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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 16 2014/03/01

主 编:梅影淡墨痕 编辑总监:z 蛋蛋 责任编辑:湮、青十一、凡心、菖蒲 专题编辑:辞泱、九菇凉 美术编辑:宋禹安、绛绿 封面设计:宋禹安 推广专员:语茶、指间汐颜 校 对:浅若、海蓝澜、罐子、拾碎云间、坏女逆光 网 站:www.blweek.com 投稿邮箱:blweek@qq.com 新浪微博:@ 是耽美 微 信 号:blweek ——敬告—— 本电子刊所用图片未经注明,均来自互联网。 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联系方式:blweek@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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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卷首语 004

叮咚,有新的消息——刘元宝

微言微语 006

微博摘记

盛宴 009 025 038 058 079 094 117 138 159

凤求凰——掌中舞 鹿与猎人,时光和爱情——宋禹安 隐形爱人——滇北 再会之日——夏之月 连载:志异——Akei 连载:落花微雨燕双飞——花旎 连载:星星不说话——小叇不是呆 连载:情深不知——匪开路丫 连载:对不起,我爱你——叶世浮

人物 & 专栏 182 185 189

Nice To Meet You——凡心 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还轮不 到去拼天赋——湮 落叶之恋——小叇不是呆

扑倒委员会 194 198

街角的咖啡店——湮 # 采访 # 同志的爱情 你若悲伤 ——九菇凉、辞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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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叮咚,有新的消息 文 / 刘元宝

早上七点五十,他换好工装,坐在 办公桌前。 早上八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我又迟到了!” 他看着对话框无奈的笑笑,然后开 始一天的工作。 上午十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我看到一个漂亮的领结,好想买, 你说买不买?” 他没回答。这是小事,所以他说了 向来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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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叮咚,有新的消息。 “我已经买了,又看上一件风衣, 你说买不买?” 他叹口气,起身去冲了一杯咖啡, 同事凑过来问昨天的开会内容。 他把无关紧要的部分去掉,挑拣重 要的规章制度告诉对方。 同事皱着眉头,啧啧的抱怨。 他回到办公桌前,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 “这件风衣好不好?还是这件更 好?这件?这件?这件?这件?”


“这个书包也好酷,这个鞋子也好 漂亮,这个,这个,这个,怎么办…… 我都好喜欢!” “你帮我挑。” 随后是一张截图,购物车里五花八 门的玩意儿。 他挨个挑选,要款式简单的,实用的, 颜色一定要素雅。 花哨不行,暴露不行,总之太容易 吸引目光的都不行。 然后他把挑好的觉得可以买的截图 发回去。 半个小时候后。叮咚,有新的消息。 “搞定!你的排除法真是棒极了! 你挑出来的果然都是我不中意的,好满 意!” 他扶额,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审美有 代沟。 中午十二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一个人吃饭,不开心。” 他一边吃着便当,一边飞快的翻阅 报纸。心里想着,对不起,总是让你一 个人。 午休结束,他开工,叮咚声再也没 有响起来。 他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呆,同事拍他 肩膀,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表示没事。 下午四点半,叮咚。有新的消息。 “今天提前下班,你猜我在干嘛?” 坐着公交车听歌。他翻白眼,把输 错的记录修改正确,然后看看表,他也 快下班了。 一秒钟后,叮咚,有新的消息。 “我今天吃了好多零食,晚上还要

吃三个汉堡。” 他皱眉,工作记录输错了一个单位, 继续修改。 六分钟后,叮咚,有新的消息。 “手机要没电了,我要听歌,不理 你了。” 他关掉电脑,准备下班。 同事们已经在商量晚上的活动,问 他的意见时,他挥挥手推掉了。 回家之后,他开了电脑,又起来找 了本书躺沙发上看。 晚上八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以后每天晚上九点都是我的看书 时间,你要提醒我。” 他将电脑拿到沙发边,看了看表, 定了八点五十八的闹铃。 然后他继续看书。 晚上十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我躺下啦,被窝好冷!” 他合上书,走进卫生间洗漱。 晚上十一点,叮咚,有新的消息。 “有点困了。晚安。” 他摘掉眼镜,关掉电脑和台灯,平 躺在床上。 凌晨十二点,叮咚声停止了。他的 一天又过去了。 叮咚 他突然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间, 然后翻身继续睡去。 而新的一天,即将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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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微语 绛绿

@ 陈绛绿 新浪

微博:中午去新光下面吃饭,看到金饰专柜前比往常多了很多顾客,蓦然意识到情 人节快到了。

语茶

@ 春风乍起时 新浪

微博:拍了张马上封侯的图片,后来又遇到熟人,有幸进去登云阁――只有市领导 可以进去,我爸戏言,你是猴子,享受可把领导的待遇,就差匹马了。所以老爸你 是在暗示我找个属马的男朋友嘛【挖鼻】

辞泱

@ 辞泱之畔 新浪

微博:早晨已经过了大半。每天的脑子里不停的幻想,没有人形没有对话,就是在想。 闹哄哄的真累。发呆是一件很难得很好的事。

指间汐颜 @ 指间汐颜

新浪

微博:早餐上班起的晚,9 点多才去买早餐,卖早餐的老板说:“你不去上课呀?” 我说:“上什么课呀”“看你这么小呀,你多大了?”我说:“我大学都毕业了呀?” 这么嫩真的好吗?真的好吗?【害羞】

湮 @ 子不语 新浪 微博: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感觉好爽啊!!番茄炒蛋,干炒土豆,酸辣里脊汤, 由于时间和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关系,白菜炒粉条就算了。厨房什么的已经不忍 直视了,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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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心 @ 凡心 0910 新浪 微博:每天路过都会看见学校篮球场上奔跑挥舞的身影,打球很好玩?突然想起我 家那位弟弟说过的话了:“打球打得一身汗水,又臭又脏,我才不去!”……果然 我家的人都比较奇葩啊!

鱼骨梳 @ 宋禹安 新浪 微博:人越是孤独,越要让自己活得意兴阑珊。海鲜配上白酒,裹着毯子看日出, 用一首歌的时间抽一根烟,买些喜爱的饰品欢欢喜喜带上,对色彩敏感,静静观察 光线的幽明变化。宠爱一个人,就如同放纵自己一般。

青十一 @ 青家十一 新浪 微博:# 微耽 #“朕要干你!”“陛下您的腰还好吗?”“……”

Akei @Akei 阿包 _ 自此祈欤 新浪 微博:kei 也要学啊啊啊啊啊!!!软软乎乎暖暖活活简直太舒服了啊啊啊啊……

jesisca @jesisca 娃娃 新浪 微博:刚刚听见电视传来老村长酒的广告……居然想起晓春姐了……囧 TZ

九菇凉 @O_o 九菇凉 新浪 微博:那一夜,我们织毛衣 : 每个人都会在若干年后觉得若干年前的自己很傻逼, 然后再在若干年后,觉得若干年前的那个觉得若干年前的自己很傻逼的自己其实也 很傻逼,这就叫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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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 宴 008


凤求凰

文 掌 / 中舞 责任编辑 辞 /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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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凡大齐子民,无人不知 长安凤初。长安是个地 名,为大齐帝都,亦是大齐第一繁 华城。 凤初是个人名。 长安大富商凤老爷的独子凤 初,从小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把纨 绔子弟那一套做至深邃,但他有一 优点,只这一优点就可以覆盖所有 缺点——精通音律。 凤初弹琴,必撼动人心灵至深 处,令喜者狂喜,悲者更悲,勾起 人心中最渴望或最难忘之事,凤小 公子好友林源说,人家弹琴要钱, 凤初弹琴要命。 凤初弹琴,随心,开心时为乡 间老农高奏一曲分文不收, 不开心, 给他千金也别想让他动上一动。而 且,他还有一特殊癖好——对牛弹 琴。 据说凤小公子研究过了,牛分 公母,所喜欢的曲调风格也各不相 同,公牛喜欢刺激悲壮一点的,比 如《十面埋伏》;母牛喜欢煽情, 比如《天仙子》。 如此,致使长安女子有一错觉, 不会弹琴的男子不是好男子。 每逢有人上门提亲,必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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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再追问一句 “比之凤初如何?” 对方无不黑面而回。 综上所述,凤小公子一琴在手, 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大齐琴艺第二的名头算是打 响了。 而这第一便是“琴仙”浅诗。 据说浅诗寄情于山水,偶尔抚 琴,可令百鸟朝凤齐鸣,千万蝴蝶 流连不去,一樵夫上山打柴,有幸 听之,痴醉不知所以,竟以为是天 上神仙奏乐,于是跪倒在地磕头不 止,“琴仙”二字由此得来。 据说浅诗半年前被诊出患了绝 症, 从此踪迹全无, 九成已不在人世。 所以这“第二”于凤初是褒不 是贬,因为浅诗无法被超越。 第二章 天色灰蒙,雨丝斜密,凤老爷 雄纠纠气昂昂跨进凤少爷的房,一 把抓起还在酣睡的凤初,激动万分 的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 凤初揉完了耳朵揉眼睛,总算 看清了凤老爷手中不停摇晃的东西, 这不是他扔在废纸篓里的请柬吗? 这都能让他老爹挖出来,佩服。


请柬很普通,是凤初狐朋狗友 之一苏浣发起的,邀请全城有点名 气的人去他家参加一个诗会。所谓 诗会,在别人看来,是一群文人墨 客聚在一起吟诗作画, 在凤初看来, 是一群腐朽得不能再腐朽的书呆子 一起卖弄风骚。 吸引凤老爷的是请柬上被邀请 的客人之一——文远。 要说这文远,在长安城中也算 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长的一表 人才而且才华横溢,颇得当今圣上 喜爱,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户部尚书, 前途无量。 凤老爷是商人,有钱,没权。 这人吧,就没有个知足的时候,有 了钱就得想要权,凤老爷觉得自己 年纪大了就算当了官也没有几年当 头,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唯一的儿 子身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 惜一切人和事都要给凤初弄个官当。 两盏茶的功夫,凤初被他爹打 扮好扔出家门。 细雨润如酥,凤老爷还算仗义, 揭开一条门缝扔出一把伞,“嘭” 的一声巨响,门再次被合上。 凤初望望街上不多的行人,叹 口气,摸摸怀中瑶琴,“初初,我 们又被赶出来了。”说罢,撑开伞, 挡在初初身上,慢悠悠步入雨中,

自己的袍子被淋湿了大半而浑然不 知。 凤公子名叫凤初,给爱琴起名 也叫凤初,由此可见他这个人是多 么的自恋。 第三章 苏府够大,凤初来的次数多, 不用仆人引路,自己去找地方。前 后两院之间夹着一个湖泊,湖上有 亭,九曲回廊架于湖上,直通湖心 小亭。 有几个客人已经到了,皆是认 识的,狐朋林源坐在那里喝茶喝的 像个娘们儿。小啜一口,放下杯子, 哀叹一声,再小啜一口。 凤初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然 后兀自看着湖中发呆,雨点滴落, 在湖面荡开圈圈涟漪,湖中原本种 植荷花,但此时已是深秋,花早已 衰败,留一大片枯黄的荷叶耷拉在 那里,雨落上去,噼里啪啦一阵响。 狗友苏浣过来解释说:“这一 片残叶本该除去,拙荆非要‘留得 残荷听雨声’,只好留下了。” 众所周知苏浣惧内,众人纷纷 点头表示理解。凤初本来窝了一肚 子火,想趁机讽刺几句,欲开口时 却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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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浣脸上堆笑,迎了上去:“不 知文尚书莅临,有失远迎,失礼失 礼。” 说句实话,文远长得挺耐看的, 修长的身姿挺直的小腰板,瓜子儿 脸,丹凤眼精致的很,可是跟他旁 边的男子一比,竟没人再看他。 被众人忽视的文远也不恼,稍 后退一步,推上那男子:“这位是 七皇子。” 从小流离在外的七皇子,半年 前回宫,连不问时事的凤初也知道 他。 一时间众人纷纷上前行礼,独 凤初不动。 七皇子微笑着摆手:“不必如 此,今日不分尊卑地位,叫我浅诗 即可。”声音莫名的好听,犹如上 好的古琴绵长的余音,引人回味。 立刻有人惊呼:“‘琴仙’浅 诗?!” 浅诗道:“我不会弹琴。” “哦,原来是同名同姓而已。” 说话的人语气中不乏失望。 文远道:“七皇子不会弹琴, 倒会鉴赏, 前些日子得了一把好琴, 若不是有他在,那琴早被我扔了。” 说着, 搬上一把通体乌黑的旧琴来。 瑶琴造型精美,全身遍布断纹, 状若梅花, 古琴不经百年不出断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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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初打眼一看,便知是好琴。 赴这样的诗会,本就是各展所 长,大家纷纷做乖乖学子样,听浅 诗从古琴的起源开始讲起。 凤初也听,就是一个字也不曾 听进去,他看的是浅诗的手,黑琴, 素手,宛若无骨,十指修长纤细, 指节分明, 却不会给人一种柔弱感, 指甲稍长,透亮,呈自然的粉白色。 浅诗语毕,众人不管听不听得 懂的都点头附和: “嗯嗯,是把好琴, 真好看。” 凤初也点头:“是好看。” 有人提议,“今日如此高兴, 凤少爷不妨献艺一曲。” 凤初刚张口想回:“你奶奶的 哪只眼看小爷高兴了!”浅诗忽然 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狭长的双眸 目如点漆,嘴角带一丝笑意,凤初 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起身,抱琴,四周顿时沉寂。 一股幽怨仿佛从地底升起,幽 怨中走出一位妙龄女子, 形容凄楚, 一步一生莲地向你走来,口未开, 已让你生出怜惜,待她轻启朱唇, 向你倾诉她的生死别离,低柔的语 气近似呢喃,伴随着潇潇雨声萦绕 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又会让你很容 易由她的经历联想到你自己的——。 琴声渐次变低,好像女子渐去


渐远的脚步声。女子走了,却在每 个人心中留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 霾。 此曲名叫《别离》。 曲毕,沉思者有之,黯然销魂 者有之,默默垂泪者有之。 凤初巡视一周,习惯的撇撇嘴, 最后目光停在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 边的浅诗身上。 浅诗面无表情的看着亭外,察 觉凤初看他,回眸一笑:“很好听。” 明显的敷衍。 凤初不高兴了:“听完我的琴 声而没有反应的,只有两种人,一 种是聋子,还有一个是浅诗,我是 说那个琴仙,你是哪一种?” 浅诗看着他,不置可否。 时间过去一半,后面就是自由 活动。就是大家几人一组喝喝酒作 作诗, 林源本来想过去跟凤初一起, 被凤初一个嫌弃的眼神瞪走,苏浣 被老婆叫走,其他人都知道他的臭 脾气,不愿意接近他。 于是凤初自己喝。 与凤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浅诗 这边,大家或是碍于七皇子的身份 想巴结, 或是被浅诗的风度所折服, 纷纷过去敬酒。 忘了说,凤初还有一个毛病, 就是逢饮,必醉。且酒品忒差。

喝醉了酒的凤初摇摇晃晃,晃 到浅诗面前站定。 坐在案后的浅诗抬起头来看着 他。 凤初打个酒嗝:“我也要跟你 喝酒。” 浅诗道:“请。” 凤初举杯一饮而尽,“哐当” 一声放下杯子显得豪气万千。 浅诗道:“凤初——” “没礼貌,叫凤初哥哥。”凤 初坐倒,发现浅诗比他高,有点不 服气。 “——凤兄,你喝的是我的 酒。”用的也是我用过的杯子。 凤初眨眨眼,嘟嘟囔囔:“小 气劲儿的,还给你就是了。”说罢, 掰着浅诗的脖子把他压倒,低头吻 上他的唇。 林源这会儿不做作了,仰脖子 灌下一壶酒后扬长而去,怨气怒气 十足。 其余人面面相觑后集体捂眼, 发誓从今以后都不认识凤初。 最可怜的是文远,离得浅诗最 近看的最清楚了,嘴张开半天都没 合上。 事后,凤初对此的解释是:那 天喝多了,脑子不甚清醒。 大家都以为贵为天骄的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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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亵渎了,凤初一定会死的很惨, 可是浅诗一直都没有动静。 事情就这样被揭过,人们渐渐 也就忘了,当时的感觉怕是只有两 个当事人最清楚,具体的不知道, 只知道凤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养 成了一个吧嗒嘴的毛病,就好像吃 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在不断的回味一 样。 第四章 天蒙亮,凤初自消香楼里出来, 身边勾肩搭背了好几个姑娘,嘻嘻 哈哈的闹在一起。 一只小手伸进去拽了拽凤初的 袍角,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书童,挽 着两个圆包髻,一双大眼睛又圆又 亮。 “哟,哪里来的小弟弟啊,真 可爱。”姑娘之一用尖尖的指甲挑 了挑小书童的下巴。 小书童嫌恶的躲开,直指凤初: “你叫凤初对不对?我家公子找你。” 凤初笑笑“你家公子是谁?” 小书童朝后喊道:“公子他不 肯去。” 凤初向后看去。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那人身 上,映着那一身胜雪的狐裘,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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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巴埋在领间一圈白绒毛里,脸 色快要跟它一样白了,墨眸幽深不 见底,缓缓地走过来。 见过了各种各样男人的姑娘们 竟无一人出声。 浅诗在离着大约五步远的地方 停了下来,看清了凤初脸上深深浅 浅的口红印之后蹙了眉头,出声道: “你过来。” 凤初不动,斜睨着他懒洋洋的 开口:“公子不要,要姑娘。” 一句话,又把姑娘们逗笑了。 浅诗道:“那我走了。”说完 真的转身就走。 凤初立刻没志气的跟上,在心 中暗恨了自己一百八十遍,脚下的 步伐一点不敢慢,因为浅诗走的很 快,浅诗这种人走的很快时,表明 他生气了。 “哎哎哎唉——” 浅诗停下,回头看着蹲在地上 长吁短叹的凤初,一言不语。 凤初继续泪眼盈盈地装可怜。 浅诗不再僵持,走回去递上一 块白手帕。 凤初跳开:“干嘛干 嘛,绣 了个手帕当定情信物准备以身相许 啊。” “把你的脸擦擦。” 凤初反应过来,咧嘴笑了:“少


爷我有艳福,羡慕了是不是?我的七皇子殿下,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 脾气这么不好,醋劲也这么大,没事没事,改天我请客,让嬷嬷给你介绍 两个好的。” “我嫉妒的是她们。”语不惊人死不休。 凤初眼珠子瞪得老大:“你说的是真的?” 浅诗微微一笑:“你说呢?” 凤初打个哈哈,:“我就说嘛,堂堂七皇子怎么可能是个断袖。” 说完快步走上前去,没让浅诗看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 浅诗盯着他的背影出神了许久,慢慢地跟了上去。 长安大街,满目琳琅,形形色色的商店小铺叫卖声不绝。 凤小公子一身火红长袍风姿摇曳,褪去了狐裘的浅诗蓝色长衣加身, 长发及腰,浮若游丝,风度翩翩,二人往那一站,自然备受瞩目,尤其备 受姑娘们的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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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初朝姑娘们抛了个媚眼,引 起一片吸气声,得意洋洋的对浅诗 道:“怎么样,见识到凤少爷我的 风采了吧。” 浅诗点头点的凤初颇没有成就 感。 逛了半晌,凤初饿了,提议去 吃饭,去哪自然是由他说了算。 平安楼,长安城里最大最豪华 的酒楼,找了个包间点了一桌特色 菜,凤初开吃。 浅诗吃了几口放下了,转身看 着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凤 初敲敲筷子:“难怪看你比上次见 面时瘦了,鸟都比你吃的多,快吃 快吃。”说着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浅诗苦笑,又吃了几口,眼看 着碗里的菜有堆成小山的趋势,这 时来了小二。 小二笑眯眯的端着一个精致的 玉壶:“两位公子,今天是平安楼 开业二年的日子,因为凤少爷是我 们这里的常客,我们老板特地拿出 他珍藏了三十多年的女儿红送给两 位尝尝。” 凤初的眼睛立刻亮了。 浅诗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抢着喝 了好几口。 于是,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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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一片狼藉,小二头上顶 着盘子脸上挂着菜叶子站在那里想 死的心都有。 凤初硬说自己是只鸟,要从二 楼的窗户翻出去,被浅诗死活给拦 住了,然后凤初就握住了他的头发 放在鼻上一边闻一边说:“嫣红你 的头发好香。” 浅诗安抚的拍着他的背道: “嗯,好香。” “比浅诗的头发还香——对了 嫣红, 你不要告诉浅诗我喜欢他—— 你替我保密好不好?” 浅诗一愣,下意识地说:“好。” 凤初笑笑,捏捏浅诗的脸蛋, 奇道: “咦, 嫣红你的皮肤变好了耶。 ” 捏捏,再捏捏,弹两下。 凤初玩的不亦乐乎。 浅诗对早已目瞪口呆的小二 说: “劳烦你找两个人把他送回家。” 凤初不干了:“嫣红你是嫌弃 我吗,浅诗嫌弃我你也嫌弃我。” 一双大眼水汪汪。 浅诗道:“我什么时候嫌弃你 了?” “那你怎么不让我回你家?” 第五章 凤初是让鸟叫声吵醒的,睁眼


一看,单人床,几案,案上笔墨纸 砚俱全,桌上一把瑶琴,不是他所 熟悉的环境。 凤初伸了个懒腰, 下床。 推门,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凤初奔回去把琴抱出来。 盘腿坐于石上,琴搁于膝,调 了几下音。 面前是一悬崖峭壁,壁上瀑布 直流而下,犹如劈山一道白练,引 出一道磅礴的琴音回响于空谷于山 涧,激起回音无限,托、抹、勾、挑、 注、剔、打、近复、滚拂、退复…… 一气呵成,一时间,风声、水声、 鸟叫声交织出一曲荡气回肠的音乐。 这是天地万物赋予的力量。 朝阳这时从鲜红如血的朝霞中 跳出来,带起一种喷薄欲出的热情 与亢奋,突然,“铮”一声鸣响划 破天际!霎时间,万籁俱静。 浅诗不知何时出现在凤初身 后, 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凤初, 令他不禁动容。 最后凤初手一划,收尾,干净 利落。阳光的照耀下,一道彩虹架 于瀑布之上,万物复苏。 凤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初冬 了,而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哆嗦 着跑回去,回头发现了浅诗,于是 回屋途中拖了个浅诗。 浅诗笑着摇摇头,刚才犹如神

助的凤初又回来了。 凤初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 不是不弹琴吗,怎么房间里还有 琴?” 浅诗把袍子递给他:“那是为 你准备的。”知道他放荡不羁,这 样的山水景色一定对他的脾气。 凤初扬了扬下巴,自豪的笑: “知我者浅诗也,我刚才弹的怎么 样?” 浅诗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堪 比伯牙”① 哪知凤初摇摇头,尾巴快要翘 上天:“伯牙不及我。”说完又问 一句:“那你可是钟子期?” 浅诗道:“我不如子期。” 很久以后,凤初回味往事,才 知道他们的这句话说错了,应该是 浅诗甚于伯牙,而他不如子期。 子期之心同于伯牙之心,知他 高山流水知他情系何处情寄何物, 而他自己, 连对一个人说爱都不敢。 穿好衣服后凤初还是冷,干脆 再跳进被窝, 奈何被窝也早已凉透, 凤初蜷缩着身子跟坐在一旁的浅诗 没话找话。 “要是嫣红在就好了。” “嫣红是谁?” “消香楼头牌啊,这都不知道, 她最会暖被窝了。”凤初一脸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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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诗右腿搭在左腿上,换了个 姿势坐没理他。 “我昨天喝醉了没说什么酒后 真言之类的吧?” 浅诗沉默了。 “你不是皇子吗?是不是皇宫 太小你没地方住才跑到这里来的, 早说啊,本少爷收留你。” 浅诗摆摆手: “图个清静罢了。” 顿了顿,浅诗道:“凡俗市井不适 合你,有没有想过到处走走看看, 江河湖海,奇峰怪石,天下之大任 我行,该是如何的惬意!” 凤初眼中现了憧憬之色,只是 很快暗了下去。 “本少爷舍不得嫣红, 不想出远门。” 浅诗“嗯”了一声,抬眼看着他。 “咳,本少爷懒得动弹。” “嗯”继续看着他。 “好了好了告诉你”凤初干脆 把头也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前 些日子我爹身体一直不好,要不是 有一回他咳血了被我发现,还打算 瞒着家里人呢, 我偷偷问过大夫了, 老爷子没几年活头了,你也知道我 爹这个人吧,想当官想疯了,他唯 一的希望都在我身上了,我要是走 了,他准得崩溃。”凤初翻了个身, 把手臂合在脑后枕着“所以本少爷 就委屈几年喽,弄个官给我爹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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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浅诗站起来走到床边替他拢了 拢被子,手被凤初握住:“真贤惠, 你要是七公主就好了,我现在一定 先把米煮了,弄个驸马当当,既轻 松又风光。” 浅诗任由他握着,低垂着眸子, 离得近,凤初看的清清楚楚,如蝶 翼一般轻盈的睫毛,肌肤闪耀着白 瓷似的光泽,水色薄唇恍若透明。 凤初仿佛着了魔一样抬头吻了 上去,四片唇贴在一起,触碰了心 底最柔软的那一层隔膜,浓情蜜意 满满,慢慢地流淌出来,融化在唇 齿相依间。 直到结束,那种感觉还在炽热 着,凤初在浅诗耳边轻轻道:“这 一次,我是清醒的。” 与此同时,可爱的小书童两手 叉腰气势汹汹的对来自皇宫的人说: “跟你说了我们公子不见客,我们 公子说了余生只想寻一知己,相携 于山水间,天下之大任我行,又怎 么会跟你们回去呢?” 凤初走的很匆忙,原因是他忽 然想起了今天是他老爹的寿辰,于 是跑掉。 浅诗一人坐在原处发了很久的 呆。 小书童道:“公子,你的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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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哦,是不是又染了风寒了,哎呀, 公子是不能吹风的——” 浅诗问:“有什么事?” 小书童终于停止啰嗦“今天那 边又来人了,让我直接给赶走了。” “不,我想见他们。” “咦?”小书童不敢多话,忙 找了那人进来。 来人行礼:“陛下十分想念七 皇子,还请速速回宫,陛下还说只 要殿下肯回去,提任何要求都可以 答应。” 浅诗手指在茶杯上划一圈,沉 思许久:“浅冉公主已经到了待嫁 的年纪了吧。” “是的。” “我会回去。” 第六章 招待客人忙碌了一天的凤初终 于可以歇息了,跳进被窝,闭眼, 睁开, 再闭眼, 身体越累脑袋越清醒, 眼前总是晃着浅诗的脸。 浅诗的表情不多,微笑,垂眸, 抬眼——凤初认命地坐起来,正好 有人敲门。 是老爹,老爹手捧一只长扁的 盒子,笑脸如花乐不可支,凤初觉 得今天文远他爹送那只大元宝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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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爹也没笑的那么开心。 凤初道:“爹呀,你有啥事赶 紧说,说完我得睡觉。” 凤老爷乐呵呵:“你小子真没 让我失望,什么时候巴结上了七皇 子怎么也不跟爹说一声呢?你知不 知道今天七皇子派人送贺礼来了, 给咱们凤家挣足了面子,对了,这 份礼物是给你的,哎呀,七皇子真 是太客气了——。” 凤初拆开盒子,是一卷画轴, 画中旭日,悬崖,瀑布,还有弹琴 的人, 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长发飞舞, 双袖鼓满了风。 凤老爷探过头来看:“这画的 是谁啊?挺有气势的。” 凤初没好意思说那是自己。 凤老爷继续说教:“你可得好 好把握这个机会,谢谢人家七皇子 啊。” 凤初飞快地穿衣服,拿了画轴 往外跑:“我这就去谢谢他!” “ 哎 —— 这 么 晚 了, 明 天 再——”凤老爷的话卡住,凤初已 不见了踪影。 一轮玉盘空中悬,挂在眼前似 的又大又亮。 凤初扑了个空,山上小屋已经 空无一人,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他 在那里等到天亮,伴随他的只有山


间的风。 凤初下山,合计着找文远问问 浅诗去了哪里。 没等他找到文远,家人先找到 了他。 晴天霹雳从天而降,皇上找他。 金銮殿,皇上与凤初说了几句 话,凤初说的让皇上很满意,因为 凤初假正经起来也挺正经的。如果 皇上仔细看,就会发现凤初眼神有 点飘。 不过凤初飘了半天,也没有发 现浅诗的一根头发,倒是看见了黄 色的金帘后面坐了位美女,看不清 模样,身材不错,跟嫣红有的一比。 最后,皇上总结了一番话。意 思就是你这个小伙儿挺不错的,我 看着挺好准备把闺女嫁给你,你回 家准备准备吧。 凤初老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给他引路的公公道:“七皇子 一向不参与国事,这次不知怎么竟 替驸马爷求皇上赐婚,驸马爷好手 段啊, 以后奴才还得承蒙您照顾了。 ” 凤初老不耐烦:“别驸马驸马 的叫,这还不是呢。” 公公道:“这都已经是板上钉 钉的事了,估计这会儿圣旨都已经 给您送到家了。” 那个公公说的不错,凤初回到

家,以凤老爷为首的凤家上下一片 沸腾,凤老爷更是老泪纵横,拉着 凤初的手从他六岁开始说起,细数 说了几百遍拉扯孩子的不容易,尤 其是拉扯像凤初这样的猴孩子。 凤初一个字没有听进去,想了 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问老爹:“你 说浅诗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老爷一巴掌拍过去:“没礼 貌,叫七皇子。”然后回答:“还 不是你和他相处的好吗,乖乖好儿 子,你终于做了一件让爹引以为傲 的事。” 凤初愣了愣,一屁股坐在门前 的石阶上:“哦,原来你们都以为 是我巴结了他,利用他为自己谋个 荣华富贵。” 那么他呢?他也是这么想吧。 远远的来了两个人,有点面熟, 原来是文远和文远爹。 以前是凤老爷巴结文老爷,现 在倒过来了,两位爹在一边寒暄, 凤初用手挡住下午有些刺眼的阳光, 不想动。 文远走过来,冠束发,瘦了一 些,但腰板儿还是那么笔直,站在 他面前看着他 凤初道:“你知道浅诗在哪里 吗?” 文远与他同坐,目视远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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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没有一丝起伏:“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文远偏过头来看着他:“他都 快死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凤初放在一边的手揪住了自己 的衣摆,慢慢揪紧,绽开一个无力 的笑容:“我想见他。” 文远没说话,站起来拍了拍身 上的灰尘,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头 也不回, 只伸出三根手指来晃了晃。 这三天中出现了个小波折,浅 冉公主,也就是身材不错的那个, 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嫁了有点亏,于 是也想模仿古代那些才女一回,亲 自出个考题来检验一下自己未来的 夫君。 公主说你不是挺会弹琴的吗, 你为我作首曲子在婚礼当天弹给我 听,我要是感动了我就嫁给你。 对此,风小少爷只撇了撇嘴, 并未表态。 三更,依稀有渺渺琴音断断续 续从山上传出。 小书童揉揉眼睛:“公子,已 经三更了,休息吧,大夫说你不能 过度操劳。” 浅诗指尖在琴上划出一道音 符,然后记录在纸上,头也未抬: “我 不累,你若累了便去睡。” 小书童头摇的像拨浪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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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公子不睡我也不睡。” 四更,小书童满脸不高兴:“公 子,那个凤初哪里好了,骄傲自大, 不值得公子这样为他操心。” 浅诗放下笔,揉揉酸痛的手腕, 眼中出现些许神往:“他这个人, 确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五更,小书童不说话了,直接 把已经融化成一滩蜡泥的蜡烛换掉。 凤初来时浅诗在睡着,看着他 那毫无戒备的容颜,笑容比往日的 温和还多了几分纯真,凤初觉得自 己失了好多天的魂魄一下子又都回 来了。 发现了案上一张纸,凤求凰三 字跃然纸上,下面是琴谱,凤初看 下去,不由自主的以手叩击桌面, 轻声哼唱起来。 “那是我送你的礼物。”浅诗 不知何时醒了,站在他身后,声音 略带沙哑,顿了顿,又补充道:“新 婚礼物。” 凤初抬起头来仰视他,看到他 尖细的下巴,然后是那双幽然若泓 水的眸子,不知为何提前准备好的 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听到自己说: “给公主交差的?这么快就准备好 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浅诗道:“你可以走了,我想 休息。”


凤初站起来,“我再问最后 一个问题。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公主 吗?” 浅诗转身,再不看他:“你娶 公主,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凤初苦笑:“是啊,你是皇子, 我一介小老百姓怎配得上你,是我 痴心妄想是我自不量力是我一厢情 愿,我错了,我这就走。”

第七章 皇帝嫁女,排场自然要大,红 妆蜿蜒十里,一眼望去,长安大街 上红绸红灯笼红彤彤一片。 最红的是凤老爷的脸,不知道 的还以为是他要娶妻。 凤初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门, 抱着初初说话。 “初初啊,你说人怎么可以无 情到这个地步,你哥哥我的一腔痴 情要付诸东流喽。” “初初,即使他对我再无情我 还是会想他。” “初初,我还是不敢对他说那 三个字,不是我不勇敢,我只是怕 他拒绝。” “初初,我带你去找他,对, 去找他,要是他敢说不,我就从悬

崖上跳下去,当然不是真跳了,浅 诗那人心软,本少爷吓吓他,他就 屈服了。” 凤初越想越得意,嘿嘿奸笑几 声,抱着初初出房门。 吉时快到了,凤府上下都在忙 碌, 居然没人发现新郎已经逃婚了。 山间寒风猎猎,吹得凤初衣袍 呼呼作响,凤初这才发现自己穿的 还是新郎的衣服,抱紧了初初快步 走。 山顶近在眼前了,难得严肃一 会儿的凤初竟然紧张了起来,待会 儿见到浅诗该对他说什么呢? 其实什么也不必说,浅诗不在, 小书童在。 小书童眼睛肿的像桃。 风更大了,在空谷中回荡,似 是有人低泣。崖边有一坟墓,无碑。 凤初不敢再向前一步,只远远 的站在那里与它对视。手中的初初 没抱稳,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 响。 凤初一步步靠近,手轻轻地放 上去, 半干的泥土带着潮湿的味道, 凤初把头也靠了上去。 他道:“今天天气很好,阳光 明媚,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听说 城西新开了家茶楼, 我带你去喝茶, 你说好不好?”语气近似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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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 “《凤求凰》我已练熟,我知道那是你为自己写的,你等着我弹给你听, 是不是?”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来的晚了,是我不对,你罚我吧。” “浅诗,我真的很爱你——” 小书童走过来,怀抱一把琴“这是我家公子留给你的。” 瑶琴通体碧绿,泛着莹润的光泽,琴尾处刻了两个小字,碧玺。 世人皆知“琴仙”浅诗有一琴从不离身,名曰碧玺。 七皇子出生时天降吉兆,圣上大喜,视之如瑰宝,取“皇”谐音, 亲赐字为“凰”,意为人上人。 后来,七皇子招嫉,被人迫害,逃离宫外,音讯全无,从此,世上 少了个七皇子浅凰,多了个“琴仙”浅诗。 “凤求凰——凤求凰——”凤初重复呢喃,脑中灵光一现,想通了 许多以前未想通之事。 抓起初初,一股悠然自心中盘旋,指尖轻点,宛如凤凰于飞,锦瑟和鸣。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② 字字如泣,浅诗,你可有听到? 曲毕,起身操琴摔向崖边,瑶琴应声而破,凤初抱起碧玺,扬袖绝 尘而去,从此《凤求凰》,迹绝。 END 注:①伯牙是春秋时著名的琴师,善古琴,善作曲,被人称为“琴仙”, 这里算是浅诗的原型,与子期曾是挚友知音,曾留下伯牙绝弦、高山流水 等脍炙人口的故事。 ②选自王实甫的《凤求凰 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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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与猎人,时光和爱情 文 / 宋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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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光】

节,在某一个失眠夜晚,这些细节 会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成为打发时 光总是会忘记自己的目 光的消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的是什么。 他很快就会忘记。 做一件事,去一个地方,爱上 他伸手夺下唐手中刚点燃的 一个人,或者再离开他。他带着目 烟,送到唇边,似笑非笑。 的去执行或接近这些,却在过程中 忘记自己真正的初衷。 唐想起,他们在一起快五年了 他盘坐在阳台上,看见远方的 吧。 高楼,和天空上那一朵随时会肆虐 第一次遇见辰光,他也是像这 成暴雨的云朵,侧着头在思考些什 样,夺走手中的香烟,看着自己, 么,然后摇摇头,赶走头脑中杂乱 似笑非笑。 无章的想法。那些想法是纠缠于树 干的藤蔓,剪不断理不清,始终盘 【遇见】 踞一处,肆意生长。 五年前,唐辞掉从事多年的工 唐说,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只 作,开始人生中第一次旅行,他很 是在趋近的过程中患了间歇失忆。 早就一直向往的南方古镇。出发前 或者你觉得最初需要的,比起你在 几日,在社交网站上发帖子,写明 过程中所得到的,已经没有那么重 了出发时间,目的地,碰头地点, 要了。 并附上自己的照片以便对方认出, 唐说这句话的时候,辰光注意 邀人同行。帖子并未受到重视,很 到唐眼角下的泪痣随着面部表情的 快石沉大海。临行前一天,唐就就 变化呈现出调皮的动势,衬衫上有 要放弃,有人应征。那个人只在帖 未清理的线头,英伦复古的雕花原 子下四个字:目的地见。 木桌上有曾经的客人留下的修改液 当下认定,就是这个人。他一 痕迹,咖啡馆老板怀中的黑色猫咪 定会来。 一跃而下,寻得一个阳光充足的地 方懒洋洋躺下。 抵达时,已经是深夜。初秋的 辰光总是记得写无关紧要的细 夜晚带有少许凉意,他搓搓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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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向出站口张望,又想起自己并不 客栈。 知道对方的样貌,于是回过头在原 房间是古典怀旧的风格,雕花 地静静等待。 木质大床,原木茶几上摆了花束, 地板斑驳掉漆,随处可见民族风的 (为何要等待。为何又如此笃 装饰品,窗框涂了枣红色的漆,玻 定。 因为对未知的些许恐惧和期待, 璃上有发黄的水渍。临河而建,推 因为好奇是赋予新鲜感生命的情绪, 开窗便能看到河水上飘着的渔船, 因为无常而又有迹可循的宿命。我 青石桥和对岸的星火人家。 知道你会来,不知道你会以何种形 辰光痴迷一切旧的事物。这些 式,在何种境遇降临。唯有等待, 古旧的家具上有人的痕迹和情感, 是穿越数亿光年只为对你做出一个 带着微妙不明的能量,你很容易就 承诺的真诚。) 会受其影响。辰光凑近木床上沿雕 花的部分, 抚摸其凹凸不平的纹理, 唐点燃一根烟,再次张望,看 对唐说。 见一个背着亚麻双肩包,身形如同 一只初次长出犄角的小鹿的男子也 唐洗漱完毕,看见辰光扭捏地 在四处张望。一瞬间,唐如同猎人, 坐在床边,心如揣兔般低着头。 眼神迅速捕获了他。那个男子也看 你不去洗澡? 到唐, 脸上露出赤子般欢乐的表情, 去。 飞奔过来。 那…… 嗨,唐,我是辰光。那个男子 你能不能不看着我脱衣服。 在他面前站定,伸手拿下唐手中以 唐望着辰光,轻轻笑了,走到 烧至一半的烟。我忘记买烟了,这 床的另一边,背过身去抽烟。听见 一路真难熬。 身后衣服掉落地上的窸窣声响,轻 看着身边天真的男子,唐下意 微的脚步声,和浴室门打开又闭合 识将辰光的包卸下,提在手中。 的声音。空气带有沉静和暧昧的胶 着质地。他不是没有欲望,从见到 他们沿着古镇的河道一路寻找 辰光的第一眼起,便想占有他。 住宿的地方,由于不是旅游旺季, 夜还很长。 很快就找到了价格便宜设施齐全的 他透过窗户看见河边的一对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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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将莲花灯放置水面,随波逐流。 辰光走出浴室,只围一条浴巾, 赤裸裸上身。他很瘦,突兀的锁骨, 根根分明的肋骨,四肢修长。唐注 意到辰光的身上有多处纹身,左胸 膛上的金鱼,小腿上的中文字,手 腕上简单的几何图形和极具性暗示 的英文。 疼吗,纹身。 唐走上前,轻轻抚摸那条金鱼, 感受到辰光剧烈的心跳。 疼,也就疼那么一阵子,身上 就留下了追随一生的痕迹。 辰光眼神闪烁,是亚热带茂密 丛林中,那个长着犄角的小鹿,睫 毛带着晨间清露,俯身啜饮溪水, 周身静谧无着。 唐是靠近他的猎人, 一人一鹿对望,在小鹿无辜的眼神 中放下猎枪。

于是,唐轻声说,时间不早了, 我们该睡了。 好。 辰光,我可以抱着你吗? 可以。 【古镇】 次日,阳光明媚。 古镇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 一条河蜿蜒贯穿小镇,两岸种了柳 树,沿河的客栈和小店鳞次栉比, 水声潺潺,映着辉光,楼阁台榭错 落有致,渔家饲养的凤眼莲用网圈 起来。 唐和辰光穿行于各个小巷,漫 无目的地行走。双眼敏感捕捉任何 可以带来古典韵味的细节。 辰光一路观看房檐的花纹,石 桥上的浮雕,和往来渔船,一边从 巷间小店买来甜食。他喜欢甜腻的 食物,容易带来满足和幸福。唐静 静看着身边的男子嘴里塞满了甜食, 心底丛生温柔和宠溺。

(你我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情人的絮语,温和持续的吻,对身 体的朝圣,激烈的性爱,空气中充 满情欲的荷尔蒙,还有喘息和心跳 是地心深处远古有力的脉动……可 我们望而却步,想要留存这心照不 几个小时后,辰光觉得小腿酸 宣的宁静光景,想要多看看彼此未 痛,二人坐在河边歇息。 被欲望吞噬的发出光芒的面庞。这 辰光脱了鞋,叫唐扶着他,双 些,只让它们在精神层面发生。) 脚拍打水面,发出阵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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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开个 店吗?应该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决 定留下生活。这里的风光和节奏, 会让人渐渐遗忘外面的嘈杂。辰光 玩累了,扭头看着唐的眼睛,说。 嗯,会的。 微风吹拂,波光浮动。被水面 照得刺目,唐闭上眼睛,感受到阳 光和风,只觉得岁月静好。或许, 他真的可以留在这里。 再次睁开眼,想要看一下身边 的人,只有遗落在地上的桂花糖。 唐蓦地站起来,四处张望,没有发 现辰光的身影。 该死。 一瞬间心跳加速,他慌忙奔跑 起来,经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越过 一座又一座桥,询问路人。实在累 到不行,站在桥头大声喊他的名字: 辰光,辰光,你在哪?旅人们望着 这个焦急的男人,似乎在寻找他走 失的恋人。 (短短的光景,你已经成为心 底重要的人。仅仅是看不到你,我 便心急如焚。我害怕失去你,我的 云淡风轻都是伪装,我怕我的热情 会吓走你。我最亲爱的小鹿,猎人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失去了杀戮的 能力。)

唐,我在这。传来辰光的声音, 就在附近。心脏骤然一缩,循着声 音飞奔过去。 你快过来,你看我发现了什 么?辰光看见唐气喘吁吁奔跑过来, 兴奋地向他介绍他发现的新大陆。 唐,你看,这条巷子叫雨巷,上面 的灯笼写着…… 话未说完,便被男子抱入怀中, 胸膛紧贴,辰光听见唐的心跳如此 剧烈。 以后,不可以不告而别,好吗? 辰光轻轻嗅闻唐身上的烟草气息, 竟有些茫然,微微点头。好。 唐凝视着辰光的双眸,似乎望 进眼底。我,可以吻你吗? 辰光听见男子的话语,突然眼 眶湿润,踮起脚尖,吻上唐的唇。 我的桂花糖呢? 还在原地,要回去吗? 不。 唐拉着辰光的手,迅速穿越游 人和巷子,不时看着辰光的脸,得 到默契的微笑。 回到客栈,反手关上门,迫不 及待地亲吻眼前的人,匆忙褪去衣 物。他们像两只饥饿的兽,在床上 激烈纠缠,用双唇抚慰对方早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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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多时的身体。皮肤上双手游离的 触感,唇齿厮磨,防线决堤,侵入, 被侵入。欲望满溢,几欲膨胀,撕 裂身体。 (我们是相识已久的爱人。是 海芋依傍溪水而生。是蝴蝶双翼。 是橡树坚守足下土地。是雨水打在 青灰色的屋檐。是白昼黑夜间那一 抹微醺霞光。一切有迹可循,我们 在这里,前世种下姻缘,今世开花。)

步多时突然发出泄气般的叹息。 但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在古镇停留的最后几日,唐和 辰光像所有情侣般,牵着手四处游 荡,累了就靠在墙边互相依靠,在 酒吧的舞池里热烈接吻,出入客栈 时会看见老板暧昧不明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男子在一起 多长时间,从何处来,又有怎样的 故事。只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 辰光,如有可能,我想与你早 是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中 些相遇。 相互依存的个体。 不,早一刻晚一刻,我们都不 那种突破禁忌的豁然开朗另他 会是现在的样子。或许更好,或许 们欣喜,也爱得肆无忌惮。 更差, 但绝不是你爱上我的时刻。 唐, 我们从出生之日便有了既定路途, 辰光,跟我一起生活吧。 结局未知,可无论如何,都是自然。 最后一日,夜晚。唐抱着辰光。 万籁俱寂。辰光沉睡着,唐在他耳 【告别】 畔轻声低语。 (原谅我没有勇气在你清醒的 人们隐匿各自的过去,伤痛, 时候对你作出承诺。你说的那条既 秘密,汇聚而来。他们神态平和, 定路途,应该有我们的生活。我们 收敛力量,彼此间交谈甚少,也并 在有生之年可能不会有婚姻,我们 不侵入对方的生活。鱼缸破碎,鱼 却有深爱。我们是彼此的丈夫和妻 终究是要游向大海,身上依旧带有 子,儿子和父亲。同饮一盏清水便 玻璃碎片的蛛丝马迹。或许是点燃 能欢喜。) 一根烟被烟雾呛到湿润的眼睛,或 唐起身,为辰光盖好被子,打 许是坐在桥上望着河流尽头突然松 开窗户。月光皎洁,空气湿润,巷 懈的双手,亦或是在阳光暴晒下徒 子深处传来酒吧躁动的声音,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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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奋的人群大呼小叫经过楼下。这 些让他莫名惆怅,深深吸一口烟。 唐。 辰光自身后环抱,面颊贴在他 的后背上。 我想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我 再和你开始新的生活。我需要和过 去告别。 旅程并未停止。 他们自南方抵达北方的沿海城 市。

独立的,只有我自己。我已经很长 时间没有回到这里了。唐,你的家 人能够接受我吗? 我是孤儿。唐将辰光揽入怀中。 你看,我们就像迁徙的鸟,没有家 乡, 终生都在寻找可以停留的地方, 可始终感到寒冷。 因为我们一个人, 孤独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所以, 今后, 我们彼此照顾,这样就不会冷了。 辰光终于在男子的怀中崩溃, 伪装轰然崩塌,不可抑制地痛哭。 唐,我感到孤独。无论去向何 方,无论在谁的怀里。我感到孤独。 (孤独是。是烟花三月花树开 得意兴阑珊, 你提一壶酒站在树下, 想要与你同饮却不能。是深海一尾 不知名的唇前突起会发光诱饵的鱼, 在接近阳光的水域不能生存,内脏 破裂而死。是草木被大雪覆盖,走 向深山,留下一串串清冷的脚印。 是宇宙中亿万年前漂浮着的粒子, 尚未融合,交换,落定,变异,毫 无时间概念,在前来与星球相间的 路上,渐行渐远。)

你看,大海。辰光摇醒唐。我 们到了。 透过车窗看见沙滩海湾,被初 生朝阳的光芒染成金黄。 他们下车, 邂逅一场绝美的海上日出。搁下行 李,将双脚埋进松软的沙子里,张 开双臂任凭海风钻进单薄的衬衫。 唐看着辰光被光辉映照的喜悦 的脸,心中升腾起的爱意是早春间 盛开的苍兰,兀自在微寒的空气中 颤抖。 辰光,何时去见你的家人。 很早,我就被赶出家门了。辰 光脸上依旧有笑意。 血缘, 对我来讲, 【城市】 不具备任何意义。 如果自出生之日, 注定我会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只能 唐生活在这样一座城市。 飞翔,死后才能落地,那必须要抛 如同彩色琉璃瓶,装了半瓶浑 弃血缘的羁绊。我没有家人,我是 水。摩登都市,光鲜艳丽,似乎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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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蓬勃生机。 也鱼龙混杂, 危机四伏, 人们小心翼翼伪装着自己,若要生 存,就要允许城市丛林夺走希望。 辰光抬头,木讷地望着高层的 反光玻璃,面无表情的涌动人群, 巨大高架桥下的阴影,声音似潮涌 扑面而来。心中有惊惧。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经常会 感到慌乱焦躁。这里人太多,他们 的意识是洪流,流向四面八方。人 不可能不被这庞大的意识群吞没。 唐说。从街边的甜品店买了点心递 给辰光,二人坐在城市公园的长椅 上。这里,并不适合人类生存,软 弱的人会被异化,面目全非。 他们回到唐租住的地方,三十 几层公寓。 就像在城市的头发上搭了一个 窝。辰光趴在窗台上说。楼下的车 流人群如蝼蚁,一条污浊的江水从 远方蜿蜒而来,看不见太阳。 唐找到了新的工作,由于前些 年积累的经验,一进公司便得到晋 升。辰光也逐渐适应了两个人夫妻 般的生活,照顾起唐的生活起居。 早起做早饭,在切片面包上抹 上厚厚果酱, 为唐打领带, 整理床铺, 跪在地上用绒布擦拭地板,放着收 音机哼唱着洗衣服,闲暇的时候从

唐的书房挑选书籍,裹着毯子坐在 阳台上阅读,去楼下的小型集市买 来鲜花盆栽装饰房间。 周末,唐会带着辰光去公园散 步,给流浪狗喂食,去看电影,坐 在咖啡馆闲谈,回程的路上买新鲜 蔬果。 很快,入冬了。第一场雪过后, 他们迎来了元旦。 跨年的夜晚,唐拉着辰光的手, 散步去江边。 越靠近江边的街道,人越拥挤。 华灯初上,装点着本就华丽的殖民 地建筑群。点燃一支烟,轮换抽着。 他们经过一群鬼佬时,得到人群的 祝福和欢呼。辰光满怀欣喜,眼睛 好奇观看着夜幕下的城市,似被夜 色点燃,躁动不安。 辰光手扶着江边的石栏,背景 是高楼大厦,整座楼面是一面巨大 的显示屏,不断变化着颜色和祝福 的文字。唐拿出相机,拍下辰光略 带禁忌的面容。 烟花升入空中,伴随人们的惊 叹声,声势浩大,流光飞舞。 辰光注视着唐被火光照亮的 脸,风将他的头发高高扬起。他突 然觉得幸福,就像巧克力在口腔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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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满足每一个味蕾。 他们在烟花下接吻。光成为永 恒,烟花永不凋败,人们永远露出 欢欣雀跃的表情,这个吻仿佛绵长 了一个世纪。 (我爱你。) 【无常】 三年后。 唐的事业如日中天,在业界有 了名气,商场上的应酬逐渐增多。 经常也不归宿,或一身酒气脚 步趔趄回到家中。辰光悉心照料这 一切,脱下男子的鞋和衣服,用热 毛巾擦拭身体,盖好被子,背对着 唐躺下。 很久了吧。唐渐渐不再带他去 广场散步, 饭后也只是各干各的事, 互不干扰,唐打电话的声音愈发吵 闹,辰光躲在阳台开着收音机,眼 神空洞, 再回到房中, 人已经不在了。 又一次夜不归宿。辰光半夜惊 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只觉得四 周过于空旷和安静,有时又觉得过 于拥挤,自己像困在狭窄牢笼中的 兽,四肢交叠,皮毛被笼子勒出一 道一道的血痕,大口呼吸着。 有一日,唐醉醺醺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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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光放下手中的书扶着唐进房。 像往常一样,辰光脱下男子的 衣服,准备为他擦拭身体。唐的手 突然伸过来,搂住辰光强吻。辰光 闻到浓烈的酒气,突然觉得恶心, 推搡着男子。唐的手力道强硬,不 让辰光躲闪,情急之下辰光狠狠咬 了唐一口,血腥味瞬间漫延口腔。 唐放下辰光,拿起镜子看了一 眼被咬破的嘴唇,一股无名怒火窜 起。你算什么东西!扬起手狠狠扇 了辰光一巴掌。 啪…… 时间凝固。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打懵了辰 光,也打醒了唐。 辰光注视着唐,眼神中全是惊 讶和委屈,以及一丝丝的恐惧。捂 着脸起身去卫生间,坐在地上失声 痛哭。唐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 又看着自己的手,颓然坐在床上。 唐,今天我们分开睡。辰光从 卫生间走出,卷起被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最近 生意上出了些问题,公司上下全都 等着看我笑话,我觉得…… 我去睡沙发。辰光打断男子的 话,面如死灰,转身走出卧室。 (沉默。从何时开始,我们沉 默无言。在黑暗隧道中寻求光亮,


摸着粗糙的墙面,赤脚行走。我们 阳台晒太阳,听到辰光的话,略微 明明相爱,眼睛却无法发出光来。 惊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辰光的声 于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音了。 我不知道。 辰光变得沉默寡言。 唐,我饿了。 唐不在家的时光里,发不出任 嗯,我下楼买菜,还有碗,家 何声音,也讨厌任何声音。切断家 里的都被你打碎了。说着就放下辰 里的电源,将钟表藏在被窝里,关 光。在家里要乖乖的。 上窗,蜷缩在沙发上,静止不动。 等到唐再回到家中,打开门时, 直到身体因麻木重重摔在地上,或 燃气味铺面而来。他突然有不好的 者睡去。任何响动都能让他惊醒, 预感,迅速冲进厨房。水壶已经被 茫然望着四周空白墙壁, 泪流满面。 烧漏,浇灭了燃气。关掉阀门后寻 这些变化唐都看在眼里。推掉 找辰光,最后在阳台上发现了正在 了应酬聚会,早早回家,打开燃气 熟睡的爱人。 烧水,做饭,清理冰箱因温度升高 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抚摸 而融化出的水。 着辰光的脸,怔怔落泪,仿佛劫后 过了几个月,辰光的状态一天 余生。 比一天差。 不做家务,不会自己找食物, 【终结】 不散步,不看书,不再照顾唐。隔 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先前做过的事情, 再次听到外面放烟花的声响 莫名流泪,脾气暴躁,打破了家里 时,唐记起,这是他们度过的地四 所有的碗。任何事都无法引起他的 个春秋。 兴趣和注意。做爱的时候,辰光的 辰光的病症越来越严重,经常 目光越过唐,盯着天花板,唐如同 抱着唐失声痛哭,持续几个小时的 匍匐在一具尸体之上。 尖叫,记忆力减退,自杀。唐几次 撞见辰光用菜刀划开手腕,鲜血流 唐,你说,人为什么要有意识。 了一地,或者大把吞食安眠药,蜷 辰光说。 缩在地上呕吐抽搐。每当他发作的 那天天气很好,唐抱着辰光在 时候,唐用绳子把辰光绑起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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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着辰光充满乞求的眼,边抽 人纵身而跃。 烟边落泪。有时被辰光折磨到心力 不可以! 交瘁,唐突然发狠将辰光扔到床上 唐向前一扑,抓住辰光的手腕。 与他激烈做爱,又在平静时温柔抱 辰光悬在半空中,风呼啸而过,吹 着辰光,满怀心疼哄着辰光入睡。 乱了他的头发。 唐,松开手。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 不,不可以!唐拼尽全力握住 么。活着的目的。辰光说。 辰光的手,眼角泛出红光,像极了 辰光状态好的时候,唐带着他 受伤的野兽。不要离开我,求你, 去以前常去的咖啡馆。挑逗完老板 不要离开我好吗?唐的声音充满了 家的猫时,二人相视一笑,辰光伸 软弱的乞求,他从未这样害怕失去 手夺下唐手中的烟。 一个人。 唐看着眼前的人,就如同他初 唐。辰光微笑地望着男子。我 次爱上他的样子,安然美好。只觉 很痛苦,我没有办法接受现在的自 心酸,眼眶微微湿润,伸出手握住 己,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是我, 他的手,反复摩擦着。 毁了你的生活。对不起,唐。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 不要对不起,不要告别,我只 时候才能结束。) 要你活着。 你觉得我活着快乐吗?你忍心 夜晚,唐从噩梦中惊醒。他梦 看我像行尸走肉般日复一日折磨自 见了辰光对他说再见,他要去另外 己吗?唐,如果我能够治愈,死亡 一个世界。 是对我最大的救赎。 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发现辰 松手,唐。辰光平静地看着男 光不在床上,猛然起身,借着月光 子,脸上如朝圣般庄重洁白。松手, 依稀辨认出辰光的身影。他坐在阳 让我解脱。 台的栏杆上,若有所思,赤裸的双 唐渐渐体力不支,感受到辰光 脚晃动着,月光落在眼中,是清澈 的手正一寸寸滑脱。他声嘶力竭仰 湖水。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踏上 天长啸,脑海中浮现出与辰光所有 阳台,辰光突然回头注视着唐,唐 的美好时光,伏在栏杆上痛哭。 惊得一愣,就在这一瞬间,看见爱 (对不起,是我不懂得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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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毁了你,我没有办法拯救你, 我们不该相遇。对不起。) 唐不再去看辰光的脸,抬头望 着月亮,静止不动。突然。松手。 …… 对不起,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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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爱人 文 / 滇北 责任编辑 / 辞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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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

过车流滚滚的马路,沈新月来到对面的 一个报刊亭。买杂志的时候,无意中看 见一本画册,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定格在画册的 封面上,作者的名字,是她千呼万唤过,融入灵 魂深处的名字:落日。 一阵强烈的内心震荡之后,她伸出微微颤抖 的右手,拿起那本画册,付了款,转身离去。她 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在震荡中变得僵硬,仿佛那 不是自己的肉体。她迈着步子向前,整个身子仿 佛又是在飘荡之中,而呼吸似乎停止,又好像是 加快了频率,那是一种矛盾而难以诠释的心理表 现,只因怀中的那本画册和画册上的那个名字。 在回家的路途中,沈新月的脑子是空白的, 似乎又是被什么东西给完全占据,让她找不到自 己,也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她的目光呆滞地直 视着前方,并未留意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也未留 意脚下的路,以至于踩在一块香蕉皮上,在大庭 广众之下摔了一跤。旁边过路的人扭头观看,还 传来几声嘲笑。若是平常,沈新月一定会觉得很 丢脸,可是,此时,她似乎完全远离周围的一切, 甚至手掌上磨破了一块皮也感觉不到疼痛。她迅 速地捡起摔落在地上的画册,用袖子擦掉粘在上 面的灰尘,然后站起来急冲冲地往小区走去。 楼道口,几个中年妇女站在那里拉家常,其 中一个是住在沈新月对门的张大姐。 见到沈新月,张大姐客气地打招呼:“沈作 家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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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新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跃过楼道口,往楼上而去,背后传 来那几个妇女的对话声: “她是作家?” “是呀,名气不大,架子倒挺 大的,向来都是那样,跟她说话爱 搭不理的。” “听说作家的性格都比较怪 异。” “是挺怪异的,三十老几了还 没嫁人。” “啊?还没嫁呢?” “可不是咋地。” “……” 对于这样的议论,沈新月从来 不会太在意,顶多心里会有些许短 暂的不愉。可是,今天,她完全没 有了那样的情绪,她内心所有的感 觉都已被怀中的那本画册给占据。 不难看出她的内心是震动的,就连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的手依旧在 微微颤抖,以至于试了好几次才将 钥匙准确无误地插进钥匙孔。 打开门,进屋,“砰”的一声 将门关上,手里的包被抛到两米开 外的沙发上,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 靠着门,身子滑了下去,屁股落到 冰凉的地板上。 打开怀中的画册,目光落在作 者简介的照片上。内心随着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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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动着。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女子, 表情热烈而伤感,强烈的思念瞬间 侵入灵魂。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 幻想着在这个人的怀抱入睡,不知 有多少个夜晚,她喊着这个人的名 字从梦中醒来。 画册的第一页,印着一张关于 爱情的抽象画。那幅画是与她在一 起时画的。作画时,她一直陪伴在 她身边看着她。她喜欢她作画时的 样子,认真专注,浑身散发出艺术 气质。可惜的是她并不懂画,整幅 画完成之后,她也不明白表达了些 什么。只感觉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 形拼凑在一起,就视觉而言并未有 什么美感。 于是,她说: “你画的什么啊?” 她一脸得意地对她笑道:“不 知道了吧?!” “你解释给我听。” “过来。”她拉着她的手,和 她一起蹲在地上,周围到处是画纸 和散落着的颜料瓶。她指着画上的 图形对她说: “这些颜色,这些形状, 代表的是朋友,而这颗不完整的桃 心,代表人心是不完整的,桃心上 放了一个十字架,意思是爱情埋葬 了这一切,而阳光则是说我需要他 们。”


听完落日的解释后,沈新月依 就半懂不懂,但却下意识地点了一 下头,说:“哦,懂了。” 其实,她很想问她,爱情埋葬 了那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友谊与爱情之间的敌对吗?但,无 论如何,她相信,那幅画一定与自 己有关。因为,她说过,她给她的 正是美好的爱情。 她拉着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 道:“你知道吗?是你给了我这样 的灵感,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也画 不出这幅画来,新月,有你真好!” 沈新月怔怔地看着落日,目光 里充满一闪一闪的阳光,爱的炙热 让她心脏膨胀, 也将眼前的人溶化。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 的嘴唇因微厚而性感,端正的鼻梁 上架着一副视近眼镜。她要细细地 记住这张脸,将其印刻在脑海里, 永远不要忘掉。她要记住那一切, 哪怕是脸上的一颗小痘痘也不要放 过。她害怕岁月的流失会淡化这张 脸,直至最后再也想不起她的样子 来。沈新月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爱 忘记的人,曾经相识过的一些人, 如今已然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但是 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她必须要记 住她,一分一毫也不放过,她要带 着她的样子直到老去,死去。

如今,多年过去,那张脸依就 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而照片上 的她, 比原来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 沈新月轻轻地吻着照片上的 她,内心仿佛置入了某种真实的场 景,她仿佛能真正地碰触到她。强 烈的思念在灵魂和肉体中发酵,塞 满体内所有血细胞。她久久地抱着 画册。当拿开时,画册上已经粘满 泪水, 眼泪是发泄情绪的最好方式, 郁结的心灵彻底得到释放。随后, 她对着照片上的她展露出一个甜蜜 的微笑。 落日,你还好吧? 而在异国,乌兰巴托的夜显得 那么沉静。旷野的风随着华灯初上 而远去。 一间金碧辉煌的酒店里,一场 盛宴正在进行。璀璨夺目的灯光衬 托着高贵而喧嚣的气场,房间里漂 流着西式乐曲,舞池中的男女正在 亲密地跳着舞。舞群中,一个身材 高挑的女子,身着一件红色礼服, 在豪华的场景中愈发显得优雅而高 贵。与之跳舞的搭档是来自西方的 黄发男子,西装革履,动作优雅, 散发着成熟而绅士的魅力。此人名 叫艾文, 一名英国画商。 而这个女子, 正是落日。 跟着音乐的节奏,舞池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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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一前一后地晃动着。艾文睁着 一双闪亮的蓝眼睛,一边注视着落 日,一边用流利的英语与她说话, 语音中带着标准的剑桥味道。 “落日,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 中国女子,你和许多人不一样,你 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哦?是吗?你说说看有什么 不同?” “我觉得,你是一个天才,你 的画充满真情实感,没有刻意,更 没有做作,你是一个诚实的真诚的 画家, 你的每一幅作品都带着灵魂, 你在用画描述人性和世界,我很欣 赏你的作品,也很喜欢你的为人, 你是一个感性和理性相交的矛盾物 体,有时你很开朗,可有时你又显 得很忧郁,但有一点你一直没变, 那就是你做事总是坚持你的原则, 而且你很善良,落日,你是一个值 得让人全心全意去爱护的女子。” 被人如此高端的评价,还是头 一次。落日心里微微感动,虽有些 难为情, 却也大方地一笑, 道: “是么, 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许多东西 都是表面的,一个人永远也无法看 透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因为每个 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但我还是很高 兴你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 谢谢你, 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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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就好,落日小姐,我希 望你永远开心,并且永远保持你身 上的特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的,请尽管开口,我会帮助你的。” “谢谢你,艾文。” 宴会结束后,落日独自走出酒 店,艾文从后面追了上来。 “落日小姐!”他喊道。 落日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这 个男子。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他语 气中透着一丝丝恳求。 落日犹豫了一下,拒绝道:“不 用了艾文,我想独自走走,多谢你 的好意!” 艾文心里微感失落,却对她挤 出理解的微笑,道:“那好吧!夜 深了,注意安全,早些回家休息。” “嗯。”她对他点点头。 乌兰巴托的深夜,总是显得沉 静而昏暗。微风轻轻吹来,身子有 些寒冷,孤独的身影在华灯下缓慢 前行,显得越发寂寥。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身心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似乎连换 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房间里没有 一丝温度,比大街上更显得沉寂,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伤感袭上心头, 使她差一点掉了泪。 面前的桌子上, 摆着一本发旧的书,那是一本言情


小说,书名为“隐形爱人”,书皮 略有磨损, 似乎已被翻阅过无数次。 书名的下面是作者的名字,对落日 而言,那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的名字。她曾经无数次摸抚着那个 名字入睡。 当她再次拿起那本书,内心依 旧激荡而伤感。随手翻开书页,那 段自己早已背熟的文字,再次深入 眼帘。 “她明天就走,要到国外留学。 临走时,她送她去机场。她与她在 那空旷而喧嚣的候机室拥吻告别, 她的泪粘在了她的脸上,她的泪打 湿了她的头发。最后她看着她的身 影渐行渐远。当她再也看不她的时 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阵一阵 地抽搐,直到破体而出,随她远走 异乡。” 看完这一段时,落日的两眼已 变得朦胧,泪水裹着思念,被睫毛 挡住,最后又回落到了心底。她深 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电话拨打给 艾文。 “艾文,麻烦你帮我定一张回 国的机票,明天一早的……对,最 好是头班,非常感激!” 艾文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有能 力在旅行的旺季帮落日搞定一张回 国的机票,虽然不是头等仓,但在

这样短促的时间内能坐上第二天的 头班机,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落日 打心(底)感激这个男人。这些年来, 他帮过她许多。落日的心里清楚, 艾文之所以对自己这般热情,不仅 是因为他欣赏她的画作,还因为他 对她真心实意的爱慕之情。她在心 里坚信他会是个好丈夫。但对于他 的付出, 她除了抱歉便是无能为力。 她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一个与他相爱 的人。 落日是一个随意的女子,并不 是艾文所说的有理性参杂其中。她 觉得她的一切言行皆由内心决定, 就像她爱着艺术,和爱着沈新月。 明知道有的事情是与实际生活脱轨 的,但她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的心之所向。至于在那过程中是否 充满危险,结果是否惨不忍睹,都 已不再重要。这一点,她和新月是 一致的。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 有她们俩属于同一类形的物体。在 沈新月的身上,她能找到自己的影 子, 也只有她才能感觉到自我存在。 所以,和沈新月在一起时,她才能 让自己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她 在她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 的肉体和灵魂。她爱着她,如同爱 着自己。 记得出国前的一夜,她们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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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的出租屋内的床板上,相互拥 着彼此。她脸上泛起霞光,她摸着 她滚烫的身体对她低声耳语。她说: “我要与你作灵魂和肉体的深层交 流,我要让你永远停留在我体内, 永远。” 于是,她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与她一起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那一刻,她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 的破碎,最后稀释,相溶,再没有 任何缺口可以容纳下别的东西。她 说:“从此,我的生命里便会充满 你的气息,如果你消失,我也将不 复存在。” 她动情地用嘴赌住了她的唇, 伤感的血液在体内倒流,她愿意在 那一刻死在她的怀里,以此证明自 己与她同在。可是她不愿意做出如 此伤感的告别。她情愿选择逃避, 她不要听到那些伤感的话,她也不 要听到‘永远’那个词,她更害怕 在有朝一日失去她,而未来却是无 法预料的,那么,就这样吧!把我 们今生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留在 这一刻,哪怕下一秒承受的将是痛 不欲生或是麻木不仁,她愿意为此 而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生命。于 是,她说: “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 她含着快意的泪,轻轻骂了她一声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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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乌兰巴托到国内并不远,在 同一天内又转机去了南方的城市。 昆明的天气良好,阳光灿烂, 让人有一种想要昏睡过去的冲动。 看着久违的城市,有种强烈的陌生 感。新盖的楼房越来越高,以前未 有的地铁,新修的马路,马路上车 流滚滚,天空的云朵不在像昨日一 般洁白。空气中混合着浓烈的污浊 气息。这是一个不同于乌兰巴托的 城市。这里显得更加繁华和喧嚣。 多年未见,这里发生了巨大变化。 许多地方已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气 息陌生得让人伤感。好在,我可以 对我爱的人说:“嗨,我回来了!” 落日下飞机后,直接打车去了 新月以前所在的小区。还好,小区 依然存在。只是显得更加沧桑。不 过一切都不重要不是么,我不是为 了别的而来,我只愿我心爱的人还 待在原地。 落日带着激动的心情踏上楼 道,高跟鞋的响声在楼道里空旷地 回响,像是在宣告着爱人的来到。 新月,我回来了!新月,我回 来了!她在心里雀跃地叫喊着,停 留在 301 房间门前,深深地吸了一 口气,抬手敲了那扇门,在心里默 默地预备着迎接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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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探出一张老妇人的脸。 老妇人疑惑地问道:“找谁呀?” 这意外的状况让落日有些发 愣,旋即又礼貌地问道:“请问沈 新月是住在这里吗?” “沈新月是谁啊?”老妇人反 问道。 落日的心里不由一紧,整个人 显得有些僵硬。就在老妇人要准备 关门的时候,落日一下抵住了门,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问道:“不好 意思啊阿姨,我想问一下以前住在 这里的人呢?” 老妇人想了一阵,道:“早就 搬走了!” “那您知道她搬到哪去了 吗?” “我哪儿知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门响, 落日的视线便撞在了那扇冰冷的铁 门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门口矗立了一阵之后,她渐 渐回过神来,接受了这个让人出乎 意料的事实。是啊!那么多年了, 她怎么会还在这里呢?是我自己太 愚蠢。新月,你在哪里? 而此时的沈新月却正在老家县 医院的病房里守着父亲。昨日,沈 新月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 病危。 沈新月便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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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苍老的父亲,吸着氧气 管, 两只眼睛白翻翻地看着沈新月。 她握住父亲僵硬的手,泪流满面。 老人痛苦的表情另她心碎。她情愿 这一切的痛苦替他受过。她眼巴巴 地望着这个柔弱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的男子,希望他还能像多年前那般 有活力。 在此刻, 她的内心是恐惧的, 她害怕分离,更害怕他从此消失。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希望能传递 他一些自己的力量。或者可以替他 受过。总之,她希望不要面对一些 不好的事情。这个自己以为曾经并 不是那么喜欢的父亲。在这一刻却 显得如此如此的重要。他是那个给 了她生命的人,他是那个养育她长 大的人。尽管年轻时他的脾气有些 暴躁。但此刻,看着他如此无力, 她希望回到过去,她希望他回到那 个能够继续爆炸的状态。 眼看着如此重要的亲人要离她 而去,沈新月的心里充满恐慌。她 觉得自己无力担当这种彻底的离别。 至少在他存在时, 她不曾告诉过他, 她心里爱着他。 她流着泪水,看着他苍白而满 脸皱纹的脸,嘴唇颤抖了下几下, 她想告诉他她爱他,可是,却始终 未能开口。好不容易鼓气勇气,叫 了一声“爸”,旋即便哽咽地说不


出任何语言。 “新月……”父亲虚弱的声音 唤道。 “爸。”沈新月见老人似乎有 话要说,立刻站起来,将耳朵贴了 过去。 父亲费力地喘了喘气,虚弱道: “新月……, 我有话要跟你说……” “爸,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这一次病重……,怕是挺 不过去了……” 沈新月的心仿佛被重重地撞击 着,她疯狂地摇了几下头,叫道: “不会的,爸,不会的,您不会有 事的……。” “新月……,你听爸爸说,爸 爸年纪老了,活了那么多年,死了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唯一让我放心 不下的就是你……” “爸……” “爸爸只有最后一个心愿未 了,爸爸希望你最后再听我一次, 你年纪这么大了,早就应该找个人 家,没有人可以孤孤单单地过一辈 子,虽然爸爸不太理解你的想法, 可是, 人活到老, 身边应该有一个伴, 所以,我要你答应我,找一个人家, 我看那个王德才不错,也难得人家 有那份心思等你那么多年,虽然他 没有那么大的出息,好歹也是一个

公立教师,就跟他平平淡淡的过日 子没有什么不好……。” 面对父亲的这番话,沈新月的 心里前所未有的矛盾。尽管她心底 有多么不愿意,可在奄奄一息的亲 人面前,她又该如何拒绝。最后, 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点头答应。 而父亲在她点头的那一刹那, 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沈新月的父亲死后没多久,沈 新月遵照父亲的遗愿和王德才结了 婚。没有热闹的婚礼,只是拿着户 口去结婚登记处办了证。对于沈新 月来说,一切形式上的东西都已然 不再重要。记得电影《滚滚红尘》 里面有一句台词“随波逐流的人, 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而此时的沈 新月觉得自己便是那随波逐流的人, 对于结果……, 对, 哪还有什么未来, 哪还有什么结果。一切在这一刻都 已然失去了意义。 自己身边坐着的, 将是一个自己永远无法去爱上的男 人。 等着她的日子, 无非是一片麻木。 不过,麻木了,倒未必没有什么不 好的。人嘛,生来死去不就那么一 回事么?希望,绝望,结局还不都 是一样。 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沈新月喝 了很多酒。她希望自己能够醉到一 睡不醒。可是,有时候,酒喝得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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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却愈发地清醒了。自己的内心 所牵动着的, 只能是远方的那个人。 她坐在老家屋顶的天台上,夜色像 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世界。今夜 的夜空不美, 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 更没有月亮,只有街道上的万家灯 火让人更加迷茫。这一刻,她是如 此讨厌那些灯光,讨厌这座城。她 希望突然断电,那些灯全部灭掉, 让黑暗把周围的一切吞噬掉,只留 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里撕裂地颓 废、哀伤。可城市并未断电,黑夜 也不是那么黑,并没有把周围的一 切给吞噬。因此她无法痛快地喊叫 或者毫无顾忌地哀伤。压抑在心底 的无形物体,让她的情绪赌在逼仄 的五脏六腑,却无法彻底爆发。 她抱着那本画册,像一只见不 得光的耗子一样躲在墙角,脸上的 眼泪像溪水一样悠悠流淌。无声无 息。 周围到处是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空气中飘荡着啤酒的味道。颓废, 腐朽。随后,世界变得寂静了。只 有从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声。她的身 子轻轻地动了一下,低头,展开怀 中的画册。画册上的她,面带微笑。 落日,你还好吗?我相信你会 好的, 你会幸福的对不对?落日啊, 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我应该拿我怎 么办?我应该拿我们怎么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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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忘了我吧! 忘了我!忘了我!…… 落日在昆明待了一个星期,到 处打听沈新月的下落,也去了她们 曾经一起到过的地方,一起逛过的 街道,一起品尝过的小吃店。那些 往日的事情历历在目,往昔亦如昨 昔。后来她接到艾文从国外打来的 电话,说她的画展即将开展,作者 应该到场,还有多家媒体记者会来 采访。她不得不暂时搁下寻找沈新 月的事情,而后返回乌兰巴托。 在昆明的那几天,她去了南屏 街旁的“香圣客”,那是一家味道 不错的火锅店。记得和新月第一次 见面时,就约在了那家火锅店。因 为她们都爱吃火锅。她记得,那天 新月穿了一件棕色的 T 恤,脖子上 配了一条丝质围巾,长发烫卷了批 在肩上,背了一个棕色的单肩包, 下面牛仔短裤,一双木质拖鞋。一 个姑娘家穿着拖鞋出门的情况并不 多见,新月随意得让她有点惊讶。 不过,她很喜欢。新月的脸有点圆, 跟她有点相似。为此她曾经对她说 过,她们有“夫妻相”。 来到火锅店,找了一张桌子面 对面坐着,然后彼此对望着相视而 笑。她发现她竟然会脸红。她觉得, 这真是一个怪异的女子。那天,她


们并没有说很多话。不如平常在网 上聊得多。后来她问新月为什么那 天她那么安静。新月告诉她说,是 因为她心里太兴奋了,一兴奋就不 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那天她也非常兴奋。她 和新月在网上聊了一年才相约见面。 她是她见过的唯一个网友。以前她 从来不相信网恋,更加不会与网友 见面。可是,当新月加上她 QQ 那 一刻起,一切都变了。她们聊得很 投机,晃若一见如故。直到最后不 能自持。在网上,新月是一个“能 说会道”的女子,她曾多次感叹她 不愧是写作的。那时候,新月还不 是作家,只算得上是一个写手。而 她也不是个画家,只算得上是个画 手。 每次跟新月聊天, 都感觉很愉快, 她说的话总是很能契合她的内心, 就像是一个技术高超的高尔夫球手, 回回都能将那圆滚滚的球打进那个 刚刚能填满它的洞里。那是一种非 常奇妙的感觉,是一种非常神奇的 缘分。这个世界除了她,不会再有 第二个人能给她那样的感觉。 因此, 她必须要和这个女子见一面。 其实, 在那无形的网络之中,她们已经深 深地爱上了彼此。如果她不上线, 她就会想她,直到那种想一次比一 次严重,最后终将不能自持。

见面时,她特别想冲上去拥抱 她,吻她。可那种从网络一步跨度 到现实的过渡感,让她们彼此有些 不适应。她感觉自己的头是晕的, 是一种梦境和现实参杂的东西。她 需要时间缓一缓,让自己彻底清醒 并且接受眼前这实实在在的幸福。 因此,那天她们都没怎么说话,而 是眩晕在个自己的梦境里。 一顿火锅吃了近两个小时。直 到外面华灯初上,她才觉得自己应 该回家了。临走时,她终于鼓气勇 气问她:“我……没让你失望吧?” 新月一双闪亮闪亮的眼睛看着 她,内心狂跳不止,犹如还未从梦 境中醒来一般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道:“没有。” 她终于放下心底的那块石头, 对她开心地一笑,道:“那就好, 那……我们……?”她是想问,她 们之间的关系。 新月脸上的红晕更浓,心脏快 要跳出了体内,她顿了一下,鼓起 勇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叫 道:“我们恋爱吧!” 那一瞬,她最后的心里防线瞬 间崩塌, 她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久久, 久久地相拥。 确定了某种关系之后,彼此的 心里似乎都能更加坦然,更加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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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踏实。这是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 的幸福, 不同于网络上的虚无缥缈, 会有一种随时失去对方的危险和恐 惧。她更爱与她在现实中的这种关 系。 那时候,新月已经混迹在社会。 而她却刚刚大学毕业,预备到国外 读研。相见没多久,她就要出国了。 对于这样的状况,新月一直都有心 里准备,她不只一次握着她的手, 对她说:“到国外后,我们照样可 以上网联系,虽然见不到,可我会 一直把你带在我心上,我相信只要 心坚定,距离再遥远也不是问题, 除非你忍受不了这样的思想之苦或 寂寞而变心。” 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不一定非要出国的,在哪儿读研 不都一样?” 新月说:“既然有了这样的机 会,为什么不去?答应我,不可以 丢掉你心里向往的东西, 你的梦想, 你不是早就盼望到国外留学吗,在 那里你可以开阔视野,我不许你因 为我而……,你知道我绝不是一个 自私的人,如果你留下来,我会感 觉有罪,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掺 杂别的负担, 我们要轻轻松松的爱, 愉快的爱,不要让别的东西破坏掉 这份美好,你放心,你走后我除了

思念绝不会难过,你也要一样,要 好好学习,不必太想我。” 她紧紧地抱着她,眼泪像雨滴 一样淋湿了她的背。 后来,没过多久,她便出国了。 而且一走就是多年。 读完研的时候, 她问她自己是应该继续读博士,还 是回国找一份工作与她生活在一起。 她说:“如果有机会就读吧,落日, 我希望你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读 博士能助你完成这份梦想,那就继 续读,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一个好画 家。”她说:“那你怎么办?我担 心你。”她说:“不用担心我,我 也会为了我的梦想而努力,你相信 我将来会是一位好作家吗?”她说: “相信。” 果然,她又读了博士。一别又 是四年。而在这期间,新月的生活 一直过得动荡不安。文学行业不景 气。对于一个拿稿费生活而又不出 名的人来说,暂时贫穷潦倒是难免 的。而且物价不断上涨,昆明的房 价暴涨,房租也在两三年内翻了一 翻。新月原来租住的地方位置还算 不错,至少交通方便。可是后来房 租涨得太历害, 沈新月吃不消, 最后, 不得不搬到了城郊去。搬家那天, 手机和电脑一块儿被赛在后车箱的 家具挤压坏。为此沈新月跟搬家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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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的工作人员大吵了一架,最后公 司赔了她损失。但她猛然之间才发 现,自己竟然记不住落日在国外的 电话号码。 沈新月是一个数字白痴, 从来记不住号码,所有家人朋友的 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上的。所以 手机一坏了,她便跟所有认识的人 失去了联系。最要命的是,那天手 机坏掉之后,气疯了的她,并未想 到要取出手机里面的卡。而是连破 碎的手机和卡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 事后,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记不住落 日电话号码时,才疯狂地去垃圾桶 里刨找,只是并未找到。 而在同一天,落日的 QQ 号被 人盗了。沈新月原本以为,可以在 QQ上寻找到落日, 重新记一个号码, 可是没想到,落日从此以后没再上 线。 而在那边,当落日准备打电话 告诉沈新月,自己 QQ 号被盗了时, 哪知死也打不通沈新月的手机。 于是,就这样,她们彻底失去 了联系。相隔天涯,默默相守。 落日在学校的成绩很好,一直 拿着奖学金。读博的时候,就有不 少业务找上门来。有时候是帮人设 计东西,有时候是卖画。博士刚一 读完,就被国际画商艾文看中签约 出版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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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新月也在苦苦奋斗了几年 之后,好不容易出版了几本书。虽 然不是大红大紫,但在内业还是小 有名气,收入也比原来高了很多。 更加值得高兴的是,她的书还被翻 译到了国外。 有一次落日逛书店,无意中看 见书架上摆着一本言情小说《隐形 爱人》,觉得这个书名很熟悉。因 为她曾经跟新月说过:“我们就像 是一对隐形恋人, 见不得多少光亮, 而且,就算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依 然能感觉到你陪着我,你就像个隐 形人一样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 哪儿,所以你是我的隐形爱人。” 当时,新月还开玩笑说:“嗯,‘隐 形爱人’这几个字我喜欢,可以拿 来做小说标题, 如果将来我出名了, 我就写一部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小说, 名字就叫 《隐开爱人》 。 她说: “嗯, 好, 我要做你第一个读者。”落日伸手 拿起那本书,当作者的名字是“沈 新月”三个字时,落日笑了,也哭了。 回到家后,落日日夜不停地翻 看那本书。那里面记录着她们的故 事,过往的点点滴滴。她一口气将 其读完,过去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 在她的脑海里, 时而让她开口大笑, 时而令她泪流满面。最后,她轻轻 地合上书,深深地抱在怀里。仿佛


自己抱着的正是那个远方的人。 沈新月和王德才结婚后,停止 了写作。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完 全令她丧失了创作灵感。 她看着他, 就像看着一个怪物,肥头大耳,油 头满面,还有啤酒肚。日日面对这 样一个与一头猪相差无几的中年男 人,沈新月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掉 进了深渊。她跟他无话可说。她甚 至不屑看他一眼。她觉得自己一看 见他就会有一股无名之火冒上心头。 其实,王德才人也不错,并不 是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对她也很 好。尽管她懒得理他,甚至从不与 他同房,他依旧对她嘘寒问暖,体 贴关心。他心里清楚,新月之所以 不理自己, 是因为新月心里没有他。 她之所以嫁给他,完全是遵照了她 父亲的遗愿。他能理解。她现在不 喜欢他没有关系,只要死心踏地对 她好,她早晚会把心交给他的。 王德才就是这么一个痴心妄想 的男人。对于他来说沈新月同意嫁 给他, 已经是天上掉下馅饼的事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是哪方面都配不上 她。她嫁给他,的确也是让她受委 屈了。不过没关系,他一定会让她 幸福的,只要对她好,她早晚会觉 得嫁给他也不亏。可是他不明白,

爱情不是只要对她好她就能给你的。 沈新月要的幸福,他王德才永远也 给不了。他王德才压根儿就不是人 沈新月的菜。他还妄想着温水煮青 蛙,早晚把沈新月给吃了。可是沈 新月这只青蛙不是肉长的,而是铁 做的。他永远也煮不熟。 当他明白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丝 毫回报的时候,他气了,他怒了, 他伤心了。他跑到外面喝醉回来, 抓住沈新月的肩膀就往沙发上按, 想要强行地占有她。沈新月吓得脸 色发白,像逃命一样的乱抓乱刨, 慌乱中一把抓到王德才的脖子上, 抓出几大条血印子。肉体的疼痛让 王德才清醒过来。 然后放开沈月新, 像一个孩子一样忧伤地坐在地上流 泪。沈新月知道这男人心里的苦, 可她无法原谅他的行为。于是,理 智的把心一横, 理了理衣服站起来, 拎着包抛下一句“我们离婚吧”, 然后彻底消失在了王德才的世界里。 在离开县城之前,沈新月去了 一趟父亲的墓前。 把鲜花摆在地上, 然后磕了一个头,说了一些话便走 了。 “爸,对不起!我没办法遵照 你的遗愿和他生活下去,我不是有 意要违背您,我只是想要遵照我自 己的意愿行事,爸,我知道我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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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很自私,可是……,您知道我真 正需要的幸福是什么吗?爸,相信 我!我不需要有什么人陪我到老, 您不用替我担心,自己一个人也能 活,何况,我心里有我爱的人,我 这就要去找她……爸,这些话在您 活着的时候我无法告诉您,可是现 在您不在了, 无论您是否在天有灵, 这都是女儿的真心话,女儿希望你 原谅我。我爱你!爸。” 是的。沈新月离开县城后,便 去了乌兰巴托。她要去找落日。尽 管她不确定落日是否还在乌兰巴托, 更加不知道她在乌兰巴托的哪个地 方。但是她还是要去找她。哪怕抱 一丝希望她也要去试一下。 到达乌兰巴托后,沈新月的心 情很激动,因为这里充满着她的气 息。 尽管她也许已经不在这座城市, 但好歹她曾经在这里读完了研和博。 八年时间,这个城市足够留下她的 一点影子。沈新月抓着那个影子, 感受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她先去了她以前所在的学校, 问了一些相关的人员。但也没找到 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直接找到了 校长室去。一提到落日,老头子的 话夹子便打开了。 “落日啊,是上一界的优秀生, 也算是我们学院的人才了,门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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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都是优秀的,年年拿奖学金,像 她这样全才的人物,可真是不多见 啊,所以一提到她,我们这里的老 教授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你找到这 里来啊,也算是找对人喽。” “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吗?”沈新月急切地问道。 老头子摇了摇头,一边沉思, 一边道:“这个……不好说,不过, 听说她前阵子在城中的文化艺术中 心办过一次画展,你不如上那儿去 问问看。” “哎,好的!谢谢您,非常感 谢!” 沈新月和老人握手道别后,又 马不停蹄地去了文化艺术中心。可 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前一阵子的确 是有一个叫落日的画家在这里举办 过一次画展,但也没有留下任何信 息之类的。 沈新月一阵失落着急地抓住工 作人员的手叫道:“求求您了,真 的求求您了,我大老远从中国跑来 就是为了要找她, 我真的求求您了, 麻烦帮我想办法找到她。” 那位工作人员见她如此恳求, 便道:“那好吧,我这里有一个电 话号码,是一个画商的,那次的画 展好像就是他们主办的,不如你去 问问他,兴许他能帮你找到落日。”


“好好好,谢谢谢谢,太谢谢 了!”沈新月激动地握住工作人员 的手摇晃了几下。 沈新月拿到电话之后,毫不犹 豫地拨了过去。一听,是一个老外 的声音,于是便用那蹩脚的英文沟 通了半天才打听到落日的住处。心 情激动万分地找了过去。 沈新月赶到落日的楼下时,刚 好看到一个外国男人楼着一个疑似 落日的女人往楼里走去。沈新月的 心里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可转念又 安慰自己,那个老外搂着的女人不 会是落日, 顶多有那么一点像罢了。 何况落日又不喜欢男人。 安慰好自己之后,沈新月带着 激动的心情往楼上走去。走出电梯 时,看到那扇门是虚掩着的。里面 传出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正是电话 里听到的那个外国男人的声音。浓 重的剑桥口音。沈新月虽然英文不 好,可也能分辨出来。 那个男人说: “哦,亲爱的落日, 你这样是会让人担心的,别再让我 操心了好吗?” 听到那个男人叫她亲爱的落日 时,沈新月的心里重重地抽搐了一 下。看来,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 人果然就是落日, 她找男朋友了吗? 还是她已经结婚了?既然那个男人

如此亲密地搂着她,如此关心她, 那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沈新月 无法不往那方面去想,尽管她相信 自己跟落日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但, 不代表她就会因此而孤单一辈子。 或许她也有别的什么迫不得已的地 方呢?自己不也一样因为父亲的遗 愿而嫁过人么。不,我绝不会怪她。 如果她开始了新的生活,那很好, 我应该祝福她,绝不会怪她,也不 应该再来打扰她。 沈新月虚脱一般地靠着墙,退 却的心理一点一点战胜感性。她是 多么想要见一见她啊,可是,见了 之后又该怎么办?何况自己与她本 身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现在她既 拥有了自己的归属,那自己就不应 该再出现。她一点也不想扰乱她的 生活,她只要她一切安好就行。 房间里又传出男人的声音: “不 许犟嘴,乖乖躺着,让我亲亲你的 额头。” 最后那句话,让沈新月彻底退 却。 她伸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哭出声来。然后转身悄悄 缩到了电梯里去。一关上电梯,沈 新月的眼泪便洪水爆发一样凶狠地 倾泄了出来。 而屋子里的落日躺在沙发上, 艾文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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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有些发烫,看来是高烧了, 我看还是去医院吧!” 落日虚弱地道:“不用了艾文, 我躺会儿就没事了,抽屉里有些感 冒药,麻烦你给我。” 艾文找了药喂落日吃下,又道: “你永远都是这样, 不会照顾自己, 你这样是不行的落日小姐。” “我没事,艾文,谢谢你送我 回来,你还有事要忙,先回去吧! 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真的没事,你回去吧!”落 日催促道。 “哦,那好吧,我就回去了, 有什么事你尽管打电话找我。” “嗯。”落日点点头。 艾文转身刚要准备走,又想起 了什么,道:“哦,对了,半小时 之前有一个女人打电话给你,向我 问你的住处,我告诉她了。” “哦,那她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问我你住哪里, 想必是你的粉丝吧!” “哦,不管她。” “那好吧,我回去了!再见!” “再见!” 落日当然不会想到来找自己的 就是沈新月,她更加想不到沈新月 会误会。其实,她只不过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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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室的时候,艾文接到一个女 人打来的电话后,原本是打算去落 日的办公室告诉她有人打电话找她 的。可一过去之后,发现落日趴在 桌子上不太对劲,于是只顾着关心 去了,却忘记了告诉她有人打电话 给她。得知她感冒了,艾文便把她 送回来。所以,才会有沈新月看到 一个男人搂着她的画面。其实,落 日只是头太晕了, 艾文扶着她上楼。 哪知道这会让随后而来的沈新月看 见。最重要的是,老外说话向来都 是那样,容易把亲爱的几个字挂在 嘴上。何况艾文本身就喜欢落日, 关心过头也是难免的。只是死也想 不到会让沈新月误会。而沈新月又 怎么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何况那 样的状况使她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总之,她是认定了落日和那个外国 男人之间是那种关系。所以她才会 转身离去。 沈新月从落日的楼上下来后, 一路伤心地打车去了机场。既然, 落日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那么她也 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于是打算回 国。 那天,乌兰巴托的上空雾霾很 大。而中国的北方却下着暴雨。 傍晚时,落日的烧退了一些。 独自坐在沙发上无聊透顶,拿着遥


控器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国 际新闻。 “下面是刚收到的消息,今天 下午,一架从乌兰巴托飞往中国的 客机失事,客机上 158 名乘客无一 幸免,其中有 58 名蒙古乘客,3 人 美国乘客,剩余的 97 人皆为中国乘 客……” 看到这里的时候,落日觉得这 航空部门真的太糟糕了,这样的悲 剧时有发生。看来真是干什么也不 安全啊。坐汽车不安心,坐火车不 放心,坐飞机还是不省心。唉! 而新闻中下面的播放却让落日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在此次 事故遇难者中,有中国著名作家沈 新月女士……” “轰”的一声,落日的脑袋是 眩晕的,眼前是空白的。整个人瞬 间没有了知觉。她歪歪斜斜地站起 来,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此时的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的这些 反应,都是在无形之中做出来的, 不由她自己所控制。此时她完全已 经没有了任何感觉。所有的这些行 为都是无意识的。她完全不知道自 己为什么要出门,也不知道自己是 如何走下楼的,她的身子很轻,像 是飘浮在空中,仿佛那不是她自己 的身子。她就那么飘出了楼,飘在

了马路上。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可是,她就像看不见一般,就那么 飘了过去。 随后,传来“嘎”的一声刺耳 的刹车声,一个如蝴蝶一般美丽的 身影轻轻飞起,然后再轻轻落到一 丈开外的地方。周围的车辆停了下 来,人们越围越多。她仰躺在冰冷 的马路上,口里吐着血色泡沫,眼 睛圆圆地瞪着上空。此时的天空雾 霾已经消散不少,夕阳从云层里透 了出来,照在她的脸上,好温暖, 好温暖,她仿佛看到了她,正在伸 出一双手,接她入她的怀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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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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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会 之 日

文 夏 / 之月 责任编辑 青 / 十一

机震动的时候,车景天正有意 无意地盯着斜对面的一对情侣。 女的竭力凑过去,张开嘴咬住男友送过来 的半颗圣女果,随即捂着嘴笑起来。这项 有趣而有难度的游戏显然让她感到很兴 奋。 如果不是服务生点了菜就人间蒸发 了一样,自己也没有必要去看这种场面。 手机突然闪动起来,他瞟了一眼。 除了主编大概谁也不会在这种时间 打电话了。下午刚处理了编辑给过来的一 堆图片——车景天有些无奈地拿起手机, 然而屏幕上却是个陌生号码。


车景天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

现在,这个吻过自己的人打来 来。 电话说要过来。车景天沉默了,手 “喂?” 里的手机却越握越紧。 “车景天吗?” “喂?小车?”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在听。”听到电话那头传 “我是。请问哪位?” 来的呼唤,车景天回过神来。 “你果然没有换手机号。” “哦,”徐铭似乎笑了一下, “要 对方突然笑了。 是不方便的话——” 熟悉的语气瞬间唤醒了车景天 “你什么时候过来?” 的记忆。虽然只是一句话,他却完 车景天打断了他,仿佛丝毫没 全想起了这个人,徐铭,从关系上 有听到他的话,便脱口而出。 来说, 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有些意外, 毕业之后徐铭只给他发过一次短信, 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从那以后 2. 大概有一年多了吧。徐铭竟然笃定 他曾经喜欢过他。 自己没有换手机号。车景天隐隐感 他和徐铭都是学画画的,在一 到有些不快。 个班上, 寝室相对。 车景天运气不好, “有事吗?” 排到他的时候恰好单出来,寝室里 “你还在北京吧?” 除了他都是信息工程系的男生,课 “在。” 程完全不同,连公共课都没有一起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 上过。车景天性格内向,如此一来 么,但是也不能不回应。 便更加孤僻起来, 即使是对门寝室, “哦……”对方似乎犹豫起来, 也很少过去。徐铭来找他吃宵夜的 “是这样,过两天我要来趟北京, 那个周末,他正捧着一本厚厚的梵 能住你那儿吗?” 高传。 门突然被推开, 露出徐铭的脸。 先前轻快的声音突然变得低 他吓了一跳,书啪嗒掉到地上。徐 沉, 车景天仿佛又回到那个下午—— 铭愣了一下, 视线落到书的封面上。 徐铭站在身旁,用一种略带忧虑的 车景天弯腰去捡书,再抬头,徐铭 目光看着自己,他心慌想要避开, 对着他,一脸笑容。 却被徐铭吻住了双唇。 “你吃饭没?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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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徐铭是找他吃饭。他松了 口气。本来以为徐铭会问书的事, 在他们系,看字书的男生很少。但 他本能地犹豫起来。他的脾气不是 很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吃饭。 “去吧。独食伤身哦。”徐铭 说了句听起来很奇怪的话,也许应 该叫特别,所以他一直记得。他没 听过这样的词语,但从徐铭口中说 出来,却像是说中了他的心事。他 答应了。 他习惯一个人吃饭,自己一个 人的时候可以想自己的事,而面对 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不说话就不合 常理。 “其实我早就想来,今天终于 找到人跟我一起吃了。”隔着热气 腾腾的小火锅,徐铭的声音听起来 充满了意外的活力。车景天被他的 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同时感到自己也能说点儿什么了。 “我也很久没吃火锅了。”他 说。 从这以后,徐铭便不时来找他, 有时是吃个夜宵, 有时是去看展览, 有时候甚至是去逛超市。 车景天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 和徐铭在一起的感觉。 他感到不安, 和另外一个人的亲密关系对他来说 太过奢侈,他害怕有一天对方会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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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自己而离开,直到徐铭出其不意 地吻了他。他又惊又喜,幸福瞬间 涌上来包围了他。这之后徐铭也并 没有疏远他,他终于安下心来。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徐铭会 离开他,毫无征兆地。 那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徐 铭说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杨树新发的叶子像满天星一样 散布在灯光里。他们沿着草坪走到 最近的教学楼外面。楼前的花园被 低矮的灌木围住, 花园里种着海棠, 正是花开的时候。中间立着捐赠人 的铜像,稍远些的花架下安放着长 椅。 他们坐到长椅上休息。就在这 时,徐铭说他之前回了一趟家。 “有事?” 车景天有些意外。徐铭的家离 学校很远,回去一趟得坐一天一夜 的火车。然而他更为意外的是,他 居然不知道徐铭回了趟家。 “家里联系了一所学校,一个 亲戚帮的忙。等毕业拿到学位证, 我就回去教书。”徐铭说。 车景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 后一个学期结束前能搞定工作是再 好不过的事,但徐铭的话里听不出 找到工作的兴奋,也听不出有什么 不快,仿佛本来没有必要告诉别人


的话,只是觉得有必要跟自己说一 声。 “吓到你了?” 徐铭笑着朝车景天看去。花园 外高大的树木遮住了路灯,看不清 彼此的表情。 如果这时徐铭扔下自己独自回 去的话,自己一定会哭出来吧。 车景天觉得很难过。 夜风中带着温暖的花香。车景 天低下头看了看根本看不清的地面, 又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同样看不清的 铜像。 早知道,他想,那天就不应该 答应他。 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是 在毕业典礼后,班长招呼大家照集 体相。相片最后被塞进纸箱,同其 他杂物一起托运回家。

3. 为什么要答应徐铭住到自己家 里呢? 车景天下了快轨,又掏出手机, 确认了一遍徐铭发给自己的短信。 对一个主动来招惹自己之后还 可以坦然离开的人,不予理会才是 正常反应吧。但是听到徐铭低声下 气地问自己能不能住进来的时候,

还是没办法拒绝。挂了电话车景天 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渐渐害 怕起来。见了面,第一句话该说什 么? 时间其实还早。徐铭的飞机是 中午的航班,到北京应该是三点。 到达大厅里熙熙攘攘,即使是 抵达了目的地, 人们还是一样匆忙。 早知道就该拒绝才对。 车景天已经后悔了很多次。虽 然可以把徐铭当作旧日的同学,但 是一旦答应就意味着两个人要住在 同一间屋子里。他不知道会发生些 什么。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在机场了。 不仅如此,之前还匆匆忙忙地担心 迟到,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呢? 手机又响起来。徐铭发来短信 说自己到了。应该还在等着出舱, 或者是取行李之类的,车景天想。 他又等了一会儿,出口处还是没有 看到徐铭的身影。 车景天疑惑地又看了一遍短 信,猛然明白过来。他握着手机, 大步朝旁边的一条通道走过去。 他以为 1 号航站楼和 2 号在一 起,而实际上两者之间是用一条大 约十分钟路程的通道连接起来的。 徐铭在 1 号航站楼。 他几乎是小跑着进了 1 号航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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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狭小的通道到达大厅,对面宽大 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脚边放着 一只旅行包。 车景天愣在原地。他不知道原 来重新见到徐铭会是这样的感觉。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 地辨识着眼前的面孔。他太久没见 到他,不敢确定。 “小车?” 坐在对面的人冲着他微笑,收 拾了耳机线,站了起来,仿佛在向 他致意。他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我刚弄错了。”他说,“我 以为——” “走吧。” 对方似乎不介意,只是打量着 自己。过了一会儿,徐铭拎起了脚 边的旅行包。 他们出了大厅,上了自动人行 道。 徐铭靠着扶手,有些心不在焉。 车景天不敢看他太多, 他扶着扶手,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这次来是——?” 他试探着问道,但是连自己听 着都像是别人在说话。 “准备散散心。连我老妈都不 知道我出来了。” “哦。” 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儿,车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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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犹豫了一下,没有问下去。 “你在北京好几年了吧?我听 他们说你在杂志社。” 徐铭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两三年吧。你换手机了?” “嗯。跟你打电话之前刚换的。 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出来。” 不想让人知道为什么还跟我说 呢? 他觉得徐铭在顾虑什么。徐铭 心事重重, 却似乎不想让自己知道。 车景天作出轻松的样子,问:“那 准备去哪儿玩呢?” “刚等你的时候我还在想这 事,”徐铭有些随意地说:“你决 定吧。你比较熟。” 自动人行道快要到头了,徐铭 拎起旅行包,跨了出去。车景天紧 跟在他后面,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揣 进了羽绒服的衣兜里,就像只是他 一个人来了一趟。

4. 从机场到市内坐轻轨大概需要 20 分钟。 车景天沉默着。他完全忘记了 徐铭的不对劲儿,思考可以带徐铭 去哪儿。一直都是这样,一旦被别 人委以信任,他便会立刻认起真起


来。他支起胳膊靠在玻璃窗格上, 丝毫也没有察觉坐在对面的徐铭正 在观察自己。 自己以前就是被这种神情吸引 住的吧,徐铭想,一点儿都没变。 他翘起腿,手指交叉搁在腿上。有 些事还是等等再说。 这时,车景天微微转过头。 “其实很多地方都不错。”他 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晚上我 再查一下。” “随你。”徐铭说,他其实根 本不在乎去哪儿,但是他还是又加 上了一句:“你比较熟。” 车景天有些不太习惯地笑了一 下,逃避一般朝车窗外看去。徐铭 也随之望去。 此刻的北京, 暮色正浓。

5. 车景天住的地方在一座小院 里,六层的楼房,有些老,没有电梯。 他住顶楼,两室一厅的屋子。他住 其中一间。 通过楼下关得严严实实的防盗 门之后,车景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一月的北京变得寒冷,在外面待 上一分钟都让人难受。 “顶楼。” 他说,为了让徐铭有个心理准

备。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 步声明灭。到顶了。 车景天掏出钥匙打开门,他先 进去按下过道顶灯的开关,随后又 走到客厅门口,伸手摸到墙上的开 关拨下去。 “不用换鞋。”他回过头来对 还在过道里站着的徐铭说, “歇会儿, 然后我们出去吃。” “你一个人住?” 徐铭跟着他进来,眼前宽大的 客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哪儿能。还有个男生,出差 去了。” 车景天将茶几上的一只瓷杯放 到边儿上,提起一只暖水壶,揭开 塞子往里倒水。 “挺大的。” 徐铭一进来就觉得这客厅大得 荒凉。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 个地方,远离他平日熟悉的一切, 繁琐的工作人事,以及因为婚姻失 败而不得不听的闲言碎语。 “坐呗。”车景天放回水壶, 又把水杯往里推了一下,说:“水 壶不太保温,应该可以喝的。先坐 会儿。” 除了沙发,偌大的客厅里没有 其他地方可以坐。徐铭把包放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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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旁,坐到离车景天不远的地方。 瓷杯里的水依旧冒着热气。 车景天自己捧着一只保温杯, 慢慢地喝着。杯子看上去像是上个 世纪的东西。 “小车。” “嗯?”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楼下有 家便利店。 我想今晚就不出去吃了。 ” “你不舒服?” 车景天十分自然地侧过身去, 有些担心地问。 “不是。” 一瞬间徐铭有种想要将车景天 拉过来的冲动。空旷的屋子里只有 他们两个人,车景天现在毫无防备 的样子让他不得不避免和他的视线 接触。“外面太吵了。”他说。 “哦……”车景天低下头,为 难地说:“问题是我很少做饭。” “不会连锅都没有吧?” 徐铭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那倒不至于……” “晚饭我来做。” 车景天看了他一眼。 “就当谢谢你。你想吃什么?” 徐铭一脸郑重。 车景天轻轻晃着水杯,水跟着 轻轻打旋。他并不怀疑徐铭遇到了 什么事才会跑到北京来“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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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工作了几年之后的他已经明 白,不顺心是常有的事,如果徐铭 不想说,他也不会问。然而同时, 他也感到了一丝悲哀。进入职场以 来,他一直小心地努力地工作,即 使客户提的要求根本不专业,也得 耐心地听下去,照着一遍一遍地修 改,得到肯定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 特别开心。“谢谢”之类的话也是 场面上的,微笑着说过了,也不会 有人当真。徐铭这样认真地道谢, 认真地问自己,只能说明他们之间 已经变得很陌生了。 “先去买菜吧。” 车景天说着把杯子放回去。 “你就别去了,我看你好像很 累。真的。” 徐铭端起水杯,浅绿色的杯身 看起来很安静,他轻微地转动了一 下,纯色的,没有多余的花纹。他 喝了一口,水温刚好。然后,他也 不管车景天如何惊讶,站起来走到 玄关, 打开了门。 “我一会儿就回来。 ” 他说。 车景天只好随他。看着徐铭下 楼之后,他关上了门。过道墙上的 镜子照出他的身影。他进了厨房, 摁开顶灯。厨房宽敞明亮,没有太 多油烟的痕迹。燃气灶下面的柜子 里放着母亲上回来的时候买的电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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煲。他拉开柜门取出来,又拉开上 面一层抽屉,拎出米袋子。操作台 上晾着的淘米篓都一层灰了。他使 劲儿冲了几次。 确认红色的指示灯亮起来他才 回到客厅。他的确有些累,于是蜷 起身子缩进沙发里,闭上眼睛,直 到徐铭回来。

6. 车景天没想到徐铭真的会做 菜。想着帮忙,才留在厨房里,然 而看起来徐铭完全没有要自己帮忙 的意思。真是越来越像在做梦了。 “徐铭……” 他轻轻叫一声。 连这一声都似乎只是他的幻 觉。 “你尝尝。” 徐铭突然夹了一筷子菜送过 来,一只手护在下面。 他只好张开嘴。一瞬间,他想 起了徐铭打来电话那天,在餐厅里 看到的那对情侣。 “嗯。” 味道很好。 食物从不骗人。 他将徐铭做的菜摆上茶几,徐 铭端着两碗米饭出来。厨房的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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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他穿过客厅,走进去关掉。回 到茶几坐下的一瞬间, 他恍惚起来, 仿佛回到那天, 徐铭约他去吃夜宵, 他和他面对面,就像今天一样。 “你怎么了?” 见他突然僵住,徐铭有些奇怪。 “没什么。” 他笑了一下,拿起筷子。 车景天默默地吃着,冷不防听 到徐铭说了一句话。 “很久没这样安心了。” 他不知道他的所指,对方也没 有继续说下去。 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 竟然比徐铭先吃完, 以前总是相反。 徐铭也注意到了。 “吃好了?” “好了。” 车景天说着有些不自然地摆弄 了一下筷子。他站起来,走进后面 的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 一包香烟和一盒火柴。 “你不介意吧?” 他抬了一下手指。 徐铭明显愣了一下,但没有表 示反对。 车景天顺手把东西放到茶几 上,然后走到内阳台窗户前,将玻 璃窗推开一些,露出外面一层的纱 窗。他回到沙发前坐下,抽出一支


香烟,然后推开火柴盒。 “很少人用火柴了。” 徐铭说。 “我不喜欢打火机。” 车景天点上香烟,抽了一口, 感到自在了些。 “明天去美术馆吧。有个法国 设计展,之前是公司让去看的。我 去看过,挺好的。” 车景天说着,从茶几下面拿出 一只啤酒罐做的烟灰缸。 徐铭看着他,欲言又止。

7. 顶灯亮起来之后,徐铭看清了 车景天的房间。 没有什么特别。电脑桌,双人 床,床上放着两床被子,叠起来了, 靠墙的书架, 整齐地放着杂志和书, 简易衣橱,带了阳台,晾着衣物, 下面放着一些杂物。 车景天打开了电脑。 “我先去洗了。” 徐铭简短招呼一句,托着衣物, 从他背后走过去。

8. 热水的温度正合适。

徐铭长吁一口气,水流冲走疲 惫的同时,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 自己身在何处。 自从他离婚之后,似乎就再也 逃不过这个话题。 他们都知道他离了婚,他们都 不清楚他为什么离婚,各种猜测始 终伴随。是他先提出离婚的,他到 最后都没有对她说出真正的理由, 他不能告诉她,有一个男人比她更 能理解他喜欢的那些东西,所以他 不能和她再生活在一起。然而他更 清楚一件事,她让他明白了自己对 另外一个男人的欲望,他曾经竭力 逃避,甚至选择离开。离婚之后, 去找车景天的念头越发强烈。一个 人的时候,他常常会认真考虑这件 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最终,他来了,他清楚地记得他给 车景天打电话的前两天,他参加了 一次聚会, 他们忽然把话题转向他, 他感到尴尬,感到无奈,感到厌恶。 他换了手机,即使车景天拒绝 他,他也打算出一趟远门。他赌了 一把,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一天可 以如此明白牌桌上赌徒的心理。他 听见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应诺他,如 蒙大赦,海阔天空,仿佛只要他过 来见他一面,就可以将所有的过去 重新来过。在机场的时候,他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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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车景天不会出现,直到看见他 匆匆跑来,甚至说出道歉的话。他 一时心绪有些混乱。 刚才吃饭的时候车景天愣了一 下,他其实能猜到一些。他们的关 系是从一顿晚餐开始的,他在一瞬 间也有些恍惚,车景天更不可能忘 记。但是,他不敢问。 徐铭吁了口气。 即便没有忘记,但毕竟是几年 前的事了。车景天拿出香烟的一刹 那,他在震惊之余,突然明白自己 是多么自以为是。他对车景天的了 解还停留在大学,也许那时他都没 有完全了解过他,他有什么资格跑 来,有所期待呢? 原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 有所期待的。 徐铭关掉水阀,听见蓬头淌下 几滴水,清晰地滴在地砖上。

他凑过去弯下腰,想看看网页, 这时,车景天似乎朝一边躲了躲, 仿佛不喜欢有人离他这么近。徐铭 觉察到了。他直起身,转过去走到 书架前, 伸出手指跳跃着溜过书脊, 仿佛要从这些杂志和书里找出这几 年车景天生活的印记。最后,停在 一本很厚的书脊上。 “这本书你还带着?” 他抽出那本梵高的传记。 “哪本?”车景天回过头, “哦, 这本是新买的, 原来那本托回家了, 太沉。那儿有台灯。” 车景天指向他身后。 枕头边有盏便携式台灯,灯身 弯曲蜷在角落里。徐铭把它重新掰 直,摁开按钮,靠在床头翻开了书。 他看了一会儿,车景天离开房 间。不久他听到关门的声音。

10. 似乎过了很久,车景天还没有 9. 进来。 徐铭拖着拖鞋经过客厅,茶几 徐铭下了床,走到门口,他闻 上还放着香烟盒和火柴。他看了看 到了烟味儿。车景天坐在沙发上, 这两件他一直不曾带进生活的物品, 套着蓬松的保暖内衣, 头发有些湿, 然后进了房间。他必须接受。 身体向前倾着, 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洗完了?” 还不到两个小时。 车景天寒暄着。 意识到徐铭的存在后,车景天 “嗯” 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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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抽的。” 他说着站起来快步穿过客厅进 了卫生间,将烟扔进抽水马桶,按 下水箱按钮。 徐铭过来的时候,烟已经随着 漩涡滑入下水道了。 “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不习 惯?”他试探着问。 “没事。”车景天挤出一个笑 脸。徐铭站在门口,他无处可逃。 他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到水流下冲了 冲,又关上,然后从香皂盒里拿起 香皂抹手。“你来了我有些紧张。 我几年没见过你了。又不知道你工 作都做什么,你知道我最不擅长聊 天。” 他用力搓着手,仿佛要把刚才 沾上的烟味去掉。 “你要困了,先睡。不用管我。” 他冲去手上的泡沫,关上水龙 头,甩了甩手。 “要不我睡沙发。”徐铭说。 “不用啊。” 车景天一脸诧异地回过头,即 使他再不适应和徐铭待在一起,也 并没有想过要让他睡沙发。他进了 屋,检查第二天要带的东西。 “我想看会儿书。不影响你 吧。”徐铭问。 “不影响。反正我平时也习惯

开盏灯。” “你开灯睡?”徐铭很意外, 亮着灯睡对睡眠并不好。 “一个人嘛。对了,这张卡给 你。” 车景天回过身来将一张公交卡 递给了徐铭。

11. 徐铭压低了台灯,侧着身把书 放到灯面前看。车景天就睡在他身 边,他轻轻地回过身看了一眼,车 景天朝外面睡着。 大概已经睡着了。 他干脆完全侧过身,默默地注视着 面前的人。 自己是不是错过机会了呢?刚 才车景天说他不了解自己的工作的 时候,就告诉他所有的事的话,会 怎样呢?他有种想要将一切都告诉 告诉车景天的冲动, 却还是忍住了。 他刚见到他不到一天,不想破坏眼 前的一切,如果说出来可能就全完 了。他很害怕。他想至少不是今天, 至少等多相处一些时候,等到一个 恰当的时机,再把一切都告诉他。

12. 美术馆门口悬挂着巨型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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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铭和车景天直接上了楼。展厅里 以黑色空间与白色展台搭配,在人 工的灯光下,给人强烈的现代感。 徐铭很快发现,以法国设计命名的 展览实际上却是以香奈儿品牌为内 容布展的。他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展 柜里的成衣,珍珠,山茶花胸针。 女人的设计。他想。他突然想起了 前妻。 她似乎对他说过香奈儿的包, 也许是别的品牌, 但他想如果她来, 一定会像这大厅里的女生一样,不 顾工作人员再三的提醒偷拍下几张 照片的。 徐铭苦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 身旁的车景天。他有些惊讶,他本 以为车景天不会喜欢这些时尚的东 西,但是他看到他的眼神,他见过 那样的眼神,明白车景天分明是将 这个女人的设计当作了艺术。 车景天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公 司要求来看这样的展览。他知道这 是工作的一部分,同时也很喜欢像 这样性格强烈的设计。香奈儿设计 中宗教的元素让他很意外,他清楚 地看到了另外一种隐藏的热忱。他 喜欢谦卑静穆的修女像,也喜彩绘 玻璃般明丽的颜色搭配,香奈儿是 个个性格张扬的女人,他一直都羡 慕这样的人。 “你不觉得她挺分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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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铭说。但是车景天似乎没有听到 他的话,只是凝视着面前如同宝石 镶嵌的画一般的礼服。

13. 快闭馆时他们才从展厅出来, 车景天建议去东方新天地,冬天的 北京太冷。他们在商场里转了转, 然后进了一家快餐店。点完餐,服 务生又抱着菜单快速地消失了。 “展览不错。” 进来后已经觉得暖和了不少, 徐铭脱去羽绒服搭在椅背上。 “是吗?” “你在想什么?”看见车景天 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铭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的确是个很有个性的女 人。——你是觉得香奈儿和梵高有 什么相同之处吗?” “诶?” 车景天不解地看着徐铭。 “我觉得就算你说是公司要你 们来看的,你也好像真的很喜欢这 个女人的设计。不过,一面是严肃 的黑色,一面是热烈的色彩——” “很分裂,是吧?”车景天把 茶碗轻轻放到桌上, 微微垂下眼帘, 说。


听到这句话,徐铭忽然明白过 来,刚才在展馆的时候他就觉得车 景天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 “原来你在介意这个。”他想 了一下,“其实应该叫纯粹。我这 种人做不到。看到那些衣服首饰的 时候,我忽然想起我的前妻。她很 喜欢香奈儿的包。” 他自顾地说着。车景天突然问 了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前妻——”徐铭说。 车景天睁大了眼睛。 糟糕。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徐铭也就不再隐瞒,“我离婚了。” 车景天看着他,他突然想起那 个春天的晚上。又来了,徐铭总是 在事情已经成定局之后才告诉他。 他忽地一笑,问:“你还有什么事 要跟我说吗?” 徐铭有些迟疑。一瞬间,车景 天从他的目光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这时,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了。

14. 一天的时间就只去了趟美术 馆。车景天本来建议去看场电影, 徐铭却说他想早些回去。“你明天 还要上班吧?”他说。车景天解释 说他们公司上班时间很晚,然而徐

铭执意要回去,车景天也就不再坚 持。 回到家,徐铭便先去洗漱了。 车景天抄着手站在书架前。如果徐 铭没来,他会拿本杂志浏览版式, 现在他心里却静不下来。 听到徐铭离婚的消息应该高兴 才对吧,然而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样 的感觉。 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呢? 觉得完全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徐铭, 现在似乎又可以再得到的时候,自 己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没有再继 续追问离婚的事,也没有再接着问 来北京的事。结了婚的徐铭,离了 婚的徐铭,为什么始终觉得隔得很 远呢? 梵高的传记已经放回去了。他 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本书。 毕业的时候不是因为嫌沉才把 书托运回去的吗? 徐铭曾经问过他喜欢哪一位画 家。他还记得,是因为在操场看到 夏天傍晚色彩瑰丽的晚霞,徐铭说 起了特纳。英国水彩画家特纳的画 里充满了色彩。丰富,透明,细腻, 对色彩的赞美般的描绘和梵高对色 彩的偏执般的热爱不同。说起特纳 的时候徐铭就和阳光一样耀眼。 “你呢,景天?” 徐铭很自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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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被问到的车景天习惯性 地沉默了。 他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徐铭,自 己喜欢的是一个生前穷困潦倒只卖 出了一幅画作的倒霉者。然而,吸 引车景天的正是梵高对生活与艺术 纯粹的热爱。他被这种热爱打动, 却依旧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地 方可以容忍这样的热爱,连他自己 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他犹豫了两天,才挑了一个时 间郑重地告诉了徐铭。他鼓足了勇 气,等待徐铭的任何反应。不料徐 铭竟像松了好大一口气,说:“太 好了。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那天 我问完你就不说话了。” “对不起。”车景天下意识地 开始道歉。 “你道歉干嘛?——对了,借 我看看?” “什么?”车景天一脸迷茫。 “我记得你有本梵高的书 吧?”徐铭说。听到徐铭提起自己 的书,车景天红了脸。原来他记得, 他想。他心里有些高兴,脸上却不 好意思明显地表露。 “不要折页就行。”他说。 他一直都很珍惜这本书,从不 轻易让别人看的,可是—— “景天,明天请个假行不行?”

身后冷不防响起徐铭的声音。 他回过身来。 “什么?” 他没有听清他的话。 “你明天能请个假吗?” “请假?”他不解地看着徐铭。 “我想多些时间和你在一起。 太久没见到你了。” 车景天觉得血液凝住了一般发 冷。 “我不想。”他说。 “我知道。”徐铭说着捉住了 他的手,“我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吗?” 被徐铭碰到的瞬间,车景天的 手变得僵硬。他不能点头,也说不 出不行。 他不想听什么对不起, 然而,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你有什么错吗?想走就走, 结婚的时候就发个短信——你给我 发有什么意思呢,连——?” 车景天说不下去了。 徐铭默默看着他,等他说完, 忽然笑了一下。 “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他朝他靠近了一些。 车景天愣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会这么 生气了。” 徐铭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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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景天完全没有想到徐铭会说 出这样的话。手还被徐铭握着,柔 软而有力的触感。他害怕了。 “你放开……” 他低声说。 但徐铭依旧不肯松开。 “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 车景天脱口而出。 听到这句话,徐铭慢慢松开了 手。

15. 车景天躲进浴室,关上了门, 他根本不想弄成这样。掌控自己情 绪的还是徐铭,他就是没办法坦率 地承认还喜欢他,实在太难堪了。 车景天蹲在浴室的地上,用手臂遮 住了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招 惹自己。他连哭都害怕让他听到。

16. 听到车景天的话,徐铭反而冷 静下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 就是为了听他说这一句话才来的。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 他还心存幻想, 现在却仿佛突然置身荒芜的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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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他彻底明白过来。刚才 车景天是在看那本书吧,他看过, 只是为了想要更了解车景天。他忽 然想到了什么,心陡然往下沉。车 景天说过原来那本他嫌重托回家了, 但是他记得车景天很喜欢那本书。 他原本有点不相信刚才那句话,现 在,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车景 天的感受。徐铭坐到床沿上,交叉 着十指。过了会儿,他站起来穿过 客厅,走到浴室外面,门还关着。 徐铭沉稳地敲了敲门。 “景天,没事吧?” 厚厚的玻璃门里听不到任何动 静。灯开着。 他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门没有 反锁。他犹豫了。 “景天。”他又拍了拍门。 把手轻微地响了一下。 他拧了拧,门反锁了。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徐铭回 过头,一个男生推开门进来。 “诶?” 男生显然很惊讶。 “你好,我是车景天的同学。” 徐铭连忙自我介绍。 “哦。” 男生拎进来一只行李箱,关上 了门。 “我是他室友,谭哲。小车他


人呢?” 徐铭指指卫生间。 “哦,”谭哲一脸了然地笑出 来,“我先收拾一下,一会儿来吃 东西。”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玄关 右边的一扇门。 车景天在里面也听到了,他又 呆了会儿,打开热水,取下毛巾弄 湿了捂了捂脸。

驻足在那件灵感来自奥巴辛教堂彩 玻的熠熠生辉的礼服前,凝视上面 宝石般闪耀着光彩的图案和色彩。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重叠在那件 礼服之上。就像那一天,他吻了车 景天,短暂的恍惚之后,他猛然明 白过来。 一抬头, 却撞上自己的影子, 影子映在车景天寝室的玻璃窗上, 和外面的景物混合在一起。他有一 瞬间的幻觉,随后回到现实。亲吻 的触觉还留在唇上,他害怕了。他 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他立 刻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他被吓坏了。 现在,徐铭注视着自己,异常冷静, 他已经不害怕自己的影子了。他比 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心里对车景天 强烈的爱意,那天他就是被他的样 子吸引,突然地,连他自己都还没 反应过来就情不自禁了。他严肃地 审视着自己的影子,回忆着当时发 生的一切。他已经不再害怕,然而 一切都晚了,或许他真的不该来这 一趟。

17. 谭哲就像是为了救场一样出 现,不仅拿出带回来的特产招待, 还热情地向徐铭推荐 798。“其实 我也是附庸风雅,主要是小车带我 去过。”他说。尽管过去了一夜, 徐铭依旧记得自己当时不知为什么 有些嫉妒,他知道这种感觉毫无来 由。只是他不能想象车景天和面前 这个特别能说会道的谭哲一起出去 的样子。车景天对谭哲的推荐似乎 顺水推舟, “那儿的确不错。”他说。 车景天轻描淡写一句话,他却觉得 车景天在把自己往外推。 大概自己是故意没有去 798 吧。 18. 他想。不过,也许这个地方,别的 回到车景天的住处已经是晚上 地方,车景天也和谭哲或者,别的 九点多。徐铭敲了门,来开门的是 什么人来过。徐铭自嘲地抿了抿嘴 昨晚回来的男生谭哲,脸上笑得乐 角,一丝伤感掠过心头。现在,他 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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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我今天把去丹东的票买了, 寒暄了一句又急匆匆地返回客 我记得那谁在那儿。去了之后我直 厅。 接回家。” 电视里播着综艺节目。茶几上 “回家?” 摆着些水果和零食,摊开的塑料袋 车景天仿佛受到巨大的震动一 里扔着包装袋和果皮之类。车景天 般,终于把视线转向了徐铭,然而, 抬起头看了徐铭一眼。 房间门开着, 仅仅是一瞬,他转过身,拉开门, 没有开灯。徐铭进去便听见谭哲又 电视喧闹的声音突然变大,随后又 大声笑起来,中间夹着车景天的笑 被关在了门外。 声。 如果自己没有来,车景天就是 这样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吧。 19. 他打开灯,重重地倒在床上。 徐铭是第二天早上走的。模糊 疲惫感顷刻涌上来。 听到他对自己说了句“我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口。 却没有睁开眼来看一下。正因为如 “小车,我用下电脑。”他说。 此,感觉像是做梦一般。就像徐铭 “用呗。” 只是去哪里游览了,没有离开这座 车景天微微回了一下头。 城市,只是自己不能一起。但是, 徐铭退回屋内,打开了电脑。 徐铭带来的旅行包的确已经不见了。 客厅依旧传来电视热闹的动 浴室里的毛巾和牙刷还有剃须刀, 静,直到车景天悄无声息地进来, 都不见了。 轻轻带上了门。 徐铭不会再回来了。徐铭现 “今天玩得怎么样?” 在到哪儿了呢?为什么又让他走了 “挺不错。只可惜你不在。” 呢?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明明 徐铭说着回过头来。 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总是不能坦 “是吗?明天,”车景天犹豫 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呢? 了一下,“明天你想去哪儿?” 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徐铭说起 “我正想着跟你说。” 回家的事时,他就在想着一句话, 他说。车景天一直看着别的地 他始终没有能说出来。时间推移, 方,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有时会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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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个时候对徐铭说一句“不要 回去”,也许结果不会一样。 书架上梵高的书依旧放在那 里。车景天从书架上抽出书来,现 在唯一可以证明他和徐铭曾经的只 有这本书了,不,连这本书都不是 原来那本。 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封面, 仿佛这样可以触碰到徐铭。 那天他没有看见徐铭进来。像 往常一样, 他正在为画的色彩烦恼, 反复地往画上涂抹也没有找到想要 的效果。最后,他有些沮丧地停了 下来。 “你把它画完好吗?” 徐铭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惊 诧地扬起头,看到徐铭站在身旁。 他有些不知所措,又低下头去。 “景天。” 徐铭叫了他一声。 他随之又扬起头,看到自己被 清晰地映入对方的眼眸中,无处可 逃。 徐铭吻了他。猝不及防。 他不知道徐铭什么时候离开 的。但他想自己的脸在发烧。他的 心跳得很厉害。他摸了摸脸,想发 生了什么。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一种喜悦充盈着他的身体,他觉得 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想要的颜色。

车景天想那幅画后来去哪儿了 呢。 这一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编 辑提醒他弄错了图注, 他检查之后, 发现错不在自己, 但他还是改掉了。 一切又似乎恢复了平静。他独 自下班,回家,打开过道的灯,打 开客厅的灯。客厅大得荒芜。同屋 不知道去哪儿疯去了。他打开电视 坐到沙发上,这样有点儿人声,热 闹些。他端着老式保温杯喝水。 有一次他坐车回家,经过劲松 一片老式民居的时候, 车堵在路上。 那是个雨天,他无聊地望着窗外打 发时间,老式的楼房在雨中显得很 安静,他看着看着,脑海中突然冒 出一个念头。他对这座城市的要求 并不高,只希望有一天,可以和自 己喜欢的人一起,像普通人那样生 活。 他从身边拿起手机,翻出徐铭 发来的短信,用来回复过去。只有 两个字:回来。

20. 他当然不认为徐铭会回来。他 想也许那条短信都没有送到,消失 在天空中的某个地方了。他踏上最 后一层,声控灯亮起来,他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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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住了。 他看到徐铭靠在门口。而很快, 灯又熄灭了。 车景天咳嗽一声,让灯重新亮 起来。 “忘东西了?” 他掏出钥匙,继续往上走。 “这个忘还你了。” 徐铭从衣兜里摸出一件东西。 “就为了这个?” 他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公交卡, 想他居然连这个都要还给他。 “我有。你留着吧。” 他说着,黯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去。 徐铭从后面抱住了他。 “景天,你不是让我回来吗?” 徐铭低声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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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鼻息就在耳边。车景天 的心跳似乎瞬间停止了。 楼道里的灯又熄灭了。他在黑 暗中,被他抱着,无处可逃。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他听到徐铭低沉的耳语,同那 个时候一样。他在他怀中慢慢转过 身,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了他。 “我可以再住几天吗?” 徐铭轻声问。 车景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 他在他怀中,微微地点了点头。 END


文 /Akei 责任编辑 青 / 十一

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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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 坐到明。”当年娘怀我的时候,抱 着她的那位美人儿一直一直地,对 她念叨着这么一句。她能听懂,却 只能用脸去蹭蹭那美人儿,无法说 出什么来。再往后,待到我记得起 事时, 美人儿已经不在了。 娘常说 “红 颜薄命”,大概就是这么一起。 娘在最后的时候,虚弱地蹭蹭 我说: “要遇见一个, 值得你陪的人。 ” 我点头,她闭了眼,轻轻叫了声: “琉 璃。”语气带着些软腻与欢喜。 如果真的有走马灯存在的话, 那娘在最后看到的,一定是她和美 人儿相遇的模样。 美人儿唤作琉璃, 却早早地同琉璃一般破碎了。 娘是琉璃宠着的一只猫,这一 刻, 很安静的睡着了, 她团成一个球, 风吹来的时候有些白色的毛上下飘 舞。我自然也是只猫,三色的狸猫。 卧在娘身边,娘的眉眼间,都是一 派安详的样子。 到底说起来,我不过还是个猫 崽子,就算和娘一样,我们能听得 懂看得穿人所自以为的一切,那又 怎样呢,这本事带不来饭吃。往外 走的路有些难,走到了自己也认不 得的地方,窝在墙角边,再也没了 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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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被放在面前,闭着 眼看不见,但香气却能轻易的钻入 鼻孔。 啊,是个包子,我的记得这个 味道,只可惜当时刚钻进那家铺子 就被人打了出来。 一口咬住,啃完转过头想看看 是谁,人却有些走远了。看见的是 两个人,一个略高些身形也显得更 硬朗,另外一个,是少年模样。 少年突然地转过头来,又望了 我一眼,跟旁边人说了什么以后又 急匆匆地想要过来。他旁边那人眉 头皱了皱,便由得他去了。 少年蹲下,挠着我的下巴,很 舒服。 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娘说过, 当年琉璃看见她的时候,也说过这 么一句。 “你要不要跟我走?” 琉璃生得自然更美些,宫里的 娘娘,金叉玉簪的,眉心点着朱红, 凤眼上挑睫毛又长又密。这都是娘 一遍遍说过的,似乎那样子被一遍 遍描摹,就那么印在娘所有的记忆 里。眼前的少年不过是淡淡笑着的 模样,却能生出温暖来。 但他们都是很奇怪的人。 没人会觉得小小的玩意儿能听


得懂话,可就算如此,奇怪的人也 会一遍遍的去询问,去念叨。 我们中能听懂他们说话的其实 不多,就像苏州人遇见个唱河南梆 子的, 再怎么也无济于事, 但巧的是, 我和母亲恰好听得了板腔,也能懂 得吴侬细语,又恰巧地,遇见了这 样的人。 我没有作声响,之前在旁边的 那人走了过来,只是在少年旁边站 着。 “走吧。”他说。 少年又挠了挠我后耳,“不理 我啊……” 是,最后我还是没出什么声响。 娘遇见了琉璃,便就着一个念 想守了一世。 我也不知道对面的人, 是不是那“值得去陪的人”,但是 像娘那样地守着,太可怜了。 不值得。 少年站起了身,看着旁边那个 男人说:“那就只能回去啦,啊…… 我蛮喜欢它的。” 少年冲我笑,眼睛稍微眯着些。 “我是蒲,如果可以的话,去 找我吧。我会替你准备好午饭。” 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一遍一遍地锲而不舍地对一只 动物说话不是很奇怪吗?

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他 说完之后只是稍微趴在地上一会, 就偷偷跟了上去。 少年旁边的男人曾经回头看了 我一眼,少年却似乎是没发现。 男人的眼睛是琥珀色,阳光照 耀下,似乎瞳孔微微变了形状。 蒲做菜很好吃。 被挠着颈窝的时候很舒服,纤 长的手指从耳尖到尾巴一遍遍地摸 着,我舒服地伸开了四肢。 “喂,南樊,养着的话不是挺 好嘛。” 离初见那会已经过去了半个 月,男人叫南樊,或许就是叫这么 个名字,也或许只不过是个在人间 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吧。就像我没 有被娘起过名字,娘也没有被外婆 起过。大概琉璃给娘起过名字,但 她并没有对我说过。 南樊并不是人类,我晓得。 并且也不知为何,他不希望我 留在这里,这也就出现了刚刚蒲的 话。 南樊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 南樊表情总是淡淡的,但看着蒲, 却隐约有些温柔的色彩来。或许看 不出来,但我是这样感觉着的。 我也没有期许能留在这里,只 不过中午来蹭顿饭,其余的时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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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房顶晒太阳或者是到庙里的枯 草堆里睡觉。并没有打算陪着谁或 是跟谁在一起,不值得。 所以那日我遇见南樊的时候, 讶异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表情。匆忙 的样子, 脸上遮不住的焦急与愤怒, 却只是把一个团皱了的布条扔给我。 “给蒲!” 转瞬间便不见了。 从书房后面的竹林绕进去,窗 子半开着应该进得去,跳进去的时 候,却不曾想碰翻了砚台。布条被 迅速打湿,闻声进来的蒲看起来不 太好。平时明明都是笑着的样子, 但这次却有些怅然。 我给了他布条,墨迹斑斑不知 道还能看清些什么,他展开,不久 后却又便紧紧攥在手里,一只手捂 住嘴,慢慢地蹲下,哭了。 想要说“对不起”,却又奈何, 发不出想要的声音来。 他埋了头,肩膀轻微地抖动却 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响,末了,带 着些鼻音。 “告诉我啊。” 对不起。 对不起。 我蹭着他的裤脚。 蒲是很温柔的人啊, 不要有这样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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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终我也不知道他看清了 些什么,又为什么而难过。是因为 无法看清,还是因为只言片语却说 了些什么? 有些人来了,我不大熟悉,不 是上次遇到的吃货少年, 他们说话, 然后喝酒,蒲的脸逐渐殷红,像山 与天的边界偶尔出现的云霞,横在 眼角下,勾人的漂亮。 【可惜南樊没在。】 我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自从那事以后,我便在院子里 找了个地方偷偷藏着,似乎看不见 就觉得无法安心。距离太远听不见 说什么,蒲摇了摇头,之后少女又 张合了几下嘴,就散了。夏天的夜 晚, 只听得见夏虫叽哩叽哩的叫声, 有的高亢,有的低沉,在寂静的夜 晚里演奏着进行曲,不知道蒲是否 能在这样的夜晚里睡得安稳,就着 这响声,我也在草丛里趴着慢慢入 了梦。 那些人第二天走了。一天天地, 蒲像活在了未来。 虽然这样的形容很奇怪,但就 像是如此。 活在了未来里,一天天都是淡 然的模样。他开始信佛,有的时候 会静静地坐下打禅,不声不响便是 很久, 和时间一样, 总是不声不响的。


时间在向前奔走,他却似乎停驻不 前。似乎看见了未来的模样,所以 就此站立。孑然的,影子拖了好长。 南樊的归来是在意料之中,我 想蒲也是知道了这点的,即使如此 他在摸上那人脸颊的时候,手还是 微微颤着。 南樊的衣服上有些颜色更深的 印记,我动了动鼻子,闻见些血的 腥味,还带着些肃杀的气息,却在 抱住蒲的时候将一切消抹干净。 当蒲说出那一句“我回来了” 的时候,一切都没问题了,我这样 想着。 这才从藏了几日的草堆里爬出 来,去蹭蹭蒲的小腿。 南樊显然也看见了我,他说: “谢谢。” 我仰头看着蒲,这一声我受不 起,如果不是我大概蒲也不必这么 难过。 “谢谢。”蒲也这样说着,“多 亏了你啊,我才没有放弃。” 是吗? 蒲将我抱了起来,正对着他的 眼睛。 “谢谢你。” 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笑的时 候眼睛眯着些,弯出一点弧度来, 是好看的桃花眼。

开始觉得很想和这个人在一 起。 的确就是“值得陪的人。” 我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 头发。本来是很漂亮的头发,乌黑 顺长的,但其中一根明显的白色却 刺眼的厉害。 说他不担心不惦记不着急吗? 假的。 南樊只是看了一眼,就伸手给 拔了下来。 “很疼啊!”蒲嗔怪地看着南 樊,“都说拔一根长十根啊!” “不会。”南樊从袖子里拿出 了把刀来,干净利落地切下自己一 撮头发,用那根白丝系了起来。 “这样就好了。”说罢递给蒲。 “你……”蒲无话可说。 后来我看到了,蒲把那东西小 心翼翼地用锦袋装了起来,放在柜 子最高层的格子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这么说的吧? 一缕白色被四周浓重的黑温柔 地缠绕,小心地庇护。 这样便好了。 桃花树下梨花酿,秋时落红春 海棠。 独盼归人付相思,相守等闲岁 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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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九年花月底,暮去朝来烟 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柳黄。 九口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院 朝朝暮暮情似昔,结发白首无 内,刚好凑齐个吉利数。搬东西的 相忘。 小厮走了,这下进来的却是一脸笑 意的胡老板。 【该不会是……】 番外(二) 蒲在心里暗叫不好,却看胡老 蒲看着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小 板拿了张单子念叨着:“鞋四十只, 厮有些诧异。 衣三十袭,包金首饰两事。这些倒 他们一个个都背着个桃木的箱 是全了,但还有两床喜被阿锦娘正 子,箱子上隐约还有着些暗纹,漆 赶着呢,明儿再送过来。对了,我 金的铜锁设计精美,底下刚好被张 顺带帮忙托人做了喜服,约莫着报 着嘴的狮子咬合。不吭一声地背进 了尺寸,李裁缝做好了一件,明天 来就放进院子里,然后忙着去搬下 叫上他也一起来,看看合不合适再 一轮。 给改改。” “这位小哥,请问这是……” 摸着下巴,胡老板一脸满足的 蒲拦了个搬货的年轻人问道。 样子,蒲似乎看得见他后面的狐狸 年轻人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 尾巴还摇来摇去的。 一副“你竟然不知道”的样子。 “胡……”还未等蒲张口问出, “嫁妆啊。” 胡老板就急匆匆打断了他。 年轻小哥只答了这么一句,就 “哎呀先别说,我忘了老头子 抹抹汗接着干活去了。 今儿过来了!弄不好还得火一场, “嫁妆?”南樊抱臂站在蒲的 我先走了明儿见!” 右侧,颇有深意的看着那一个个箱 “哎……”蒲追出门去,却看 子。 倒的确是像女儿家出嫁的嫁妆, 见胡老板好似有老虎在后面追着, 准备得也是十分仔细,清隽阁的桃 急速地跑了。也是,符颜生气起来, 木箱子是出了名的,一口就是一两 一时半会消不了, 怪不得这么着急。 银子,这也的确是狠下了本的。 可是……看着那一个个箱子,蒲心 南樊朝着蒲挑了挑眉毛却不再 里犯了难。 动声色,蒲倒是苦了张脸。他也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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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一瞅,南樊还若有所思地 看着他, 只发出个声响等着他解释。 “啊这个……这个……一时,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就是……”蒲平 时伶俐的口舌这会打了结,看南樊 却仍是颇有耐心的样子。 “胡老板是提过和阿锦的亲 事,但是,但是我……拒了啊。” “哦。” 南樊听了这些,也没什么反应, 甩了袖子转头回屋了。 蒲猜想他大概是不乐意,快走 两步抓住他:“……生气了?” “你的事。”南樊伸手捏了捏 自己眉心,说出句听不懂意思的话 来。 蒲本想提议说先把箱子搬进屋 去,放院里总不大好,看南樊这样 子也不好开口,看看自己细胳膊细 腿,似乎也没这个本事,只得作罢。 九口上好箱子便这么被搁置在院里 了。 蒲自己也捏了捏眉心: “啊…… 这事儿弄得有点发愁啊。” 第二天胡老板果真是来了,带 着的还有之前说好的两床喜被,大 红的底, 暗红的丝线绣着几朵牡丹, 胡老板大手一挥直接给铺到了主屋 的大床上。 “反正迟早用得上。”他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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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喜服也带来了,蒲千万般的不 愿意还是被一起来的符颜一句:“小 孩子家的别闹事!”给呵住了。只 是试一下吧,给他们看完就赶紧说 清楚。 意外地合适。 蒲长的单薄,骨架也较平常男 子更小些,却不失纤长之感,上衣 恰到好处地一收,纤细的腰就给掐 了出来。绯色最衬人皮肤,小脸看 起来更白了些,软软嫩嫩的。因为 还未行成人礼,头发未冠,只是用 笄松松地插上, 一缕头发贴在脸上, 抬头时候众人都惊艳了一番。 这哪里是个新郎官儿,分明, 就是个小娘子啊。 本人还未有什么知觉,只是转 着眼睛看一脸惊愕的众人。 “很……吓人?” “没没没没有!”众人摇头。 李裁缝拍了一下手掌:“胡老 板不愧是做生意的,养得最尖的就 是眼睛,这做得倒是刚刚好。也免 得改了,就这么弄吧!另一件我还 没做出来, 等几日, 也给送到府上!” “成!”胡老板允诺。 “这么弄差不多就凑齐啦,我 的礼数也尽到了,这嫁妆,可是要 好好给存着,别让我再看见就这么


在这搁着。”胡老板说罢就要带人 打道回府,蒲连忙拦住。 “胡老板,这弄得……我是说 过的,绝对……” 话又一次被打断,这次开口的 是符颜。 “好啦小子,我们不会害你, 送这东西自有送的道理。我看你们 这亲也不着急嘛。什么都别说,三 日后我们再来,想说什么,尽管说。” 蒲只得停口,送他们出了门, 回屋看见南樊正坐在铺了喜被的床 上,目光深沉。 主卧一共两张床,一张大的一 张小的,本来大的是给南樊,小的 蒲自己睡,不凑巧,这被子恰好给 铺在了南樊的床上。 “我给收拾起来!” 还没来得及换喜服,蒲看这架 势就匆忙地去收拾,刚凑过去,就 被一道大力压在床上。 南樊垂着眼看那人一身大红的 喜服躺在同样颜色的喜被上,有些 奇怪地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目光又 深了些。 用手轻轻拨过蒲那一缕站在脸 上的头发, 问: “你这是要娶谁, 嗯?” 就这么仰视着说话的感觉不大 好,蒲扑腾着想要起来,却被南樊 侧身擒住, 一手按住蒲活动的胳膊。

“你这是,要急着娶谁?” “没有!”这样的话刚想说出 口,蒲的声音还卡在喉咙,双唇便 被堵住。 不同于以前轻柔的舔舐,这次 的南樊不如说是横冲直撞,狠狠地 在口中掠夺扫荡,从柔软的舌头到 粉嫩的牙龈,毫无规律地冲撞,一 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生气了?】这是蒲在还能思 考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南樊并不打算给蒲任何跑神的 机会, 咬了一下蒲的下唇, 尖牙蹭过, 然后又再是无穷无尽的交缠。 南樊略抬起身时,两人嘴边的 银丝略带了些淫靡, 蒲本就脸皮薄, 这种事也并未经过几次,等喘匀了 气,脸上还是绯红一片,倒正好映 了那景。 想要再次解释:“我……” “这就不行了么?”南樊亲吻 他的额头,这次却是轻轻地,慢慢 下移,到眼角,鼻梁。 绯红的如同大红喜服颜色的软 嫩的脸,然后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而 有些红肿的嘴。并没有停留多久, 轻轻舔上红的要滴血的耳垂,蒲身 子一颤。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先是左边的耳垂,轻轻地舔上,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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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然后缓慢地撕扯,然后是右边, 同样的动作,乐此不疲。 蒲此时身子都软了,紧闭着嘴 不想发出声响, 伸着胳膊想要挣开。 腿被南樊压住不得动弹, “刺啦——” 听见裂帛的声音,手被牢牢捆在一 起,彻底无法动弹。 南樊亲昵的吻上他的眼睛,说 出的话却让蒲心头一凉。 “这样就不行了,等你娶美娇 娘的时候,怎么办呢。” 蒲大概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 的话语来, 可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形, 也不该是这样的语气。 南樊的双唇从他的眼睛上离 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刚 那裂帛的声音是南樊撕了自己衣服 的袖子,捆住他双手的是这东西, 现在蒙住眼睛的也是。 “南……南樊……”蒲的声音 还是有些抖,“听我,说。” “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 啊!!” 外衣在挣扎中早已散乱开,南 樊三两下便扯开中衣的带子,现在 他所做地,是隔着中衣,舔到了恰 到好处的地方。 辗转舔舐,然后慢条斯理的去 解里衣的系绳。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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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继续按压,只见一侧的粉 嫩,便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蒲现在还哪有力气再说什么, 只是扼住自己口中的呻吟声就花了 他大半的力气。 【这样是,不对的啊。不应该 是这样啊!】 扭动着身子,可怜兮兮地,南 樊只看他一眼,问: “这边也要么?” 然后便俯下身去。 含入口中,用舌尖一下一下地 顶住,猛地用尖牙咬上,向外拉扯。 南樊没有一点想要停口的样 子,仍是不停地重复着舔咬,不过 多时, 口中小小的红豆便开始发硬。 …… “难……受……” “我是谁?”声音忽然凑到耳 边。 “南……樊……”含糊不清的 回答。 “听不清。”那人还是不肯松 手。 “是……南樊……” “ 是 …… 唯 一 喜 欢 的 …… 南……樊……。” 已经没有了意识,到底说了什 么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凭感觉的去 回答。对方忽然沉默,然后松手。 蒲用了几分钟来平定心情。似


乎当意识恢复后一切都乱了。 手和眼睛上的束缚被解了下 来,天色已经微微沉下去了,可却 意外觉得刺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情发生了。 蒲闭了眼,活动一下手腕,伸 手抱住南樊脖颈。 “我有话要跟你说,听我说 完。”喉咙因为之前的呻吟而略带 了些嘶哑。“出去的时候,胡老板 又把我叫过去说了两句。” “那些嫁妆,是我的。他是拿 来,送你的。” 松手,向后仰在被子上。 “继续吧。” 要说愕然的表情,在南樊脸上 出现,这也不过是第二次。上一次 是那人说出“喜欢”的时候,而现在, 心情丝毫不逊当时。 “没关系吗?” “嗯。” …… 春宵帐暖,满室旖旎。

是素白的光景。 “哥哥!”小小的人儿被包裹 在梅红的棉袄里,脖领是二舅托人 猎回来的火狐皮毛,踩着地上的积 雪,团子一样圆滚滚地奔过来,看 着好不喜庆。 五六岁的小孩儿,手脚也灵巧, 符颜稍微弯了身子,小彦页就伸着 小胳膊小腿扒上了他的脖子。顺势 给抱了起来,符颜亲了亲他的脸: “页页,哥哥来高兴吗?” “高兴!”小孩儿兴奋地说着。 “听不见,声音大一点。” “高兴!”小孩儿对着他的耳 朵使劲喊,说罢还“啪叽”地亲了 上去,涂了他一脸口水。 符颜笑着跟小孩儿打闹,远处 看着的女人们打趣:“这符颜,天 天小老头似地板个脸,这会儿不板 了?” 小孩儿耳朵尖,朝着他们喊: “因为哥哥喜欢我啊 ~” 符颜摸摸他的小脑袋,“是啊, 哥哥喜欢你。”

番外(三) 【二】 【一】 再大些的时候,胡彦页开始知 残冬。 道,自己的名字当初便是抓周时候 地上的雪还未化干净,无论是 哥哥来定的。很喜欢这个名字,但 天空还是底面,目光所及之处,都 是写的时候,若是稍微窄了些,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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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是两个字凑得近些,就有些看不出是两个字了。 “谢老师今日教诲,弟子谨记。” 符颜谦恭地拜了一拜,送走老师。 出去,两人关系也依旧亲好,胡彦页七岁那年,想着也到了年纪, 就安排和本族的孩子们一起去书堂听先生讲课。 在胡彦页对于学堂最初的印象里,能记住的,也就是第一排,符颜 经常站起的身影。 符颜无非是学堂中最厉害的那一个,每每当先生提了问题之后,只 是稍微思索一会便能对答如流。阳光从窗子进来,只能看到的背影也被打 了层模模糊糊的光圈,但那时候,心中“崇敬”的感觉,直到如今还能在 心中跳动。 下了课,符颜向先生辞别后,正打算叫上胡彦页一起走,却看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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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皱着苦瓜脸。 “怎么了?” “他们笑我名字写不好。” 符颜执起胡彦页还未去洗的 笔,“你的名字虽然不难,但写出 来是多少会让人难以辨认,也是我 的过错,当初同音改个字就好了。” 笔触轻轻落下,而拐弯之处却 能力尽方遒。末了笔尖轻轻向下一 压,一点已成。 “这不还是颜字嘛。”小彦页 撅嘴。 “彦页成颜,不是很好吗?” 符颜只这么说着。 因写字而垂下的头发稍微蹭着 胡彦页的脸,似乎已是无法忘记的 场景。 彦页成颜啊。 【三】 再大了些,胡彦页便成了第二 个符颜。 那个妙笔生花,被孩子们敬仰 着的人,由符颜成了胡彦页。 只是当年的孩子更沉稳,说话 做事都是思量了再来,各种礼数也 都一一尽到,虽说是有些刻板,但 也总被人夸是“有成年做派”。而 现在的这孩子,似乎更常嬉笑,与 同辈的亲戚戏耍笑闹,偶尔刷些小

聪明,但到了正经时候,小聪明就 成了大聪明,真正用得对地方,人 们只道是少年好玩的天性。 胡彦页今年十六,符颜却已经 是二十八了。符颜二十那年认准了 一个作画的师父,就一门心思地跟 着老先生上山下海四处游历。待得 老先生羽化了,他才抱着骨灰盒回 到家中。 胡彦页那天早早地就在门外等 着,正是心急时候,却隐约地听见 了喊声。 “彦页。” 那个人似乎用了这八年来脱去 尘世的繁华外衣,全身带得些只有 山水自然的味道,与这大川世界融 到了一起。 “哥。” 依稀的,他还是当时的小孩模 样, 他抱住的, 也是当年温柔的少年。 符颜轻轻反手抱住。 “我回来了,高兴吗?” “高兴。”他吸溜着随眼泪一 起下来的鼻涕。 “听不见,声音大一点。”仍 然是一样的语气。 “高兴!”他大声地喊。 符颜跪在厅堂,双手捧着骨灰 盒。 “儿子不孝,师父三年守孝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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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不敢提及嫁娶之事。” “你!”符颜父亲气得说不出 话来。 符颜早过了谈婚论嫁的正经年 龄,如今到了这时候还一拖再拖。 “我问你,你可有中意之人? 若是有了,三年期满,马上就给我 迎娶回来!”符父拍着桌子。 符颜却毫无声响。 好久,答声。 “有。” “若是三年后,我与那人皆未 嫁娶,那我无论如何也与他共度终 生。” “若是那人已有心爱之人,那, 我愿就此孤独终老。” 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胡彦页 本是到符府闲逛,却恰巧遇见这样 一景。 心里有些难受。 又是一年冬,初雪纷纷扬扬地 洒了下来。 “哥你,有中意的人吗?” “嗯。” “是怎样的人?” “我从小便看着他长大,然后 一切就都刻在心里抹不了了,我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中意之人吧。” “哦。” “彦页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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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不知道,大概有?” “这样啊。” 瑞雪呈祥,这年的记忆里本该 是有些什么的,后来想想,是那句。 “因为哥哥喜欢我啊。” “是,哥哥喜欢你。” 【四】 胡彦页握着大红绸子,绸子的 那端是他的美娇娘。 从此便要共度一生了。他这么 想着。 在夫妻对拜抬头的一瞬,他看 见符颜隐藏在人群中的脸,像是和 平常一样的,冷清,不带些许感情。 然后直到晚宴结束,他都再也没见 那人。 三个月前,河堤上,他光着个 脚坐下,双脚在水里扑腾。 “哥,我要成亲了,对方是早 些年一直和家里有来往的那个波斯 商人的女儿。” 说出来的时候,却并不觉得十 分欢喜。 “喜欢她吗?” “喜欢。” 这份喜欢却是真的,波斯人灵 动的碧色眼睛像是会呼扇的蝴蝶翅 膀,在花丛中隐匿者却能一眼辨识 得出来。


可是哪里少了些什么呢? “那她呢,喜欢你吗?” “当然。” “那不就很好了。” 符颜的语调依旧平缓,看不出 任何的情绪来。 【虽然我也是如此的,喜欢着 你。】 这样的话却并没有说得出来。 三日后夜里大雨,胡彦页的房 门被狠狠的敲击,开了门,看见符 颜一身狼狈地站在屋前。 “哥?” 符颜从怀里掏出了个盒子来, 盒子未曾沾湿分毫。 “很早就准备好了,给你的新 婚礼物,只是这时候来得比我预期 中快些。” “祝你幸福。” 没有听从胡彦页的挽留,只是 打了把油纸伞, 就又匆匆地回去了。 之后胡彦页把这礼物给了自己 新婚的妻子,他的妻子小声惊呼, 说很喜欢。 一枚玉扳指与一枚玉镯,安安 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晶莹剔透得, 在太阳下似乎能透得光来。胡彦页 记得,符颜也有集镯子的爱好,他 腕骨偏细,戴上好看得很。 上面刻有字,可是离得太近了,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彦页,还是颜。 三年期满的时候,符颜只是说 了句“没有了。” 然后一生未娶。 他成了享誉京城的狸山大师, 皇上代贵妃向他讨副画像的时候, 他却只说了:“我想能随着我心来。 毕竟世上大多的东西,是随不了心 意的。” 他们不过是普通兄弟,关系仍 然好得令人羡慕。 年龄大些的时候, 符颜古板的性格就越发凸显出来, 胡彦页的字画铺子更让他充分发挥 了自己狐狸的本质, 后来的岁月里, 有时吵吵闹闹的,可也就这么继续 的过了下去。 符颜不知道当时那一夜自己压 下多少心绪,只是第二天,看见窗 前的海棠撒了一地。 胡彦页渐渐也淡忘了曾经年少 心里有过的涌动,唯有一句记得格 外清晰。 “彦页成颜,不是很好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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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疑

责任编辑 菖 /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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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花 /旎

试第二的李芙没有参加。苏召心中 冷冷哼一声。这李芙怕是有些问题。 正和殿内,贡生如云。 武帝对今年恩科的才俊颇为满意,龙心 大悦。点韩傅山为状元,章知炎为榜眼,探 花是同州府推举的举子。苏召二甲第三名。 武帝钦点了状元三人与一些他欣赏的贡生, 今日傍晚到御花园赴宴。

落花微雨燕双飞

一 山雨欲来(下)


就在章知炎苏召双双高中的喜 日子,鄞州传来了噩耗。来送信的 家生子见到章知炎就声泪俱下,说 章老爷子病重, 只怕熬不过半月了, 叫章知炎速速归去。当头一棒,把 尚还兴奋的章知炎狠狠打醒,顿时 归心似箭。苏召劝他先叫小林子帮 着打点行李,皇宴不可不去,应当 在圣上面前解释清楚。章知炎静静 坐在椅子里,半晌,点点头应下。 苏召忙忙吩咐小林子收捡,并叫来 一个小厮,叫他去驿站雇马,准备 傍晚离京。下人分散离去,章知炎 将头埋进手里,瘫坐在椅子上。苏 召坐到他身边。 一室沉寂, 一室压抑。 良久,章知炎回过神来,满面 疲惫痛苦:“人活一世,终究有些 逃不过的。养育恩情,终究还是子 欲养而亲不待啊。”苏召担心地看 着他,不知如何安慰。两人就这么 寂寂地坐着。 当日,章知炎在武帝面前跪请 回乡照料祖父。武帝颇念旧情,听 到章老太爷病危,赏下众多药材, 并派一名御医随行。 别时,苏召送章知炎到京郊。 章知炎劝苏召早回苏府,若依旧不 想回府, 就帮他看着京城的小宅子。 苏召应下。两人含泪别过。 同年,章老太爷病故,章知炎

戴子孝。 一别之后,苏召并没有回府, 却时时托人带信回苏府。苏老爷不 曾回信,苏夫人倒是回得勤,还拨 了几个丫鬟小子过来。苏召欣然收 下。从苏夫人的信中,苏召知道, 他这离家的日子,苏府发生了不少 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夫人身边 的宝钏与陆乙甫大人私通,陆大人 不愿意纳宝钏,宝钏生下孩子后跳 井自杀。主仆一场,孩子留在夫人 身边,名唤暖玉。 五年后,出孝后赋闲的章知炎 应朝廷召回京。 五年,京城,发生了一系列不 小的变化。 第一件大事,是恩科会试举子 舞弊案。这个案子,奇怪之处在于, 在殿试之后才被翻出来清查。恩科 是举国大事,舞弊,按理说应该是 早早清查,再重开一举的。礼部的 说法是,舞弊之贼人奸猾无比,妄 图瞒天过海,有官员为其收买,稽 查不力。武帝诏,士子们寒窗苦读, 帝惜才,体其苦辛,不能为几个小 人剥夺了真才实学之士子功名。只 是下令重重惩戒舞弊之人。为安抚 心中不平的士子,武帝诏,提前第 三轮科举,取消推举制,开治七年 启开乡试。这个案子对外人,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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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揭过去了,对苏家,却是麻烦。 舞弊的士子,正是李芙和吴全。这 两人和苏府关系密切,是苏府门下 出来的,如果登科入仕也必定站在 苏老太爷这边。 茶会那日,陆乙甫在苏府吃茶, 而与他同科的状元三人却收到了皇 上的密诏,说这年恩科会试策论、 诗赋的部分交由他三人出题。自那 日后, 状元三人被集中到状元府邸, 府内派禁军把守,状元闭门谢客, 榜眼对外称回乡祭祖,探花称病。 陆乙甫当时春风得意,根本没有注 意到这三人的异样。他在苏府写下 的那篇文章里,倒是阴差阳错的泄 漏了策论的考题。 那日,苏老爷心绪不佳,苏召 出走,苏裕想着这文章怕是不当此 时递与老爷,便自己收了起来,想 到养子吴全今年进科,陆大人猜的 考题多半还是有些用处,便给了吴 全。另一边,李芙投奔陆乙甫,陆 乙甫本来与他并不熟识,李芙在他 府上寄住,说了好些好话,又是鞍 前马后伺候的殷勤,陆乙甫便提点 他几句, 正是他从状元那里听来的, 就这样,李芙极其幸运也不幸的拿 到了考题。其实,这猜题猜中本来 不算是舞弊的,毕竟总有奇人嘛, 吴全当时只是愣愣地觉得自己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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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芙自然知道陆乙甫和状元三人 交好,一时冲动地答了卷子,放榜 日见自己名列榜首时就心虚了,忙 忙闭门谢客,收拾行囊回乡。可惜, 没跑掉。 看他行色匆匆,样子诡谲,守 城的侍卫当场把他押了下来,李芙 又是个没骨气胆小如鼠的,怕皮肉 受罪,哗哗哗一股脑的把科举舞弊 这么大的帽子就扣在自己和陆大人 头上。这侍卫有些傻眼,没见过这 么老实的嫌疑犯啊,不管他是真舞 弊还是诽谤朝廷命官都算重罪,于 是就把人送到了刑部。这事儿,第 二天就传到武帝耳朵里,武帝听罢 哈哈大笑,吩咐刑部先把案子压下 来,等他吩咐再审。于是案子就压 到了殿试之后。 这个案子里最倒霉的还属陆乙 甫陆大人。前些日子,他和苏府丫 鬟宝钏不清不楚, 知道这丫鬟怀孕, 立马抛弃了她。笑话,他陆乙甫是 朝廷命官,哪能在娶妻之前纳一个 下人,和他身份不符的。这丫鬟以 为一个孩子就可以困住他,那简直 是笑话。他还秘密的找人给丫鬟送 了些银子和烈性药物。宝钏却是个 心狠的,她一心以为遇到了良人, 奈何被人骗情骗色,这下闺誉清白 全毁。她已经没有脸面了,也不怕


再丢脸, 心一狠, 陆乙甫你不仁在先, 我宝钏也不是好惹的,于是来了个 玉石俱焚。没过几天陆大人好色花 心,抛弃妻子的故事就在街头巷尾 传开来了。本来和陆大人定了亲的 官家,想着自身虽不算显达,为了 和陆大人攀上这没有保障的关系, 牺牲自家小姐那是万万不值当的。 由是很快退了亲。 这事是陆乙甫倒霉的开端。臭 了名声,跑了老婆。虽宝钏和陆大 人偷情一事确实不妥,宝钏纳为妾 这事就算过了,但是没想到陆大人 是这么个负心汉,宝钏一直是苏夫 人心腹丫鬟,还是有些情谊的,宝 钏被人编排了这么一出,女孩子的 闺誉那是多重要的东西啊!苏夫人 彻底不待见陆大人了,苏老爷也觉 着不妥,苏家,疏远了陆乙甫。 陆乙甫又去了几次状元府,状 元爷还出卷子呢,自然是无条件无 理由谢客的,陆乙甫觉得自己也不 受状元几人待见了。陆乙甫一路顺 风顺水,受这么个打击,只觉得受 不住, 于是破罐破摔, 日日饮酒寻欢, 流连青楼。 然而,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 会试之后陆大人提点的李芙给他扣 了天大的屎盆子,不过刑部压着案 子呢,他还不知道。殿试之后的某 一天,陆大人还赖在温柔乡里喝花

酒呢,衣冠不整裤子都没系好就被 一大群官兵拖出来扔进了刑部的牢 房。李芙还焉掰掰地卧在房里,陆 乙甫知道自己倒大霉了。果然,没 几日,武帝下令严查,吴全苏裕也 被丢了进来。 陆乙甫更是屈打成招。 苏家,受到了牵连,苏二爷消 息灵通,在苏裕吴全被抓走之前就 打了招呼,只要他们把所有的责任 都推到陆乙甫头上,他就有办法保 这爷俩不死。苏裕吴全千恩万谢的 应了。苏二爷忙着安排,四处求情, 苏老爷却束手了,他隐约知道,武 帝把这并不算舞弊的案子算作舞弊 案处理,多半是因为所谓舞弊的士 子和苏家有些瓜葛。武帝,在收拢 权力了, 这事多半是给苏家的警告。 苏老爷束手了。 几日后,苏老爷向朝廷递了乞 骸骨的帖子,武帝准奏,苏老爷从 此退出朝堂。舞弊案,最终,陆乙 甫处斩,李芙流放终身不得参加科 举,苏裕吴全算是比较无辜的受牵 连,苏裕流放终生不得回京,吴全 二十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判杖责 二百。此事告终。 开治七年,苏召受任御史台。 同年苏家二房长子,苏府三少爷醉 酒闹事,为了一个婢子,打死尚书 令家纨绔的小儿子。尚书令上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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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状,苏召自请受理此案,武帝允。 并嘱其清查苏二爷。苏二爷找苏老 爷说情,苏老爷只是摆手道召儿的 差事他不插足,朝廷事他已经不再 过问了。苏二爷又找上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叹息,只说苏召毕竟是苏 家人,苏二爷性命无忧。苏召严判 苏三少,彻查苏二爷。苏二爷因擅 用职权,买卖官职,收纳党羽落罪, 连降五品,发配地方。苏家二房自 此不存。苏召也得了个大义灭亲的 美名。 开治八年,苏召迁御史大夫, 官从二品。娶当朝老臣,太子太傅 张伯老之嫡孙女张氏为妻,苏张两 家愈显亲近。 第二件,开治九年年初,朝中 改革派兴起。以韩傅山为首的新进 官员力主经济改革,定立新规则, 不再奉行黄老之学。而朝中老臣则 以为黄老之学不光是祖宗之法,也 是修生养息的必要,现在开朝不过 小十年,百姓,可经不起折腾! 韩傅山是个激进犀利的,明面 上领着一帮年轻士子斥责老臣为 “顽 固派”,和以张博老苏老太爷为首 的朝中老臣每日舌战,早朝上也常 常吵作一团, 武帝都头疼了;暗地里, 韩傅山组织人收集大夏朝建立之前 群雄混战时随着武帝显达起来的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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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 在建国之后为所欲为、 兼并土地、 草菅人命的证据,这些发战争财的 富户多半都是朝中老臣的本家或与 他们关系密切。 而官府,对这些人多半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收集起来的证据,韩 傅山没有走正常程序最后上交刑部, 而是直接写了秘折,交由早已买通 的内侍总管,直接呈给了皇上。这 场改革之战, 苏召站在韩傅山一方, 其中,组织调查收集罪证,便是他 利用“职务之便”引领的。 改革一事开治九年从年初一直 争执至立夏, 武帝头痛无比。 他知道, 整顿经济是迟早的事,但是现在开 朝才九年,局势初定,老臣和他们 的势力还不能完全拔除, 没有他们, 朝中不稳,必定人心惶惶。但,韩 傅山一干还算有才干,没有明显的 破绽,他不好打压,只好先把这事 搁置着了。 谷雨之后,武帝看到了韩傅山 的折子, 武帝长舒一口气, 他想敛权, 这帮子老臣之事他一直看在眼里, 只是没有借口没有机会来个杀鸡儆 猴。这下,他可以顺坡下了,而且, 收集这份折子的罪证,他知道,苏 召没少擅用职权。御史台检查百官 直属皇帝,苏召要搜查太容易了, 只是,苏召一时得意竟然忘了,武


帝才是真正的掌控者。毕竟还是年 轻人啊,武帝感慨。苏召对局势的 分析把握,完完全全失算了。武帝 欣赏的看着这份折子,杀鸡,就杀 苏家这只肥鸡吧。 第三件,是苏家的事。这次的 事涉及广泛,上及苏家四少爷,就 那个打死过人的三少爷的庶出弟弟, 下至苏家下人。 先说苏四少。当年,苏四少在 二房一向不受待见,他的母亲是苏 二夫人的丫鬟,做了苏二爷填房。 苏二夫人素有善妒之名,苏四少的 母亲怀了苏四以来没少被苏二夫人 算计折腾,最后产下不足月的病歪 歪的苏四少就撒手人寰了。苏二夫 人一度跟苏二爷强调苏四少不是苏 家骨肉,苏二爷想着那不过是个庶 出儿子, 便没有在意苏二夫人之言。 苏二爷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苏二夫人身边的心腹下人可劲儿的 帮衬着传谣,苏四少在二房不仅没 有老爷关怀,不受夫人待见,还受 下人欺负。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 了那时还未过世的苏老夫人耳朵里, 苏老夫人吃斋念佛,最看不得这些 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说好端端的 一个家都搞得乌烟瘴气。于是把苏 四少接到自己身边照料。苏四少对 老夫人感激涕零,却没有学到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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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慈悲。 真真记恨起了苏家二房。 苏四少小时候长得冰雪可爱, 又有几分心机,哄得老夫人开怀, 老夫人疼爱他不似别个,几乎是事 事依顺着的,只要苏四少不逾越了 嫡长的规制她便是全心疼爱着四少, 且帮四少把这少爷名头坐实了的也 是老夫人。苏家成为豪门望族,必 定是有许多规矩的,苏家大房的嫡 子,二房的三少爷,都在自己房中 管教,苏老夫人素来孤独,难得有 了苏四少陪伴,不自觉地偏疼他多 一些也在常理之中。老夫人在时, 四少在夫人面前十分乖顺,在大房 的老爷夫人嫡少爷面前也恭恭敬敬。 唯独是二房,仗着老夫人疼爱,虽 然礼数周全但是难免膈应,四少向 来不是个宽厚的,又记了苏二夫人 害母的仇,对待苏二爷冷冷淡淡, 苏二夫人则是话中带刺,处处不对 付。苏二夫人被他气得暗地里流了 好些眼泪,老夫人照拂着又不能明 面上与他计较, 只能和苏二爷抱怨, 二爷处境尴尬不已,苏二夫人哭了 几回之后, 苏二爷斥苏二夫人器小, 没有二房主母的样子,换来几分清 净。另一面,苏二爷见四少爷也不 待见他,便疏远了些,只当没有这 个儿子,当那苏四少不过是老夫人 解闷儿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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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身子不大好,没几年就 去了。失去了老夫人的庇护,苏四 少被放回二房。回到二房,苏四少 是心不甘情不愿。 苏二夫人厌恶他, 自然不会给他好过的。四少被安排 在二房西厢房客房的最末间,小小 的一间房,当着西面,能看见梅林, 但是夏天炎热冬天酷寒,几乎是最 差的房间。四少的月给,按着普通 人家庶子最低的月给发放,苏家本 来就是豪门大户, 对下人宽厚得紧, 四少这月钱还比不上一个苏府二等 丫鬟。四少身边的老夫人的人都被 苏二夫人用各种借口留在了老夫人 的灵堂上,还有些伶俐的送到大房 去了,四少身边二夫人派了一个三 等丫鬟伺候, 一个酗酒成性的小厮, 和一个老瞎了眼睛的老嬷嬷。 苏四少以前在老夫人身边,即 便是说不上锦衣玉食,也是精细养 着的,哪受得了二夫人的挤兑,况 且四少从来就是个不会忍的。吞声 半个月有余,苏四少正是一筹莫展 的关头,碰上了苏三少。苏二夫人 最最珍爱的也就是苏三少这个儿了, 早在苏四少刚刚出生的时候,苏二 夫人就做足了工作把苏三少和苏四 少彻彻底底隔离开来,苏三少又是 个万事不经心的,早早就把四少的 存在忘在脑后。


三少自从五岁进了家学,本身 是不好学的,又有年长些苏家子弟 的领着,从六岁能赌蛐蛐开始沉溺 玩乐,苏二爷训斥责罚他有苏二夫 人这个护犊子的拦着,几年下来苏 二爷都放弃了,苏三少见着苏二爷 不大待见他,给父母的请安礼都是 有一天没一天,更何况是不大亲的 祖母苏老夫人?逢年过节也就在老 夫人面前问个好就不见人影儿,自 然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关心老夫 人身边有哪些人,所以他不知道有 个二房出来的四少爷在老夫人跟前 儿也是自然。再者说,那些个像是 除夕中秋时候的大家宴,只有每房 嫡子才能参加,老夫人是最最规矩 的,苏四少被老夫人限着不能去。 这样就是又断绝了苏三少认识苏四 少的机会。老夫人去世的时候,纨 绔少爷苏三只是在祠堂里跪祭一番 便不再关心,反正老夫人与他也不 亲切,他甚至不知道四少回到二房 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三少喝完花酒回 府,走到了西厢客房,才知道有个 人住在这里,但不知是谁。苏四少 长得漂亮清秀, 苏三少好一口男风, 见到四少以为是家里的客人,正好 对了他的胃口。 别看三少草包一个, 谈风月之事倒是有许多见地,知道

唐突佳人不好的,于是便每日作贵 公子样来纠缠四少。四少当然是知 道三少的,也知道他是二夫人的宝 贝疙瘩。这下见他纨绔如此,于是 心生一计。 四少也不揭穿自己身份, 只叫三少若想见他悄悄地午后来, 不要带下人,不要叫人发现,也不 要跟人说起。 三少一听喜不自胜啊, 这是与他幽会呢!四少也不解释, 误会了正好,他本来也是要让三少 着这个道的。 四少对三少时而亲近时而疏 远,这么来来回回把四少勾得心痒 痒,几乎是对四少惟命是从了,四 少乐见其成,帮他出点子逃家学的 课,惯着他上赌坊、青楼。指使他 大把大把花银子,还挑唆着四少干 了不少欺男霸女的恶事。 三少简直视四少为知音,四少 心里厌恶这草包纨绔,但脸上还是 堆笑着应对。每每四少闯下祸来, 二夫人急的团转, 四处打点托关系, 苏二爷也不得安生,四少每每见得 这二房里慌乱便是窃喜。况且他拿 捏着分寸呢,四少屡屡闯祸也没有 人怀疑到他头上,二夫人一心只想 着亲儿子,便没有功夫来找他的不 是来克扣他了。 直到某天夜半,三少醉醺醺摸 进四少房里,身上还挂了彩,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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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吓了一跳。 四少心里啐了一口, 这猪头一般的少爷,怎么就爬进他 房里来了。厌恶归厌恶,四少眼珠 子一转,心思活动,帮三少绞了帕 子洗漱一番,用粗茶水把三少弄醒 来,三少迷迷糊糊见着四少,四少 往自己髀上一捏,挤出眼泪来。 “三少爷怎么把自己弄的这样 不堪,叫我好生心疼。三少爷这样 子若是叫二夫人看见,怎么是好? 三少爷若是从我这儿出去的,那我 这栖身所恐怕也是不保了。我要离 开这苏府没有不舍的,只是心里总 有些挂记的人……” 三少见他喜欢的人儿一副梨花 带雨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生怕他离开苏府。开口欲言却被打 断,只听那人急急抢白:“三少爷 一贯是谦和的,怎能伤成这样?” 不提这事便罢,三少一听便是 恼火起来。说是在酒馆里头碰上了 尚书令家的小儿子。尚书令家的小 儿子也是个纨绔少爷,和苏三少有 些酒肉交情。尚书令家小儿子身边 带着个姑娘,身姿曼妙得很,只是 敷着面纱不见脸。趁着尚书令家小 儿子出小恭的当儿,苏三少这个好 色的,便要那姑娘去了面纱一睹尊 容,好言软语地与她搭话,谁知姑 娘不与,只往一边儿蜷缩,三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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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拉扯一番,正好落在尚书令家 小子的眼里。这姑娘见着自家少爷 回来,便是扑爬过去,哭着要少爷 给她做主,收拾那登徒子。尚书令 家的小少爷与苏三少有些交情,一 边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姑娘,一边笑 着给三少解释,说这姑娘是他母亲 房里的丫鬟,他看着喜欢便要了过 去,说是要这丫鬟做个姨太太呢! 苏三少借着点酒劲儿调侃他:“你 定亲未娶,你那郡主娘怎么会允许 你随便纳妾?先纳一个丫鬟不是打 你那未过门的官小姐的脸么?不如 把这丫鬟送到我苏府上,我帮你照 料着?”那姑娘一听,哭着不依。 然后尚书令家的小儿子就和着侍卫 把他胖揍一顿。 其实,尚书令家的小儿子确实 钟情于这个姑娘,这姑娘是个小户 人家的小姐,家里不宽裕,尚书令 家小子便把姑娘交给奶娘照拂,让 她做了他郡主娘亲的丫鬟。郡主自 然知道儿子心仪此女,留在身边的 几日见她能干又规矩,听话乖顺, 关键是只要有她在,她那纨绔的儿 子便收心念书,也不出去鬼混了, 郡主心里生出几分喜欢。只道是待 儿子娶了嫡妻,嫡妻生下长子便允 儿子纳这姑娘。 这姑娘是个知趣的, 千恩万谢,尚书令家的小子平素最


怕母亲,见母亲允了,心里欢快, 于是便携着姑娘出来透透风。 苏三少不知道这些个原委,便 上前调 . 戏。尚书令家小子本来收 了玩心,好好护着这姑娘,哪想到 在酒馆歇脚却被苏三少挑衅了,尚 书令家的小子气不打一处,当场和 苏三少扭打起来。苏三少是溜出门 玩的,只带了一个心腹小厮,尚书 令家的小子却是带着侍卫的。苏三 少被揍的够呛,好不容易逃跑,躲 起来,直到入夜才悄悄溜回苏家。 四少想着这又是一出好戏。便 是竭力撺掇着三少私下里约那尚书 子出来,说是赔礼的,然后灌醉了 带到小巷子里出口气。三少糊里糊 涂听信四少所言。 几日后真去做了。 不想到,三少戾气太重,竟然将尚 书令家的小儿子打死了! 后来的事就完全出乎四少的意 料。不过苏家二房在苏召手下的结 果他还是颇为满意。只是二房都没 有了,他何处安身? 思及此,四少去找了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精神矍铄,苏家家主自然 还是苏老太爷。苏老太爷是个念旧 的,且对内帷的事情不大了解,苏 老夫人在时内帷之事向来是交给苏 老夫人把持。四少在老太爷面前只 是一个劲儿的说想念老夫人,舍不

得老夫人,想为老夫人念经守灵。 苏老太爷知道四少陪伴老夫人多年, 也知道四少是二房出的,但是四少 和二房的弯弯绕绕他是理不清楚的。 苏老太爷想着这二房被大房的苏召 治理得够呛,但是他平日里揣度圣 心,知道这事儿他不好插手,便没 有管顾,现在二房妻离子散的,老 太爷心中也不好受。看着四少是二 房的孩子,心里一软,就当是补偿 二房了, 问四少有何打算。 四少窃喜, 但是依旧恭顺,只道但听老太爷安 排。 苏老太爷将四少分出苏府,给 了他一座不小的宅院,给了他二房 中该得到的部分家产, 毕竟是庶子, 不宜多给的。之后又花些银子给四 少捐了个从五品闲职。值得一提的 是,老太爷把以前老夫人身边的一 些老下人分给了四少,还让他带走 了二管家。二管家名唤阿勇,后来 随了苏姓。曾是打小跟着老太爷的 书童。人不大机灵,但是狠,决断, 忠心。 太爷出山打天下,兵荒马乱, 苏勇一直追随着太爷,太爷攻打虎 牢关时,援军不利,孤军深入,被 敌人包围,太爷的五百精兵大多丧 生,太爷自己也是身负重伤。苏勇 就是把太爷从死人堆里面扒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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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太爷走了两天三夜回到援军大 营,救了太爷一命。后来安定了, 太爷就把二管家的位置留给了苏勇。 苏勇确实没有多大本事,救了太爷 一命,太爷待他如宾客,他也自傲 得很。尤其是过了壮年之后,就连 只出力的活儿他也干不了了,每日 酗酒赌钱,喝醉了就撒酒疯,逮着 下人了便是又打又骂, 没个好样子。 至于老太爷是真糊涂不知道苏勇行 径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有打算。 四少带着财产,下人,官职出 了苏府,四少心里满意着呢,还没 有意识到,他这是分了家。分了家 出去,苏府便有了不再庇护他的理 由。 四少自打出了府,就像是出了 笼的鸟儿,自由欢快得很。觉得自 己和二房的斗争完完全全的胜利, 一下没了那些个勾心斗角和仇恨的 约束,又得了官职,便是一门心思 的向上爬。四少本来也不是个检点 有节操的,他官从居五品,在天子 脚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分家出来之 后有几分财产了,在官场上溜须拍 马,贿赂上司,甚至还做了御史中 丞唐戊的枕上宾。 一年下来,四少虽然职务没有 升迁,但是那些个权势不高的同阶 同僚都让他三分,还有不少攀附他

的小员。四少简直是春风得意,意 气风发,越发地骄横自傲。常常耍 些阴招,打压自己看不惯的小吏。 四少风头太劲,都说枪打出头鸟, 总有倒霉日。四少胡来,终于还是 出了乱子。 四少向来喜欢听顺耳话,哪知 道一次与唐戊唐大人在酒馆饮酒作 乐,膈应了酒馆里的唱曲儿老头几 句,却被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骂了 个狗血淋头,颜面扫地。唐大人只 是坐在雅座的屏风后面,也不替四 少说话。 四少回府之后越想越气,便差 人去查了查那个书生,那书生是江 南苏州府的人,只是个长平府下的 七品小吏。这小小芝麻官儿还敢和 他叫板!四少是个谨慎些的,要出 口气自然不会和从前那莽夫三少一 样直接上拳头。他听闻那书生是个 口碑很好的,为人谦和善良,已有 婚配。灵机一动便找来一个烟花地 的姑娘演了出“负心汉”的戏。这 姑娘叫柳十娘, 不是什么花魁红牌, 只是个小婢子, 长得清秀, 听话机灵, 算是四少的红颜知己之一,四少许 诺她,这事成了就捧她做花魁,还 给了她一笔不小的银子。柳十娘自 然乐意。 之后的几日, 柳十娘洗了妆, 穿上精致却朴素且陈旧的衣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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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牵着一个院里老鸨刚刚买下来的 三岁女童,扮成一个偷跑的大户小 姐,天天到这书生家门前哭诉。说 是这书生与她私定终身,但是她爹 爹阻挠,这书生本约好她私奔,偏 偏是一时搪塞她的, 自己偷跑了去, 那时候她有了身孕,便从家里逃出 来,辗转从苏州找到长平好容易找 到郎君,却见他封妻荫子,好不伤 心。街头巷尾对此议论纷纷指指点 点。最后,柳十娘被这书生的妻子 收回家中,书生的妻是个纯善的心 肠,信以为真,还责备着书生负心。 这书生冤枉得很。他从来没有惹过 风流债,这柳十娘他也没见过。书 生是个方正的个性,于是上长平府 告了状纸。 四少本以为这之后便有些戏看 了,这长平府的上一任府尹是个清 廉的父母官,皇帝惜才,把他调入 朝堂,将上任的府尹好酒色的,垂 涎他的大丫鬟已久,很好利用,四 少与他也有些来往的。可惜,四少 这次算计错了人。这个书生,不是 个身份简单的人,只是性子太直, 不声张家世,不追求高位罢了。 这书生叫张昴是太子太傅张伯 老的孙子!张伯老并非全家盘踞京 城,张伯老的三子一家在老家苏州 府常住,张昴就是张伯老那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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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子。纵使长平府尹再好色,再 中意四少的丫鬟,也越不过他头上 那顶乌纱帽去,见了告状人,府尹 完全是公正严明断案,张伯老听说 这苏家庶子找自家亲孙的麻烦,还 试探了苏老太爷一番,苏老太爷只 说那混小子是分了家出去的,是个 不懂事的,叫张伯老只管教训。张 伯老笑笑,他可是明理守律的。苏 老太爷和张伯老这个态度,也就这 么似乎是有所助力地传到了府尹耳 朵里。 这一边案子在严查,那一边苏 四少府上的苏勇又捅了篓子,其实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勇喝醉了打伤 酒馆的小二多次,店小二的算是兔 子急了咬人,也告状去了。苏四少 因为见着苏勇是老太爷给的人,所 以要护着, 便提着礼去拜访那府尹, 府尹审着张昴的案子,知道四少这 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搜集点罪证就当给张太傅谄个媚, 假意收了礼,打发四少回去。 没几日,案子查得七七八八, 这府尹够决断,把苏四的劣迹统统 罗列,苏四少被抄了家扔进地牢还 迷迷瞪瞪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苏四少的罪名颇多,没人来保他, 最终竟然落了个处斩的下场。 自此,苏家二房算是彻底绝迹


了。 第四件事,正好发生在章知炎 回到长平的档口。 开治十一年元月,北方大辽进 犯。 大辽位于大夏正北,与大夏接 壤。历史上,自打有了大辽,就没 有太平过。 从小打小闹到大举进犯, 时断时续, 让历来中原国头疼不已。 大辽算是最强劲的游牧民族, 武帝的父辈曾经与大辽割地求和, 割让燕云十六州与大辽以求诸侯混 战之中结成暂时的盟友并与大辽签 订了二十年不犯境的合约,为此不 仅是送去了一批又一批的米粮、布 帛、器皿,甚至是盐铁,还送了一 位公主和亲。大辽的草原汉子向来 看不惯南人,这盟友只是允诺了不 犯境,不参与诸侯之战罢了。大辽 是游牧民族的大集合,由所向披靡 的契丹族统帅,许多小的游牧民族 附庸它。在中原诸侯混战时期,大 辽也不算太平。当时的契丹王耶律 耎(ruan)平庸无能,不善骑射, 能继位完全是因为他的父汗只有他 一个还活着的儿子。耶律耎的叔叔 耶律割野心勃勃,又孔武有力,率 领契丹的骑兵,英勇无比。耶律割 在人前,政治上对侄子俯首称臣, 生活上对侄子百依百顺,做戏做得

十足。况且耶律耎又是个不太上道 的,总给这个叔叔穿小鞋,找麻烦。 契丹朝中官员本来就不服耶律耎, 大多心中认定了耶律割是个英雄, 倒是可怜他受制于这个无能侄子。 耶律割瞅准了时机,发动政变。 此时正是中原诸侯混战的时 候。耶律割乘机敲诈了谈和中原人 一笔,签下了和平条约,其实契丹 内乱时期,耶律割也没有多大精力 来进犯中原。但是耶律割,或者说 整个契丹,整个大辽,从来没有想 要放弃中原这只眼前的肥羊。恰逢 开治十一年,合约失效。大辽这只 觊觎中原已久的草原狼,立刻有所 动作了。早已稳定大局的耶律割派 遣小股骑兵流窜进犯,并不大举南 下,似乎是在试探大夏的实力。 苏老太爷老将主动请缨,帝 欣然允之,予其骑兵一千,步兵 一万。出征前,苏老太爷召集苏家 子孙在苏府吃践行酒。苏召闻讯赶 来。苏老爷俯首叹息。苏挚、苏召 涕泗俱下。苏家女眷更是哭断了气 一般。 “爷爷,何故请缨?” “老夫不请缨也不行啊!”苏 老太爷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嫡孙,仿 佛要用尽一生的精力来打量他最欣 赏的孩儿。“召儿,爷爷老了,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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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苏家是爷爷最后的愿望了。怀宇 (苏老爷的名儿),苏家以后你要 多担待。召儿、挚儿这苏家的未来 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奶奶也该想念 老夫了。” 众人泣不成声,苏老太爷已是 死志,除了放心不下孙儿们,倒还 是从容的。 践行酒吃罢,苏老太爷上马, 整兵出城。阳光打在苏老太爷铮亮 的铠甲和银白的鬓发上,苏召看着 爷爷的沧桑的背影,突生出一种壮 士暮年的悲戚感。抹干了眼泪,苏 召决定回到苏府,毕竟苏府,是他 的家。送苏老太爷出了城,苏老爷 招呼苏召到书房一叙。 “父亲,召儿愿意回府。”屏 退下人, 锁上门窗。 不等苏老爷开口, 苏召急急抢白。 苏老爷端着茶盏,看着苏召。 那茶盏有些来历,白瓷的,却不是 什么上好的官窑烧制,只是作坊里 面烧出来的有些残次的瓷杯子。这 个茶盏,一套四个,和着一个白瓷 茶壶,是苏老爷在天下未定时一个 佃农送他的。那时候苏老太爷刚刚 出山,追随武帝。苏老爷救了那老 佃农一命,那老佃农的儿子给了苏 老爷一套瓷茶具,而那老佃农教给 了苏老爷挑选麦种子的方法。 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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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试芽。苏老爷听过之后受了 不小的启发,第一次选壮丁组练新 军,苏老爷就帮苏老太爷挑选出一 支精锐的苏家军。由是,苏老爷十 分珍惜这套茶具。 “召儿不必回府。” “父亲,召儿知错了!召儿听 爷爷话,要回府照应。” 苏老爷放了茶,拍了拍苏召的 肩膀,长叹:“召儿,自从我辞了 官,二房被清剿,苏家还有多少力 量?贵妃虽然是苏家的闺女但毕竟 是皇上的人。 老太爷这次出征怕是, 怕是……凶多吉少。召儿,你不能 回来,你不仅不能回来,还要分家, 和苏家划清界限!召儿,这个偌大 的苏家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召儿, 你是个机敏的,不要回苏家。顺着 皇上的意思走,你的周全,是老太 爷换来的!” “父亲……” “召儿,我听说张氏有孕了?” 苏召点头,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怎么能冲淡苏家将亡的悲哀? “好好好,召儿,这个孩子是 你的嫡子, 苏家嫡孙儿, 这苏家血脉, 你一定保全。” “是,父亲……”苏召已是泣 不成声。苏老爷拉过苏召,竟是细 细帮他擦干泪水。


末了,苏老爷把茶盏递给苏召, 悄声道:“召儿,砸了。” 苏召接过茶盏,俯跪于地,给 苏老爷磕七个头,苏老爷点点头, 扶起苏召。苏召看看那茶盏,眉头 一拧,把那茶盏往地上一贯。 “哐!” 随着碎了一地的瓷片,苏府乱 成一团。苏老爷的骂声,苏挚苏召 的争吵声,女眷的哭声一时交织一 片。 第二天,几乎整个长平都知道, 苏家嫡次孙御史台的从二品大人苏 召和苏府闹翻了,苏召还砸了他父 亲最钟爱的茶盏。其中原因,民间 传言的版本从儿女私情到国家大义, 五花八门,成为街头巷尾最热门的 新谈资,没有之一。儿子在城门口 开客栈的浣衣服老妈妈感叹:“生 这么正直个能干儿子还不如生个不 太漂亮的听话闺女呢!” 这句感叹,是章知炎到达长平 后,听到的第一句关于苏召的话。 二 . 大厦倾颓 却说章知炎接到武帝招揽贤 才,命他即刻回京的旨,便速速收 拾好行囊, 带着小林子启程入长平。 章老太爷过世后, 章知炎戴孝三年, 刚刚出了孝,章家就被媒人踏破了

门槛儿,很快,在章老太太和章大 夫人的张罗下,章知炎迎娶了鄞州 府知府大人的嫡系三女周氏。周氏 知书达理, 温柔体贴, 又有几分才情, 章知炎倒是满意。这小夫妻过得蜜 里调油,不出仨月,周氏的肚子里 就有了好消息。接到委任书时,章 知炎的长子毅儿已经两岁出头,虎 头虎脑的,看着可爱,性格却是沉 稳的, 有大丈夫像。 章知炎疼爱得紧。 章小毅两周岁的时候才开口说了第 一句话,但不似其他孩子只会说单 字或者简单的半句话,章小毅一开 口就是完整的句子。老太太总是乐 呵呵的抱着章小毅,说他是小仙童 下了凡, 又聪明又稳重, 是担大任的。 章知炎准备进京时候,周氏又 有了身孕。章知炎临行时候,把周 氏托付给老太太,又给章小毅说好 了启蒙先生,打点好家里事,才恋 恋不舍地只身赴京。 苏召听闻了皇上召集士子入京 的消息,心中几分欣喜,这些士子 多是年轻的,改革派能够拉拢不少 新势力。苏召和韩傅山私下里说了 自己的想法, 韩傅山听罢只是摇头。 “谨明(苏召的字),皇上招 贤入京之事你我最好不要插手,也 不能拉拢新秀。我们力主革新,但 圣上意味不明,贸然行动只怕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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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老迂的抓住把柄。我们势力根基不深,经不住五次三 番地折腾。” 苏召只当那韩傅山畏缩,讲些明哲保身之道,心里 不快。韩傅山见苏召不言语,怕是听不进劝,心下无奈, 这苏召才华确实了得,只是性格太方正,勾心斗角的事 做不来。他看着苏家现在虽然去了二房,但是苏老太爷 亲征,龙心大悦,给了苏家不少好处,苏召又早早升迁 做了从二品的御史大夫,还有那后宫里头的苏家女儿, 本来就是贵妃,这下又有了身孕,要是诞下龙儿,苏家 又该是鸡犬升天了。 苏家形势大盛,苏家除去苏老太爷,便是苏召说了 算,那嫡长的苏挚不过是捐了个五品官儿,又是没有主 见的唯弟弟是从。苏家之前一直是改革派的好依靠。虽 说苏召现在和苏老爷闹,要分出家来,但是苏家哪会置 苏召于不顾?退一步讲,按照苏召的身份,他即便是分 家了也能分走苏家大半的财产,况且他还继承了苏家人 脉。苏召,苏家今后依旧是改革派的好依靠。韩傅山对 苏召向来很客气,当然也有惜才的意思。见苏召听不了 劝,只是叹一口气。 “谨明,这次章知炎是否也在召入之列?”苏召点 头。 “谨明,你我还有章知炎三人是同科进士,我知你 与他最亲厚,你听我一句劝,你若想揽才,千万莫要把 章知炎卷入改革之纠。” 苏召想见章知炎是淡薄的,自己与他知己相称,确 实不好勉强他卷入朝中纷争,便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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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时候,长平是没有宵 禁的。一夜火树银花鱼龙舞。 上京的士子们多半儿都接到了 苏召的帖子,相会燕升楼一聚。章 知炎自然是不在宴请之列,不过好 巧不巧的,小林子见自家爷元宵佳 节没有妻儿陪伴落寞得很,大男人 一个人去逛灯会又没多大意思,就 撺掇他去燕升楼吃一顿好的,慰藉 一下。章知炎经不住小林子缠,终 于还是去了。燕升楼里热闹非凡, 小林子窜进去唤来店小二谁要间雅 座,店小二的看小林子一身粗布衣 服,不像是体面大户人家的下人, 便有些鄙夷地道, 雅座早就订满了。 小林子看那小二一副狗眼看人低的 模样,想上前理论几句,被章知炎 一把拉了回来。 “小二哥,今天是有什么节 目?” 小二的看到章知炎就知道这是 位阔气爷,看那件白衫,看着朴实, 确是上好的绸料子。小二立马恭顺 无比:“这位爷您不知道啊?今天 苏大人宴请好些名门士子吃酒,雅 座都包下了!” “苏大人?哪个苏大人?”小 林子好奇道 “就是御史大夫,苏召,苏大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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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炎闻言一愣,竟是苏召, 这一别五年,苏兄已大有作为! “诶,少爷,苏公子我们熟啊! 不然凑过去喝一杯?”小林子倒是 比他还激动。 章知炎转念一想,这大肆宴请 士子,多半是有缘故的,自己没有 收到帖子,这热闹不好去凑的,于 是要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来,点 了酒酿元宵和一壶梨花白,自顾自 地赏灯浅酌去了。小林子站在一边 儿,费解。少爷这是唱哪出呢? 上元节之后,皇上特别召见了 他钦点召入京城的诸位士子,不过 是说些激励的话,便把人都交付给 吏部调配了。章知炎在工部任职, 涉及水利,职务品阶虽然不高但却 十分重要。上任之前,章知炎亲自 写了帖子给苏召,邀请他下个休沐 日同饮。苏召即日便差人送来了回 复,说是到自己的府邸一聚。 次日,苏召收到了苏府的帖子, 苏老爷寿辰,请他回府,老爷会不 计前嫌。帖子是夹层纸,内层是苏 老爷的笔迹:返,怒归。宴席开始前, 苏老爷叫苏召去书房,合上门,苏 老爷上下打量着苏召,询问了一些 状况。苏召说,约定同章知炎一会。 苏老爷询问那章家的孩子现在什么 职务。苏召照实说了。苏老爷皱眉


思索,俄而,道:“召儿,你若珍 惜这个朋友,便不能见他。与他断 交。”苏召不解。苏老爷叹息摇头。 “召儿,章家孩子官阶不高, 却是管理着民生之大计,必定是皇 上授意,皇上的人,你不好来往。 说实话,现在苏家看着光辉,不过 是回光返照,苏家若是自此安生, 便是遂了皇上的意。召儿,爹知道 你不甘心,你若是想一展宏图,苏 家搭进去爹也不惜,毕竟只是些钱 财,但是召儿,章家那孩子,甚至 章家是不是你可以牺牲的东西?爹 早年和章老太爷交情不浅,章家现 在偏安南方,事商为业,爹心里也 宽慰,毕竟是苏家拿走了章家该有 的, 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召儿, 你爷爷和章老太爷的交易很简单, 苏家要权,章家要安。召儿,况且 你与章家的孩子是知己相称,那孩 子的志向怕是十分类太爷吧?召儿, 章家要的安,你给他吧。” 苏召黯然。 那日,苏召又是大闹苏老爷寿 宴,甩尽了苏老爷的面子。听说, 苏老爷气得当时就昏倒不醒,苏大 夫人更是哭厥了过去。原因,街巷 里传说,是苏老爷责备了苏召不记 亲情,非要办了他亲叔叔(苏二爷), 惹得家里不和睦, 苏召便暴怒而起,

斥责苏老爷不懂道义,还砸了苏老 爷场子。这儿子,正直过头了,完 全不讲孝道哩!这是刘记豆腐坊的 婆娘说的,一时被传为经典。 休沐日,章知炎带着一早就吵 吵着要见见苏公子的小林子按着原 先约定的时间到了苏召府上,府上 大门未关,左右站着家丁。章知炎 拿着帖子,说要见苏召,却被家丁 拦住了。不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下 人提着一个食盒出来。 “阁下系鄞州章大人?” “就是就是,快快让我们进 去!”小林子以为来了个识货的便 抢白。 “我家爷说这个是给章大人备 下的,还说,他不认识什么章大人。” 说完,那管家把食盒塞到小林子手 上, 然后吩咐几个家丁把府门关上。 于是,两个家丁拦着暴怒的小 林子,另外两个家丁将府门徐徐合 上,那管家站在里面还直催快点快 点。章知炎提着小林子随手递过来 的食盒,远远地站着。 砰! 门关了。 砰! 小林子被毫不留情地甩在地 上。 “ 少 爷! 这 苏 召 狗 眼 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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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小林子又委屈又生气。 章知炎默默地打开食盒,盒子 里面是一碗鸡蛋羹。这……闭门羹 啊。章知炎倒是不生气。还带蛋的。 所以,意思是……滚蛋?呵呵。 “小林子,走了。” “诶,少爷,少爷!”小林子 从地上爬起来, 朝苏府门前啐一口, 追自家少爷去了。 回到自己府里,章知炎叫来小 林子, 然后拿着那个食盒进了书房, 把鸡蛋羹取出来,笑着招呼小林子 吃了。 “少爷,您确定这里面是干净 的?” “吃吧,最多放了点巴豆。” 章知炎笑得很纯洁。 小林子一脸痛苦,然后,开吃。 嗯,甜的,味道还不错。趁着小林 子埋头安静地吃羹,章知炎把那食 盒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小林子吃 完了鸡蛋羹,抬头,看见自家少爷 从食盒底下抽出一张纸,顿时无比 好奇。自家少爷好厉害,食盒底下 都能抽出纸来! 章知炎把纸摊开,递给小林子: “念。” 小林子把那纸看了一遍又一 遍: “少爷, 字我都认识, 啥意思啊?” 章知炎闷笑,道:“小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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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直到苏召主动找来,我, 还有整个章府,都不认识苏召苏大 人。”说着拿过小林子手上的纸, 点火烧了。小林子目瞪口呆,只当 自家少爷是气昏了头了。 那张纸上,是苏召的字迹,只 有寥寥数语: 国安家不安,知己何相见? 他日作野鹤,与君再续缘。 开治十一年夏,章知炎随工部 缮治一行前往各个主要流域进行考 察。离开长平。 开治十一年秋,苏召的长子出 生,出生即带了弱症。夫人张氏差 人找那庙中的老和尚算了算,说是 要取个不吉的名才压得住这病,于 是,苏召给儿子取名薄。 开治十二年春,大夏与大辽之 战告捷,苏老太爷战死。武帝追封 苏老太爷为安国公,赐谥号宁。 一月后,苏贵妃小产。 开治十二年夏,苏老爷染疾, 未几,病故。 开治十四年秋,章知炎回京, 官擢四品。 同年冬天,苏召命下人偷偷送 了一封信给章知炎,约他一见。两 人前后偷偷回到当年章知炎初次进 京时住的小宅子,坐在屋顶上,喝 酒,赏月。苏召把着酒盏:“章兄,


你看今日天气如何?” 章知炎看天,天上月明星稀, 一派安然。颇似当年。 苏召却道:“我看这天是山雨 欲来风满楼。” “苏兄何出此言?” “一旦入局身不由己啊……” 苏召低头看手中的酒盏,酒盏里, 月光波动, 碎成一片一片, 好似当年, 父亲抱着他坐在屋顶赏月的那轮杯 中月。只是小苏召当年不懂父亲的 泪,现在确实明了了。就像那些个 词句: 少年不识愁滋味,欲上层楼, 欲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尝遍愁滋味,欲语还休, 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沉默半晌,章知炎见苏召寂寂, 亦不言语,犹如当年。 “章兄可还介怀我那日送你的 鸡蛋羹?” “苏兄说笑了,章某怎不知道 你有难处。” “知我者章知炎也。” “苏兄,你现在官居从二品, 确实飞黄腾达一展宏图,又与苏家 一刀两断,你可是快活?” “章兄莫要调侃我,我与苏家 是剪不断的,再者说,我现在这个 高位只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苏兄?” “章兄以为,猛虎和群狼可共 处一山?” “我明白了……” “章兄可有婚配?” “嗯,是奶奶姑姑说的婚。” “可有子嗣?” “犬子章毅年方五岁。”谈起 妻儿,章知炎眼中满是柔和。 “章兄,你我知己一场,你是 知我的。苏某死且不惧,只是放心 不下我的幼子。” “但凭苏兄吩咐,章某一定竭 尽全力。” “我的妻和我那刚刚满三岁的 幼子。还有我娘之前身边那大丫鬟 的姑娘,我娘念着旧情,让姨娘收 了她作义女,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光 景, 娘说这姑娘以后放在我儿身边, 便让夫人领了去,夫人喜欢得紧。 章兄,这三人,我便托付与你了。” “好。” 开治十四年冬,苏召以妻染恶 疾为由休妻。 可怜那张氏向来康健, 根本没有染疾之说,且见苏召忽然 流连烟花之地,怕是但见新人笑, 哪闻旧人哭?张氏悲痛欲绝,竟然 娘家也不回,听人说是乘着夜半, 带着孩子疯疯癫癫地往南边去了。 也许已经去了也说不定。张伯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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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与苏家断绝来往。 开治十五年夏,苏召被指滥用职权,诬陷朝中重臣,散布谣言,落 罪发配陇西。而当年,韩傅山呈给皇上那封折子竟成了罪证。往陇西之途, 艰难无比,尚未到达陇西,苏召便一病去了。 失去了苏家的后盾,连手中最有力的一颗棋子——那封密折也被废 弃,改革派一时不知所措。韩傅山此时偏偏又风寒入体连连在榻上卧了几 个昼夜,改革派一时换乱无措,竟然做出贿赂权臣,买凶刺杀当朝老臣的 蠢事。等韩傅山从病榻上爬起来的时候为时已晚。武帝诏:韩傅山等,造 谣滋事,扰乱朝政,买凶伤人,欺君犯上,罪无可赦。改革派就此玉殒。 开治十六年春,一个宫女在苏贵妃住所发现制作巫蛊的材料,两个 用于诅咒人不生育的娃娃被发现在皇后的卧榻之下。苏贵妃被废。牢狱之 中,苏贵妃交代那些下三滥的东西系娘家中主母所与。 开治十六年秋,上赐毒酒与苏贵妃。 开治十六年冬,苏家被抄。苏大少苏挚因扰乱公务,被丢进狱中, 没几日便死了。 苏家,至此,无存。 朝中一些明理的老权臣眼看着盛极一时的苏家,就这么一点点,名 正言顺地消迅速消逝,纷纷乞骸骨,归故乡,将手中权力还归武帝。 开治十八年,朝中再无所谓老权臣。武帝启用新起之秀,力行改革。 用的竟然还是当年韩傅山奏上来的法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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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不说话 文 / 小叇不是呆 责任编辑 / 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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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天的游校后来演变成了 方白、陆鸿川和阿宝两 对各自的约会。 不过阿宝后来也没有让陆鸿川 为难,趁用那间琴房的同学还没有 回来以前,陆鸿川就带着阿宝出了 音乐学院。 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悠悠地 漫步在校园里,晃过了整个下午的 时间。 而经过了这天的事情后,陆鸿 川隐隐觉得自己离小琛似乎又近了 一步。因为他渐渐学会放下对阿宝 的同情,更准确地说,是渐渐地不 再用同情作为维系他和阿宝之间关 系的纽带。 但是,他也有疑惑,如果不是 同情,那到底该是什么东西?常年 处于感情匮乏状态的他,对于这些 事情到底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果说光阴似箭,那大学的光 阴就必须得是火箭。 一晃眼,大学的黑色考试月就 迎着诸多人的“不要啊”如期而至。 九院的志愿者活动因为照顾到 同学们的复习问题,在 12 中旬就暂 时停止了。而 542 寝室里除了白蔚 凡是文科生,其他三名理科生对于 厚厚的几大本心理学教材或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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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在心里都是滴了一滴冷汗。 不同于方石头和齐胖子时不时 冒出的呼天抢地,陆鸿川在心里默 默烦躁了一下就果断执行了没事就 泡自习室的计划。只是这样一来, 和阿宝相处的时间就明显缩了水, 对这个情况他才感到烦躁。 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阿宝终 于不负所望地渐渐对他有些亲近了。 不再是强迫着才会给点反应, 而是偶尔会主动地摸摸碰碰他。甚 至有时他在一旁拉小提琴,阿宝也 会附和着他的调子给个伴奏。 陆鸿川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 体会,就像是精心培育的一株果树 终于开始结果, 尽管果子又小又涩, 却能给予他异常的感动和满足。 但是在这种初尝成果的时候, 他却不得不忍着越来越想见到阿宝 的心情,待在教室里与那些名词概 念解释作斗争,也难怪陆鸿川会觉 得烦躁到想掀桌。 不过想归想,陆鸿川除了面无 表情地啃书本以外,也没什么可以 做的。 最后一门课考完的时候,大家 都很有默契地把所有和考试有关的 事情抛在了脑后,就算是再风骚的 重点在“终于解放了”这个事情的 面前都已经没有了吐槽的意义。


“小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终于从苦逼的期末考中逃生了的方 石看见陆鸿川一声不吭地准备离开 考场,没经大脑就立马黏了上去。 陆鸿川不理解方石为什么每次 都喜欢把一腔热血撒到自己身上, 只好木着脸看着方石和自己身体接 触的部分,想要表达自己的疑惑。 自己找虐的方石不出意外再一 次被陆鸿川伤了心,乖乖地像小媳 妇似的退了半步,闪着自以为是小 白兔其实是猥琐青年的眼神看着陆 鸿川,继续问:“小面,你到底什 么时候回去啊?” 陆鸿川想了想,还是如实地说: “我还没想好。” 不过他不知道,他的如实在方 石眼里其实被曲解成了“干你什么 事”。于是他炯炯有神地发现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方石就泪奔着去找 白蔚凡了。 但是事实上,陆鸿川的话的确 是真心的。 且不说那个家,陆鸿川回去的 兴趣本就不大。最让他在意的却是 另一件事——寒假近两个月的时间 都不能见到小琛,开学回来后,小 琛还能记得自己吗? 但是有的时候,人生不是你想 走哪条路,而是命运给你什么路让

你去走。 陆鸿川一考完试就迫不及待地 去了那个熟悉的小店。 接到家里的电话时,只差过一 个马路他就能到付然的乐器店了, 但是手机里不停传入耳膜的话语却 让他生生止了步。 “小川,你爸爸他被人告发贪 污,被司法机关立案调查了……” 冬日罕见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 陆鸿川的身上,他却只觉得越发的 寒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挂了电话,陆鸿川一直忍着的 笑才渐渐浮了上来,但僵硬的笑容 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加煞气逼人而 已。 本来还以为能找个机会和他好 好沟通, 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想想。 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小琛治 愈得不会再爆发出这样的戾气。 果然,还是没有用吗? 陆鸿川看着对面那栋透着柔和 气息的建筑,心中不觉有些恍惚。 小琛他, 会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吗? ——还是别自以为是了。 陆鸿川垂了眼帘,在原地站了 很久很久,再抬起眼时,眸中已经 消失了之前的那份茫然,只剩下专 属于他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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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陆鸿川给付然打 了个电话。简单地道完别以后,他 默了默,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小 琛呢?” 付然在电话里轻笑了声,然后 说:“在旁边学读书呢。多亏你上 次给九院的老师提了建议,现在阿 宝每天都可以去九院学习,不到一 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乖乖坐在凳子 上看书了。” 陆鸿川听了以后,心里有些不 是滋味,沉声道:“让小琛接电话 好吗?” 付然在电话那头轻轻摇了摇 头,心中感叹阿宝真是遇上了一个 好朋友,然后把电话凑到阿宝的耳 朵旁边,对他说:“阿宝,是小川 哥哥哦,你听听他的声音吧?” 阿宝正在和书本上的那些符号 较劲,忽然就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 的声音:“小琛?听到了吗小琛?” 阿宝呆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 眼书,就突然把电话抢了过去。 那头的陆鸿川仍然在说着: “小 琛, 你听见了吗?知道我是谁吗?” 自己熟悉的声音不停地从手机 里传递出来,这让阿宝对手机挺感 兴趣,颠来倒去地不停在手里玩。 付然见状,只好帮阿宝把手机 拿到他的耳朵旁,让他好好听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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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 陆鸿川清晰地听到了这边的动 静,等到嘈杂的声音消失以后,才 淡淡地开口: “小琛,你会想我吗?” Chapter 21 “……” 陆鸿川听着电话那头阿宝浅浅 的呼吸声心里不禁苦笑。 自作孽不可活。 他近乎狼狈地快速挂了电话, 然后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正好此 时火车进入隧道,明亮的空间瞬间 被昏暗填满,而他的表情则被隐藏 在阴影中,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木僵 的蜡像,没有一点生气。 人们总爱重复一个挖坑寻水的 动作,而又往往在即将挖到水源之 时停住,抱怨完自己每一次的失败 后, 又开始在另一个地方继续重复。 陆鸿川不知道,就在他挂了电 话后的下一刻,阿宝看着付然手里 的电话,缓慢地说了一声:“爸…… 爸。” 爸爸对于阿宝代表着什么?陆 鸿川如果听见了这个词,一定就能 明白。 但,如果这个词,本身就是一 种残忍和荒诞。 而此时陆鸿川还不知道,因为


自己的一个不经意的逃避,自己的 人生就被命运给推向了另一个世界。 回到阔别一年半的城市,陆鸿 川麻木地看着淮山那个小市所没有 的繁华夜景,心里只有那种陌生和 熟悉交替的茫然感。 李成庆见陆鸿川站在路口发 呆,心中既是有些心疼这个桀骜的 男生,又是有些无奈。他走到陆鸿 川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抬手准备 去帮陆鸿川拿手里的箱子,一边说: “快走吧, 你妈妈一直在家里等你。 你也还没吃晚饭吧,你妈妈她给你 做了一大桌的饭菜等着你回去吃 呢。” 陆鸿川察觉到李成庆的动作立 刻侧了侧身,然后自己拖着行李箱 开始往前面走。 “我知道了,走吧。” 李成庆拿行李的手在空气中僵 了僵,抬起手来抓了抓脑袋,他不 由得苦笑了一下,才跟上了陆鸿川 的步伐。 到了李成庆和陆鸿川妈妈的家 所在的小区,陆鸿川一下车就看见 那个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等候着自己。 他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但随即又自 嘲般地想:果然是和小琛待久了, 什么事都要感动一下,这么下去迟 早又会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

寒风中的妇人远远地看见自己 家的车上下来一个修长的身影,立 马就迎了上来。 “小川,你终于回来啦!” 陆鸿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 个四十几岁却风采依旧的女人,暗 想:果然,离开了他,生活也过得 滋润多了吗? 李成庆停好车,走到两人身旁 后就发现气氛十分的尴尬,于是只 好当和事老, 笑着拍拍陆鸿川的背, 然后没等陆鸿川有反应就拿过了他 手里的箱子,一边说:“快走吧, 别等饭菜都凉了。” 赵海燕闻言立马顺着话题说: “对啊对啊, 瞧我一高兴都糊涂了。 小川,妈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快 走吧。” 陆鸿川也并不是故意想给谁难 堪,见这两人都这么热情,点了点 头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李成庆和赵海燕在后面一阵面 面相觑,都是无奈的一笑然后就紧 跟着陆鸿川往家走去。 这顿晚饭的确很丰盛,也的确 有很多菜是陆鸿川曾经喜欢过的, 但是看着那些他早在高中时就已经 因为慢性胃炎而戒掉的辣味菜,他 也只是默默地看了看,然后适当地 夹了一些,伴着白饭味同嚼蜡地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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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去。 吃过晚饭,这次回来的重点才 姗姗来迟。 陆鸿川没有兴趣和母亲打太 极,所以等她自告奋勇地把所有的 饭后劳动做完以后,他就开门见山 地问起了陆铭易出事的具体情况。 赵海燕本来是想着,让孩子先 休息一晚上,这些烦心事儿等明天 早上起来再去费脑筋想。但抵不过 陆鸿川的执拗,她只好将自己知道 的情况都一一讲给了儿子听。 原来,一向小心谨慎的陆铭易 这次竟是栽在了自己兄弟手里。 陆鸿川的老家厉海市地靠沿 海,作为这样一个城市的市委书记 的陆铭易如果不贪,那恐怕他都不 敢好意思说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混。 只是陆铭易头脑灵活且为人谨慎, 因此平时明枪暗箭地玩得相当顺手。 而这次他因为一个常年合作的 “朋友”的请求,帮忙在一份文件 上签了字。但是那天签字之前,他 被一群人灌了不少酒,而且还是他 不常喝的一种洋酒,因而使他没有 那个精力去仔细检查那份文件的细 节。 事发的突然,那个“朋友”突 然被人举报做的工程是劣质产品被 人告上了法庭,而刚刚才换了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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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司法部门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没过多久就查到了陆铭易的身上。 人证物证俱在,而陆铭易敏感的地 位身份也使他立马被有关部门重点 关注,于是一系列冻结财产、实质 上的软禁等动作相继而来。 陆鸿川收到李成庆的通知时, 都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了。 “所以,现在他人在哪儿?” 赵海燕尽管对着前夫一点好感 都没有,但是无论怎样都是自己孩 子的父亲,她说起这些事也是一脸 凝重:“听说是在什么宾馆里被软 禁着,具体地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鸿川闻言竟难得地笑了笑: “他住得还挺好的嘛。” 李成庆怕陆鸿川是在掩饰自己 的难过,于是好心地安慰道:“你 也别太着急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你父亲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法院 总是会公正评判的。” 陆鸿川听后嘴角的弧度弯得更 大了:“是啊,当然会公正评判。 自己做了什么,就应该承担起什么 样的责任。” Chapter 22 赵海燕有些受不了陆鸿川这种 讽刺的语气,无力感油然而生,神 色也带上了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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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庆当然最关心自己的妻 子,此时也就无心顾及陆鸿川,匆 匆说了几句寒暄话就催促赵海燕快 去休息了。 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他的丈夫关 怀备至地照顾,陆鸿川心中有些释 怀又有些疑惑:是不是命运真的会 给每个人都安排一个归宿,即便这 个归宿会迟到三十多年? 或许是因为梦里的那些令人厌 烦的画面,或许是心里明白昨晚只 是个缓冲,接下来的事情才是真正 需要面对的,陆鸿川第二天一大早 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陆铭易作为陆鸿川的法定监护 人,虽然说贪污这事和陆鸿川毫无 关系,但想要丝毫不受牵连,这恐 怕都对不起把他们俩名字放一堆的 户口本。 果然,陆鸿川晨跑回去后,赵 海燕就给他转达了检察院的传唤。 因为陆铭易这次的受贿证据几 乎是已经确凿,仅仅对此提起诉讼 已经不是检察院那边想要的结果了。 像陆铭易这样的大官,如果能顺藤 摸瓜牵出更重大的案子,不仅对起 诉有帮助,也会给民众一种大快人 心的感觉。 因此对陆鸿川进行调查,这自 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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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拒绝了赵海燕希望陪同的愿 望后,陆鸿川独自来到了检察院反 贪局。 “陆鸿川,对吧?” “嗯。” 接待陆鸿川的是一位年轻的男 性,差不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眉眼里却透着成熟而睿智,让人有 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和压力感。 “我叫方仁。” “……” “知道今天让你来是为了什么 吗?” “……知道。” 方仁发现,对面的这个男生和 平常接受讯问的人明显有些不太一 样。他似乎,很冷静? “好吧,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只是例行性地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而已。” 陆鸿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 男人,突然有些放松下来,暗想着: 这人怎么这么聒噪。自己刚才是怎 么看出他给人压力感和信任感的? 方仁本来想反着说来试探一下 陆鸿川是真的冷静还是故作镇定, 结果却惊讶地发现,当自己说完以 后,本来还有些面部僵硬的男生竟 变得更加轻松了,甚至,还抽了抽 嘴角?


“咳咳,好吧,我们开始聊聊 正事吧。你能简单说一下你对这次 的事情的了解吗?” 闻言,陆鸿川有些晃神。 几个月以前,有个咨询师也这 么问过他:“那么,对你父亲的事, 你了解吗?” 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摇头,什么 都没有做。 不过这次他倒是终于可以点头 了,尽管这头点得让人有些难堪。 方仁有些诧异陆鸿川的坦然,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板 上钉钉,他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你怎么看这件事?” 陆鸿川觉得这个谈话果然很无 聊, 但这又不像是平时和方石对话, 能看着他就能把话题结束了。 默了默,陆鸿川还是开口说: “他是怎样的一个官,我不清楚。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远在他乡, 具体的情况也不了解。 如果非要讲, 我只能说感到疑惑。 他是我的父亲, 我当然希望他能平安,希望你们不 要诬陷他。但是如果他是真的做了 违法犯罪的事,我也承认他应该为 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至此,方仁几乎已经确信陆鸿 川是真的在冷静地和自己谈话了。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里,方仁也

就没有像平时一般一步一步给对方 设套,既然对方毫无保留,那何必 费脑筋去干白活? 不过陆鸿川能提供的信息也的 确没有太多, 与其说是找他来审讯, 最后不如说是方仁和陆鸿川的聊天。 当然陆鸿川除了觉得对方是一 个时而精明时而二缺的聒噪青年以 外,几乎没有在心里给方仁留什么 位置。倒是方仁这边因为陆鸿川的 泰然自若和博闻强识,单方面地认 为一段友谊就此建立了。 不过,方仁的态度倒是帮了陆 鸿川一个大忙。 他本来还以为想要见那个人一 面可能会花费不少的周折,但是经 过方仁的帮助,过了几天他就收到 了允许他和陆铭易见面的通知。 陆鸿川在两个武警的带领下终 于在一家宾馆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陆 铭易。 陆铭易弓着背窝在沙发里,看 上去有些憔悴,和一年半以前那种 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不同,宛如, 一只斗败的兽,浑身透着灰溜溜的 颓丧感。 陆鸿川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守在 门口的武警,想着估计两人的谈话 是不可能做到私密化了,索性大方 地走到陆铭易旁边,随意找了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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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坐了下来。 陆铭易早就知道他来了,但是 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而是埋在撑 在腿上的双手里。 “父亲。” 陆铭易头微微动了动,但依旧 没有抬起头。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 “小 川,你怎么来的?” 陆鸿川不想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题,他顿了顿还是轻声问了句:“你 真的受贿了?” 陆铭易这才抬起头,还没有完 全藏好的苦笑从眼里泄露出来:“小 川,这话没有必要再问了吧。” 陆鸿川真是不习惯那个总是高 高在上的人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垂下眼睑,继续问:“有多少?” 陆铭易不想谈这个,他还没有 完全放弃,在有旁人在的时候来自 我坦诚什么的,他还没有那么傻。 “爸爸好久没有见你了。你放 假为什么都不回来?你都去干什么 了?” 陆鸿川闻言皱了皱眉,但是一 想既然都特地来这里了,何必执拗 那些无趣的东西, 他想问就答好了, 反正现在他也只能问问了。 “我在和几个朋友做一些事 情。平时都有课业,所以只有放假 的时候才能专心地做,觉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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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可做的,就直接待在淮山 那边了。” Chapter 23 “……”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一时间 谁都没有开口接下话题。 倒不是陆铭易不想说,而是他 的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父子间的 间隙由来已久,以前他还能借着自 己的成功没事找事地教育两句,可 如今自己都快落马下任,再摆出一 副教育者的姿态也太可笑了。 可是,除了这些又能说些什 么?陆铭易心里一阵酸涩,自己弄 权谋术了大半生, 最后连一句 “儿子, 陪陪老爸吧”都说不出来,自己到 底谋了些什么? 最后还是陆鸿川先打破了沉 默。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见面机会, 用来演默剧未免太奢侈了。 “我能做什么?” 陆铭易诧异地看向陆鸿川,复 而摇了摇头, 但神色缓和了许多: “你 一个毛孩子能做什么?” 陆鸿川闻言脸色黯了些,顿了 顿才接着说:“我今年已经 20 岁了。 还是说你信不过我吗?” 陆铭易轻笑了声,心里的苦闷 似乎缓解了不少:“你还太嫩了。


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 经暴露给了对方。 真正当得起的人, 是不会特地向人声明自己的本事 的。” 这人终于有些恢复正常了。陆 鸿川听着熟悉的大道理从这个男人 的嘴里冒出来,心里不自觉地放松 了下来。 “我没有想证明什么。”语末, 他垂下眼睑才继续说,“我只是不 希望我的户口本上的一页会突然消 失而已。” 这句话乍一听挺符合陆鸿川不 善表达情感的风格,但是陆铭易明 显感觉到了,这个曾经一度想要摆 脱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柔 和许多。 “我知道。”他依旧是笑,眼 神直直地看着陆鸿川,“小川,你 爸爸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 算是你以前不想要的,我都已经给 不了你了……” “我曾经不想要的,现在也不 会想要。我曾经想要的,如今你还 是给不起。更何况,我已经不想要 了。”陆鸿川不想应付对方突兀的 温情牌,直接打断道。 陆铭易话到一半被堵住,无奈 地将刚抬起不久的头又微微垂了下, “总之,爸爸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

保重自己。政坛爸爸已经不希望你 再涉入了,能从商对你而言是最好 的,你……” 陆鸿川觉得自己和父亲沟通简 直比和小琛沟通还要困难,虽然他 并不是故意想打断父亲的话,但是 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不会袖手旁观, 就必须尽快了解到真实情况。 “我的事情不重要。父亲,有 的事情你已经做过了,想要挽回也 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尽力将后果 减轻。我去查过,贪污受贿若是能 全额上交,并且认错态度良好,法 院是会酌情减刑的。你差多少?” 陆铭易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 “你要替我还钱?为什嗯……”说 得太急他不小心咬了舌头,冷静了 一下才接着说,“你哪来的钱?” “这你不用管。看你的反应, 想必是不少了?”陆鸿川语气突然 又变得有些森冷。 陆铭易知道儿子语气突然变化 的原因,苦笑着摇头:“没有你想 的那么多。你不用怀疑我在外面养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只是太执迷 追求权力,女人于我只是累赘。” “所以你的钱也只是支持你往 上爬的资本吗?” 陆铭易张口欲辩,忽而又闭了 嘴。是啊,他的钱又有多少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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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还有曾经那个妻子而赚的?说到底,小川说的也没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的见面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临走时,陆鸿川朝陆铭易说了一句:“我曾经试着站在你的立场思 考过,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你的大部分想法,但是至少我尝试了。你呢?能 站在我的立场,思考一下我的感受吗?”说完他也不看因为百感交集而面 露茫然的陆铭易,径直就出门离开了。 之后的时间,陆鸿川开始一头扎进了创业企划和法律自学中。他从 高中起就想要摆脱陆铭易,不靠任何人而独立地活下去。但是当时的他尚 且青涩,硬件软件设施都还不齐全,很多想法就只能是纸上谈兵。直到上 了大学,充裕的时间、丰富的资源和足够的自由让他终于可以将曾经的想 法都渐渐融合雕琢成实践性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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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以前他觉得来日方长,从 一些小的试水做起慢慢来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 伐。 在陆鸿川忙得恨不得把一秒钟 当一天用的时候,另一个世界也在 按着剧本一幕一幕地发展着无法阻 止的剧情。 吴镇宇的病情终于因为他的拖 延治疗而发展到了晚期。化疗也好 放疗也好,这些现代人所发明的高 科技治疗技术对于一只脚已经踏入 阎王殿的吴镇宇而言,除了安慰剂 的效用外几乎毫无意义。 为了照顾吴镇宇,付然请了朋 友来帮她照看乐器店,自己则是和 其他病人家属一样在医院租了个小 床,整天地待在医院里。至于阿宝, 付然原本是打算白天送他去九院, 晚上再将他送到一个朋友家去住。 但是阿宝晚上就算累得眼皮都睁不 开了,却仍然坚持着要和爸爸睡在 一起,否则就会大哭大闹。 吴镇宇看着身旁静静入睡的阿 宝,瘦骨嶙峋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担 心和无奈:“付然你也别担心了。 阿宝睡觉很乖的,之前他也是和我 一起睡在病床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的。”

Chapter 24 付然见吴镇宇执拗的样子,心 中担心却也只能默默叹口气:老吴, 我最担心人的是你啊。 吴镇宇见付然低头不语,心中 虽然明白对方的担心,却还是什么 安慰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人离死亡 有多远,谁也不会比他自己更加清 楚。现在再说那些安慰话,除了增 加此时的难堪和以后的悲伤还能有 什么用呢,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彼 此明白,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 “好了,你先睡吧,今天你也 累了一天了。” 付然摇摇头,“没事,我还不 困。你困了的话就先睡吧,你今天 做完放疗回来整个人就有些恹恹的, 没关系吧?” 吴镇宇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你 瞎担心什么呢,我都做了这么久的 放疗了, 哪会今天就突然有问题?” 付然微微有些放心,也笑了一 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吴镇宇看着付然,心里一直消 散不去的愧疚蓦地重新浮了上来。 他垂了眼眸,缓慢地说:“付然, 真的很谢谢你。” 付然没想到吴镇宇会突然说起 这个,一时间有些假面被揭开的尴 尬,眼神撇向一边假装不在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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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什么谢啊。 咱们同学这么多年, 帮你点忙你还说谢,那以后你要是 帮点我什么,我还不得卖血给你还 债啊。” 吴镇宇摇摇头:“付然,我 已经没有以后了。”他抬眼看着付 然:“我……其实,我知道你的想 法。从五年前你因为我而待在这里 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那 个时候我一心都在照顾阿宝上面, 本来以为你也不会坚持多久,结果 没想到一晃眼你竟然就在这里待了 五年。” 付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 发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 为了阿宝,我已经给出了自己所有 的精力。以前我让你去找个伴,就 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你还 骂我多管闲事。 ” 吴镇宇的语速很慢, 一个字一个字落在静谧的病房里像 是冰块掉进玻璃杯里,冰冷刺骨。 付然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呐呐 地回了一句: “你不就是多管闲事嘛。 我想跟你过日子,你却让我去找别 人,你缺不缺心眼啊?”说着她抬 起头,看着吴镇宇说:“我就乐意 这样,你就别废话了。” 吴镇宇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地 握紧,随即又无力开,但也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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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狭小的病房里一时只听得见 隔壁床的张大爷节奏鲜明的鼾声。 付然没有等到吴镇宇的回复, 也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笑,招呼他快 点睡觉,等吴镇宇闭了眼睛她才躺 到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睡下。 吴镇宇等到付然的呼吸声变匀 了才重新睁开眼,他慢慢地坐起身 来,先是看了看身旁的阿宝,然后 转头看向沉睡中的付然,轻轻地说 了声:“谢谢你,付然。” 他起身穿好外套,然后小心翼 翼地从自己抽屉里拿了笔和纸,又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夜里的温度很低,吴镇宇脑袋 里却是一阵发热。走廊上昏黄的灯 光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埋头写 字的样子使影子看起来像一只伸展 开来的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着。 “致阿宝……” 笔写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吴镇宇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自己长久 以来想要给阿宝说的话,一边在心 里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考虑:与其 在医院里终日压抑着情绪走完最后 的一段时间,倒不如回到老家去, 最后也能葬在自己的家乡。 付然得知吴镇宇的想法的时 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吴镇宇突


然告诉她自己要出院,而且还想要 带着阿宝回去老家生活,让她听得 又气又担心。 “你难道不要命了吗?而且让 阿宝跟着你回老家,他的治疗又怎 么办?”付然眼睛泛红地看着吴镇 宇, 虽然嘴里强硬地说着质问的话, 心里却十分的无力。 这人有多固执, 早在当年看着吴镇宇每天跑十几公 里路去镇上老师家里学钢琴时她就 已经见识过了,如今他隔了这么久 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想要改变 他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了。 最后果然还是付然向吴镇宇举 了妥协旗,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放心 不下吴镇宇父子,于是两人经过一 番争论,最终确定了三人一起回老 家的方案。 而此时,陆鸿川一个人在厉海 正忙得心力交瘁。他从来不知道原 来有那么多的事情会让自己感到力 不从心,会让他有的时候甚至都想 要直接把电脑砸了一了百了。 这天夜里,他照常是忙到了凌 晨三点,数据的分析老是不尽人意 让他始终冷静不下来。本来想干脆 去睡觉好了,但是在床上睁着眼躺 了半个小时后他的大脑仍是处于兴 奋状态中。无聊之至,他想着说不 定自己能看睡着,索性爬起来看午

夜电视。 然而打开电视后,里面放出来 的熟悉的乐音却让陆鸿川更加清醒 了。 俏皮的音符像是几只顽皮的小 狗在钢琴奏出的世界里无忧无虑地 玩耍着。阿宝最喜欢弹的就是这首 钢琴曲——《小狗圆舞曲》。 陆鸿川看着电视里正摇头晃脑 弹着琴的人影,突然有种恍若隔世 的感觉。 小琛,你还好吗?我……我好 像有点想看你弹琴了。 陆鸿川被自己突然的想念给吓 了一跳,但想了想又恢复了镇定: 想念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奇怪的? 而这种想念的情绪一开启,就 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当陆鸿 川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回 淮山的火车上。 Chapter 25 看着窗外黑影一帧帧地从眼前 闪过,陆鸿川心里的那份焦急渐渐 地淡了下去,久违的宁静感让他的 神情终于不再那么紧绷,过了一会 儿就睡着了。 火车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目的 地。陆鸿川下了车,就直接打的去 了淮山大学五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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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多的淮山,基本上没有多 少人气,除了一些饭馆已经开始卖 早点,路上的店面几乎都是大门紧 闭。到了五号门后,陆鸿川抬眼看 了下灰蒙蒙的天色,想着现在去找 小琛估计也是徒劳,就先找了个地 方吃了早饭然后才往付然的乐器店 走去。 乐器馆的开门时间是早上的八 点,因此陆鸿川走到的时候差不多 应该刚开门不久。但出乎陆鸿川意 料的是,此时的乐器店却是大门紧 掩。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什么告示都 没有贴的大门, 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但还是暗想: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 了? 本来这次匆匆地跑来这里就是 因为突然很想见小琛一面,如今没 有看到,陆鸿川自然不会这么轻易 就放弃了。他转头看了下四周,发 现不远处有一家冷饮店已经开了门, 于是三两步走过去要了杯咖啡,打 算就这么坐着等付然来开店。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陆 鸿川隔半个小时就会去看一眼乐器 店有没有开门,但是三个小时过去 了,乐器店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他 就这么满脸煞气地在位子上喝了一 上午的咖啡,引得老板都有些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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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生怕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帅 哥,让他来来回回在自己店里生了 一上午的气。 不过在他第七次过去的时候, 他终于看见那个讨厌的卷帘门被拉 了上去,透过玻璃门还能看见里面 的两个人影。 陆鸿川大步走上前去, 还没进门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玩什么,这种 突然的惊喜让他的嘴角都不自觉地 扬了起来,刚才的烦闷瞬间一扫而 光。 “小琛。” 阿宝听见声音的时候玩玩具的 动作顿了一下,似乎被这个熟悉的 声音给弄懵了,他抬起头,茫然地 看着蹲在身旁的陆鸿川, 重复道: “小 琛?” 陆鸿川明显被阿宝的反应给伤 到了,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说。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什么事 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陆 鸿川这才注意到和阿宝待在一块的 人并不是付然也不是吴镇宇,而是 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生。 “嗯,我是小琛的朋友,是来 找他的。”陆鸿川站起身,朝男生 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这家店


的老板不是付姨么?”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 错, 是付姨。 我是她叫来帮忙看店的。 哦,我叫苏岩。” “陆鸿川。” “这个,小琛是指阿宝吧?” 陆鸿川点点头,“小琛明明不 习惯和陌生人待在一起,为什么付 姨会让你来照顾他?” 苏岩闻言忍不住滴汗, “呃…… 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以前是 我爸在帮忙看店的,今天他好像在 帮付姨做什么,所以就让我来帮忙 了。” 陆鸿川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 气有些过了, 但是他突然来了脾气, 怎么都不想搭理苏岩。 “我知道了。”陆鸿川重新蹲 下去,看了看阿宝,然后朝苏岩道: “我带小琛去楼上玩,看店就麻烦 你了。” 说着,他像以前一样拍了拍阿 宝的背,让阿宝转头看着自己:“小 琛,我们上去弹钢琴好不好?” 阿宝听见钢琴两个字,顿时来 了精神,而且也似乎觉得面前的人 给了自己一种没有危险的信号,所 以高兴地跟着陆鸿川上了楼。 被忽视的苏岩看着两人默契十 足的牵手上楼,没出口的担心在喉

咙处转了转又给咽了回去,只是在 心里暗道:“小哥,比起看店,我 更应该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对阿宝不 利吧?” 陆鸿川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重 新开始刷阿宝对自己的好感度,虽 然时间短促,但是好在两人以前有 默契的事情太多了,因此虽然比普 通人消除生疏感的时间长,阿宝在 最后还是找回了一些和陆鸿川的 “亲 密感”。 快七点的时候,阿宝开始肚子 饿了,他拉过陆鸿川的手,放在自 己的肚子上,然后睁着大眼睛直直 地盯着陆鸿川。 陆鸿川先是被阿宝的眼睛闪得 一阵心软,然后才意识到,阿宝竟 然已经会这样来表达自己肚子饿的 情绪了? 他微微扬起嘴角,眼神温柔地 看着阿宝, 拍了拍他软软的肚子: “肚 子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阿宝见自己的情绪已经表达完 了,像例行公事完一般瞬间恢复成 眼神乱晃的状态,不过还是老实地 点了点头。 陆鸿川牵着阿宝的手下了楼, 只是表情在见到苏岩的时候又瞬间 给收了回去,变回了原来的面瘫状: “苏岩,我带小琛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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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 的我帮你带也可以。” 苏岩看着刚刚挂掉的电话,又 看看用陈述句表达自己想法的陆鸿 川,突然有些压力山大。 “呃,是这样的。刚才付姨打 电话过来,说等一会儿要去我家接 阿宝,让我现在把他送回我家去。” “为什么不是直接来这里接, 而是跟你回你家去?” 苏岩感觉到陆鸿川的煞气直冲 自己而来,不禁有些躺着也中枪的 悲哀,但是刚才听付姨在电话里急 切的语气,他此刻也只能顶住压力 尽快带阿宝回家:“具体的我也不 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这里离市中 心太远了吧,呵呵。” 陆鸿川看了看身旁的阿宝,心 里很不是滋味。他明白自己的举动 有些幼稚,却还是忍不住想尽可能 地多留在阿宝身边一会儿。 “可是小琛他肚子饿了。听你 的说法, 你家里市中心应该很近了? 等到了你家,那小琛不是要饿很久 才能吃到东西?” 苏岩本来看在是阿宝的朋友的 份上,对陆鸿川的一些言语举动没 有多说什么,但是他觉得对方现在 这样实在有些过分了,于是他开口 准备和陆鸿川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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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带小琛走吧,我明 天再来找他好了。” “……” 苏岩刚想好的说辞还没说出 口,陆鸿川就突然想通了,大方地 把给阿宝喂食的机会让给了苏岩。 陆鸿川没管苏岩三番两次话被 堵住的气郁,转头看着阿宝,抬手 捏了捏他的脸蛋,然后双手捧住他 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后才说: “小琛,小川哥哥明天再来看你好 不好。” Chapter 26 阿宝闻言也学着陆鸿川的动 作,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陆鸿 川脸上, “我来看你好不好。 好不好。 ” 苏岩看着两人磨磨蹭蹭的样 子,不知怎地突然冒出自己好像穿 越成了法海,而现在正在拆散一对 恋人的错觉。他摸了摸额头没有的 虚汗, 故作镇定地催促陆鸿川道: “那 个, 陆鸿川, 我觉得我们可以关门了, 你觉得呢?” 陆鸿川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苏 岩, 见对方被自己盯得后退了一步, 才稍稍有些顺气。他把阿宝放在自 己脸上的手牵到手里,晃了晃,然 后看着他的眼睛说:“小琛,我们 先出去,让他关门。”说着就拉着


阿宝走了出去。 苏岩像是被忽略忽略着就习惯 了一样,听到陆鸿川终于肯挪地儿 了后,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就 乐呵呵地跑去关门了。 陆鸿川站在路边一直看着阿宝 坐的公交车消失在视线里以后,才 气定神闲地去找今晚住的宾馆。 在宾馆里洗完澡出来后,已经 是晚上八点多。他从口袋里摸出手 机,先是给赵海燕打了个电话,告 诉她自己可能还要在淮山待两天, 然后又给一起在做创业项目的朋友 说了一下情况,让他一个人单干两 天。挂了电话,他疲倦地躺到床上 去,一会儿想着今天和小琛见面时 的情景, 一会儿期待着明天的再会, 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陆鸿川又是起了个大 早。不过淮山冬天的早晨因为湿气 很重,陆鸿川起来后也不能出去跑 步,只好在宾馆里看了会儿早间新 闻,等快到七点半的时候才出门往 乐器馆走。 到了乐器馆的时候,时间还差 几分钟才到八点。陆鸿川想这次应 该不会等太久, 索性上了青石台阶, 直接站在乐器店门口等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等待时间再次长得 出乎了陆鸿川的意料。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一辆 辆汽车的疾驰而去中溜走了,陆鸿 川的脸色却随着周围空气温度的升 高而越来越冷。 不是说过今天会来找小琛的 吗?那个苏岩怎么搞的?就算今天 不是他来看店,难道都不会长脑子 告诉一下付姨? 陆鸿川面色不善地抱胸立在大 门口,幸好乐器店不是像其他店面 一样临着人行道,否则过往的行人 看见他这样还指不定会想些什么。 陆鸿川一直等到了下午一点左 右, 终于有些肚子饿了。 站了一上午, 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见的人,身乏加 心累相拥而来,就算是他平日都有 注意锻炼却还是有些吃不消。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就这么一直 待在门口站着, 毕竟阿宝只要来了, 他像昨天那样晚个一时半会儿过来 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 不知道怎么地, 他就是有些不放心。虽然说不上来 哪里不对劲,可是这种怪怪的感觉 还是让他有些偏执地决定就这么等 下去。 捏了捏自己的眉头,他慢慢深 呼吸了一下,试图让那股感觉淡下 去一些。 结果他的情绪的确平静了一 会,但是当他在那里等到下午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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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那些不安的情绪终于全部 爆发了出来。 就像当初他回到家,却怎么都 没找到赵海燕的时候一样,这种似 乎要失去什么的感觉让他的眉头皱 得都有些痛了。 其实只是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 一天没有出现而已不是么?为什么 要这么烦躁不堪? 他故作轻松地问自己,脑海里 却是不自觉地在开启各种引擎努力 搜索有关小琛的各种信息。理科生 的结构思维终于在这时起了作用, 他顺着回忆找,终于发现了一条可 能有价值的线索——当初这个乐器 馆是白蔚凡介绍给他的,说不定他 会有付然的联系方式。 他急忙掏出手机给白蔚凡拨了 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了起来,陆鸿川 没有给白蔚凡说废话的时间,听见 对方喂了一声后就立即开口问道: “小白,你知不知道付姨的电话? 或者其他联系方式也行。” 白蔚凡一时间有些被问得摸不 着头脑, 不过他的反应速度倒也快, 隔了几秒就懂了陆鸿川想问的:“好 像有她的电话,我找找看。” “……” “找到了,你记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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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我记得住。” “18864583321” “好,我知道了。谢了。” 白蔚凡本来还想问一下发生了 什么事,结果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 挂断的嘟嘟声。旁边的人见他看着 手机发呆,顺手挽着他想往前走。 白蔚凡这才回过神,不大情愿地跟 了上去。 陆鸿川拿到电话后,立刻就给 付然拨了过去。连续几次的拨打, 电话里一直传来的机械女声却将他 的激动淋了个透凉:“对不起,您 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 后再拨。” 陆鸿川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 表情才最符合现在的心情,他也不 明白,因为这种“小事”就将好久 不曾有过的孤单感给唤醒了的自己, 到底是怎么了? 这天晚上,陆鸿川还是住在了 宾馆里。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想不停 给付然打电话的冲动,只是每隔半 个小时才打一次。而当他打完第五 次的时候,合作创业的朋友的电话 却打了进来。 “阿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那个松吉公司的老板看了我们的方 案以后觉得有点兴趣,让我们准备 好资料,明天晚上去找他细谈!”


“……” “喂?阿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你明天赶得回来吗?” “你帮我订张飞机票吧,我想明天早上十点再走。” “为什么?呃,好吧,只要赶得回来就行。” 挂了电话,陆鸿川看着手里的手机有些出神。 “小琛……我,还能见到你吗?” 第二天一大早,陆鸿川去拿了飞机票以后就到了乐器馆继续等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好像会再也见不到小琛的 感觉。他一再地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离开了电话电脑就很容易与人失去联 系的世界,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他始终战胜不了那 份不安。 等到九点的时候,陆鸿川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他活动了一 下僵住了的腿,然后慢慢下了青石阶。回头看着微微有些被树木遮住的乐 器馆时,他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双手,然后转头打车去了机场。 有时候,转身一瞬即会是永生。 之后陆鸿川回想当年之事时,不禁庆幸:好在命运仁慈,能让我们 再次相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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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知 文 / 匪开路丫 责任编辑 / 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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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睿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月的漫 长。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活在一 部慢镜头电影中,周围所有人、事的节奏 都被无限延长,而他在这种令人疯狂的慢 节奏中,不得不压制自己快速前行的渴望。 所以,当他在出差的第二十三天上午 九点三十七分接到韩远的短信时,他恍惚 中觉得,慢下来也许比较好。 他醒了。 韩远的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是 这对林席睿来说已经足够了。 人总是这么矛盾,之前还觉得时间过 得快比较好,转眼就觉得时间过得慢才适 合自己,而事实上,时间根本不会变化。 只是人会变。 林席睿站在病房外觉得自己有些多 余。 A 市这天的天气很好,病房里被简枫 嫌弃的死气似乎也因为床头摆放的大束怒 放的玫瑰而被冲淡。韩远坐在床边不知道 说了什么,简枫轻轻一笑,弯了一双眼, 表情柔和幸福。之后韩远抬手指了指简枫 受伤的手,简枫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抓过 旁边的一个橙子就开始剥,韩远慢慢朝他 靠近,直到简枫把剥了一半的橙子塞进他 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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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席睿觉得,自己忘记,或者 说故意忽视的简枫之前装着双戒指 的原因,找到了。 “……林总?”秘书试探着询 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席睿这才 想起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辛苦你了,”林席睿听见自 己沙哑的嗓音,轻轻皱了眉,“回 去好好休息。” “林总,您的脸色很差……” 没说完的话被林席睿的手势打断, 秘书顿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林总再见。” 秘书走后,林席睿在门外又站 了很久——他觉得这个“很久”是 他的错觉也说不定,毕竟他对这些 抽象的东西分得都不是很清楚—— 直到那种强烈的被扼住脖子的窒息 感消失之后,他才一步一步,从充 斥着冰冷失望的走廊,疲惫而沉默 地离开。 打开公寓大门的瞬间,积累了 许久的疲惫感就如同山洪暴发般立 刻吞噬掉了所有感知,林席睿觉得 自己甚至抽不出一丝力气来转动眼 球,只能被动地看着冷冷清清的客 厅,不断地回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 回到这里。 但是他记不得了——在认真想 了好久之后,在感觉到背脊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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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感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忘 记了回来的理由。 他想,如果简枫在的话一定会 满脸戏谑但眼睛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告诉他之前他做过什么事情接下来 可能会做什么事——大多情况下, 简枫猜的都非常正确——那种感觉 就像是你站在一个会读心术的人面 前一样,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对对方 来说都是赤裸而透明的。林席睿曾 经诧异于简枫对自己的了解,而简 枫只是眨了眨眼,毫不在乎地告诉 他曾经有较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模仿 他的思维模式和处事方式,“我有 必要了解你的想法”。 林席睿无法想象一个人抛弃自 己原有的思维模式完全模仿别人会 经历什么痛苦,但是他确实被简枫 的这种行为触动了,他自认了解简 枫,但是和简枫相比,他对他的了 解还是太少。 室内昏暗,霓虹灯光下绯红的 天空是一种刺眼的虚假。林席睿摩 挲着那两枚戒指,最终起身出门。 安静的走廊,充斥着福尔马林 的空气,单调的脚步声,夜晚的医 院依然让人觉得压抑。 走到病房门口时,护士轻声叮 嘱,“先生,病人已经睡下,请您 尽快。”


“好,谢谢。” 开门只是瞬间的事,没有光线 的病房并没有因为门口的一点亮光 就把自己大方地展示在来访者眼前。 林席睿稍微眯起眼睛,看了 几秒之后稳步走向简枫病床的方 向——这个病房他来过太多次,每 一件物品的摆设他都一清二楚,即 使是在眼睛还不适应室内黑暗的情 况下,他也依然能驾轻就熟地找到 简枫。 有几不可见的光从窗帘外透进 室内, 林席睿把窗帘拉开一小部分, 回头就看到简枫眉头微皱的睡脸。 简枫向来浅眠,这次或许是真 的伤得厉害了,不然他不会一脸疲 惫入睡。 因为手臂受伤,简枫难得仰躺 着睡在床上。窗外透进来的光模糊 了他的眉眼,柔和了他纹路锋利的 嘴唇,使他看起来温和无害,气质 卓然。简枫总是能给人这种美好的 错觉,林席睿知道,只要简枫愿意, 他完全可以在自己面前一直扮演一 个做派优雅的人而不用担心被揭穿, 但是简枫没有,他把最真实的一面 从一开始就展现在了自己面前。林 席睿有时候想,或许简枫从来没想 过要骗他。 床头的扑克牌被拆开,黑桃七

被单独挑出来放在一旁,林席睿正 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听到床上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简枫 正眉头紧皱挣扎着换睡姿。 眼见简枫习惯性要往左翻身, 林席睿直接俯身压住他的肩不让他 乱动。简枫动作被阻,身体无意识 挣扎几下之后也没继续,只是眼睫 不断颤动,好像正努力挣扎着要清 醒但又被强制阻隔在梦中,无助而 痛苦。 林席睿避开他受伤的胳膊半搂 着他,亲了亲他的眼睑,低头在他 耳边低声安抚, “睡吧,没事,我在。” 就像之前帮助简枫走出简母的 死亡时做的一样,林席睿知道他们 在不经意间又重复了当时的行为, 所以,当简枫偏头寻找他的时候, 他甚至没有分清楚到底是因为惯性 还是因为心底的渴望才吻他。 双唇相贴的时候,林席睿觉得 自己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熟悉的 触感让他差点没控制住手里的力度。 简枫的唇很软,或许是因为之前被 安抚的缘故,他的牙关很松,轻轻 一顶就能碰到柔软微凉的舌尖。入 睡后的简枫比他清醒时安分许多, 连带平时灵活的唇舌都迟钝不少, 林席睿动作轻柔地与他唇舌纠缠, 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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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枫并没有醒,一切都是他的 下意识动作。林席睿正因为明白这 些,所以才能,或者说才敢吻他。 “我没打算来,”林席睿用拇 指摩挲着简枫的下唇,“只是不放 心你……” “你之前给我打的电话,我想 不通。”他收回手给他压了压被子, 声音依旧轻缓低沉,“你应该知道 原因。” “我不会再来了。” 毫无干系的几句话被他生硬的 甩在这片沉默的空间里,也不知道 是说给谁听,他看了那张黑桃七一 眼,之后转身离开。 “真是……”本应沉睡的人睁 着一双毫无睡意的漂亮凤眼,朝着 林席睿离开的方向叹气似地骂了一 句,“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20. 微光一点一点冲破黑暗的禁 锢,在将光亮释放的同时,也使人 相信,未来有无限可能。 简枫在暖暖的阳光中睁开眼 睛,偏头朝向窗帘拉开的方向又舒 舒服服地躺了几分钟。他喜欢阳光 照在身上的舒适感,每一个神经末 梢都放松得好像被包裹在温度适中 的热水里,深藏在其中的慵懒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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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面, 被溶解在温和的阳光中—— 每天从倦懒中唤醒身体,这对他来 说就像一个固定的清醒模式。林席 睿把他这类小习惯记得相当清楚, 之前,他们卧室的窗帘总有一半是 拉开的,而昨晚,那人依然没忘记。 唤人洗漱,吃早餐看杂志,病 人的生活总是单调得连自娱自乐都 显得乏味。 杂志摊放在一侧,简枫把那张 黑桃七夹在手指之间不停地变换位 置, 这让他的侧影都透出几分无聊。 其实简枫完全不必勉强自己待 在医院,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去 一个度假山庄之类的地方玩乐养病 两不误, 但是林席睿会非常在意—— 尽管他从来不质疑他的行为——而 他在意一件事情总是表现的让简枫 哭笑不得。 假如说简枫病了需要住院,如 果他老老实实地接受林席睿的安排 一直住到痊愈再出院,那么林席睿 之后肯定会对他行为亲近且有求必 应至少半个月;但是如果他只是在 病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就让助理接自 己离开,那么之后的一个星期,林 席睿尽管该做的都会做的很好,但 是他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项无关个 人感情的任务,和做好了会加薪的 工作没有区别,这是简枫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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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但凡事都是有对比才有差距, 自从韩远故意擦边玩暧昧给他捣乱 开始,简枫才真正觉得头疼。 他和韩远互相调侃随意惯了, 当着林席睿的面用同一个杯子喝水 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所以就算有时 候韩远给他擦嘴角理衣领,他也从 没放在心上。 而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林 席睿,相反简枫发现,自从他告诉 韩远他看上林席睿之后,只要他们 三个出现在同一场合,韩远就格外 喜欢对他动手动脚,而林席睿就表 现得格外沉默。好几次简枫找到林 席睿的时候都在他脚边发现了一堆 烟蒂,简枫知道林席睿抽烟只会为 两个原因,或压力大或心情差,而 在那种聚会性质的场合下抽烟是因 为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但是林席睿从来不会对他坦诚 心里的想法,他宁愿倚靠在床头像 个青铜人一样坐到半夜。有时候他 深夜睁开眼睛就能和林席睿目光相 对,而林席睿总会率先移开目光, 在他开口之前躺下,语气平淡地说 一句“睡吧”,单方面结束可能的 对话。 而在之后看似没有变化的生活 中,林席睿总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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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团轻软的棉花卡住了嗓子、吐 出来恶心不吐出来憋闷似的难受。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林席睿每个行为 中透露出的疏离——比对待工作中 的合作者更明显的程度——只要韩 远过分一次,那种感觉就会增强两 分。 简枫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控 制欲和占有欲表现的那么低调而含 蓄,能把吃醋表现的那么扭曲而不 自知。 他发自真心地认为林席睿就是 个天才! “你才刚好没多久,别累着, 快躺下。”刚进门的韩远皱着眉头 语气关切地朝简枫说。 简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而 把目光移向他身后的人,看了几眼 之后重新看向韩远, “我的新护工?” “嗯,”韩远探身给他调整枕 头方便他靠得舒服,“这个比较有 经验。” “这样啊。”简枫笑了笑,朝 那人说,“你先去收拾一下,我有 需要会叫你。” 护工出门之后,韩远依旧认真 地剥橘子,简枫把那张黑桃七在他 眼前一闪,“还玩吗?” 韩远抬头温和地笑了笑,“你 身体不好,以后再说。”


“人都走了,有意思吗?”简 枫毫不惊讶地看着韩远把剥开的橘 子瓣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就这 么想让席睿吃醋?” 韩远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林席睿送过来的 人?” “你说的。”简枫指着他,“刚 刚。” “……” “我连席睿的性格都摸清楚了 还能不了解你?” 简枫摇了摇头, “一 旦你对我有一丁点关怀备至,我就 要做好或者帮你收拾烂摊子或者被 你卖一次的准备。而回国之后,你 总是对破坏我的爱情乐此不疲……”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语 气怀疑地重新开口,“你真的对席 睿没有意思?” “我疯了才对他有意思!”韩 远向简枫嘴里狠狠地塞了一个橘瓣, “只有你才能和他那种人过得下去。” 韩远的动作太快,简枫猝不及 防被噎到了,趴在床边咳了一会儿 才缓过来,“他不比你好?劳苦功 高的韩远先生,我应该再给你算上 谋杀罪。” 韩远轻嗤了一声,没有接话。 简枫刚醒的那几天身体还没恢 复,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眠中,要说

完全清醒差不多也花了三四天时间。 而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韩远拿着 一个牛皮本写写画画的样子。 “……水。”简枫睡的时间太 长,乍一开口根本没有办法发声。 “哟,醒了?等等啊。”韩远 又不慌不忙地写了几笔,之后才按 铃把护工叫进来。 简枫大病初愈,洗漱完之后就 有些脱力,正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 恢复体力的时候,韩远把那个他写 了好久的本子轻轻放到了他手里。 简枫扫了一眼,合上,“这是 什么?” “你欠我的。”韩远把手里的 派克笔转了个漂亮的弧度,“我劳 心劳力照顾你这么久的报酬、你住 院这段时间给工作室造成的损失, 还有,之前你和我承诺过的、承担 下却没完成的案子造成的损失。” “……跟我算账?”简枫睁开 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之后调整 了一下姿势,“那好。” 韩远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触手 可及的地方,“请。” “谢谢。”简枫朝他点头。 “首先,感谢韩少对我的照 顾,”简枫慢吞吞地开了口,“这 么久,辛苦了……” 韩远眼皮一跳,心里却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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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他好久没有听到这种简枫式 的说话方式,心里还有点想念,所 以明知道简枫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逼 得他伸手掐死简枫,他也没有开口 打断。 果然,简枫抬头,扫了病房一 眼,相当欣慰地对他说:“可是, 能让韩少在这段时间内,把自身品 味提升到这个高度,我这车撞的, 还挺值的。” 韩远斜眼看他,之后动作从容 地站起身——他之前煮的咖啡已经 好了。 21. 其实韩远知道,就算他根本没 提到林席睿,简枫也能从室内的布 置中看出到底是谁在比较用心地照 顾他。 他心里清楚得很,简枫和林席 睿生活在一起那么久,对彼此的生 活习惯也都了解的相当透彻, 所以, 即使最初他相当质疑林席睿做的一 些行为——比如说在室内摆放根本 用不到的成套煮咖啡器具、 榨汁机、 藤椅、 壁画以及每天一换的咖啡豆、 时尚杂志等——也没有真的动手清 理这一切,他保留着那个男人为简 枫做的一切但是只字不提,只是觉 得不值得他亲口说而已,但是这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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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代表简枫可以捏着这点事刺他。 “其实简枫你出事是因为你擅 长歪曲事实,法院终于忍无可忍给 你传票了吧。”韩远把咖啡杯靠近 简枫鼻尖然后迅速移开,“你胃还 很虚弱,忍着吧。” 虽然林席睿放置的这些东西简 枫暂时用不到,但是韩远绝对充分 发挥了它们的使用价值。 简枫刚打算说点什么,就见韩 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子, “想 好了再说话。” 简枫紧紧的盯着盒子,沉默了 几秒,开口之后语气迟疑,“怎么 在你手上?我以为……” “你以为在林席睿手上?”韩 远把戒指盒放在他手里, 面露嘲讽, “今天一大早就送到我公寓了。” 之后他不怀好意地说,“你被扫地 出门了!” 简枫轻轻一笑,低头看着打开 的戒指盒,两枚银戒安静地泛着白 光,眼睛里透出几分温柔,罕见的 没有和韩远针锋相对,“还有什么 被送到你公寓了?” “……衣柜!”韩远说出来的 时候表情有点狰狞。 韩远不知道林席睿是习惯早起 还是整夜没睡,竟然清早四点半就 去他家按门铃。而在他开门并清醒


的仅仅十分钟之内,他家客厅就多 了好几个纸箱,最显眼的则是一个 米白色的欧式衣柜。之后,林席睿 又给了他一个标题为《简枫的生活 习惯及注意事项》的文件夹,韩远 翻了翻,一共十二页! “下午都带过来,护工会收拾 的。”简枫点点头,觉得林席睿考 虑的很周到。 韩远还没习惯简枫在提到林席 睿时的温柔语气,指了指他的手, 开口说:“你的手受伤,万一变成 伤残人士不仅会丢掉工作,而且生 活都不能自理,你确定到时候林席 睿不会把你扫地出门?” 简枫叹气似的摇摇头,从旁边 拿过一个看上去最酸的橙子开始剥。 “你呢,也别太勉强,咱们朋 友这么多年, 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对吧。”韩远边说边靠近简枫, “万一 你真的……唔!” 简枫从旁边抽了张纸擦干净手 上的橙汁,“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 乱说,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记住 了。” 韩远正被简枫塞在嘴里的橙子 酸的说不出话,就又听见简枫慢悠 悠地说,“虽然我精神不好,但是 要收拾你,还不跟闹着玩似的。” “……我真的应该掐死你。”

韩远揉着眉心,话里有些无奈。 简枫朝他点头,“谢谢手下留 情。” “既然这样,你之前的假期就 作废吧。” 简枫这次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你说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 简枫沉默,之后认命似的耸了 耸肩,“我们赌一把,如果你赢, 我就不提这回事了。” “赌什么?” 简枫伸手拿过还没拆封的扑克 牌, 微微一笑开口, “黑桃七在哪里。 ”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考眼力游 戏,随意拿三张牌与黑桃七混合在 一起,反扣之后变换四张牌各自的 位置,然后猜黑桃七在哪里。 这个游戏是简枫想出来的,为 了解决他和林席睿之间一直不喜欢 讨论的洗碗问题。之所以选择黑桃 七是因为简枫的幸运数字是七,而 林席睿选了黑色,之后简枫又挑了 个比较顺眼的形状。可以说,游戏 的绝大部分都由简枫敲定,但是最 终,洗碗最多的人还是简枫。这让 简枫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林席睿也 解释不清楚,只能说是天意。 但是很显然,天意并不眷顾韩 远,五局仅胜两次的结果深深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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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到了韩远的积极性。 “你会魔术!”韩远恍然大悟。 “我的手受伤了。”简枫面不 改色,“况且我有必要在这种程度 的游戏上玩魔术吗?” “没有吗?”韩远眯了眯眼。 “有吗?”简枫懒懒地打了个 呵欠,侧头看了几眼杂志封面上自 己一直很欣赏的模特,伸手收起扑 克, “我想,我已经赢得了我的假期。 你记得攒钱,还有,下次别带玫瑰, 太恶俗了。” “哟,林席睿送你玫瑰的时候 你千万要记得告诉他这句。”韩远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从自己溃败的 失落中恢复。 简枫翻来覆去地看自己被剪得 干净利落的指甲,“席睿比你有品 位多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叫过 来?哎我说你们俩这么折腾有意思 吗?” 明明对对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还非要一副“你那边怎么样我真的 不知道”的样子,韩远觉得自己完 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这种相处方式。 简枫想了想,说,“他不希望 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里听到, 第一次是在简枫生日隔天、 他们目送林席睿离开机场的时候。 当然,林席睿不知道他们当时在, 至于后来简枫告没告诉他,韩远觉 得,就冲他俩玩的这种调调,林席 睿根本没有知道的可能。 对于简枫擅长隐藏情绪这点, 韩远一直深有体会,所以当他那天 从简枫的声音里听出类似落寞的情 绪的时候,他确实愣住了。好不容 易弄明白原因后,韩远直接把简枫 带到了自己在不夜城的长期包厢。 他和简枫的朋友圈大部分重叠,所 以电话一打就叫出不少人来给简枫 庆生。简枫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也 没有表现出来,一直游刃有余地和 人交谈, 期间有人敬酒就来者不拒, 到后来索性也不分种类,开了什么 喝什么,喝完还面不改色地倒置杯 子给别人看,轻轻松松就营造出了 宾主尽欢的好场面。 不夜城里是感觉不到时间流动 的,所以,当包厢里的人逐渐在酒 精香烟的刺激下上演夜晚特有的旖 旎时,安安静静端着酒杯倚靠在沙 发角落的简枫就显得非常特别了。 韩远从开场就一直在观察简 枫,看到他不像平时那样一杯只喝 22. 七分的时候, 韩远就觉得简枫要醉, 这句话韩远是第二次从简枫嘴 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后来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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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个个抱成一团,韩远被凑过来 的人挡住了视线,等他再次能看到 简枫的时候,简枫腿上已经多了一 个身娇貌美、衣着暴露的小姐,而 简枫那副眼神有点散乱又像是故作 漫不经心的模样则说明,他彻彻底 底的醉了。 简枫平时很少醉酒,这和他中 等偏上的酒量有关,更与他对自我 的控制有关, 他不喜欢完全的迷失, 所以总会给自己保留三分理智,但 是这也不代表他没有喝醉的时候。 韩远知道,能让简枫心甘情愿醉到 人事不知的原因就那么几个,一是 简母去世,第二个,韩远拒绝去想。 简枫喝醉之后完全没有平时的 精明,温和无害,任由别人摆弄。 他身上的那小姐可能觉得简枫这人 货色还不错,所以动作相当热情。 等韩远走到简枫旁边的时候,简枫 的嘴唇已经肿了,脖子上也多了一 片红痕,衬衣凌乱不整,扣子被扯 下来两颗,腰间的皮带也被抽出了 一半, 而他本人眼里还是一片茫然。 可能是简枫比自己小半年的缘 故, 韩远对简枫一直有种家长情节, 加上他本人又天生护短,眼见简枫 在自己眼前被人弄成这幅样子,韩 远当时心里就炸了,那女的倒也有 眼力,趁着韩远还没有发作,立刻

道歉溜走了。 这么一闹,韩远也待不下去了, 跟周围打了声招呼之后直接架着简 枫出了门。 简枫喝得太醉,韩远不放心他 一个人回去,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 公寓。本以为这人的酒品好不用担 心出什么乱子,可是韩远没想到, 自己刚把人放到床上就横生了变 故——简枫吐了。 韩远整整半分钟都没回过神 来。等他终于想起要发怒的时候, 就看到简枫紧皱着眉头喘气、一副 难受到极点的脆弱表情。韩远很少 见他外露那种表情, 不免有点心软, 相比之下,自己被吐了一身这点事 就微不足道了。由于客房的床也被 弄脏,韩远索性让人给简枫洗了澡 之后直接把他送到自己床上。反正 他们大学那会儿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韩远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林席睿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韩远正在喝醒酒汤。他晚上也陪着 喝了不少,但是一想到醉得更厉害 的那个,就不由得替简枫不值,所 以, 他毫不犹豫地给了林席睿地址, 就是想看看,林席睿见到“出轨” 后的简枫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没什么反应。 韩远觉得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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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情,韩远虽然答应林席睿不告诉简 枫他到过,但他能看出林席睿给简 枫吹头发时候的小心翼翼,而他不 是简枫,他无法替得到这种照顾的 简枫做什么判断,所以,他第二天 一早就毁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就被 简枫塞进车里,一路尾随林席睿从 他们两个的公寓门口一直到机场, 但是直到林席睿登机,简枫都没有 露面。 “为什么不过去?”韩远记得 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可是简枫并 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视线还紧紧 地跟随着林席睿的背影,而里面的 内容太复杂,以至于当韩远看到林 席睿突然回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 间相信他和简枫心有灵犀、相信他 们已经被发现了,然而旁边简枫淡 然的表情却说明他猜错了。 “他不希望我知道,”过了半 晌,简枫才把视线收回来,那边林 席睿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因 为他觉得没有必要。所以,我就不 知道。” “即使你明明亲眼见过?这不 是自欺欺人吗?” 简枫想了想,开口试图和韩远 解释清楚,“这个没有必要建立在 对对方足够了解的程度上, 比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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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让我给你带一个榴莲,但是我 知道你不吃榴莲,所以我会建议那 个人送你一斤苹果,但是我在把苹 果带给你的时候不会告诉你有榴莲 这个插曲, 因为这个是没有必要的, 这样你明白吗?哦当然,这是有底 线的,如果有人要用榴莲杀你那我 肯定会告诉你的……” 韩远最终还是没有明白他们之 间那种莫名其妙的相处方式,简枫 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他和林席睿之 间,就像难得的两个声波契合的生 物,别人看来或许是个很奇怪的组 合,但是在他们的世界中,这就是 所谓完美的诠释。 他们不需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 口,把所有的私人空间都互相分享; 他们不会每天打电话问对方在哪里 在做什么,也不会因为对方手机里 多了几个陌生的女性号码就猜忌怀 疑;他们可以沉默相对,可以互不 理睬;他们可以动手,可以冷战, 但他们始终都像朋友一样相处,像 家人一样相伴。 韩远经常质疑他们说,“林席 睿就是个木鱼, 你怎么受得了他?” 简枫的回答理所当然,“当我 是死的吗?我会浪漫会调情就够了, 席睿这样很好,你不懂。”这世上 总有一些人,他们不懂浪漫不懂情


调,不懂得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对 到的时候差点失手毁了自己的魔术。 别人的关心,但是了解他们的人就 他是个很少留情的人,当然也 会明白, 他们只是敏于行而讷于言, 没有想过掩饰,但是就算是这样也 而这, 不应该是他们不被爱的理由。 依然有不少人表示愿意和他交往, 所以他有过那么多的女朋友。他也 23. 曾经试图多给出一点爱情,但是他 “行了,哲学家,”韩远手一扬, 的女朋友们说已经足够了,而他当 “我还有事,有空再来看你,你好 时只是做到了一个绅士的程度而已。 好休养。” 所以,在遇到林席睿之后,在 简枫温柔地朝他笑了笑,“快 那种陌生的感觉出现之后,简枫就 滚吧。” 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引起这个 “……林席睿看上你什么了? 男人的注意。 他活得挺辛苦的吧。 ” 韩远走到门口, 韩远的那句“你就了解他了吗” 才转过头来说这句。 问出来之后,简枫承认,自己还是 “我只知道,你再多说一个字, 稍微晃了一下神。虽然后来说的冠 以后每天都会很辛苦。”简枫好整 冕堂皇,但是自己很清楚心里那点 以暇地笑着说。 惴惴不安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但是林席睿到底看上他什么 他把这辈子的爱情都作为筹码 呢? 押在了林席睿身上,然后像个疯狂 这个问题简枫也问过,林席睿 的赌徒一样听天由命。 给了他一个看似模棱两可的回答, 幸好,林席睿虽然迟钝了点但 他说,感觉。 是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个他唯一花 但是这个回答让简枫非常满 了心思和功夫去爱的人,在他漫长 意,因为他最初会对林席睿另眼相 的等待之后,最终给予了他更加厚 看就是因为他给他留下的感觉很特 重的爱情。 别,他甚至无法用语言详尽地把它 所以,他说韩远不懂是因为韩 表述出来,只能笼统地解释为那是 远真的不懂,韩远所谓的浪漫所谓 一种不由自主想要更接近对方的冲 的调情甚至根本比不上林席睿无意 动。这种冲动对于简枫来说实在是 之间的一句话。 太少见了,以至于他在最开始察觉 “把盐拿给我,哦对了,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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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说你有空我们就回去看看,苹果 别吃了不然你又吃不下饭。”林席 睿当时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穿着 围裙在厨房煲汤,而他那会儿嘴里 叼着个苹果。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 香味,有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传进 耳朵。 “……你说什么?”简枫觉得 那种咕嘟咕嘟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 自己的脑子里。 “饭前少吃东西。”林席睿尝 了尝味道,又添了点味精。 “不席睿你等等,”简枫完全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出柜了?” “嗯,洗手去,吃饭了。”林 席睿摘下围裙,看到他还站在厨房 里的时候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简 枫?” “……你是林席睿吗?” 林席睿扭头就走。 后来简枫才问出来,林席睿的 出柜过程到底是怎样的。 林席睿说:“我妈打电话给我 介绍女朋友,我告诉她我有男朋友 了。” “然后呢?” “她挂了。” 席睿说,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值 得隐瞒的,因为你足够好。 席睿说,我还有一个姐姐,一

个弟弟,我爸妈那边不用担心。 席睿说,简枫你再咬筷子饭菜 就凉了,果然不应该让你在饭前吃 东西。 …… 那个时候,他们不过才刚刚搬 到一起不到一年,林席睿就在他不 知情的情况下和家里人坦白了。简 枫完全没有办法形容那种心情,他 知道,这在林席睿看来只是一种应 该的事情,就像人应该吃饭喝水睡 觉一样理所当然,但是这个男人似 乎并不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 做到这份理所当然,或者说,很少 有人能做到这种理所当然,特别是 当它需要存在于两个同性之间的时 候, 这就极有可能变成一方的奢望, 或是另一方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林 席睿却让这件事变得极为普通,普 通到他饭前多吃的那个苹果都比他 的出柜重要。 他们就像是黑白世界的两个极 端,如果说简枫是张扬耀眼的昼, 那林席睿就是深沉内敛的夜,包容 一切,隐藏一切,沉寂一切,他的 世界单调而安静,却让不断游走在 世间的简枫心甘情愿驻足停留。 有时候简枫也会思考他到底是 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林席睿的,是 在冲动产生的瞬间?在之后的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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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中?还是搬到他家之后?简枫 说不清楚, 即使他思考了很久很久, 最终也只能放弃这个问题,因为感 情是不能被精准定位的,不管是发 生的时间、地点还是强烈程度,能 被精确描述出的不是感情, 是货品。 但是不管思考的结果怎样,在 简枫心里,把戒指戴在林席睿手上 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 然而,林席睿从那天晚上之后 就真的没有再次出现在简枫眼前, 所以简枫也就没有告诉他,他得到 了三个月的假期。 婚假。

来,“你结的什么婚?为什么我要 报销你的蜜月费用!” 简枫很奇怪,“我第一次结婚 所以肯定不是二婚,至于后一个问 题,”他停了停,把猫重新放到韩 远手里,之后才笑眯眯地说, “第一, 你是我朋友,朋友结婚礼金不能少; 第二,你是我上司,工作室股份你 比我多, 员工结婚奖金不能少;第三, 你爸是市长。” 韩远简直忍无可忍,“员工结 婚要发奖金我怎么不知道?我爸是 市长和我给你报销有什么关系,简 枫你不觉得自己牵强过头了吗!” 简枫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工 24. 作室的章程,我新添的;你是市长 韩远当时听到他说要离开三个 的儿子,官二代嘛。” 月和林席睿结个婚的时候,一失手 韩远噎了噎,顺了口气才开口, 抓痛了他家的猫被狠狠地挠了胳膊。“所以,你是真的想和他过下去了?” 简枫笑着把猫接到自己怀里顺 “我从来没说是假的。” 毛, 开口的时候话里也带了三分笑, 韩远沉默,然后开口,“他不 很显然之前韩远那副吃痛与震惊的 是还在迷茫中吗,你急什么。” 表情很好地娱乐了他,“那就这么 简枫当时被这句话堵得一个字 定了,这三个月的费用你全包。” 都说不出来。 “简枫你发烧了吗?”韩远不 因为林席睿那时正为这段感情 可思议地看着他,“谁结婚?” 陷入迷茫,每天对他简直可以说是 “我啊,”简枫有些担心地看 礼遇有加,这让他觉得比被人打了 了他一眼,“你被挠坏了吗?” 一记闷棍还难受。 “不你等等,”韩远觉得有哪 如果把他们这种情况做成一个 里不对劲,想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 类似于产品营销情况的案例交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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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睿, 林席睿肯定会一眼看出问题。 但他当时是陷在局里的人,而且面 对的是他向来棘手的感情问题,所 以,要看清楚事实走出来就特别困 难。 在林席睿的概念中,简枫是他 们这段感情的主导,他是先习惯了 简枫这个人之后再尝试着去爱他。 但是后来他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尝 试去爱上简枫,他的感情始终都保 持在习惯的程度的时候,他就觉得 有些事情错了,错误的地方就应该 被尽快找到并得到修正。 然而事情往往没有想象中进展 的那么顺利。 林席睿没有简枫的敏锐,他本 想通过两人之间的经历来理顺自己 的思路,但是记忆对于他来说更像 是出了错的幻灯片,有关简枫的部 分虽然背景鲜亮但是内容模糊,他 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他不知 道应该如何面对简枫、以什么身份 什么表情面对简枫。不得已,他选 择了避开,在没有把事情搞清楚之 前,他想先和简枫保持一段距离。 但是和简枫的一次意外碰面却 让他觉得,这一切并不是不值得怀 疑。 他本来是应朋友的邀请一起喝 咖啡,后来觉得那里的环境不错,

很适合放松神经思考,所以在朋友 走后多待了几分钟。 或许是和简枫待在一起时间久 了的缘故,他在那几分钟里并没有 集中精神思考什么,只是觉得简枫 会很喜欢这里,觉得如果简枫在这 里,那人可能还会兴致勃勃地跟他 讲述卷帘的黄色是做成几分的旧、 流苏的长度对顾客的心理影响、光 线角度不同导致的玻璃色泽的变化 等等。他一直觉得简枫就和他的小 魔术一样,虽然明知道不是看上去 的那么完美,但是确实让人捉摸不 透,你不知道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 话、做出什么事,只能按照他的思 维尽量去猜测。 林席睿并没有把简枫的思维方 式摸透,所以他也不知道当简枫真 的坐在这间咖啡厅里的时候会说什 么,但只是想到这种事情有可能发 生,心底就会有种期望,不算强烈 却足够引起注意。 他却忘记了,简枫在玩乐方面 比他精通得多。 典雅的咖啡厅外有两个人漫步 似的经过, 一个英俊潇洒贵气逼人, 一个高贵明艳魅力四射,两个人走 近的时候,林席睿清楚地看到女士 亲昵地挽着男士的手臂,而男士紧 紧地搂着女士的腰,动作之间是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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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掩饰的亲密依赖。 林席睿定定地看着他们,觉得 手里的咖啡瞬间失去了温度。 他坐在咖啡厅内,简枫和一个 女性站在咖啡厅外,一面玻璃的间 隔,他们却分处两个世界。 期望和失望的差别总是明显得 让人心灰意冷。 那时是下午三点半,秋后的阳 光泛着特有的金色在简枫周围晕了 一圈,让他看起来特别不真实。 简枫正低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笑容干净而柔和,像是一个涉世未 深、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年轻人,倒 是旁边的女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和他对视几秒之后,对简枫说了几 句话并抬手指了指他的方向。 林席睿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 表情,但是他看得出,简枫在认出 他的时候明显怔愣了一下,脚下意 识就朝着他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但 因为旁边的女士正挽着他的胳膊所 以又不得不别扭而僵硬地站在原地, 表情罕见地透出几分慌乱,完全没 有了之前的从容优雅。 林席睿静静地看着他,从头到 脚认真打量,觉得他有些瘦,想问 问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除此之外却没有别的想问的。 倒是简枫似乎有些话想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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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稍微张了张嘴,后来又像是想 通了什么,朝他微笑着抿起唇,最 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就这么隔着玻璃相遇,近 距离对视,却像两个偶然相遇的陌 生人,没有任何交流。 后来简枫旁边的女士看了他一 眼,抬头朝简枫说了句什么,简枫 微笑着回复完她之后,朝他礼貌地 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优雅而果断地 离开。 他之后在咖啡厅又坐了半个小 时,但是这次不管他怎样思考,视 线都会不自觉地看向之前简枫站立 的地方。明明已经是夕阳西下,他 却觉得阳光刺眼,视线模糊。 那天晚上是他陷入迷茫后第一 次回到他们两个的公寓。 简枫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愕, 竟然罕见地拢了拢睡衣的领口,林 席睿知道,这是他紧张时手足无措 的反应。 “怎么不说一声?”简枫呆了 一秒之后问。 “……我只是回一次家。”林 席睿觉得满嘴的苦涩,他和简枫之 间竟然也会有这种相对无言的时候。 简枫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愣 愣地看了他几秒之后,才故意漫不 经心地抬了下手机,“啊,今天的


事跟你说一下。” 林席睿看到他的屏幕上正显示 着自己的号码,似乎在自己进门之 前,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打这个 电话,“什么?” “今天的人是我一个学姐,不 是女朋友。”简枫的声音听起来还 是懒洋洋的,但是仔细听就会听出 其中暗含的一分辩白。 “嗯。”林席睿给自己倒了杯 水, 他嗓子里的干涩感仍没有消退, 他觉得自己需要多喝点水润一下。 简枫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她 今天走路鞋穿高了,把脚崴了,我 只能扶着她。” “嗯。”林席睿的视线下垂。 之前简枫窝在沙发上的时候他就看 出他清瘦不少,而他根本不知道简 枫忙碌的原因。简枫从来没有跟他 解释过什么事情,他往往是在简枫 把事情完成之后才能根据结果猜测 出原因,所以,来自简枫的解释, 他听的很不习惯。 “我们只是叙叙旧,走之前她 夸你长的很英俊,”简枫说完,很 认真地看着他,“我们真的没别的 关系。” “嗯,不早了,睡吧。”他还 是听不习惯。

25. 再次躺在简枫旁边的时候,林 席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但究 竟是为了白天看到的那位女士还是 因为晚上简枫给他的解释,他心里 也不是很清楚。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但是能想 到的事情之间根本无法形成系统的 逻辑关系,它们就像一个个独立的 模块,中间没有任何的连接点,林 席睿没有办法想象出这些熟悉而陌 生的事情到底是怎样促使自己和简 枫发生了感情。 或许这些又都是他的错觉?林 席睿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陷入 了混乱,他能感觉到简枫对自己的 爱意,但是他感觉不到自己对简枫 的回应,这让他有些恐惧。他觉得, 一旦简枫在他身上付出的感情和收 获到的失去了平衡,简枫就会果断 地从他的生活中抽身离开。这种假 设让他的心里产生隐隐的不安,所 以他更加执着于寻找证据证明自己。 林席睿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在 给自己强加一种必须爱上简枫的责 任,但当那种自我强迫的感觉消失 之后,他又会重新思考他到底是出 于什么对简枫产生感情,这份感情 到底是真是假…… 第二天一早,林席睿起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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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发现简枫已经走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分钟,第一次觉得简枫选的双人床 大得不适合一个人睡。 那天晚上他带着东西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公寓,简枫当时平淡地看了 他一眼,然后继续吃自己的晚餐,似乎并不在乎他在做什么。 之后的几天,简枫依旧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他下班了都不见 简枫回家。打过电话去问,电话大多在韩远手里,而韩远的回答永远是“他 在忙工作”。 林席睿虽然在感情方面不敏感,但他也看得出简枫在瞒着他什么事。 他问过简枫在忙什么,简枫的回答和韩远如出一辙,“忙工作”。直到后 来他发现,简枫每次回家身上都会有淡淡的、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林席睿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他不会为了简枫身上的一点香水味就产 生过激的反应。他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简枫从来没有提过、他自己 却曾经遇到过的可能。 ——来自家人的结婚压力。 他曾经被家人介绍过女朋友,所以知道家人对于自己结婚的期望有 多重。他不想欺骗家人,也不想委屈简枫,所以直接就告诉了母亲。他的 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最初听到消息之后只是说要好好想想,他也知道要 让家人立刻接受他们并不容易,所以他对简枫一个字都没说。直到后来他 的姐姐打电话说要邀请简枫一起吃饭,他考虑之后觉得这可能是事情有转 机的预兆,这才告诉了简枫。但是他们的那顿饭最后还是没有吃成,因为 简枫的母亲病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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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爱你 文 / 叶世浮 责任编辑 / 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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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子:

有一些话,我很久 以前就想告诉你。但是我怕你觉得 恶心,一直没敢说。我真的希望我 们能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永远不分 开。你说,我们一起考到北京,一 起找工作,一起活到 120 岁,跨三 个世纪…… 我也想就这样下去,好朋友还 是一辈子的,但有些话说出来就收 不回了。想了很久,我已决定埋在 心里,等到高三以后再说。 可是那天你却对我说,“暂时 不要见面了。” 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从此就 失去你了。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爸妈不喜 欢我,他们希望你能有好的前途。 而我,只会拖你后腿。有些事 情,我开始也不确定,确定之后又 很怕,我怕你会像别人一样说我是 “变态”,变态的儿子当然也是变态。 我真的很怕,但更怕失去你。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不 是好兄弟的那种喜欢,而是爱情的 爱。 对不起,如果你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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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说 我们会永远都是好朋友,对吧。但 如果你觉得恶心的话, 我也不怪你。 虽然我会好伤心,但我不想留 有遗憾地失去你。我也没有说要你 接受我的感情,只是想告诉你: 叶子,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你可能不记得了,小学的时候 我们见过的,有次在办公室我看到 你的试卷,得了第一,我看到你的 名字,不认识“琛”,还读成了“深”, 你不仅不嘲笑我,还朝着我很开心 地笑,同我说了好多话。 那天我真的好开心,成绩那么 好的同学,那么亲近地对我,除了 奶奶, 别人都拿看变态的眼神看我, 你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字读“chen”, 是珍宝的意思,我想你便是上天赐 予我的珍宝吧。 那以后我经常去你们班门口, 希望能碰到你,可惜一直没有再遇 见你,还被你们班的男生围着打了 好几次。 后来才在办公室听老师说, 你转到市里了。 其实,我也有去市里找你。我 知道你家在哪,我也听说了你新学 校的名字,可惜那时候太小,在那 里迷了路,差点被拐走,嘿嘿,很 笨吧我。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 到会在初中再遇到你。我真的真的 好开心,你还是那么优秀,身边总 围着那么多人,像光源一样灿烂, 我却靠近不了。 那晚在车库巧遇,其实是我一 直在等你。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厌恶我, 对我笑得好温柔,还愿意和我这样 的人做好朋友。那时候,我就知道 我喜欢上你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至 今为止,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叶子,无论你怎么看我,你都 和奶奶一样,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 人。你永远在我心里,占据着最重 要的位置。 爱你的沫。 经过几次搬家,这封信最终遗 失了。 好几页的信,叶琛只能回忆起 这些了。他真的很遗憾没有好好保 存这封信,大抵是那时年少,不懂 得珍惜。 叶琛记得自己是等父母睡熟 后,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看的。他记 得自己看了之后,并没有一点点的 恶心、反感之类的感觉。

对于信中说的小学那次,叶琛 一点都不记得。 但是他爸帮他转校, 也的确是因为那次期末考他考了年 级第一。 初中叶琛一直不与别人交往, 他自然不知道关于李沫的各种传闻, 这倒是成全了他俩。 少年总是爱慕虚荣的,他的确 记得自己当时得意洋洋,蛮不放在 心上,连自己的心思都没剖析,就 带着骄傲进入梦乡。 当时叶琛不能上网,消息闭塞, 对同性恋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是有 人喜欢自己,得意的小尾巴都翘起 来了。 直到体育课上,几个女生一起 八卦高年级的一个学长,听说那个 学长是个 gay, 但家里很有钱长得也 还不错,学习也挺好,balabala 一 堆优点。 体委追的女生在那群女生当 中,拉着哥几个在旁边蹭热闹,听 到她们谈到那个学长, 突然说道, “同 性恋那么恶心的东西,有什么好说 的。” 一个女生不乐意了,反驳道, “你懂什么,那才叫真爱,你晓不 晓得京城一对名 gay,夏河和洛洛, 好配的。” 其他男生的表情都是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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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恶心的样子,女生则是一脸八卦 的样子。那时叶琛才意识到,同性 恋是会被大家讨厌的。若是大家知 道那封信,是不是也会用这种眼神 看自己? 叶琛很害怕再回到过去,被所 有人隔离,厌恶。 就在他忐忑的时候,一个女生 突然道, “叶琛不就是同性恋吗?” “啊?”叶琛懵了。 那女生复又笑道说,“不然徐 媛喜欢你,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

第十章 后来的日子,叶琛记不清了。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告白,怎么 牵起徐媛的手,总之是他和徐媛谈 恋爱了。 他和徐媛,好像也做过一些浪 漫的事情吧,叶琛真的记不清具体 的事情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高一暑假, 体委带着他女朋友,招呼班里其他 几对一起去爬黄山。 叶琛和徐媛自然也去了,那天 晚上几个男生用“大家都懂的”眼 神,互相示意,班委还给每个男生 发 TT, 其他男生都说自己带了,只

有叶琛根本没想过要到最后。 孤男寡女,又正直血气方刚的 年纪。叶琛也对徐媛毛手毛脚,徐 媛开始羞羞答答地推着他,但那点 小力气,叶琛看来更像是撩拨,火 气一下从下面往上涌。 具体也记不得了,反正就是按 着本能上手。直到徐媛带着哭腔喊 疼,叶琛才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身 下的女生,他突然有些恍惚。 叶琛从徐媛身上翻下来,跟她 说对不起。 徐媛抽泣了会,看到叶琛没有 再继续,小声说道, “老公,我没事, 她们说第一次有点疼,不过我能忍 住的。” 叶琛抱着她,亲了亲徐媛的眼 角说, “我舍不得你疼,没事,睡吧。”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再继续,但 叶琛根本没睡着,他不知自己怎么 了,格外地想念李沫。 在徐媛喊疼的时候,他低头看 向身下人时,突然想起了李沫。再 后来每次小亲热,叶琛总是不自觉 想起李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叶琛只觉得自己在意李沫,但 他和李沫绝不能不正常。他要过正 常的生活,李沫也一样。 于是从黄山回去之后,叶琛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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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媛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女生,他要 介绍给他最好的朋友。 叶琛对李沫说,“李沫,你对 我的喜欢只是一时错觉,只是你遇 到的人太少了, 等你遇到好的女生, 自然会明白什么是爱情。” 李沫紧紧地抓着叶琛给他带的 礼物,没有说话。 叶琛又劝了几句,不由烦躁起 来。 李沫才对他说,“初三的时候 你就说要带我一起去爬黄山。” 叶琛不由愣住,那年夏天他的 确许诺他好多,可惜…… “没事啦,反正我这个暑假也 在打工。”李沫说道。 “你在打工?在哪?” “嗯,地下铁,以前你的摩卡 就是我从店里带出来的哦,不然我 哪有钱啊。” 叶琛愣住。 李沫看他不说话,笑道,“放 心啦, 不是偷拿的, 我们店长人很好, 他说卖够 500 杯,就可以免费送我 哦。” “你……”叶琛不知道自己该 说什么了。 “对了,黄山有什么好玩的呀, 说给我听听吧。 ” 李沫不再说他自己, 而是把话题一直往叶琛那里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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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琛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 绪,总之很烦躁。 高二分文理,叶琛选择理科, 徐媛则去了文科班。不知怎么了, 徐媛开始莫名其妙地和他闹别扭。 家里也过得不舒心,一边要瞒 着徐媛的事,一边又要藏着李沫的 事,叶父经常喝多了回来耍酒疯, 叶母虽然不再冷漠,但每天唠唠叨 叨,这也问那也管,烦死了。 于是叶琛说学校为住校的学生 安排晚自习,他想好好学习所以要 申请住校,还可以省下路上的时间 学习。 叶琛父母以为学校有老师管, 对他学习有帮助,自然就答应了。 其实住宿只是针对那些外市来 借读的,或者家很远的同学,但叶 琛还是忽悠过去了。那些夜晚,叶 琛学会抽烟,和差生一起翻墙出去 打游戏。 李沫知道以后,劝他晚上不要 去网吧,他说那里很乱。 叶琛说没事,反正呆在学校也 没事干,无聊得很,又不想看书。 李沫想了会说,“叶子,要不 你晚上来我家吧,我弟在住校不回 家,他们两个每天都出去通宵打麻 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那些日子,叶琛隔三差五, 大半夜的翻墙打车去李沫家,他们


一起看动漫,李沫给他煮东西吃, 喝啤酒抽烟, 一直聊到清晨五六点, 叶琛再坐车回学校。 那些日子,真的过得好逍遥。 可是叶琛也没有忘记,帮李沫 张罗女朋友的事情。那时,李沫很 喜欢《死神》里的日番谷冬狮郎, 徐媛的表姐比他们高一届,是个特 立独行的女生, 她也很喜欢冬狮郎, 连 QQ 头像都是小白。 叶琛就极力撮合他俩,他觉得 李沫一直缺少关爱,找个比他大的 女生,或许对他更好。 这半年他们双方都没有再提过 那封信,也没说过那个夏天,就像 没发生一般。李沫默默地听着叶琛 介绍那个学姐,只问了一句,“她 是你女朋友的表姐?” “嗯,是啊。” “那好吧,你把她手机号和 QQ 号给我吧。” 叶琛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之前极力劝说李沫接受别人,现在 真要把女生信息给他又说不清自己 什么感觉了,但他还是给了,还笑 嘻嘻地说,“你行不行哦,万一追 不上,哥来教你。”

第十一章

世上没有偶然,所有的偶然都 是化了妆,戴了面具的必然。 李沫和徐媛表姐怎么发展的, 叶琛不晓得,但他听到徐媛说,她 姐只把李沫当弟弟,叶琛心情相当 好。 徐媛说,李沫还对她说过,要 她好好对叶琛。徐媛问叶琛,我对 你不好吗? 叶琛笑笑说,当然好啊。 不过,高二上学期期末前,徐 媛还是对叶琛提出了分手。 叶琛没什么感觉,反正也要考 试了,当时学习要紧。 很久之后,叶琛才听徐媛说, 叶琛,你对我的确不错,只是太礼 貌太绅士了,你连架都不和我吵, 让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徐媛还说,我觉得你对我都不 如对李沫上心。 叶琛只有苦笑。 叶琛和李沫的转折,就在那个 冬天。 除夕,李沫来找叶琛,他笑着 对叶琛说,“叶子,我被老巫婆赶 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求包养啊。” 叶琛很为难,他早就和父母保 证与李沫不再有任何联系,叶妈还 在楼上等他吃饭,这几天家里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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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安定点,他不想过个年家里气 氛还那么僵。 “嘿嘿,开玩笑啦。我是来叫 你一起出去玩的,我想和你一起守 岁啦。”李沫看叶琛有些为难,吐 吐舌头说道。 “守岁在家里守啊,干嘛要出 去。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咱俩呆 在我房间里就好了。”叶琛说道。 “妍姐喊我出去一起唱歌,她 说也就几个好朋友, 也让我叫上你。 放心啦,她说徐媛回老家不在的。 我们一起跨年呗。”李沫劝道。 “我……” “阿琛,鸡汤好了,快上来 喝!”叶妈在楼上,冲着叶琛喊道。 “李沫,我就不去了。你吃过 了吗?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喝鸡汤 吧。”叶琛还是决定留在家里,这 半年他一直没怎么回家。 “哦,那好吧,你上去吧,我 已经答应妍姐了。”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 “嘿嘿,没事啦。我就去看看, 不好玩我就回来啦。”李沫冲他安 心一笑。 “那好吧,你觉得不好玩就回 来找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李沫应道。 叶琛妈妈又在屋子里,扯着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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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催叶琛。叶琛没办法,和李沫挥 了挥手,两人就此分别。 如果那天晚上,叶琛坚定地要 李沫留下来, 或许, 结局会不一样吧。 但即使没有那晚,有缘人也会 有别的机会相遇。缘分的事情本就 不是强求来的,也不是你能避就避 开的。 那天晚上,李沫没有回来找叶 琛,不过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 李沫给叶琛打了电话,叶琛当时和 叶父出去放炮竹,没有接到。等叶 琛回来看到未接来电,回电话的时 候,却是打不通了。 大年初一到初六,叶琛跟着父 母去了山里老家,老家移动信号很 差,短信发出去下午才能收到,有 时候甚至都收不到,接电话也总是 断断续续。他每次和李沫通电话, 就像原始人一样大声地重复着, “喂……喂……” 索性两人不再联系,约定等叶 琛从老家回来再联系。 初七叶琛到家已经下午了,一 路奔波疲惫,让他一回家就爬到床 上睡得天昏地暗。 等到晚上醒来,手机已经电量 过低自动关机了,他自然不知道, 关机之前屏幕上闪烁的 22 个未接来 电,联系人都是李沫。


后来几天叶琛又忙着补作业, 根本没想起来他走之前,答应李沫 的事情。 李沫跟他说,他想去看看他亲 妈,听说她就在江对面。 叶琛说好啊,现在修了长江大 桥,去江对面坐大巴 2 个小时就到 了,等他从老家回来,他就陪他去。 等叶琛想起这茬,已经是初十 了。 叶琛给李沫打电话,李沫却说, “喂,叶子啊,什么事啊,我现在 在江北哦,我和朋友一起去的,先 不说了哈,这边长途加漫游话费好 贵的,挂了哈。” 叶琛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有 些恍惚。 他刚刚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 陌生男人的声音,好像是说, “沫沫, 快来看我抓的鱼……” 是沫沫还是沫儿,叶琛没听清。 他不知道李沫除了他以外,还有这 么亲昵的朋友。而且这是第一次, 李沫没有留恋地挂他电话,甚至都 没有对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叶琛想起,很久以前,李沫来 学校找他,嘴里叼着吸管,回头认 真地对他说, “因为,我想你了啊。”

第十二章 如果做错事说对不起就行,那 还要警察来干嘛呢? 叶琛再次见到李沫,已经是开 学前一天了。 那天是小年,李沫穿着一件大 红色的高领毛衣, 头发也剪得很短, 显得又精神又喜庆。 叶琛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说道,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这么 红?” 李沫腼腆地笑了下说道,“哎, 我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徐易阳 说过年穿红色辟邪,还能招财运 呢!” “徐易阳?” “嗯,你不认识?他还是你们 学校的呢,不过比你高一级,他和 妍姐是同班同学。哎?徐媛没和你 说过吗?”李沫问道。 “没有啊。”他们学校的学长? 叶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哎?他说他是你们学校的风 云人物,看来他又瞎吹了。呵呵, 他还说他是啥电力公司大少爷呢, 真扯。不过这个人,人还不错。你 知道吗……”李沫兴致勃勃地说起 来。 “徐易阳?高三七班那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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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叶琛突然想起,他在哪里听 过这个名字了。 “嗯。你认识?就是那个高高 帅帅的,额……也不是很帅啦,就 是很臭屁,自恋狂。不过他皮肤倒 真的很白。”李沫说道。 “我觉得你也很白啊。” 李沫从前爱穿黑色,现在换了 大红色,显得皮肤特别白,叶琛感 觉自己的视线都快移不开了。 “徐易阳也这么说,所以他非 要我穿这件, 说我穿着好看。 哎……” “是挺好看的。”叶琛闷闷地 说。他感觉有什么已经脱离他的掌 控,他想摸摸李沫柔软的头发,就 像以往一样扑腾他脑袋。 但现在只剩下刺手的短发,不 容他染指。 “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了?” 叶琛问道。 “哦,前两天在江北剪的。徐 易阳说这样显得人精神,还说什么 新年新气象。明明是理科生,还这 么迷信……” 李沫做了个鬼脸, 说道。 徐易阳!徐易阳!又是徐易 阳! 叶琛登时火了,冲李沫大声吼 道, “你知道徐易阳是什么东西吗? 他可是同性恋!恶不恶心啊!” 顿时,李沫就傻了,茫然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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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叶琛。 吼完叶琛也愣住,肠子都悔青 了。但是可笑的自尊心,逼着叶琛 沉默不开口。 过了许久,叶琛听见李沫低声 说,“对不起。” 叶琛望着脸色煞白的李沫,心 里一痛, 他真的好想一把抱过李沫, 对他说,“对不起。李沫,对不起。” 就在叶琛伸出手拉李沫的那一 刻,叶父从朋友家喝完酒回来,看 到叶琛和李沫站在楼下,对叶琛吼 道,“叶琛!你在干嘛呢?” 叶父一身酒气,走路还有一些 摇摆, 大手一挥一划地质问叶琛, “你 作业写完了吗?整天就知道混日子, 明天就上学了,你在搞什么啊搞! 你还有没有自尊啊!啊!跟你讲你 不听,你还是男人啊!……” 叶琛知道叶父又开始耍酒疯 了,推了推李沫道,“你先回去吧, 明天还要上学,过几天我去找你, 今天我对……” “叶琛!老——子跟你讲话你 听到没有啊!妈的戈逼的!老—— 子在问你话,你在搞什么啊!”叶 父歪歪倒倒就要对叶琛上手。 叶琛一把挡过叶父的手,两父 子推搡起来。 这时候叶母出现了,她看到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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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在楼下当着外人的面针锋相对, 不由厉声喊道, “叶琛!你干嘛呢! 那是你爸!老叶,大过年的,有什 么事情过完年再说。” 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沫,推 着两父子回家。 回家后,叶琛被叶母拉着,只 得不理叶父,随他骂去。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整天跟 些什么人混在一起,我跟你说过多 少遍啊!你不听,你看看你成绩, 现在还能拿出去看吗?” 叶父骂道。 “你知道今晚我为什么不带你 去你王叔家吃饭吗?因为你不配! 你王叔的儿子王飞你还记得吗? 啊?问你话呢!你知道人家现在在 年级多少名啊!第三!你呢?你第 几?你在班里第几?” “原来人家是什么成绩?人家 原来还不如你,都讲你成绩好,现 在呢?你哈晓得丑啊,你不要脸我 还要嘞!一个男人, 没自尊, 没狠心, 你还有什么啊!你讲给我听听哎。 ” 叶父一边骂一边推着叶琛, “你 算什么东西啊你! 叶琛火了,回了一句,“你是 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 叶父听了立马伸手过来要打 他,叶妈在中间护着,对叶琛吼道, “叶琛!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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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话呢!” “他啊!就他眼里还有父母 啊!狗日的东西!老子怎么生出像 你这样的东西!妈的个逼,你给老 子让开,你不让,老子连你一起打, 你信不信!”叶父对着叶母又是打 又是骂。 叶琛看着乌烟瘴气的家,心刺 刺地疼,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 地往左腕上一划,大声吼道:“你 有完没完,我身上的血是你给的, 我不要了, 我现在还给你就是了!” 第十三章 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应当的, 就像感情,没有谁必须爱谁,谁必 须被爱。 叶琛用刀划向手腕时,叶母正 拦着叶父,叶父还在激烈的“手舞 足蹈”,他们没想到叶琛会这么做, 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想象中的血流如注并没有出 现,那把水果刀呆在叶家最少都十 年了,老旧又迟钝,叶琛皮糙肉厚, 压根没什么效果。 叶母看到叶琛划第二道时,抢 过刀子骂道,“你个孬子啊!你还 是我生的,你要还给谁啊……” 叶父看叶琛没事,动作没那么


激烈,没有再动手打人,可是嘴上 依旧不饶,手一挥一挥地说到,“怪 赛,你吓老——子啊,你本事啊, 你以为你能吓到哪个啊!你个猪测 得玩意儿,妈逼,你现在狠,我哪 是你老——子啊,你是我老——子 啊。你大了,本事了,你要死就死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已经初中 毕业了,我对你的义务教育已经尽 到了。你……” “老叶,你就少讲几句啊,大 过年的,让左右邻居听到像什么样 子啊。”叶母打断叶父的话,一边 哭一边推着叶琛回房。 “你们两个狠,行,你们娘儿 俩要脸,我不要脸……”叶父手摆 了摆, 也没再纠缠, 一个人念念叨叨, 随便叶母把叶琛推到房间里。 那天晚上,叶母陪着叶琛一起 睡,只是叶琛怎么也睡不着,他也 没想要真的去死, 可是父亲的言行, 让他的真的承受不了。 他想同母亲说说话,可是母亲 只顾一个人躺在床上哭,一会儿母 亲哭累了便打起鼾睡着了。 叶琛开着台灯望着天花板,如 果今晚那把刀没那么钝,真的割破 手腕被送进医院,他们会不会后悔 呢? 叶琛只觉得好笑,翻了个身,

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白 T 上有几块染 了黑色的地方,仔细一看却发现那 是黑色的血块。 那时叶琛才发现,他的手腕有 一道深的痕迹,一道浅的。 浅的那里细微划伤,深的那条, 在慢慢的渗出黑红的血。 人的血管分静脉和动脉,前者 颜色偏暗,后者才是鲜红的。叶琛 当时随手一划, 恰巧划过的是静脉, 动脉一般比较深,不易破。 叶琛听着屋里母亲的打鼾的呼 吸声,恶毒地想,等她早上起来发 现自己儿子的尸体就在身边会怎么 样呢? 可惜,叶琛没有勇气再补一刀, 那道渗出暗红血粒的伤痕,没过几 天就自动修复,只留下一条永不磨 灭的痕迹,伴随他一生。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又像什么 都没发生一样,上班的上班,上学 的上学。 叶琛已经知道,自己必须习惯 这样冷漠又滑稽的家庭了。世上没 有什么是应当的,难道父母就应当 关注孩子的感受吗? 这世间本就没有谁应该对谁 好。 叶琛猛然想起,初三那个暑假, 有几天特别热,叶琛都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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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有天中午他特别的想吃麻辣 烫,嘴巴没味道就特别想要刺激的 食物。 李沫说他知道有一家店味道很 不错, 叶琛便骑着自行车载着李沫, 一起去那里吃。但去了那里却发现 那家店已经关门了,于是他们又去 别的地方找。 正值热暑,又是正午,街道上 空空旷旷。叶琛家前面那段已经开 始修滨江大道, 很多门面店都关门, 写上了大大的“拆”字,根本很难 找到一家麻辣烫店。 但那天,他们就像两个傻子一 样,骑着车顶着毒辣辣的大太阳, 满大街找麻辣烫店。其实李沫很怕 太阳晒,也不怎么能吃辣。 但他一直陪着叶琛走街串巷, 只因为对方一句,“我想吃了。” 最终,他们在一个从来都没去 过的小巷子里,找到一家环境很简 陋的店。那时候好像是下午两点多 了,两人都有些饿得慌。 可是他们还是很开心,夏天吃 麻辣烫必备伴侣就是冰镇汽水,那 配起来吃才叫一个爽! 叶琛一进屋就要了两瓶汽水, 掏钱的时候傻了。 叶琛只心心念念要吃的店,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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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带钱了。 他穿着大大的短裤和球衣,出 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起这茬。 李沫也没想到,他也是临时被 叶琛叫出来的。 好歹李沫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 的十块钱,但要付两份麻辣烫和汽 水的钱,肯定不够。 两个人傻了吧唧地对视,这时 老板娘打着哈欠从后面的冰柜里, 取出两瓶汽水刷地开了盖。 除去汽水六块钱,他们俩还有 四块钱,李沫笑着对叶琛说, “没事, 你点吧, 大不了我们吃一碗就好啊。 ” 可是叶琛知道李沫平时都不怎 么吃辣,他自己却无辣不欢。 叶琛还在纠结的时候,李沫已 经同老板娘说到,“老板,要 2 块 钱粉丝,一块五的蔬菜,在再加五 毛的面筋果子……额……少放…… 多放点辣,嗯,多放点辣椒。” 叶琛问他,“你不是不吃辣 吗?” 李沫笑着说,“偶尔吃一点还 是没事的。” 然后他们两个大男生,挤在破 旧的长凳上,吃着一碗寒酸的麻辣 烫。期间,叶琛只觉得吃得蛮爽的, 而李沫的鼻子上出了不少汗。 叶琛喝汽水特别快,咕噜噜他


的一瓶就没了。李沫就把自己剩下 的半瓶推给他,还笑到,“你真像 我奶奶养的黑牛,喝水特别凶猛, 叶子,你上辈子是不是牛啊。” “我要是牛,那你和牛一起吃 食,你是啥啊?”叶琛问道。 “我啊……我当然是牧童啊, 我去哪你就得去哪,不听话我就拿 鞭子抽你!哈哈”李沫笑得特别开 心。 只一个中午他们晒得黑了一 圈,晚上李沫的胃病又犯了,但他 什么都说,只傻兮兮地笑着对叶琛 说,“叶子啊,这是我吃过的最好 吃的麻辣烫了哦。” 叶琛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 得那碗麻辣烫的味道了。 但他真的很想念,他们骑车单 车满街满巷寻找的日子,他怀念那 家简陋店面的大吊扇,发出嗡嗡的 响声…… 他……他……他好想念那个对 他笑着说要做他牧童的少年。

他坐上李沫说的那班 32 路, 兜兜转转, 经过在改造的老城区时, 被颠得头昏脑胀。 好容易找到李沫的班级,却被 告知李沫已经退学半年了。 叶琛当时就懵了,他突然想起 那一日, 在江边李沫担忧地对他说, “叶子,我怕我去不了北京上学了。”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他说, 你别想为不努力学习找借口,只要 你肯学就一定能考上。 他却不知道,李沫连学也上不 了了,还怎么高考! 叶琛给李沫打电话,那边又总 是不在服务区。 叶琛急了,他想起李沫说过他 在“地下铁”打工,叶琛拦下一辆 出租,就对司机吼道,赶紧去“地 下铁”。 司机莫名其妙的问什么地下 铁? 叶琛说,地下铁啊,那家奶茶 店。 司机说哪家奶茶店在哪?至少 要说在哪条路上吧。 第十四章 叶琛不知道要去哪条路,他知 道他要去有李沫的那个地方。 几天后,叶琛第一次去李沫的 叶琛没办法,打开手机百度本 学校找他,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 市的所有地下铁店,然后一家一家 学校,相隔半个市区。 地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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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终于在离他自己学校 最近的分店,打听到李沫的消息。 老板告诉叶琛,李沫一年前就 开始在他那打工了。一开始只是周 末和晚上来兼职, 半年前开始全职, 但没什么生意的时候,还会很用功 地看书。 老板笑着说,李沫还说以后要 自学考到北京,就算考不去,也要 过去做北漂一族呢。 老板还说,只是,前天有个高 高帅帅的小伙子,陪李沫过来办了 离职手续,说是要去外地。搞不好 现在就是去北京了哦。 叶琛傻了,那个高高帅帅的小 伙子是谁?难道是徐易阳? 他们去了哪里?不可能是北 京, 李沫和他约好要一起去北京的。 叶琛真的真的好想,回到过去, 只要他站在李沫家楼下, 大声喊: “李 沫!李沫!李沫!” 李沫就会踢踢踏踏地出现在他 面前,笑着对他说,“叶子啊!” 再见到李沫已经开春了,李沫 带着耳机,左耳戴着一颗蓝色宝石 耳钉,一身酷酷的牛仔服,双手插 着口袋, 帅气的站在附中大门那里。 叶琛没戴眼镜,但远远一眼就 能认出那是李沫。

李沫也看到叶琛,对他扯出一 个大大的笑脸,挥手喊道, “叶子!” 灿烂明媚的笑脸,白皙红润的 脸庞,弯弯亮亮的眼,叶琛一时间 惊艳到,身子定定地站在原地,不 知所措。 李沫走上前来,对他说, “叶子, 是我啊,才几天没见你就不认得我 了。” “没有啊。”叶琛哑着嗓子道。 “那你怎么没看到我哦,你个 大近视眼。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吗?”叶子担忧道, “我才走了几天,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啊。” “没事,被风吹的。你去哪 了?”叶琛问道。 “我去北京了。”李沫开心地 说道。 叶琛不由得有种被雷击中的感 觉。 “叶子?你……怎么了?”李 沫问道。 “……”叶琛缓了缓说,“怎 么去那里了?和谁一起去的?” “额……”李沫有些吞吞吐吐 说道,“叶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有话对你说啊,可以吗?” “好。”叶琛手脚冰冷,他怕, 他真的怕,却又说不清在怕什么。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麻辣香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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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要了一间小隔间。 叶琛说,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我们换一家吧。” 李沫笑着说,“不用啦,你喜 欢吃呀。况且,这里环境也挺好的。” 菜上齐了后,李沫说,“叶子, 先吃吧, 不然我怕你待会生气不吃, 就太浪费了。” 叶琛那时哪能吃得下,说道, “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啊?”李沫疑惑地说,“没 有啊。” “那不就得了,我会生什么 气,”叶琛盯着李沫说,“即使你 真的杀人放火, 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 的。” “嘿嘿,我哪有那么坏啊。” 李沫扒拉了长长了点的刘海, 说, “我 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其实……”李沫努力地组织 语言道, “我妈……我没找到我妈。” “啊?”叶琛有些茫然,李沫 跳得太快了,叶琛有些跟不上。 “怎么说呢……嗯……其实是 这样的, 这个事情得牵扯到阳阳啊, 额,我知道你不喜欢阳阳。”李沫 说道。 “阳阳?” “额,就是徐易阳啊。”李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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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但这个事吧,又……” “没事,你说吧。”叶琛淡淡 地说道。 李沫想了一下,从最初开始讲 起,叶琛才知道一切的一起,都是 他亲手促成的。 叶琛原来给李沫介绍过一个女 朋友,就是徐媛的表姐林妍。林妍 一直把李沫当成弟弟看。林妍是很 有主见的女生,她最好的哥们就是 gay,附中名人徐易阳。 除夕夜那天,就在林妍搓的局 上,李沫第一次遇见了徐易阳。 那天李沫的确是被养父母赶出 来的, 加上给叶琛的电话没有人接, 他真的想和叶琛一起跨年,哪怕是 通个电话也好,可惜上天就是不给 他机会。 李沫心情特别低落地捧着啤酒 猛灌,徐易阳那天心情也不好,但 他一向克制不酗酒,于是拉着李沫 骑着摩托车去江边兜风。 大半夜的兜风,结果当然是两 人第二天双双进医院,那三天的病 房友情,使得两人关系近了不少。 徐易阳无意间听到李沫和叶琛 打电话,提到要去江北找亲生母亲 的事情,就自告奋勇说自己在江北 混得很开,要带李沫去。


李沫一开始当然拒绝。三天后 出院,徐易阳开始找各种理由约李 沫见面。李沫在家也不好呆,就和 徐易阳没事逛逛街,看看电影,听 他吹吹牛皮什么的。 直到初七叶琛回来那天,李沫 早早地开始等叶琛电话。等不到他 便给叶琛打过去, 可一直没有人接, 再后来便是关机。 就在这时,徐易阳打电话过来 说, 他一当兵的哥们要回江北老家, 据说那哥们家还是李沫老家附近的, 问李沫要不要一同去,说不定能打 听到什么。 李沫顾不得别的,和徐易阳一 起去了江北。 那几天,徐易阳陪李沫一路走 一路打听,和他一起承受别人异样 眼光的注视。但徐易阳没有任何怨 言,反倒十分地照顾李沫,不时讲 笑话给他听,最后几天还带他去冰 窟窿里抓鱼玩。 虽然最后只听说那家人早就搬 走了,李沫也没有什么沮丧,或许 是因为有徐易阳一直陪着,他不孤 单吧。 再后来,小年那天从叶琛家楼 下离开后,又接到徐易阳的电话, 徐易阳说他打听到那家人已经去了 北京,正好那当兵的哥们回北京部

队,他们搭军车很快就能去那里。 李沫跟着徐易阳去了北京之 后,才知道徐易阳根本没打听到什 么消息,只是曾经听到他提起过想 要去北京的念头,刚好有免费的顺 风车。 有便宜不占是混蛋! 徐易阳笑得很痞的说。 那晚听了叶琛的话之后,李沫 以为叶琛其实也厌恶自己,他觉得 出来几天也好,于是跟着瞎忽悠的 徐易阳,到处走走逛逛。 “哎……徐易阳那个人啊,还 老说自己素质高,其实什么坏点子 都想过,每次去景区都不从检票口 走, 都能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到个门, 不花一分钱就进去。”李沫笑着说, “那么多的小胡同,也能让他找得 到。” 叶琛不知道,此时他要说什么。 李沫小心翼翼地看着叶琛说, “叶子,我知道你很讨厌同性恋。 可是……阳阳很久前就出柜了, 他……他说他喜欢我,我……我 对他说不上什么感觉,你知道我 是……” 李沫有些说不下去了,叶琛只 觉得心里热腾腾的,胸口憋着什么 要冲出来似的。 “李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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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对不起,我可能让你 啊,阳阳前两天还说要一个小孩子 失望了。如果我就是同性恋,我们 呢。” 还能做朋友吗?”李沫一鼓作气地 枯树叶: “……你生还是他生。” 说道, “放心,我不会再对你纠缠的。 沫:“屁咧,当然是领养啊。 其实,我已经答应阳阳了。” 对了哦,前阵子,还有个女的挺着 大肚子跑过来要阳阳负责,非得说 孩子是阳阳的,笑死我了。要不是 【尾声】 阳阳真的对女的不行,他妈能同意 我们在一起吗?傻逼女,要嫁豪门 沫: “叶子, 叶子, 呼叫叶子……” 之前,也不好好调查下。” 枯树叶:“嗯,怎么了?” 枯树叶:“……” 沫:“叶子叶子,你还在吧? 沫:“哎,叶子,你快找个老 听说你们那台风了?你有没有被风 婆啊,先生个宝宝出来再说嘛。反 带走?你还在地球不?” 正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会帮你养 枯树叶:“……” 的。” 枯树叶:“我们每天都黄色预 枯树叶:“……” 警大风,没感觉了,还有,今天下 沫:“你要是不放心把儿子交 雪了。” 出来,生个女儿也好嘛……哎,先 沫:“乖乖,这都四月了哎, 不说了哦,阳阳回来了,下了哦。 我们这里早就穿短袖了。我这两天 好好照顾自己呀,安啦。” 眼皮老是跳,还老碰到莫名其妙的 李沫的头像暗下去,他看着屏 事情,你最近好不好啊。” 幕上的聊天记录,不由苦笑出来。 枯树叶:“……我昨晚做噩梦 他想起他上大学走的那天,李 了。” 沫送他上火车,他问李沫,“李沫, 沫:“啊?怎么了?”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枯树叶:“我妈要我给我爸打 李沫一如既往的笑道,“废话。 电话,我没打,然后就连着做噩梦 当然啦。” 了。” 李沫没有参加高考,自然没能 沫:“哎……其实吧,你爸也 去北京。叶琛也没有去,而是去了 是关心你的。其实有家人真的很好 北边的海滨城市, 没有牧童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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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都是一样。 李沫还是那个关心他的李沫, 只是,有些专属不再属于他。 比如,专属他的奶茶,专属他 的左边,专属他的微笑。 那次谈话后,有一天叶琛看到 了李沫。李沫和很久以前一样,拎 着两杯奶茶站在附中门口,和往常 一样老远地对他挥手微笑。 只是叶琛兴奋得还不知道怎么 走过去,才不显得太激动时,一个 高高帅帅的男生越过叶琛,走到李 沫面前,亲昵地搭着李沫的肩膀, 两人一起喝着奶茶,有说有笑地慢 慢远离了叶琛的视线。 叶琛突然想起,李沫很久对他 说过,“我很远就能看见你啊,因 为那是你嘛。” 还有一次,突然下起大雨,叶 琛没有带伞,和路人一起躲到屋檐 下避雨。那个屋檐正好在一个九十 度的拐角处,叶琛一转弯,就撞上 了李沫和徐易阳撑着一把伞,从避 雨屋檐前的人行道走过。 雨天天色很暗,但叶琛还是一 眼就认出李沫,他喊道, “李沫!”, 李沫才抬头看到他,徐易阳也在身 旁,李沫和叶琛打了个招呼,两人 都有些尴尬, 没说几句就各自走过。 只是这次转身的叶琛,却看不

清雨中的人了。 最后一次,是周天晚上,叶琛 同家里人吵架,便提前坐车回学校 宿舍。公交车快到站时,叶琛突然 看到李沫和徐易阳并列走过去。 他看到徐易阳站在李沫的左 边,叶琛记得以前李沫总是让他站 在他的左边,李沫说, “左边是天使, 右边是魔鬼。” 其实,左边离心脏更近吧。 叶琛想到这,就不顾一切地推 开车窗, 对着李沫走的方向大喊, “李 沫!李沫!李沫!” 可是这次李沫却没再听见。 这时公交到站了,叶琛赶忙跳 下车, 拎着大包小包, 朝着李沫追去, 一边大喊道, “李沫!李沫!李沫!” 感觉追了好久,李沫才听到他 的声音。李沫站在附中门口,看着 叶琛,惊讶道,“叶子?你怎么了? 大晚上的跟逃难的难民一样呢?” “我从家回宿舍,这里面都是 衣服啊, 你怎么在这里?” 叶琛问道。 “哦哦,我和阳阳在压马路啊, 晚上吃多了,嘿嘿。对了,你快回 宿舍吧,不然学校就关门了哦。” 李沫说道,“我和阳阳先走了哈, 你好好学哦。” 说着便对叶琛挥挥手,就此告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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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琛愣愣地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他知道他永远没办法说出那 句话了。 现在想来,有的话不是非说不可。至少现在,他和李沫永远都是最 好的朋友,甚至是超越朋友的亲人。 李沫说他要做叶琛孩子的干爹,以后他的遗产都是他的。还说要是 叶琛以后老婆能生, 最好多生几个, 能组成一个篮球队, 当然要加上替补啊。 他还说如果国内不能生,就出国生吧,正好他和阳阳还能领个证。 叶琛只有苦笑,他看着李沫说得兴致勃勃,他知道有些话埋在心里 就好。 有些话,是说给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的。 譬如,他一直没能说出口的。 李沫! 对不起! 我爱你! ——此文献给 Z & X 致你们疯狂却逝去的青春,永远爱你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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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 to meet you 文 / 凡心 似乎从 2012 年 12 月 21 日开始, 告白的结婚的就像春天野地里的花 一样,一朵一朵,争先恐后地开了 出来。 那是个传说中地球会毁灭人类 会消亡的日子,那一天身边很多情 侣不约而同地耍浪漫。在一起的就 送大束大束的玫瑰花,扎着漂亮的 蝴蝶结,配着鲜嫩的绿叶,虔诚地 捧着送到恋人面前,竟然还是几十 块钱一枝的蓝色妖姬, 卡片上写着, “即使死去我也爱你”;不在一起 的丢开工作学习考试, 什么都丢开, 坐多久的车花多少钱都不计较,匆 匆忙忙赶来恋人身边,紧紧拥抱着 十指交叉,只为了,如果老天真的 要他们死,起码让他们一起。 可是到最后,零点的钟敲响了, 眨眨眼,就是 22 号了。传说中的世 界末日呢,就这样?原来传说真的 只是传说。 可是那一天,我一个人过的。 关了门窗和灯光,于阴暗的房间中 躺在床上装死, 装得累了就滚床单, 一个人滚床单, 辗转反侧整整一天, 午夜的钟声响起时,终于掩饰不住 心底的疼,默默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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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傻了一个童年,懵懂了一个 青春,2011 年 9 月 10 号那天正好 是教师节, 教师是我最喜欢的职业, 也是在那天我年满 18 岁,于是我告 诉自己,从此一定要活得像个人, 弄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之用尽 生命努力拼搏,至死方休。 只是可惜,都到法定成人的年 纪了,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那些初中就开始早恋的孩子一 定不知道, 守着心守着身守着灵魂, 跌跌撞撞地走过了成人礼,还没有 爱过任何人,没有谈过恋爱,这样 的我们有多渴望爱情,即使是对着 手机破口大骂和恋人吵架,我们的 心情也是羡慕的。 世界末日变成一个真正的传说 之后,可能是因为思想的束缚被解 开了吧,紧接着的 2012 年圣诞节, 2013 年元旦节、元宵节各种传统非 传统的节日里, 身边的妹子汉子们, 告白的追求的订婚的结婚的,思想 有多疯狂他们做得就有多疯狂,甚 至因为 2013 年 1 月 4 号谐音“爱你 一生一世”,走到哪儿都是铺天盖 地的“今天有人向你告白吗?”。 我能表示仇恨吗……有本事炫 耀你们有多受欢迎,你们有本事清 明节来次冥婚啊!有本事万圣节和 鬼相亲啊!


……好吧以上纯属吐槽……无 视无视…… 总之,大概,我的中心意思就 是,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群人,被 爱神遗忘了很多年,对爱情的渴望 已经演变成饥渴,所以,“恨嫁” 了——这个词用在这里,不仅仅表 示着急出嫁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还表示,再有谁打我耳边说她要出 嫁了,咱们以后绝交!! 好不容易熬过 2013,跨年了, 看春晚了,寒假要结束了,收拾包 袱回学校了, 怎么情人节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这个出门就能看 见不知名的花开成一树桃心的季节,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很多人都不再 是一个人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朋友惊讶地 叫了一声,说:“都开花了啊!春 天真的到了!” 我循声望去,目测十步的距离, 三棵树都开花了, 似玫瑰红的颜色, 相映衬的是小小的嫩绿的叶子,一 簇一簇,一朵一朵,一片一片,把 一棵树缀成了一幅画, 这凡尘俗世, 恰似仙境。 “今年的春天,会很美吧,到 时候, 我们去花乡玩!” 脱口而出时, 我心里便在计算着什么时间去比较 合适,如此迫切。

朋友却问:“这是什么花啊?” 我几个大步跨到树下,仰着脖 子瞪了半天, 又是一句脱口而出: “好 像桃花。” 其实不像,桃花花瓣少、颜色 淡、花蕊黄色、花瓣和花苞都很嫩, 而这花颜色似玫瑰红,花瓣较多, 花瓣和叶子也没那么嫩。但许是心 里有了爱,看见什么都像桃花,满 满的桃心。 三月桃花劫,如此思春,也真 该。 前些日子因私事辗转于广东和 四川,也就五六天的时间吧,大多 是在车上度过的,因为极度晕车, 我习惯性地一上车就用面巾纸堵住 鼻子,然后闭上眼睛装死,却仍旧 阻挡不了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 癸……闲聊,说什么,某某人恋爱 了,某某人见家长了,某某人订婚 了,某某人结婚了,只差某人生孩 子了……还真是个桃花泛滥的时节。 幸好,我早就准备好了情人节 礼物! 那是和妹妹一起逛街时发现 的,我本百无聊赖,无意看见妹妹 拿着个东西在玩, 却收不回视线了。 一只拨浪鼓,能代表什么?我 童年很想玩却没能玩到的东西,送 给恋人,希望,他能永远像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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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快乐! 另外还有一个风铃,不过下面吊着的是瓷娃娃,猫咪瓷娃娃,是我 仰着脖子傻乎乎地看了很久才买下来的,太可爱了,所以有些失神。 一个猫咪瓷娃娃风铃,想表达什么?嗯,他喜欢猫,喜欢可爱的东西, 我喜欢风铃的声音,喜欢瓷器,并没有什么期望,只是想着他肯定会喜欢, 所以就买了。 可是,卡片上的字,要写什么呢? 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就一句,“Nice to meet you”吧。 遇见爱情,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我宁愿相信不是爱神终于发现了我, 而是你闪闪发亮的心找到了孤独的我。我本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有多 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但聚散离合都是常事,所以只想告诉你—— 很高兴认识你。 ——2014 年 2 月 1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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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 还轮不到去拼天赋 文 / 湮 寒假过后回到学校,总感觉南京的春天格外冷。 谁都能感受到的冷,大风呼啦呼啦地吹着,就连心情也跟着变得阴沉。 就因为这样的寒冷,什么事情似乎都有了不去做的借口。去图书馆, 路上太冷风太大;去教室,没课的教室人太少,更冷。 一天一天靠着借口把自己包裹在温暖的被子里,一边吃零食一边看 毫无营养的视频,时不时抱怨好无聊。 追韩剧,逛淘宝,哈哈大笑,四个人的寝室,这样的生活里没有 L 的影子。 每当晚上十点半左右,L 背着大大的书包从图书馆一路回来,头发被 大风吹得乱糟糟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已经洗漱完毕,蹲在床上,手 里拿着手机或者 ipad,继续着同样的事情。 “又去图书馆了啊?”是有这样问。 “嗯。”L 这样回答。 “你们看到过晚上十点半路灯下的校园吗?”L 这样问,我只能摇摇 头。 L 却点点头,南京春天的晚上,还真是冷啊。 可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明亮的光。 大学的生活大家都心知肚明,学习也就那么回事,只需要考试周认 真突击,都不会有挂科的危险。 或许大家都会以为 L 是学霸,其实不然,L 的成绩是中上,没有大起 大落,不会太高惹人瞻仰也不会太低面临补考的尴尬,奖学金每次都会拿, 只有一次是二等,其他都是三等。 对于这样成绩,L 其实很满足。 那么或许有人会问,她高贵得不屑于把时间浪费在寝室,成绩也不 过如此,有什么好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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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看动漫和 韩剧的?看动漫看韩剧的时候会不 会想,如果有一天我能不用字幕就 能听懂该有多好呢? L 也喜欢动漫,同时喜欢韩语。 她看东西还是蛮挑的,只是觉得有 感觉的会看,但绝对不是疯狂的追 韩剧党。 她曾经用一天的时间看完了别 人一集一集追过来的《继承者们》, 不是最开始放的时候她不知道,她 是有自己的方式。 而那个时候看韩剧的 L,已经 不需要字幕了。 是的,她已经不需要看字幕了。 最近热播的《来自星星的你》, L 并没有在寒假开始追剧,而是在 要坐车回学校的那天早上在家里的 网上下载了十九集,在火车上一次 性看了十九集,周三周四网上会有 同步直播,但是汉语字幕要到第二 天凌晨,这时的 L,充当着同声翻 译,整个寝室在周三晚上就看到了 20 集。 虽然还是断断续续,不怎么熟 悉,但 L 已经很满足了。 她没有报班,书也是在学校的 图书馆借来的,别人在喊着无聊的 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韩语里 那些晦涩的发音,有时候一个音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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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重复听十几分钟,晚上洗漱完毕 上床之后,还要支起床桌开着充电 台灯背单词。 曾经有多少追韩剧的女生想要 有朝一日能听懂韩语不用字幕,但 是又多少人真的付诸实践了呢?在 为数不多付诸实践的人里面,又有 多少真正坚持到最后了呢? 看过的韩剧多到可以如数家 珍,可是就算绞尽脑汁也只会“欧 巴”,“哦哆 k”那么可怜的几句, 这样的人,我想不是少数吧? 最开始学习韩语的时候,室友 也不看好,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 上选修课的时候,别人在刷微博, L 在一旁安静地写着元音、辅音、 松音、紧音、送气音,每一个写十遍, 闭上眼睛不能立马想起来的再写十 遍。 有时候也会困到不行,咬着笔 帽就那样趴在课堂上睡过去。 有人说,这算什么? 是啊,这算什么呢?别人的故 事,算什么呢?只不过自学了韩语 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L 不需要看字幕的,不 仅仅是韩剧,还有日本动漫,两门 外语,她是同步在学习的。看到她 在电脑上熟练地打出一个有一个日 语平假名片假名,我只有羡慕,其


中还会混杂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其实是在很自私地想,为什 么我不是这样的?可是静下心来忽 然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一阵见 血—— “你冷眼嫌弃,觉得自己高贵 不屑这样的努力,却又认为别人凭 什么得到那些你向往的东西。不觉 得好笑吗?这个世上没有凭空而来 的收获。” 没有像 L 那样努力过,妄想有 同样的收获, 真的, 只有羡慕的份了。 L 怎样努力过,我不知道;L 经历过怎样的难过,我不知道;L 有没有觉得空荡荡的教室冷,我也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现在所获得 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面对失败,我们总会安慰自 己,重要的是过程,可是在 L 身上, 我深刻地明白了,最终的结果是开 出那么美的花朵,谁还会觉得一路 泥泞地走来比不上这样娇艳的一朵 花? 谁不甘愿做干干净净的自己? 这个世上,多的是不为人知的 心酸, 多到有很多我们根本看不到。 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放下书包, 洗漱之后的 L 其实并没有马上上床, 而是安静地打开电脑,她还有事情 要做,那就是码字。

L 时速很快,写一章用不了多 少时间。每当室友抱怨 L 能把选修 课几千字的论文当几百字来写的时 候,或许应该看看 L 的电脑里,零 零散散将近七十万字的小说。 就算知道写得不好,L 还是每 天会坚持着写。 L 不是神的孩子,如你我一般 普通,智商没有那么高,也达不到 门萨俱乐部那样的程度,但是 L 能 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地活着,我们却 不能。 我们只能一边嫌弃这样的自 己,却依旧按照自己嫌弃的样子活 着。 究 根 问 底, 也 只 有 一 个 原 因—— 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还 轮不到拼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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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之恋

文 / 小叇不是呆

<zero> 窗外最后一片枯叶凋零的时候,我最终还是没能对你说出那句话。 <one> 遇到你,在我灰色而短暂的一生里,纯属是个意外。一个绚丽的, 梦一般的意外。 那一天,我刚好因为发烧而被紧急送入医院。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妈妈刚好不在,紧接着你便闯入了眼帘。 那一刻,该怎么形容你呢? 阳光?健康?还是……温柔? 你似乎刚刚从哪里跑进医院,一下子冲进空调开放的病房,一副得 救了的开心样子。 然后,我看见你走到了我对床的女孩子床前,轻手轻脚地摸了摸她 的头,笑得眉眼温柔。 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这么平常的一个画面,为什么我就陷进去了。 <two> 和对面的女生变得熟稔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生性就开朗,自认 长得也算讨喜,逗起女孩子来可谓是有招有式地。 熟起来后,我就缠着她讲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 你开心的,不开心的;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就像是用语言拍出来 的一卷卷影片,我在女生的描述里,看见了你的人生片段。 渐渐地,我好像产生了幻觉。 我参与了你的过去,分享着你的现在,渴望着陪伴你的未来。 幻觉症有救吗? 我没有学过精神病理学,所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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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连续几个多月的出血让 我清楚, 自己的AA到底还是恶化了。 「只能骨髓移植了。」 医生的话吓哭了妈妈,而那一 刻,我也真的慌神了。 我不想死。 尽管我曾经很乐观地认为,就 算得了 AA,我还是能不换骨髓地 活个五六十年,但此刻死亡的气息 近得如此真实,我害怕了。 死多可怕。 再也不能逗妈妈开心,再也不 能逗对床的女孩子开心,也再也见 不到你。 而另一方面,骨髓移植要进无 菌仓,那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在你 和对床的妹子聊天的时候一边偷偷 看你,一边拿出素描本装模作样地 写写画画。 <three> 我开始很认真地保护自己,每 天吃很多补血的食物,把自己当成 猪养。 然而,结果让人有些小失望。 我长胖了十斤,白细胞却降到 了一千。 看着我失落的样子,这一次, 你竟然离开了女生的身旁。 我呆呆地看着你走到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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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伸手揉了揉我的头,用不同于 和女生说话的语气鼓励我, 「小兄弟,男子汉这么经不住 打击以后还怎么出来混啊?」 也许是我呆住的样子太滑稽, 最后你忍不住把揉头换成了捏脸, 于是我第一次碰触到了你。 那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了 眠,因为你的指温。 只是我没想到,那天夜里我再 次发了高烧从而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 进了无菌仓。 十天有多长?要是放在以前还 算有精力那会儿,顶多也就是听几 十堂课就过去了。 但是在这里,我却度秒如年。 <four> 骨髓捐赠人忽然反悔的时候, 说真的,连医生都惊讶到了。 可是这事儿能怪谁呢?我想, 至少,我是不怪那个捐赠人的。 每个人的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反常的举动,更不可能凭空 产生。 可是,命运这东西,却不需要 原因。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我第 一次有些想哭。


为什么,不能多等一会儿出院 呢?我在救命牢房里明明祈求了那 <six> 么多遍,甚至不孝地比祈求老妈开 好在煎熬的时间并不长。 心多了十遍,为什么还是没办法挽 骨髓源迟迟找不到的时候,医 留一下呢? 院也终于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 似乎要死的人都会产生幻觉, 趁着老妈去上厕所,我把头埋 只是有的人是灵魂出窍,而我却是 在被子,咬着牙哭湿了一枕头。 幻觉到你的吻。 我变得越来越焦虑,因为妈妈 <five> 憔悴的面容,因为你深陷的眼窝。 再次见到你,我实在是又惊又 都说人到死亡逼近的时候反而 喜。 会镇定,可我却截然不同。 惊的是,你居然穿着一身的黑 我开始在该睡的时候失眠,而 色。喜的是,你一进门就冲我走了 在该醒的时候陷入深眠。 过来。 直到某天,我一觉醒来突然觉 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完成女 得神清气爽,好像被哆啦 A 梦里的 生的遗愿而来。 龙浴水清洗过一般,乏力、疼痛、 你说,你会每天来送我一朵向 难受都通通消失了。 日葵。 我终于又一次看到了你。 因为女生说,我像病房里的一 但是我被你的憔悴吓了一跳。 颗小太阳,希望向日葵也能做我的 「你怎么了?」 小太阳。 我第一次主动和你说了话。 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你却看着我发亮的眼睛愣神了 连我都喜欢得心肝儿疼,何况 半天,然后轻轻摇头算做了回复。 是你。 那天你待了很久,直到太阳落 我曾经妄想,能在与你相见的 山,你都还没走。 最后一次,向你开口告白,哪怕你 我问你为什么。 会给我一拳。 你笑了笑,然后摸着我的头说, 而如今,看着床边的小太阳, 余晖还在,你舍不得。 我却连抬头看你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一定不知道,那一刻的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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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迷人。 可是我知道。 因为,我的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似的。 差一点,那句埋在心底的话就要溢出来。 我对自己说,明天,如果明天我还这么有精神,我就告诉你。 <seven> 市医院的住院部里有一棵很老的落叶乔木。 秋天还没有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落叶,明明是夏季,却渲染出一 片萧索之感。 我常常在等待你的时候,无聊地数叶子。 我有些做作地想,在叶子掉光以前,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但是,最后的叶子,在那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一如在梦里离开世界的我。 梦里的我,已经到了第二天。 我看到你从一片朦胧中走来,然后在我开口前,轻轻吻了我。 叶,飘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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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倒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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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题:外号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 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街角的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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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知道我已经在你的心里,我一定会想起曾经的你, 傻傻的,喜欢给我起外号的你。 锅子——文字编辑菖蒲 这个外号已经占据了我整个人生的二分之一时间,出门听到比自己本来的 名字反应还快。当然到这个最终形态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因为姓 氏总能引发联想所以最开始有人叫我铁锅,高压锅,之后学会了化学知道 了铁是 FE 之后就变成了 FE 锅,接着当所有人开始为了表示亲近而演变 的接过就是小锅,我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但是!小伙伴居然再次将它升 级成了 2.0 版——锅子,从此就发扬光大,一发不可收拾了…… 湮:孩子,你居然会天真地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你没有看看你的电脑 上各个软件叫嚣着要求升级吗?

小懒猪——推广君指间 这个外号很普通的吧,就春节在家的时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睡 了吃……然后就被这么喊了。其实嘛,我只是个超节能主义者嘛,过年不 吃吃睡睡睡睡吃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吃睡睡睡睡吃吃呀?嗯? 湮: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猪!

许吱吱——推广君语茶 话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话唠,在初中有次上课,老师对我翻了无数个白 眼给我暗示而我视而不见之后,老师忍无可忍地说:跟只老鼠一样,一直 吱吱吱吱的。然后外号就这么来了。 湮:我确定语茶这货是一只死吃不胖吱吱吱吱聒噪的老鼠!

猫——专题编辑辞泱 我外号叫猫,原因是名字叫起来像猫叫。你看多么桑感的事,名字很奇葩, 发音不对就会被听成猫叫, 长此叫来叫去就被叫成猫了, 真的够详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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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简单的原因。 湮:也不知道是谁在群里大喊:真的木有外号怎么办?被人叫 大爷算不?一到交作业的时候,叫得最欢实的就是某人了。

拖把——校对浅若 其实没有什么正经外号肿么破!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一个“滔”字, 然后我死党就叫我“滔滔”,后来这样喊的人多了,她就不再愿意 这样称呼我,而是美名其曰要取一个只有她能喊的名字,于是“滔 滔”就演变成了“拖拖”,后来,又逐渐被她男友发展成为了拖把…… 湮:其实我现在对外号神马的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我觉得吧, 重点应该是,为什么会被闺蜜的男朋友发展呢?闺蜜的……男 朋友……怎么听都像是有好有故事的样子。

图图、慢羊羊、村长、阿兽——文字编辑湮 没错, 你们没有看错, 这么长长的一串外号, 真的都是湮我一个人的, 没有人交作业,所以今天注定了是我的舞台吗?你们真的就都这么 放心吗?好吧我也不废话了,图图这个外号来自于“大耳朵图图”, 高三的时候教室在五楼,每次从楼梯下来,我的前桌,一个男生总 是从后面揪住我的耳朵。身高一米八三臂展一米八六的人啊,我伸 出短短的胳膊怎么都够不到,结果还给我补一刀,不要再挣扎了, 再这样下去就成“大耳朵图图”了。 慢羊羊吗?高中和闺蜜一起放学回家,我在三楼闺蜜二楼,因为收 拾书包太慢,每次走到二楼窗户口就能看到闺蜜怒目圆睁的眼睛 以及听到一声怒吼:“你还能再慢点吗?慢羊羊都比你快好吧?” 所以就诞生了。至于村长嘛,完全就是从慢羊羊衍生而来的。话 说我高闺蜜一级,我高考后闺蜜开始上学的那天,习惯性地在窗口 等我,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恍然大悟我已经不会从三楼下来了。 因为最后才走,她们班长笑着对闺蜜和另一个同路的女生说:“我 做你们的村长吧?”闺蜜脱口而出,“不要,我们村长慢!”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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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的时候我眼泪哗哗的,那时候闺蜜空间里只有两篇日记,有一 篇是 To 某一个人的,很荣幸那个人就是我了。(不好意思,煽情了。) 至于阿兽嘛,是后桌一个男生无聊的时候用笔戳我,我反应过激扑着 爪子“啊”了一声,后来他说那天我的表情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 所以这个外号也就来了。 湮:数来数去,我的外号似乎是最多的,鉴于上面讲得比较煽情, 所以我也不忍心吐槽我自己啦!【捂脸】

做这一期专题的时候,编辑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学上 班了,所以交上来的并不多,在群里收作业的时候,辞泱还 在群里泪如梨花,哭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不过在湮我看来,不管是怎样的外号,不管是怎样的一 段过往,既然已经镌刻在心头了,必然是永生难忘的记忆。 或许我们走着走着就不是最初的样子了,但是我们仍然会心 存感激,感激那些在路上陪伴过我们的人,感激那一份曾经 的悸动,感激那一份纯粹的真实。 给一个人取外号,不需要处心积虑,甚至只是很简单的 一句话所引发的。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人,在我们的生命里, 都是很认真地存在过的人。 愿我们,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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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 #访 同 # 志的爱情 你若悲伤 —— 专题编辑:九菇凉、辞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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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真实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也是一件无法令人拒绝的事情。 所以,当心在伤痛的时候,我们愿意呆在小小的温暖的城堡里,幻想着浪 漫美丽的童话。 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象中的童话只是真实的开始。 而真实的结局,却是那样的令心不堪一击。 同志的爱情,与所有的爱情一样,看起来那么美,近了带着酸,闻起来有 些涩,吃起来带着苦,咽下去无怨无悔。 爱情,像一个古老的传说,有时候会让人颠沛流离一生无所不惜,有时候 会让人得之此生所幸半世沉沦。 你愿意看看真实的结局吗?尽管它不美,却是别人世界的无怨无悔。

& 关于执着的思念,习惯的疼。 思念是一种折磨人的东西 与 F 约在阿牛与仙草。 与全国各家的阿牛与仙草最大的区别,也许就是这家的店主是一对 同志情侣。 门上风铃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店里悠然的音乐声,带着北方冬天独有 的冰雪掺杂着阳光的气息,F 坐在了我的面前。 他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素净的羽绒夹克,清爽的短发整齐的立着, 笑起来眼睛眯眯的,衬得那张清秀的小脸就像绽开了一朵茉莉花。 其实这样的采访我并不愿意太深入,特别是我知道 F 的故事并不那 么让人觉得开心。每每听他提起,总是心疼。 他点了一杯红豆奶茶。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想起 F 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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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过的一句歌词:“思念是一种折磨人的东西,如影随形。”当思念一个 人变成折磨,这思念,也就成了心魔。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他问题,他双手捧着奶茶杯,细细听,慢慢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 Gay 的?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中学吧,对发小有了感觉后发现的,可是也没有表白,就这么混 完了高中,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让他思念成疯的那个人。 高中毕业后,F 并没有上大学,而是选择了本地的一所技术类专科学 校,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人,十八九岁的少年,本就多情而冲动,两个人很 自然的走在了一起,可不得不提的是,那个人,是个直男。 虽然如此,恋爱还是美好的,是兄弟,也是情人,有浪漫,有争吵, 还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掩盖深情的灼热目光。 三年,不长不短,却足以让人记一辈子了。 分手的理由不是不爱了,而是责任。那个人开始被家里催婚了。 F 没有说分手时的情形,也没有说自己是怎么一个人走过了那段时间。 我自然是不能问,也不忍心问,这是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你们分手多久?” “明天为止,整两年。”他惨淡的笑。 “之间……有没有见过?” “那天,逛超市,遇见了,本以为再见面能平静的,可还是像当初 每次见到他那样脸红心跳。打了招呼,胡乱说了些话,飞快的逃走了,哈哈, 我甚至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和他说了什么……” 他低着头继续说, “前几天, 他来找我了。是要借钱。” “他借钱的理由是什么?你借给他了吗?” “没有理由,我不会问的。当然借,至少……还钱的时候他还会来 见我一次。” 我停顿了片刻,没再说什么,F 却笑着说,那天他给那个人做了顿饭。 “我空间里每一条心情,都有他的浏览记录。有一天,他发表心情 说“看了很难受”,我知道是在说我。我知道他会看,所以每天的心情都 写给他。我现在,看电视会流泪,听歌会流泪,看书也会流泪……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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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变疯?”他瞪大眼睛问我。 “我能明白他为什么觉得难受。你那么喜欢他 他知道却不能做什么, 他对你明明有感情,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当初和你分手本就不是甘愿的, 现在两年过去了,他还没有结婚,想起来,估计还是难过。” 套句最烂熟却悲伤无比的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 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知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你说的我又想哭了……”他黯然。 我看过他空间里大部分心情,他说:因为你悲伤,所以我难过;因 为你快乐,所以我开心,因为你困惑,所以我焦虑;因为你幸福,所以我 满足。 他说:我不希望自己对于你有多大意义,也不期望你对我记得多少, 指望你在某个时刻想起我时,并不是厌烦的神情。 他说:你还记得吗?某年的今天。记忆开始变白,泛黄…… 他没疯,他的心里,住着心魔。 “你想过出柜吗?” “出柜啊,可能会和朋友说的,父母亲……实在不忍心他们伤心难 过。” “可是已经 24 岁了,家里不催着你找女朋友结婚吗?” “能推多久就推多久,反正是不会结婚的,形婚都不会,大不了领 养一个孩子养老送终。” 这样的话,我不止一次听他说过了,每次都是坚决而果断,从不犹豫。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可恶的人,既然当初能和你在一起,现在为什 么就没有勇气再回来找你呢。”他沉默了。 “他是一个不勇敢的人,偏碰上了你这么个执着的人,哎,怎么说 都是放弃了你啊……”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顾家的人,我理解他。” 可是谁又理解你呢…… “那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当然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当然,那个人,最好是他……” 我无法再问更多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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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看着,都让人心疼。 如果 F 看到了这篇文章,我想跟他说:“不知道你会等那个人多久, 或者说,不知道你还要用多长时间才能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但是,还是 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敞开心扉,让那些伤心回忆真的“变白”。你笑 起来干净帅气,希望出现那么一个人,能爱上你的笑容。” 一定要多笑哦!

& 你还相信爱情吗? 认真,你就输了 Z 君给我发微信,让我救场,说他正和一个皮肤很黑个子又不高的网 友见面。 我知道他最讨厌皮肤黑个子矮的男人,偏爱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小 受,虽然我一直觉得他自己就是小受的气质。明明三十大几的人了,看着 像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笑起来傻傻的,心里藏不住事儿,激动起来能跟你 说一小时不停嘴,衣着也是清新路线的,什么格子衫啦,小风衣啦,还超 级感性,有时候一首歌就能让他哭几回。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从麦当劳出来了,边走边指着我对身边那个他 口中又矮又黑的男人说和朋友约好要一起逛街的。 我走过去打招呼,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很快走了,估计也看出了 Z 君的伎俩。 “哎呦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他就要拉着我去逛街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有一点儿黑,有一点儿矮而已啊。” 我知道是他的眼光太高了。 “还不黑?还不矮?我实在是不能跟长成这样的人相处。” 我知道他的黑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怎么说也比前一阵见的那个网友好吧,好歹不胖。” “得得得,别提了,现在想起来还闹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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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Z 君还超级讨厌胖子。 我们悠闲的在街上溜达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Z君从小就知道自己是Gay,当时困扰他的,不是怕被人嫌弃被人笑话, 而是怕世界上就他一个这样的人,以后找不到爱人!因此他并没有刻意隐 藏自己的性取向,家人一直反对,他也一直假装应付着,寻找着可以形婚 的拉拉。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 Gay 有结婚的权利,甚至开玩笑说如果可以男人 进化到可以生孩子就完美了,至于他对现在 Gay 圈现状,就简单一句话: 大家都在找长久关系,但是又都没有成功。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他自己。 我估计就连 Z 君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换过多少个男朋友,有心动的, 有只是玩玩的,还有想着能好好过日子的,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有一次 一周换了三个男友。 Z 君一直抱怨同志圈没有真爱,因为没有约束,没有责任意识,再加 上大多数人喜新厌旧,又很难碰到真正合心意的,于是大家都不愿意真正 付出情感,惧怕到最后徒留伤悲。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他一直是个不愿意付出感情的人,因为受过伤,也见多了受伤的人。 Z 君的初恋长达六年,男友是他的同学,悲催的是,那人是个直男, 最终因为要结婚,和他分手了。 我问那你当时怎么想。 他笑着说他自杀了。 这段让他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这段感情,对他的影响是极大的。 “自从那份感情后,我对每一个交往的人,没再投入超过 40% 的感情, 每次感觉太喜欢一个人了就会退缩。”这是他的原话,不了解的人,以为 他有多冷酷,殊不知,被伤害过的人,对伤害所造成那种痛苦感觉,永远 是历久弥新的。 其实我大概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找不到能相处长久的男友了。 “你不付出感情,当然得不到回报。” “其实这么一想,当初因为不敢付出真感情而错过几个特别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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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爱我,我也很喜欢的人,哎……喜欢我的人很多很多但是我不喜欢 , 我喜欢的人也很多很多但是不喜欢我!很难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又开 始碎碎念了。 “那美国那位呢?” 美国那位,当然是一个美国人,是 Z 君的外语老师,每年来中国找 他一次,停留十几天就会回国,也或许是如此,Z君才能和他坚持了两年多。 “开始一年半我特别老实,从不和别人聊天,但是后来发现我和他 似乎隔着不只是半个地球,还有各种原因,是没有将来的。两个人过着各 自的生活,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只要相互不打扰,就能相安无事。” 我去麦当劳买来两杯果汁,他却摆手说只喝白水。 最后因为有事情,就分开了。 某天午后,我正坐在阳台码字,Z 君打电话过来,激动万分。 “我弟,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在一个同志群里认的弟弟,来找我 了。” 他说的弟弟是个大三学生,人我是没见到,可照片上看来,还蛮符 合 Z 君的要求的。两个人是在一个同城的 QQ 群里认识的,他之前只说是 把他当弟弟看的。 “昨天晚上,我们就那么安静的吻着对方,你知道吻了多久?两个 多小时!” 我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这不是“乱伦”了吗亲!” “哈哈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也这么跟我说来着,他说我 们“乱伦” 了,哈哈哈……我……我好像爱上他了。” 他停止了笑声,很认真说道。 “那很好啊,你终于找到真爱了!” “可是我怕他只是玩玩的,我的感情投入已经超过 50% 了,我的警 报一直在响,可是我控制不住,如果他愿意我都愿意明天就和他结婚,”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稍微平复了些,“这次,我好想太冲动了。” Z 君说了很多,有一个多小时,他说觉得这个“弟弟”给了他很多年 都不曾出现过的感觉,觉得自己这三十年是白活了。他说已经找到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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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婚的拉拉,只要这个“弟弟”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会立刻结婚,并且让 他做伴郎,还会在婚礼的时候求婚。他激动的说着他们是怎么亲吻了两个 小时,又是怎么缠绵了一夜,他说他下厨做出的食物口味也是那个人爱吃 的,他说他们相似的地方太多,简直就是完美的组合。 可是转而又说:“也可能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对我来说,他 像是里程碑一样的存在, 可是很可能, 对他我不过就是一个搞暧昧的对象。 ” 就算已经发生了关系,就算两个人那么契合,就算他感觉到了真 爱…… 他还是害怕的。 他怕付出太多,受伤太深…… 没多久 Z 君在微信上分享了一首叫做《Say Something》的歌曲。他 说只听了一遍就哭的不行不行的了。 婉转,缓慢的钢琴曲配着忧伤的歌声,满载着祈求与无奈的歌词与 腔调,一再央求着:“Say something I am giving up on you……” “是不是……分了?”我问他。 “恩 , 分了……” 没有过多的话语,却能听出那些无奈与悲伤…… 注:《Say something》 A great big world &Cristina Aguilera 人生若只如初见,哪有那么多“若”等着你去后悔。其实爱情,就是一件 就算明知前面是深渊,再从那儿经过时还是会无法拒绝地跳进去的事。 爱情没有对错, 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人。 遇到了,爱上了。 就像没有东西能将火与光隐藏。 世间一切,都无法将爱情阻挡。 于是痴傻,于是疯狂。 等到万劫不复了, 或挣扎,或认命了。 却从未听说, 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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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万物复苏草木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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