一些不認識的人在那裡，他們也對我

命堅強之鑰」。演講內容是關於人的兩個主要需求；一方面是希

表露讚嘆之意。人們要如何互相支持、彼此鼓勵呢？要怎麼塑造

望自己很「強壯」、很有能力，另一方面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認

這種關係，讓每個人都敢大聲地說：「我是有用的人！」呢？你

同」。而這兩者，在那次操控風箏的經驗中剛好都發生了，我心

開始好奇了吧？希望是這樣。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第

章

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殊的意義。而對那些來上我的課的人來說，知道我也需要別人幫忙，一定也很重要。請允許我在這裡對「障礙人士」這個名詞稍加解釋：這種將人用有障礙與沒有障礙來區分的概念，完全是人想出來的。基本上，每個人都有限制也有天賦。有些人因為偏離一般人的平均值，所以就被稱為「有障礙」。這個平均值的標準是人類定義出

《贏得有趣，活得堅強》是我為這本書取的名字。這是一

來的。一個戴眼鏡的人算是視力障礙嗎？人們定義，超過哪個視

本談實務的書，在德國被歸屬於專業書籍。書中探討的，是關於

力標準就可以拿到障礙手冊。所以，更確切一點，應該說是「被

甚麼樣的經驗及人際關係可以讓生命更加堅強。既然是專業書

如此定義的障礙人士」。

籍，大家都會期待內容是有理論根據的。但是繼續讀下去，你會

此外，這本書的用意不在於將我的生活當作一種典範，好

發現這本書中很少提到其他的研究、報告和學術文獻。雖然我在

像在鼓吹大家：「嘿，看這裡，看我怎麼做，就跟著怎麼做！」

準備寫這本書之前已經讀過一些書，也希望讓這本書的論點立據

不，我不是一直都那麼堅強，我的生活也並非盡如人意。相對

紮實。但是後來我下定決心，不讓這本書成為數據及實例的報告

地，我要講的是一種對事情有所展望的眼光。如你所想的，是一

紀錄。因為我擔心，這樣做很快就會令人感到無聊。最主要的

種立場、一種告白。但是我要事先聲明一點：我比較喜歡講故

是，我的論點、立場與看法，大部分都是從我自己的生活及親身

事，而且是那些讓我有所學習的故事。當然，我也有被認同的需

經歷中習得，很少是從學術研究當中獲得。這本書的題目，寫的

求，所以如果有機會表達我自己的話，我當然會講一些讓你對我

正是我自己生命的主題！我是競技運動員、牧師、在職進修機構

產生正面印象的事情。

的講員，同時是一個身障者，曾經也是特殊學校的學生，目前是作家。有天分，也有限制；有成功，也有失敗，這就是我生命的

現在，來談談我的生命對我有多大的影響吧！我會簡短地告訴你，我是怎樣的人，以及我與這本書的主題之間有甚麼關係。

主題。這都是我自己的觀點。作為一個運動員，我有一些體驗是對牧師的工作很有幫助的。身為一個肢體障礙者，運動對我有特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帶著障礙的生活

我最喜歡的休閒活動，因為我接不到球，常常都是用臉接球，然後就被判出局。

1965年，我帶著兩隻短胳膊和一隻短短的右腿來到世上，這

但是，也有一些事情我可以做得很好。在我們家旁邊有一

個事實大概是影響我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了。雖然我的障礙在我生

個晾地毯的竿子，在上面可以吊一個鞦韆，也可以吊小孩喔。當

命中的不同階段有不同的意義，但是障礙的事實一直存在，也一

然，那得是自願的！遊戲規則是：用兩隻手緊緊握住竿子，吊在

直有著某種影響力。在這本書中，我不想鉅細靡遺地形容過去種

上面最久的人就贏了。那個人通常是我。因為我會用腋下緊緊夾

種，因為這些事情，都在我的第一本書《寧可缺手，但無缺憾》

住竿子，懸在那裡久久不放。

中提過。從我的障礙中，我到底學到甚麼經驗呢？

我的障礙並沒有妨礙我對自己的能力感到喜悅，也沒有抹煞我對這個世界的興趣。但偶而還是會陷入一種與人比較的困境，

能力有限

然後就會很快地退縮了。當別人可以繼續爬得更高、走得更快、

在我生命中的前六年，我很少注意到我的障礙問題。我就

發展得更寬廣，而自己卻不能時，那種自我折磨真的很難受。如

是我，原來的模樣──而且還不錯！我探索的不是我自己，而是

果我就是受限的，要叫我如何變更強呢？當一個人覺得自己太

我周遭的環境。而且從中學到一些事。我住的村莊裡有四百五十

弱、太笨、太慢、或者──就像一般所描述的──太渺小時，他

個人左右，離科隆東邊約六十公里，從家裡到那邊的交通非常便

們心裡需要的是甚麼呢？

利。我和村裡的其他小孩常在一起玩耍，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並茁壯的。村裡有草地和平原、河流與森林、馬兒及小牛。有許多的事情等著我去發現。我的能力也與日俱增。對了，說到「能力」。當然，我也是有一些能力不足的地方啦。例如，

依賴他人一個有特殊限制的人（＝障礙），往往更加需要依賴別人。其實，這種感覺並不好過。

我跑得不怎麼快。對一個小男孩來說，這真的是很討厭的事。尤

森林是個非常奇妙的地方。它會讓我們這群小男孩們流連駐

其當我惹火了某個人，而且甚至可能有那麼些過份時，我會想要

足，玩到忘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離家很遠了。然後大夥兒突然都

趕快開溜（如果當面單挑，我猜我的勝算不大）。躲避球也不是

察覺到，我們同時都很想要小便。其他的男孩已經飛奔到樹木後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面解手，只有我站在那裡，哀求我的弟弟來幫我（他自己也已經

校，就沒有人可以幫我忙嗎？真是奇怪的學校，我想。反正，就

躲到樹木後面去了）。我們稍微走到另一邊去，這樣我比較不會

先這樣吧。

覺得那麼尷尬。還好，有我弟弟在。如果是找朋友幫忙，應該會

上學的第一天，我的父母開車送我去學校。到了校園，我看

很不好意思吧。我弟弟很瞭解我的感覺。他總是盡量用一種不要

見一個男孩坐在輪椅上。我驚訝得合不攏嘴巴，一直盯著他看。

讓我覺得難堪的方式幫助我。

這個男孩好特別啊！帶著自己的椅子上學，而且還是有輪子的，

我的障礙常常帶給我一種不獨立的感覺，有時會覺得很無

真是罕見。第二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手腳瘦長、走路歪歪斜

助。一直需要依賴別人幫忙的感覺，很折磨人，會讓一個人的自

斜、呈X型前進的男孩。現在我才知道，他是患了痙攣性癱瘓。

尊受到傷害。如果我一直都這麼依賴別人，又怎麼可能變得堅強

當時我還以為，我是遇到了發明霹靂舞的人呢！就這樣，一個小

呢？而我又要怎麼幫助一個依賴我的人堅強起來呢？這一本書也

孩接著一個小孩出現，我的感覺越來越奇怪。第一天上學，我哭

是為了這些人而寫的，就是那些要承擔起別人的責任、為人所深

了很久。我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間恐怖學校。請原諒我用這聽

深依賴的人：例如父母、老師、照護人員等等。

來毫不尊重又粗魯的形容詞，但是我當時真的是受到了驚嚇。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一個有障礙的人，現在突然間出現了一大堆。現

排擠效應──我正常嗎？

在你可能會說，你自己不也是有障礙嗎？沒錯，可是在我六歲

有障礙的生命會涉及「正常」與否的問題。在我六歲的時候，我在一間身障者特殊學校上學。我的父母跟我解釋說，我必

前，我真的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有障礙的人。我只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但是我的感覺是：我是正常的人！

須要去上特殊學校，因為我是一個特殊的小孩；我的手臂太短，

入學後的頭幾天，我常常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我一再地

而且我需要依賴別人的幫助。這聽起來似乎有理，因為我還不會

對我的父母說，我的手臂很短（好像我從來沒發現一樣）。那時

自己上廁所，而在那裡會有人幫助我，這剛好是我需要的。但另

候，從知道這件事當中我產生一種感覺，而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一方面，特殊學校對我來說仍是個謎。反正我一直都是個特殊的

我突然醒悟：我讀的是一間給問題小孩上的學校，而且是收留怪

小孩，而且對我而言，和我一起長大的那些正常小孩，他們也都

人的特殊學校。當有人問我上哪個學校時，我都會回答：是橡木

有特別之處。為甚麼在特殊學校會不一樣呢？難道在正常的學

兒小學（Kleineichen）。我會避免公開承認：我上的是「身障者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特殊學校」。我直覺地認為：這不是一間甚麼菁英學校。就在

時最摩登的款式。補充說明一下：我看起來像極了卡通小蜜蜂瑪

開始上第一堂課之前，我就學到了一件事（大概沒幾個人會承

雅歷險記裡那隻叫「普克」（Puck）的蒼蠅。後來，我心裡很難

認），就是：我是一個有障礙的人，馬上就要屬於一個特殊的世

過，因為我的眼鏡成了我被嘲笑的藉口。沒騙你，有一段時間，

界了。

身障特殊學校的小孩就嘲笑我是「眼鏡蛇」，反而沒有人嘲笑我

幸好，很快地，我又在學校裡學到了第二個功課：其他的小

的短胳膊。

孩根本就不像我剛開始想的那麼奇怪。相反地，認識他們越久，

在特殊學校上課還有第二個負面的影響，就是離家太遠了。

我越覺得他們很正常。例如那個坐輪椅的男孩，後來他跟我同

它離我們的村莊很遠，而且又是全天的課程。每天早上六點就會

班，而且就坐在我隔壁。有一天，他突發奇想，把他的鉛筆削得

有撒瑪利亞協會的人開著小巴士來接我，到了晚上五點十五分才

尖尖的，然後就直接把它戳進我的左腿裡。筆尖隨即斷裂，我被

又回到家。到了冬天那幾個月，我更少有機會看到我的朋友們。

送到學校的醫護室。有一個穿著白袍的男人來幫我，他應該就是

一開始，我們失去了共同話題，因為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辦法參

醫護人員吧。他把鉛筆尖從我的腿上取出來，那種痛與剛被戳進

與。漸漸地，我與許多人就越來越疏遠了。分離以及克服分離帶

去時一樣劇烈。令我感到痛快的是，我這位同學完全忘記自己在

來的傷感，一直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課題。

三天前把鉛筆的另一端也削尖了。而這次，筆尖就插在他自己的

我的障礙導致我被排擠。不，就這一點來說，比較精確的

手心上。所以我們兩個都上了醫護室。由此可見：這間學校的小

說法應該是：我的障礙成為別人用來排擠我的理由。但其實那應

孩都很正常。

該不必然會如此。現在，我知道有些學校，他們接納了各種小

或許你會提出異議：可以去上特殊學校，你應該要高興才

孩，不管是有障礙的或沒有障礙的，德國人或其他國籍的人，智

對。如果在一個正規學校，你可能會被取笑。或許吧，但我不這

商高的或資質平庸的，他們通通在一起上課。特別要提的是，事

麼認為。我許多朋友在那個年紀也都入學了。他們都會保護我不

實上，我的障礙把我帶進了一個特殊的世界。這個特殊世界並不

受陌生的小孩欺侮，而不是嘲笑我。況且，有一段時間，我在特

壞，因為我的學校真的很棒，但是這個世界與「正常」的世界脫

殊學校也被嘲笑。就在我要升上四年級的那個假期，我成了我們

離了。當你被看成是怪胎或問題小孩時，真的令人很難過。如果

班上第一個戴眼鏡的人。那是一副角型眼鏡，是我精挑細選、當

我陷入一個不被喜愛的特殊角色時，我要怎麼變堅強呢？而我們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又要如何與不一樣的人相處，好讓他們不要經歷這麼多痛苦呢？

有一次，我們在中心裡面舉辦一個週末研習營。那一天剛

我算（夠）好嗎？我的能力足夠承擔自己和其他人嗎？我如

好有福音學院的人也在那裡舉辦一場大型的會議。其中有一對年

何才能獨立自主，同時又享受自由呢？我正常嗎？我是屬於正常

輕的夫妻帶著他們約三歲大的兒子一同參加。到了下午四點半中

的人嗎？

場休息時，兩個團體都一起在大廳裡喝咖啡。那個小傢伙在大人

我寫這本書也是為了那些痛苦地活在自己限制中的人。他們

間悠遊穿梭，自得其樂，直到他驚覺，爸爸媽媽不見了。他突然

有時──或者時常──會感覺自己價值低落、渺小、沒有能力，

停下來，東張西望，發現旁邊都是陌生人。他的表情透露出：

覺得自己根本就是沒用的人。

「我好怕，爸媽丟下我一個人。」我旁邊有個慈祥的老先生也注意到了。他用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對小男孩說：「你要找爸爸媽媽嗎？他們一定就在附近的。」立意良善，但好像還是不能趕走小

講員生涯――波昂教育神學中心（PTI）

朋友心中的恐懼。他的表情越來越沮喪，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了。幸好，當場還有一個人在，那就是參加我們「被如此定義的

剛剛我談到自己的障礙和學校生活。提到的大部分都是小

心智障礙者」研習營的一位年輕人克勞斯。他直接走到小男孩旁

時候的生活經歷。但是這兩個主題也同樣出現在我成人後的生活

邊，盤腿坐在他面前。他伸出手，向小男孩說：「我是克勞斯，

中。令人慶幸的是，在我的工作中這兩者得以結合在一起。

我也來這裡參加一個研習會，我們今天還有跳舞喔。你叫甚麼名

從職業上來說，我是德國福音教會的牧師。自從2005年十月

字？」男孩小心翼翼地跟他握手說：「我是路卡斯。」接著，克

起，我服務於波昂萊因區福音教會附設的一間職業訓練及在職、

勞斯說：「路卡斯，我知道了！路卡斯，你來這裡做甚麼呢？」

進修教育的機構。我是一個講員，負責的範圍是「整合性團契工

那一刻，路卡斯才又想起他要找父母的事。「我的爸爸媽媽帶我

作」，屬於為「被如此定義的心智障礙者」所舉辦的研習課程。

到這裡來，可是他們不見了。」克勞斯吃力地站起來，然後向他

當我在設計課程時，從未想由學員的缺憾中去瞭解他們，而

說，他會幫忙找。「請注意，請注意！我要找一對父母！」所有

是著眼在他們的天賦上。我要舉一個簡短的例子來說明這一點，

人都回頭看，覺得很有趣。克勞斯把手圈成漏斗狀放在嘴邊，

那是我在PTI中親身經驗的。

再一次大聲地宣布：「小路卡斯要找他的父母，請注意，請注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意！」這可讓路卡斯覺得安心了，他也把手靠在嘴旁大聲嚷著：

事」，以及「我是有用的人」呢？這些成績不好或者成績無法更

「請注意，請注意，我的爸媽不見了，請大家幫忙找！」過了不

好的學生，他們特別需要甚麼呢？

久，就找到他的爸媽了。我在旁邊看著這一切，覺得非常有意

這本書也是寫給制訂學校政策的人。在教育神學中心研習會

思。到底誰才是心智障礙呢？在這件事情中，克勞斯展現了他高

的工作之餘，我常會去拜訪學校。我想要讓學生們更明白帶著障

度的天賦，也就是熱心助人的天賦。雖然一方面受到限制，但卻

礙的生活是怎麼一回事。在與這些學生的互動當中，總有學生會

具有另一方面的天賦。在這本書中我想要說的是，一個人不應當

表示，在他們學校都沒有看過短手臂的人。既然跟別人不一樣是

被看成是沒有能力和限制重重的，而是要視他們為有才華、有能

很「正常」的事（引自Richard von Weizsäcker），為甚麼都沒有

力的同伴來看待（即使他們的表現沒有其他人好），這是很重要

這種人出現在學校呢？這些學生點出了一個問題，正是目前在討

的。特別讓我掛心的，就是那些受到嚴重限制的人。

論學校結構的話題時最受爭議的問題。怎麼樣可以幫助學生最佳化學習呢？我們應該將他們分開在不同團體中學習，或者該讓他們都上同一個學校呢？有個老師告訴我一個小女生的故事，在一

學得有趣――學校

次意外中，她成了半身不遂。這位小女孩必須告別她三年級的班級，離開所有朋友和相關的人，進入一間「支援學校」（譯註：

你見過一些在學校感到困惑的小孩嗎？你看過害怕留級和

Förderschule，這是一種特殊教育學校，不招收先天性障礙學生，僅招收後天

成績很差的小孩嗎？你知道有些小孩憎恨上課，因為他們感覺自

因素造成障礙的學生，例如家庭問題、情緒問題、受性侵學生、社會適應不良

己跟不上、到處被否定嗎？我常常碰到這樣的小孩，在我生活的

等。）就讀。除了身體上的病痛之外，她還得承受錐心刺骨的分

周遭就有這麼一些。害怕上學屬於害怕與父母分離的一種反應，

離之痛，連她班上的人都感覺得到。到底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多軌

是小孩最常見的一種恐懼。恐懼會削弱人的力量。活在恐懼中的

制的學校體系，或者還有其他的選擇可言。我對這個問題很感興

人，會失去生活的樂趣。尤其是小孩子，更需要得到鼓勵和幫

趣。而我個人夢想的，是一個人人都可以加入的學校。

助。因為童年決定一個人日後能否擁有對自己的生活感到勝任有餘的自信。父母、老師要如何幫助小孩體驗到「我可以做些

第章一本分享個人體驗的書

贏得有趣――桌球

我們就這樣打著玩，弗蘭克打得比我好很多。然後我們又回到椅子上休息，我心裡想，這個訓練之夜大概就會這麼結束了吧。為

1977那年春天，我們全家到奧地利一個小農村去度假。我

何人家要邀請我這樣一個新手，尤其是生手，一起打球呢？過了

到現在還是搞不懂，我們自己明明就住在鄉下，為甚麼卻還要到

一段時間，有個年輕人走過來問我願不願意跟他打一場，我著實

農村去度假呢。那裡只有一個溜滑梯和一個乒乓球桌。兩個星期

嚇了一跳。「當然好啊」，我高興地說，心裡受寵若驚。接下來

都去溜滑梯未免有點可笑，因此小孩都跑去打桌球了。我也嘗試

的幾個星期和幾個月，我熱愛上打桌球。我不斷學習新的打法：

過，但是我的短胳膊老是無法握好球拍，只好難過地放棄了，但

弧圈（上旋）球、推檔、搓（切）球、發球、扣殺等等。我用我

我還是會在旁邊看人打球，有時幫忙當計分員。雖然我沒辦法打

的節奏去打，不給自己壓力，我非常刻意要讓自己學習在輕鬆的

桌球，但是我還是很重要，因為計分員是很受人尊敬的。當時有

氣氛中去贏。沒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贏得了我人生的第一場

個人也在那裡度假，他幫我做了一個球拍綁在手臂上。那真是一

球。經過許多失敗的嘗試之後，我終於真正地贏了一場球。我興

個絕妙的想法！之後，桌球就成了令我最有成就感的運動。我的

高采烈地告訴我父親這件豐功偉業。沒錯，跟我的堂兄弗蘭克相

意思並不是說我開始贏得比賽。要達到這個地步，還有一段路要

比，我的球技還差得遠呢，但是沒關係。在我眼中，我仍然是一

走。我說的是那種感覺，覺得自己越來越好。幾天之後，我就可

個勝利者。

以預先知道我的球會向左或向右跑了。我的發球一開始是這樣：

接著幾年，我贏的球賽越來越多。到了第二級的少年球隊

先讓球掉到球桌上，然後擊球，讓它掉到網子的另一邊去。幾天

時，我更加賣力練習。有一天，甚至打敗了我長期以來最忠實的

之後，我就學會正確的發球方式。將球用球拍先擊到自己這邊的

訓練伙伴──弗蘭克。我對自己成長的那份喜悅，持續增長中。

球桌上，然後讓球跳到網子的另一邊。

有一天，我們隔壁球隊的一個球員看見我，就對我說：「你

度假回來之後，我就吵著一定要加入桌球社。於是我父親

知道嗎，有一種比賽是專門為障礙人士舉辦的？我自己也是在一

就帶著我和我的堂哥弗蘭克一起去洪堡（Homburg）的TTG桌球

個障礙者組成的球隊，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參加一

社。我心裡惶恐不安，害怕別人會取笑我或者不願意跟我打球。

場球賽。」不管我有沒有興趣，到目前為止，我都是和長手臂的

但是弗蘭克在啊，至少他會跟我打。當一個球桌空出來的時候，

人對打。跟其他像我一樣有障礙的球員比賽，說實在，還蠻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