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耽美》201308总第11期(可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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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l 主

VOL11 2013/08/01

编:梅影淡墨痕

编辑总监:王爷千岁 责任编辑:安莫、湮、青十一、凡心(实习) 专题编辑:辞泱、九爷(实习) 美术编辑:宋禹安、绛绿 封面设计:宋禹安 推广专员:语茶、恩宇(实习) 校

对:z 蛋蛋、浅若、海蓝澜(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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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多年后,我依旧想问你, 小时候,你最爱的人,是否依旧还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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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微语 @ 陈绛绿【《是耽美》美术编辑——绛绿】 新浪微博:真理或许是越辩越明,但是太牵涉精力。说服一个人的成本太高了, 需要重塑其三观。不是一个智商层面的人辩论,几乎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有 三个人做到了:释迦摩尼、耶稣和默罕默德。 @ 茶渣渣茶【《是耽美》推广专员——语茶】 新浪微博:被热得难受,不吐槽实在不爽!等了十几天的专业实习终于今天开 始了,模拟股市听着挺玄乎,哪知道过去一看居然就是国际金融学上学操作的 那个网址,这就算了,明明这个网址外网可以连,也就是说家里操作就 ok 的东 西真心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学校完成,在学校就算了,你倒是说下怎么交易啊 @ 李大莫【《是耽美》文字编辑——安莫】 新浪微博: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来越懒得和谁说什么 喝点儿酒 在海边站会儿 身边 有个不会问你怎么了只会陪着你的姑娘 特别好/别把我想太善良 不值得。 @ 九嶷天阙 - 魅婀【《是耽美》文字编辑——湮】 新浪微博:反正你们要鄙视就鄙视吧,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于妈了,还爱上于妈 的剧了,我能说我这是高贵冷艳地爱上了于妈吗? @ 王爷 - 千岁【《是耽美》编辑总监——王爷千岁】 新浪微博:我就是将原画变渣画的只会临摹的渣画制造者!啊,修饰定语(是定 语吧?是定语吧?我分不清主谓宾啊!原谅我!)好多啊!渣画也是一种才能吧, 只要这样想着,就有勇气继续渣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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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佬爷 _ 坨坨要吃鸡 ...【《是耽美》插画作者——糯米丸子炸烧卖】 新浪微博:自从懂事以来就没打过屁股针,今天妥妥的中招叻、万幸的是不知道是 我日益皮糙肉厚了还是医生大叔下手轻 ... 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打完了,抽血的时 候也是。说起来据大使馆最新统计消息,这个病三天内死了六十多个人 ... 快保佑 我只是普通感冒或者蚊子病啊这是什么作死的节奏! @ 魚骨梳 【《是耽美》作者——宋禹安】 新浪微博:青花釉的瓷镯子已经摘不下来,似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也就养成了抚 摸其上莲花浮雕的习惯。 @ 青家十一【《是耽美》文字编辑——青十一】 新浪微博:全职两千多章现在才补到五百多、。。。前途坎坷 @ 博宝是大清新你造吗【《是耽美》作者——博宝】 新浪微博:全!部!放!弃!治!疗 @ jesisca 娃娃【《是耽美》作者——jesisca】 新浪微博:挺凶的……不知是不是巴西龟…… @ 挖大喜哇出木杉【《是耽美》作者——出木杉】 新浪微博:用老年机一直被各种吐槽,终于今日娘亲大人也按捺不住地以一句“像 个大哥大”流露了她对它的嫌弃之情。但我死不悔改。功能越多,越会迷恋,越迷 恋越会被奴役。劳资凭什么被一个巴掌大的铁块儿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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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015春深尽头还情深 罅 / 之隙 030春风沉醉的夜晚 宋 / 禹安

/ Jesisca

039海棠雪,杏花白 左 / 青崖

千壑吟 ——

055奢望 薄 /凉 065 连载

扑倒委员会 90假期之旅 辞 / 泱、九爷

回声 108本期坐班编辑:凡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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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卷首语

专 &栏

一袭痴傻的袍子 宋 —— / 禹安

千年花朝 凡 —— / 心

008限量版。时光 王 / 爷千岁

人物 011书生梦 013城 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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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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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量版。时光 文 / 王爷千岁


我们闭上眼睛,深入回忆,就能看到一名小小的人儿。 他有柔软的短发,弯弯的眼睛,裂开的嘴巴中缺一颗门牙。 你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找到那样的小人儿, 他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总是眯起眼睛,对世界微笑。 很多年后,长大的我们称呼他为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小时候。 你轻声喊他,小时候。 他就扬起脑袋,回答,我在这里。 可是你再也抓不住他,再也碰不到他。你只能不断地喊着他…… 小时候,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时候,你为什么总是一直笑一直笑? 小时候,你的伤心事,难道仅仅是丢了一颗五彩的糖果? …… 小时候。小时候。小时候。 小时候, 你是我的限量版。你是他的限量版。 你是我们只能拥抱一次就会终生失去的限量版时光。 你的心中埋葬着我们所有的名为幸福的小事, 虽然那些小事在大人的眼里是那么渺小,又轻微。 可是,很多年后,我依旧想问你, 小时候,你最爱的人,是否依旧还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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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专栏 10


書生梦 千年花朝 文 / 凡心

我本以为地已荒,天已老 回眸一看山也青,水也长 记忆就像思念的温床,回忆刻画了你的模样,滋养出我虚幻的念想 那夜里颠鸾倒凤乱了伦常,你亲手解下我床上的帷帐 那夜里山盟海誓迷了念想,你亲手褪下我舞着的霓裳 我的不安,换来你凤眸魔魅笑染唇角 你的宠爱,总教我桃花带水泪中含笑 你说,爱本无需言语,我只要记着那夜牵红天地为证,不离不弃 我说,爱若入了轮回,你要等着迷路的我闭着双眼找到你的怀抱 曾经你为我挡剑,心口留了疤,我的泪水洗不掉 曾经我为你流泪,脸上烙了痕,你的手指抹不掉 那日被天嘲讽,你却直言……爱若有差错,惩罚都让你背负就好 如今天各一方,我也只能……抚着脸上的痕迹回忆你当初的模样 镜子里的我紫衣紫发媚意天成,眉目却越发清冷凌厉了 镜子外的你黑衣黑发自成霸道,轮廓是否还如昔年硬朗 天之上仙气缭绕仙乐声飘,你在炼狱可曾听到我为你跳的舞蹈 11


天之下凡尘俗世烟火盛放,你在炼狱可曾收到我为你做的花糕 爱若有差错,可否我们一起受惩罚,我千年如一日地祈祷,天从不曾听到 爱本无差错,可否放你归天与我再过一次人世花朝,我愿舍弃生命换情长 有你在身边时,从不觉时间如此漫长,还忆当年漫步乡土,追着夕阳笑天 不老 无你伴身侧时,才发现时间是噬心的毒药,你的好让我倍受煎熬,我却忘 不掉 天上三年人世千年,我们又错过了多少美好 人世千年炼狱无言,你独自承受了多少煎熬 花朝将至天上好热闹,只有你我冰冰冷冷无人问好 我们是彼此的唯一谁都抹杀不了 我们之间爱是唯一牵挂你可知道 我不唤你父不尊你皇,只要你紧紧抱着我的腰 血缘是你我之间的天堑我们把它忘掉 今年花朝,我陪你在炼狱过可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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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意象 一袭痴傻的袍子 文 / 宋禹安

暗夜鬼魅。在临行前匆匆化好妆。彻夜未眠。折了一枝烂醉海棠,端坐在床边, 等啊盼啊。他随手打翻茶杯,茶水浸湿了他的袍子。笑得凄惨。 他在雨天画着口红,幻想自己是昆曲儿中的伶人,眼角眉梢间带着情,细细 勾画着属于他的缱绻柔情,花雨江南。内心深处的情绪,缓释出情丝万缕,幽幽 发着光芒,不忍熄灭。拈花,折枝,置于胸前,在丢弃于地上。动作缓慢且执着。 朝阳似拥抱,温和包裹全身。这华丽的光啊,是他的不甘平凡的时刻震荡的 灵魂。这灵魂在阳光最盛时颤抖,歌声嘹亮胜过莺雀。 他有张酷似悲伤的面孔,明亮却都写在背后。 你,会爱上这样两个男子。一个为爱成痴,温柔得像是你昨夜点上的一根檀香, 你嗅闻他的味道听雨声。一个连拥抱都带着刺,是你藏匿于脚心的碎石子。这两 个男子都会爱上你,因为你爱他们。 这是一条透明的欢动的河流,你们在其中沐浴净身,没有情欲的赤裸是天体。 太多。太多。太多。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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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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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尽头还情深

文 / 罅之隙 责任编辑:青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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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始于 1938 年的春末。

的《友好条约》。

这时的东北大地被称为满洲国,

当日晚上,地点大和酒店,举行

在日本的控制之下。后来再说起这段

盛大的晚宴。我作为德方代表团的其

历史,史学家们便在“满洲国”这三

中一员,参加了晚宴。

个字前加了一个“伪”字。

乐队在显眼的位置演奏着圆舞

于是,那时那地所发生的一切,

曲,提琴在演奏家的手下和谐地缠绕

就都被否定掉了。但还有一些是不可

交织在一起,前方舞池中零零散散有

否定的:比如,我的记忆;比如,一

十来对舞者。我猜其中至少有五对是

段往事。

被请来专门热场的,受邀参加晚宴的

1938 年 的 春 末 天 气 微 寒, 所 谓

男士皆是西装笔挺,姿容整洁,气度

春寒料峭,大和酒店金碧辉煌。我忘

上乘,所携的女伴各个华服出席,有

不了当时酒店大堂豪华的装潢,巨大

的身穿和服有的身穿旗袍,争奇斗艳。

的水晶吊灯闪烁着繁星般的光芒,奢

穿和服的自然是日本女子,也许是某

华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脚下的大理

个高官的家眷,她们身材娇小,只是

石地面光可鉴人。我想这略显夸张的

妆容有些奇怪,比如短而浓重的眉毛,

形容是无可厚非的,奉天的大和酒店

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嘴唇却是红艳

在当时的世界上都是当之无愧的豪

艳的,这可能是她们的传统。穿高腰

华。

旗袍的女子们必然是中国人了,一些 原谅我词汇的匮乏,作为一个学

了将近一辈子中文的德国人,我可以 说,中文真的很难学。 1938 年 2 月 20 日,是伪满洲国 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之一,我的

摩登女郎一头乌黑的长发,烫着波浪 似的大卷,身姿曼妙。 而我对此并无兴趣,女人,甚至 不如一杯威士忌,更能够让我迷醉在 无聊的夜里。

祖国,伟大的德意志帝国承认了满洲

更何况,我的主场并不在这一望

国的存在,并于当年五月中旬签订了

无际的东北大地上,不久我就会被派

《友好条约》。哦,忘了说,是“所谓” 往上海管理租界码头事宜。相比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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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无垠的黑土地,我更喜欢上海灯红酒

的商业街,在街头还有奉天银座,可谓

暖的十里洋场。

应有尽有。

不 过, 奉 天 城, 自 是 极 好 的。 我

可才走到一半,就看到街上往来

是说,那些高大的极具东西方结合美感

的行人突然像丢了魂儿似的四下逃窜,

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如此宏伟,这是我

口中叫喊着什么,我没太听懂,依稀是

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日本人的心

“黑帽子!黑帽子来啦!”之类的话。

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满洲国

我还没明白“黑帽子”有什么可怕的,

中的中国人,我能够预见他们的悲惨命

又不是绿帽子,就见到道路被严密封锁

运。

起来了,有两队穿着黑色军装制服的士 如果说,白天太阳下的奉天城是

兵从道路的两端查看起青壮年男子的

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那么,夜晚这位

户口卡来,有一名士兵从我面前走过,

美人就卸下了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

上下打量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我在脑中搜刮了半天才记起这是

面。 这一面,不再是关于日本人自己 拍摄的满洲国宣传片中的中国人,而是 还未被黑暗的统治残忍吞噬掉的中国 人,而残留的这些人,终将会被黑暗吞

宪兵队。可是,宪兵队什么时候干起了 查户口的事情? 有一些男子被强行抓走了,也许 是他们的户口有问题。 正这样想着,裤脚蓦然被一双手

噬。 想到这儿,手中的酒也失去了令

死死拽住,我踉跄几步险些摔倒。那个

人迷醉的魔法,恰好宴会接近了尾声,

趴在地上拽着我裤脚的人,看服饰并非

开始有人向主办方告辞,我趁机放下酒

普通百姓人家的子弟,此刻灰头土脸,

杯,拿过宽檐帽和手杖,准备在睡觉之

嚎啕大哭,完全失了形象,鼻涕都混到

前出去散步,顺便领略下奉天城夜晚的

了尘土里,大喊道:“救救我,我不要

真实。

去!求求您救救我!”

堪堪走过两条街,便到了春日町

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虽然心中

街道上,来前我便听说这是一条很出名

不想惹事,但出于道义,还是用蹩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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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说了句:“他的户口应该没有问 题。”

血沸腾。 那人见我打量他,很桀骜地扬扬

说完才记起抓他的宪兵是日本人, 下巴,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示威。 我不会日语,说中文或德语他们也听不

我 吃 不 准, 问 道:“ 你 是 日 本 人 还是中国人?”

懂。 那俩个宪兵大声说了些什什么,

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回答道:“你

然后拽起拽着我裤脚的人,动作粗鲁地

说呢,当然是中国人。”说着没给我接

推搡着他向集合处走去。

话的机会,自顾自道,“没想到你这个

我 在 后 面 不 满 地 嘟 囔 几 句:“ 简

洋鬼子还挺善良。”

直不把中国人当人看,这就是被称为

我不悦道:“我不是鬼。”

‘满洲国人民自己统治的国家’?”

“ 哈 哈 哈,” 他 的 身 上 带 着 北 方

仗着日本人听不懂德语,后面又 说了一些,声音也大了起来。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很有血 气的男声。他先是用德语回应了我,然 后又用日语向刚才的两个宪兵大声呵 斥了几句,那两个宪兵见到他神色一 凛,恭敬地行了军礼,然后乖乖地放了 哭得很凄惨的男子。 我回头看向解围的人,身穿军装,

人特有的豪爽,上前来和我勾肩搭背, “说洋鬼子是夸你呢!看你顺眼帮帮 你,嘟囔能顶个屁用!瞅你在这儿扬得 二正,瞅啥呢?” 他说的话我有点儿听不懂,但大 概意思明白了,说道:“我要去散步。” “散步?那正好,咱俩搭个伴儿, 这有啥好玩的!我带你去小盗儿市场, 要啥有啥!”

身姿笔挺轩昂,端正的国字脸,浸过墨

一边说着一边拐着我走,我比他

似的眉毛,鼻梁比较挺直,当然没我的

要高出一个脑袋,身形也比他高大宽

挺,不过在亚洲人中轮廓算是比较深邃

阔,被他这么勒着后脖颈很难受,挣扎

的,给人感觉很坚毅。一双眼睛最好看, 出来,和他并肩走。我初到这里,碰上 不是说轮廓长得好看,是极有神采的那

个熟悉道路的当地人还甘心做导游,自

种好看,一看到就让人充满了干劲,热

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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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边 走 我 一 边 问:“ 那 两 个 宪 兵 怎么向你敬礼?” 他又扬起下巴,笑着斜我一眼: “那 当然!我是宪兵头子的头子!”

起来,他的性格很热情,喜欢开玩笑, 还有些自大,不过总体来说,我很喜欢 他。 我这样跟他说,他却诧异地看看

他见我一脸惊讶,哈哈大笑起来。

我,像是重新认识我一般,背过手去,

满洲国实行次长制,说简单些就

慢慢道:“你是说,你喜欢我?”

是正职由中国人担任,副职由日本人担 任。而权力,当然是在日本人手里,正 职倒成了摆设。 想来他也是其中一员吧。 一路上我把我的姓名住址都告诉

我点头,一边闻了闻他大力推荐 的高粱酒。 酒香浓郁,闻起来很甜。 他 又 道:“ 我 知 道, 这 世 界 上, 有一种爷们儿,是喜欢爷们儿的……”

了他,在这儿虽然时间不会长,但多个

我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胃里仿

朋友总是好的,而且这个朋友,在某种

佛瞬间炸开了一枚炸弹,胸腔隐隐作

程度上来说,还是个高官。

痛,火辣辣的热气直冲鼻腔,辣得我睁

第二日他就来找我,我们又去了

不开眼,眼泪都出来了。

北市场,他请我在大观茶园听了戏,听

见我狼狈的样子,他没有同情心

他讲这出戏是奉天落子,台上打扮精致

地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小酒馆

漂亮的角色唱腔干脆利落,但是咿咿呀

里的人也都看到我出糗然后哈哈笑,气

呀的我一句都没听懂,不过看他沈迷其

氛一下子欢乐起来。

中,还随着打拍子,就没说话,捱到了 结束。 出来后他伸个懒腰,神清气爽道: “你居然没睡着,不错不错。” 我有点生气,他好像是故意耍弄 我,但也有点得意,因为他的夸奖。 之后几日的相处使我们迅速熟稔

我 生 气 了, 他 总 是 耍 我, 他 肯 定 知道高粱酒是不能一下子都灌进去的, 却不提醒我。 一连几天我没有见他,时间已匆 匆过半,再有一星期我就要去上海任 职,一些交接手续需要提前办理。 等这些都完成之后,他又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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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讲他是奉天警察署署长,我不知道 就算大权旁落,但堂堂署长原来是这样 清闲的。 他坐在我房间的床上,双臂环胸, 很不客气,指责我道:“你真不禁逗, 开个玩笑生这么久的气。”

什么?汉奸?这个词我没用错吧? 不 过 我 还 是 拉 住 他, 我 力 气 大, 拽住他他就走不动了,我向他道了歉, 然后说道:“再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去上 海了,你还要和我发脾气?” 听 到 这 话, 他 扭 过 脸 来, 神 色 缓

我说:“玩笑没有这样开的!”

和了许多,坚定道:“你记住,这里是

他 摇 了 摇 头, 好 像 有 点 无 奈, 双

中国!我是中国人!”

手一摊,妥协道:“算了算了,我知道

我点点头:“记住了。”

德国人没有幽默感,在你们国家念军校

彼 此 沉 默 良 久, 他 才 开 口:“ 穿

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想了下,既然是他主动请求原 谅,我就原谅他了。

衣服,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东陵转转! 见识见识我们中国的传统建筑!你这 个洋鬼子一定没见过。”

我这才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叫我

时说道:“我中文不是太好,你说话我

“洋鬼子”,我不喜欢,告诉了他我的

有时听不明白,你来德国念过书,一定

名字,他却还是叫我“洋鬼子”,现在

会德语,我们用德语交谈吧。”

听起来也习惯了。

他 挑 眉 道:“ 这 又 不 是 德 国, 说 什么德语?” 我 脱 口 道:“ 你 的 意 思 是 应 该 讲 日语?” 他脸色突地变得很难看,哼了一 声不再理我,起身要离开。 我也知道我这话说得过分,但我 仍然不明白,如果他爱自己的国家,那 他为什么还要做满洲国的官员?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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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他带我玩遍了奉天城, 像是要给我留个念想,临行前一天晚 上,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可我这边还 要开会,会折腾到很晚,就对他说:“你 回去吧,以后我还会来的,又不是见不 到了。” 他 摇 摇 头, 固 执 得 像 头 牛, 一 直 等到了我开会结束。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当然,


喜欢是中国人比较含蓄的讲法,如果按 照我们德国人的说法,那就是爱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爱上了 他,听起来好像很疯狂,但我不想回避 这个事实。 他 热 情、 豪 爽、 桀 骜, 还 教 会 了 我幽默感,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漂亮。” 女子没一丝羞赧,得体地笑道: “您 谬赞了。” 我突然不想再走进去了,感觉就 好像自己闯入了一段温馨的感情,却只 能做一个看客。我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默默悼念我失去的爱恋。

焰,跳跃着,无休止的,充满活力。他

但是我无法逃离。

很真实。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高粱酒,

这年头,真实的人很稀少。

他给我讲解了喝高粱酒的步骤:“先闻

他家住在大北关附近,是一座独

味道,等到鼻子适应了再抿上一小口润

立的小洋楼,很气派,和周围的民居相

润嗓子,等这段辣感过去了,再一口喝

比,显得格格不入。

干。”

他是开着轿车来的,回到家把车 交给司机开进车库,然后亲手为我打开 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 们 刚 进 到 客 厅, 换 了 鞋, 就 看

他说着亮了亮杯底,一滴不剩。 我觉得他不像火焰了,准确地说, 他那如同火焰的温度是献给所有人的, 其中也包括我,但不只属于我。我觉得

到一名温婉的女子迎了上来,接过我

他就像我的高粱酒,喝下去,火辣辣的,

们的衣服,举止落落大方,对我笑道:

痛彻心扉,却欲罢不能。

“您就是鲁道夫先生吗?我家先生常提 起你。” 我问道:“您是?”

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与他道别, 我想,到了上海,见过了更多的酒,我 会把他忘记的吧。

这时站在我身边的他上前一步,

到了上海一切顺利,德国没有专

站在女子身边,轻轻搂住她,笑道:“我

门的租界,但在公共租界中拥有 12 个

太太。”

码头,剩下的 8 个分别被日本葡萄牙

“ 啊。” 我 开 口 道,“ 你 太 太 真

等国家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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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当然,喜欢是中国人比较含蓄的讲法,如果按照 我们德国人的说法,那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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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话实说:“谈生意。”

上海帮会林立,与我们保有一定 的关系,有他们在,码头没出过什么大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乱子。

我问道:“你呢?” 他打了个哈哈,然后就像初见时

直 到 八 月 底, 我 被 派 往 重 庆, 在 那里再次遇见了他。

那样勾住我的后脖颈,边走边说:“走

德国一直与国民政府有贸易往来, 走走,我请你去吃火锅!” 这一次就是来谈下一批订单的问题,我

我们吃得满头大汗,火锅也很辣,

们在价格上存在着小分歧,我就是来解

但和高粱酒是不一样的辣。火锅辣得干

决这个分歧的。

脆淋漓,高粱酒则是后味无穷,回味不

南方空气炎热潮湿,我不止一次

已。

想念起东北的空气,风很硬,空气很干,

就像是他。

但是气温很舒爽。

可惜时间不凑巧,他是刚刚到重

这天我与商业部的官员从官邸出

庆,而我,明天就要走了。

来,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虽然只

吃 过 饭, 我 们 找 了 个 茶 馆 喝 茶。

是背影,但我绝对不会认错,因为他的

我不想再忍耐,说我自私也可以,我只

背影,早已在我的梦中描摹过无数遍。

是憋着难受,说出来会好受些。

当下与官员们告辞,看他们走远,

我对他说:“依明,我喜欢你。”

才 向 他 跑 去, 一 边 叫 他 的 名 字:“ 依

他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明!”

我乖乖闭嘴,没再说话。

他见到我好像很惊讶,但立刻露

其 实 我 想 说 的 还 有 很 多, 比 如,

出大大的笑脸,我们紧紧拥抱,他大力

上海纵然有彻夜不寐的十里洋场,却也

地捶了下我的后背,发出“咚”的声响, 抵不过奉天街道中一个哈哈大笑的你。 就像老友重逢。

上海的酒有千千万,可唯独没有

可我不仅仅当他是朋友。

高粱酒。而对于我,即使是曾经能令我

我 们 分 开, 他 先 问 道:“ 你 怎 么

迷醉在夜晚中的威士忌也已完全失去

来重庆了?”

了它应有的魔力,能令我迷醉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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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中的那杯高粱酒。

系,他没事就好。 一路上兵荒马乱,我伪装成战地

可 你 却 不 肯 给 我。 或 者 是, 你 已 经给了出去。 第 二 日 我 离 开, 回 到 了 上 海。 对 他的思念与日俱增,终于控制不住濒临

记者,托朋友做了假身份,奔波数日, 在 1941 年最后一天的晚上,终于又踏 上了东北的土地。 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崩塌的情绪,我选择给他写信。

但大街上很乱,我又碰上了宪兵

每月一封,不多不少,风雨无阻, 从不迟到。 信是用德文写的,因为有些爱语,

队抓男丁,这次我明白了他们只是用查 户口的借口来强行征兵。 可这些可怜的人我无法帮助,我

我担心用中文他的妻子会看到,而让他 为难。 虽 然, 我 这 样 自 私 的 举 动, 已 经

只能先确保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安 全。 我就是自私。

是在为难他了。

片刻不停地按照记忆来到了他的

这样的坚持,持续到了 1941 年年

家,灯火大亮,他显然还没有休息。这

末。 1941 年年末,日本偷袭珍珠港,

些日,他累坏了吧。 我上前刚要敲门,却又踌躇着放

中国正式向日本宣战,仅两日后,中国 对德宣战。

下手。

旅居在中国的德国侨民被紧急撤

我靠着大门守到天亮,疲惫几乎

回,其中包括驻中的官员,不过我们官

使我昏昏欲睡,这时我听到了开门的声

员是要最后撤离的,要先保证民众的安

音。 后仰着差点倒进去,我眼疾手快,

全。 趁此空隙,我去了趟奉天。

撑着地爬了起来,凝视着他不可置信的

日本局势紧张,连带着满洲国也

脸,心中洋洋得意。

不会好,我担心他,不想他出事,哪怕

我一把揽过他死死抱住,叹了声

只亲眼看到了他就好,不说话也没关

“你没事就行”,然后挂在他身上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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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了深度睡眠。 在失去意识前我做了一个重大的 决定,我不回德国了,我要在这里陪着

应由他们守护的日本百姓。 依明托人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送到 了厦门,再从厦门送至台湾。

他,或许还可以借用假身份来保护他。

我明白他的苦心,他担任过满洲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房的

国的官员,汉奸比侵略者更不可原谅。

床上,他坐在我身边低头看着什么信,

但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

见我醒了立刻回过头来,眸色深深的盯 着我的脸。

还是依明,那我就一定为他考虑。 我劝他也去台湾暂避,反正他在

我 打 个 哈 欠, 要 了 杯 水 喝, 探 头

哪我也要去哪,但他坚决反对,反而对

一看,他看的正是我这个月月初寄给他

我说:“我搞到了一张船票,四天后最

的信。

后一班到日本的船,你去日本,然后

我笑了下,然后跟他说了我要留 下来,我骗他说我回不了国。 不 知 道 他 有 没 有 信, 但 总 之, 我 留了下来。当然,没有住在他家,而是 住进了宾馆。

转机到德国!明天就走,去大连的港 口!” 我接过船票,但第二天我没走。 他 气 得 要 死, 狠 狠 揍 了 我 一 拳, 我也给了他一拳。

现在,我是一名德国记者。

这一拳,打的是他居然要我离开。

日德在前方战场连连败退,终于,

他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狠

在四年后的 1945 年投降。 作为一名德国人,自己的国家战 败,心里的滋味真的说不清楚。 而现在,我没有时间想我的国家。 日本战败,维持了十四年的满洲 国轰然倒塌,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东北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日本采 取了弃民政策,撤走了士兵,留下了本

狠抱住了我。 我 推 开 他, 对 准 他 的 嘴 唇, 用 力 吻了下去。 我们就像末世里的藤蔓,紧紧缠 绕住对方不肯松开。 无政府的状态还在持续着,慢慢 地有人带头拉起了横幅,喊起了口号。 有人喊姓毛的,有人喊姓蒋的。

25


我问他:“你喊哪个?”

以人员限制很严,我一看就不是他们的

他说:“姓蒋的。”

一员,还没有船票,当然不让上船。

我 听 懂 了 他 的 暗 示, 我 说:“ 就 知道你不会是叛国者。所以当年在重 庆,你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点点头,顿了顿,没有瞒我:“我 在这里接应蒋委员长。” 我也点头,说:“我陪你等。” 可我们等来的不是姓蒋的。

依明下了船,跟我说,你走不了, 那我也不走了。 我 说 不 行, 你 得 走, 你 不 走 会 有 危险,我没有。 他还是不肯。 后 来 我 急 了, 直 接 使 用 暴 力, 把 他揍晕,让人抬上了船。

中 国 在 内 战, 中 国 人 打 中 国 人,

我不打架不代表我不会打,更何

只因党派不同,而依明所属的党派被打

况欧洲人本就比亚洲人高大,他又对我

败了。

没有防备,于是我偷袭成功了。

这一次,我们还是要去台湾。 依明接过通知,有些发愣,他说, 日本人都赶不走我,这次,居然是同胞 把我赶走了。 我 说, 都 是 中 国 人, 都 是 中 国 的 土地,在哪都一样。 我们南下去了厦门,隔海便能望 见目的地。 我对他说,战争结束了。到了台湾, 你给我一个答复,我给你渡过一个海峡 的时间。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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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我都在想办法渡海。 我打算租一艘渔船,但是他们从来没有 穿越过海峡,所以不敢。 重赏之下必用勇夫,可是我没有 足够的钱。 再然后,我的行踪引起了当地政 府的注意,查看了我的证件后,把我遣 返回国。 战争已落幕,我和他不再隔着一 道海峡。 而是隔了半个地球。 回国后我千方百计的要去台湾,

但是这个目的地,我却无法到达。

但是中国两岸关系还处在紧张状态,且

因 为 时 间 紧 迫, 找 不 来 大 船, 所

中国并未完全开放,我竟一直没能有机


会去台湾,或者是大陆。 但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个中央王国,我的爱人在那里,我相信他也在等我。 1961 年,柏林一夜之间竖起了柏林墙,我在西柏林,每日都能看到寥寥逃 亡成功的人们,我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水,还有住处。 我总是在想中国的海峡两岸,他们的情况是否与我们相似? 时光流逝,我日渐苍老。1989 年,柏林墙轰然倒塌,我的国家终于统一。 而那道海峡,不会像柏林墙一样消失,即便是中国神话中的精卫,也填不干 海峡的水吧。 但庆幸的是,两岸开始了友好的交流。中国也实行了改革开放,去中国并不 像过去那样困难了。 可是我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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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听觉比上个月更加不灵敏,味觉也在退化。 我想,只有一样东西能够拯救我的味蕾。 高粱酒。 于是 1990 年的春末,我来到了奉天。 奉天改名字了,改成了沈阳。 我还是觉得奉天好听。不过,正如他所说,这是中国的地盘,我一个洋鬼子 别多管闲事,哈哈。 随行的护工片刻不离我身边,我虽然老了,但是还能走呢,他却坚持要我坐 轮椅。 奉天改变了许多──你瞧我,心心念念了太多年了,所以一时改不了口──街 道、楼牌都变了。 还好一些名字没有变,比如大北关。 我指挥着护工绕来绕去,绕到他腿都软了,我终于找到了那栋小洋楼。 如今,在周围高楼大厦的簇拥下,它不再气派,但仍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它很孤独,就像我一样。 它熬过了岁月,作为历史古建筑被保护了起来,人人都能看到它的外观,却 无法得知曾经在这栋房子里一些人,发生的一些事。 奉天的春末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化,风很硬,带着寒意。我披着一件夹克,慢 慢站起来。护工过来要扶我,被我拒绝了。 我慢慢来到它面前,如同多年前一样,可这次,我似乎没有精力靠在门口熬 一个晚上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除了我,还有一个女孩子在默默地看着这栋老房子。 我看她很眼熟,带着亲近,问她:“你在看什么?” 她可能没料到一个洋鬼子,还是个老头,能够说出这么地道的中文,愣过之 后回答道:“是我外公啦,一定要我回来看一看,也不知道这破房子有什么好看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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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软绵绵的,是南方的口音。 我继续问:“你的外公?” “嗯,”她说,“这是我外公原来的家,他说一定会有人回到这里,要 我们好好守着。后来糊涂了,就一直问卤豆腐回来了没有,卤豆腐卤豆腐的, 给他买来他却不吃,诶。” “哦,”我又说,“那你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神情低落下来:“他上个月去世了。” 深春的风真的太冷,我一把老骨头有些受不住了。 其实我很高兴的,真的。 他知道我会回来,还一直念着卤豆腐。我的名字是鲁道夫!才不是卤豆 腐!你还是继续叫我洋鬼子吧,反正我都习惯了!你这个白痴! 我边笑边往回走,护工见到我却急切地问:“先生,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 “那您为什么哭了……” “哭了?是吗?”我抹抹眼睛,说道,“这叫喜极而泣!来来来,跟我学, 这是一个中国的成语……” 穷我一生都没有踏足过台湾,但是我知你我心灵相牵,就算是那道海峡, 甚至半个地球,哪怕是天堂人间,都无法使我们分离。 这一切从春末开始,然后永远不会结束。 春天,真是个好季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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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沉醉的夜晚

文 / 宋禹安 插画 / 夏里惊蛰 责任编辑:王爷千岁

30


[一] 苏岩第一次见到宋恩光,是在一次书友会上。会上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共 同在这所城市里工作生活。闲来无事便阅读文学作品,并通过书友会的形式与志 同道合的人交流。那日,聚会定在某位朋友的家中。苏岩迟到,前来开门的是一 位身着亚麻长衫的男子,男子看到他,面容和善,说,你来了。语气中没有半点 生分。苏岩那时并不记得男子的面容,只记得那件蓝灰色亚麻长衫上的褶皱很多, 想来是平日当作家常衣物随意穿戴。苏岩曾经一直认为,能把这种质料的衣服穿 得好看且得当的男子已经消失,那种气质是存在于上个世纪富贵人家的公子身上。 大家积极讨论,言语恁地吵闹,哪位作家的评论直指某明星,哪位作家又获 得著名文学奖,此书的写作背景等等,诸如此类。苏岩觉得,书即是书,在完成 时便与作者失去联系,供人翻阅评判。因此,无话可说,保持缄默。轮到为他开 门的男子发言,男子拿出一本深蓝色的书,简短地对书中的内容做了评论,说道, 这只是一本诗集,文字很美。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的缘故,苏岩隐约感受到男子 说道“很美”的时候,眼光看定自己。 读书会很快结束,时间是傍晚,苏岩看到那名男子忙着招呼客人离去,才知 道他是这次的主人。苏岩留到最后,鬼使神差觉得应该留下来。男子送完客人, 将那本诗集递给苏岩,说,是要借这本书吗?苏岩摇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男 子笑,眼角的细纹跳跃着。 我叫宋恩光。 [二] 苏岩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人。与人聊天,常常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不得要领。 对话是两个人交换能量的过程,彼此都有损耗,若双方能量不对等,对话也不能 持续进行。他自认为是那个能量微薄的人。一来二去,便渐渐缩小了自己的交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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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是为数不多的能容忍他这种特

物向来要看缘分,也要自己争取。苏岩

质的朋友。迅是他的同事,工作时就坐

说完,感到有些窘迫,不安地看了宋恩

在苏岩的对面。迅是那种懂得交际,性

光一眼,正巧对上他的眸,四目交接,

格开朗的男子,是职场中常见的类型。

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话多,但不讨厌。也许是因为性格互补,

对 不 起, 今 日 唐 突 了。 苏 岩 起 身

而且身上有令彼此欣赏的因素,便一直

欲离开,却被宋恩光拉住。没有唐突,

维持这不温不火的友情。

其实我想再与你对话,你若不便,我这

迅 说, 苏 岩, 你 不 知 道 你 是 这 世 间令很多女子倾倒的珍贵男子,但她们

就送你回家。 嗯,打扰了。

迫于你冷漠的外表而没有接近你,你应 该出去,主动结识不同的人。苏岩不以

[三]

为然,我只是不会说话,其余的,与你 一样。

已 是 深 夜。 宋 恩 光 静 静 念 着 书,

还是在迅的建议下报名参加了书

念出来的字如同春日光景,安然美好,

友 会。 随 意 穿 上 宽 大 的 白 色 T 恤, 上

声音是沉稳有力的。苏岩听着,向窗外

面印有细腻的莲花纹样,蓝色牛仔裤,

望去,看到意兴阑珊的万家灯火与窗上

墨绿色布鞋,将蓄了一年的长发拢至耳

自己和他的光影交错,竟有了浮城迷梦

后,望着镜中清瘦的脸,想想又折下花

的错觉,仿若回到孩童时期,夜半听着

瓶中的细小野花佩戴在胸前。拿起书,

劣质收音机,电流发出持续的噪音,令

前去赴约。

人昏昏欲睡。 他回头看着宋恩光,这个将亚麻

宋恩光将手中的书放置于原木茶

衣料穿得好看的男子,正专注于书中的

几上,看到苏岩盯着茶几上铺着的凤穿

内容,不时蹙眉或微笑,胸膛随着气息

牡丹图样的蓝染布。说道,喜欢吗?送

起伏,一双骨节清晰的手抚摸书封如同

予你可好?

抚摸爱人般温存着。

喜 欢, 但 是 不 能 接 受。 喜 欢 的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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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恩光感受到他的注视,放下手


中的书,摘下眼镜。 天 色 已 这 样 晚, 是 否 停 留? 神 色 自然眼眸清澈。 苏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梢间的情,是蓄养在水缸里开到烂醉 的莲花知道自己即将凋败,是你的双手 覆盖在我的胸膛上触碰到的心跳。是禁 忌,是美,是希望和绝望的爱恨交织。 于 是, 他 询 问 他 是 否 停 留, 内 心

浴室的水时冷时热,苏岩将头扬

却早已知晓答案。

起,紧闭双眼,想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渔 歌,想要哼唱,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 为这停留的决定而感到局促不安。

寂静中传来船坞的汽笛声。天色 将明。

他慢慢走近他,从背后环抱住他。

他 坐 在 床 上, 背 靠 窗 台, 神 色 似

冷吗?宋恩光在他耳边低语,双手流连

有无限寂寥,又恍然间带着愉悦的笑。

于他蝶骨上黑色的水墨鱼纹身。很美。

点燃一根烟,递进唇中,在燃尽前再也

来, 面 对 我。 苏 岩 缓 缓 转 过 身,

没有拿出。在晦暗的光线下,他凝视着

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突然笑了。

他。男子在熟睡中如同孩童般单纯,眉

他 们 亲 吻。 水 一 瞬 间 灼 热, 溅 出

目干净舒展。他看不清,却也这知道这

氤氲的雾气。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记

是他该有的样子。烟灰徐徐落下,零星

得绵长的亲吻像是急促的雨点,是沉醉

散布在男子的发间。他捋了捋浓密的长

的清风。身体被进入,伤害如同宿命不

发,打开窗,任清晨咸湿的海风将捋平

可抗拒,不可名状的快感来得迅疾,背

的头发吹得凌乱。

后的那条鱼痴迷缠绵于男子的胸膛,几

苏岩。男子在背后轻声唤他。

欲沿着皮肤在身上游动。他暗暗呻吟喘

他回头。宋恩光,你爱我吗?

息,扶在墙上的手反复用力想要嵌入进 去,终究是绵软无力地滑下。

[四]

情欲,是造物主留给世人唯一的 极乐,是彼此给予对方的救赎,是支撑

苏岩并没有向迅提起那晚的事。

他们穿越黑暗隧道的力量。是你眼角眉

迅问起时,只说,那日读书会结束后,

33


一个人去海边散步,很美好。 迅 却 说, 苏 岩, 你 的 身 上 似 乎 发

临走的前一天,苏岩在家收拾行

生了某种隐晦的变化,让人无从猜度,

李。平日出行的机会并不多,不知道该

却着实与从前不一样。从前你眼中的

带些什么。将一条毯子,一本书,水瓶,

静,是寂静的静,现在是岁月静好的静。 洗漱用品,换洗的内衣放进跟随多年的 是吗?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布包,又放进一把木梳,一块方巾,一 不自知。曾经会为这种茫然感到无措,

只笔。 整理好行李,苏岩坐在床上发呆。

现在却不在乎。这世间的人和事,向来

遵循其特定的轨迹生长发展走向终局, 这时传来敲门声,苏岩开门后,发现是 我所做的,只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 去猜想结局,不拘泥于过去,只知当下 的时光一去不复得。我只需要等待。 迅看定苏岩,内心觉得惊讶且陌

迅。 怎 么 有 空 过 来? 苏 岩 问, 却 看 见 迅的脸上竟全是泪水。慌忙让迅进了 屋,递去纸巾。

生。仿佛今日才真正了解这个平日里寡

苏岩不曾看到迅这样过。像个无

言少语的男子。他有他的不安于室和对

助的孩童,蜷缩进沙发里哭泣,肩膀颤

这世间规则的笃定理解。

抖,久久不能自持。良久,迅擦干眼泪

没 错, 他 只 是 等 待。 等 待 春 日 里

说,苏岩,我跟她分手了。

的一声雷带来甘霖,等待时光引领的路

他知道迅提到的她是谁。曾经有

途中来来往往的人群所带来的各种情

见过面,是迅交往多年的女友。在印象

绪,等待上帝将流星投向宇宙的边缘。

中,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不多吵闹,

等待一个夜晚,将自己的身体托付于他

也没有纠缠,对方是笑容恬静的女子,

人,在剧烈的情欲震荡中完成一次如莲

很适合作迅的妻子。只是苏岩并不知

花般独立超脱发光发热的蜕变。

道,迅用情竟如此之深,素日爱与女同

迅,我想离开这里。

事暧昧,外表光鲜洒脱,却也终究背负

去哪里?

了情的枷锁。

不知道,目的地并不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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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说,苏岩,当我这般无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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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只想到了你。苏 岩,你是了解我的对吗? 苏岩只是觉得索然,成年男子的 背后亦有其深沉的无奈和脆弱。 不, 我 不 了 解 你。 现 实 中 根 本 不 存在感同身受,就像你不能理解她为何 提出分手。我能够做到的,只是冷眼旁 观,并希望你走出阴影。 迅留宿在苏岩的公寓。两个人躺 在床上各怀心事,最终也是什么都没 想。 迅, 我 明 天 就 要 出 发。 苏 岩 背 对 着他,说。没有得到迅的回话,一只手 却已死死将他拥入怀中。 苏 岩, 让 我 抱 抱 你, 就 这 样 抱 着 你入睡。迅在耳边絮絮低语。 他无言以对,还是任凭他抱着他, 竭力平复慌乱的心跳。 次日清晨。迅在阳光照耀下醒来, 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早已空空如也。 苏岩已经离开。看着身边有人睡过的凹 痕,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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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的情缘挂牵,又如何能够身居两地却共 同看到这海上明月的景致?苏岩倚靠

他说,想去哪里?

在宋恩光的肩上,听到他这样说,轻轻

苏岩将头迎向太阳。不拘去哪里,

亲吻他的面颊。 刚 入 夜。 他 们 在 高 高 的 山 顶 上,

两个人就好。

望着不久前在海上升起的一轮明月,共 宋恩光驱车带他离开这所城市,

同为这来之不易的静谧时光感到安然

凌晨出发,一路沿海。汽车穿越海边的

美好。此刻,他们观望这宇宙展现给

高速公路,苏岩打开车窗,探出头,猛

世人的美,由古至今一直被赞美歌颂,

烈的带着暖意的风将头发高高吹起。宋

被寄予美好愿望的,却也一直被忽视的

恩光眼含笑意,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

美。心底升腾出的感受无从诉说,相对

继续前行。

无言。这种噤声,同样是某种心意相通

他看见海上日出。波光如同跳动

的默契。你无须说话,我知道你的所想

的火焰,天空澄明,阳光温和,映照在

所思,所爱所恨,亦知道大爱无声大美

他喜悦的脸上。他听不到大海的声音,

无言。此刻,他们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患

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像是欢快的号

者,用彼此的身躯互相取暖,用彼此绵

子,鼓舞人心。他的心也在这日出时刻

绵的情超度对方。你坐在身边,即是爱

变得温暖和欢乐。

情。 苏 岩, 看 着 我。 宋 恩 光 将 他 的 身

旅 程 持 续 几 天。 最 后 一 日, 他 们

体扳过来。我已经结婚了,不久我就要

徒步登上人迹罕至的高山。山势陡峭,

去国外看望我的妻子。又说,苏岩,当

只有全力专注于脚下的路,才不至于失

你佩戴鲜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便知道

足。这注定是一段曲折但收获颇丰的路

你的美不被理解,那是一种遗世独立却

途。

对自身浑然不知的美。我想要自私地探 古人云,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索你,在你的身上寻找桃源。你是这样

细细想来没错,两个人若不是有着深厚

美,但我早已知道时日不多,便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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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急景将尽。苏岩躺在床上

耐…… 苏 岩 摇 了 摇 头, 阻 止 他 说 下 去。

不能成眠,辗转反侧。身边的男子被惊

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有家室的

醒,懵懵懂懂地亲吻他。怎么了?睡不

人。我选择停留,不明原因,却也从你

着?

身上得到了我所需求的。我选择爱你, 终究是我一个人的事。 夜晚寒风凛冽,苏岩贪婪地向宋

苏岩转身看着男子想了想。没事。 迅,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嗯,好。

恩光的怀里索取温暖。明月当空,不再 有只言片语。

苏岩什么都没有对迅说。他的故 事,他的宋恩光,他们的春风沉醉的夜

[六]

晚。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每个不能成眠 的晚上,他依旧会想起曾经问过宋恩

苏岩坐在阳台上,阅读一本内容 晦涩难懂的书,不时看向庭院中的花花

光,你爱我吗?以及那个男子的回答。 我爱你,苏岩。

草草小憩,闭上眼听林间的鸟鸣。云淡 风轻,时间过的迅疾。 他 看 看 时 间, 走 进 厨 房 忙 碌。 做 了新鲜的蔬菜沙拉和西式拌面,又榨了 柳橙汁,小心摆在桌子上。那块凤穿牡 丹图样的蓝染桌布因为寻常家用,有了 点点污渍。 透过窗户远远看见有男子走进, 他穿过庭院去开门。 你回来了。接过男子手中的办公 包,向里走去。来,去把手洗了,吃饭。

38

END~


海棠雪,杏花白 文 / 左青崖 责任编辑:凡心

39


等等,我去叫师傅。”说着我急忙转身

我记得那大概是民国十七年的夏

走向后院,却正看见满头花白的师傅掀

末,乱世硝烟中的上海滩繁华不改,灯 火璀璨,好似优雅清闲的雍容贵妇,在

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刚要开口,师傅却拉了我一把,

纷飞的战火中独善其身,只懒懒偎在东

对那男子客气地笑道:“小毛孩不懂礼,

海头,看着浮华过眼成烟。

怠慢了,司令这边请。”又转头对我吩

一场淅沥的小雨带来薄凉的寒气, 咐了一句“看好铺子”,就引着那人向 傍晚天晴,宽敞的街道和狭窄的弄堂里 都喧闹起来。 我穿了身素色的衣衫坐在胭脂铺

后院去了。 没半盏茶的工夫,男子便从后面 走了出来,经过我面前时顿住了脚步,

的柜台后面,一手托腮,一手拨着算盘, 他侧头看着我,眼里带了丝打量。 百无聊赖。张霁远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

“司令好……”我低头问候着,赶 忙从椅子上起身,却不慎碰倒了面前的

的。

日暮时分的霞光犹如疯长的红莲, 茶壶,茶水一下子洒在了男子的袖子 拥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涌入门内。

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污渍。

门前的竹帘一响,我就抬起头看

我 竟 然 把 茶 泼 在 了 他 身 上! 司

了过去。他逆光站着,一身刚毅笔挺的

令……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司令,但这

军装笼上浅浅的暖红色,面色冷峻,寒

也是好大的官,我竟然得罪了他!

星一般的眸子闪出逼人的锐气,仿佛出 鞘的利剑。 不 知 怎 的, 我 忽 然 就 有 些 紧 张, 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他扫视了一眼铺子,然后看向我, 黑眸沉静,冷冽低沉的声音响起:“谢 掌柜在吗?” 我急忙起身,讷讷道:“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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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要去擦, 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我抬眼看他, 他冰冷的唇角竟微微扬起一个浅笑。 “司令,我……” “ 你 叫 什 么 名 字?” 我 道 歉 的 话 被他打断。 “ 谢 长 欢。” 见 他 没 有 生 气, 我 稍稍松了口气。


他 的 笑 容 微 敛,“ 一 世 安 乐, 并 不容易。”

太硬气,不服老不服输,和城东的周家 胭脂铺斗了半辈子,一次也没低过头。

我说:“至少是个寄望。”

我从未想过这般硬气倔强的师傅也会

他 没 再 说 什 么, 只 看 了 我 一 眼,

有倒下的一天。 除夕前下了场寒雨,一天一夜没

便转身离开了。 我总觉得那一眼,似乎藏了什么 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是那个年纪的我, 并不懂得。 后来,我从对面卖豆腐的曾大嫂 口中听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张霁远。

停。 师傅把我叫到跟前,一双黄浊的 眼看了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长 欢哪,你才十八岁呀!” 我不明白师傅语气里的无奈悲凉,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这个名字几

就说:“过了今夜就十九了,师傅。”

乎是上海滩的神话,海关总长、第九集

师 傅 看 着 我 笑 了 笑,“ 这 些 年 我

团军总司令、国民党高级将领……年少

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以后的日子,可得

有为,手段狠绝,纵横战场,权势滔天, 你一个人过了。” 堪称一代枭雄。我想不出这样有来头的 人到我们小小的谢记胭脂铺来是为了

我慢慢地伸手握住师傅一只枯黄 的手,道:“师傅,我不害怕。”

什么,但也就那么一次,其后我再也没

师傅的手指动了动,“傻小子。”

有见过他,只是偶尔会在报纸上看见他

屋里又恢复寂静,只能听见窗外

一身军装,周身的气势令人深深折服。

淅沥的雨声和桌上蜡烛燃烧的哔剥声。 师傅平缓的呼吸声有些颤抖,“长

贰 次 年, 天 气 转 冷, 入 冬 后, 师 傅 的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浓烈的中药味 将师傅的屋子塞得满满的,腾不出一丝 喘息的空隙。 原来听弄堂里的老人说师傅太倔

欢。” “师傅,我在这儿。” “ 知 道 海 棠 雪 吗?” 师 傅 喘 了 口 气,问。 我点了点头,“知道。” 自然知道,这海棠雪是我们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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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铺的镇店之宝,最受那些名媛贵妇

把这铺子卖了,拿着这秘方去张公馆,

的喜爱。白莹莹的脂粉扑在脸上,水润

找张司令……就那次来的那个……把、

明艳,顾盼生辉。海棠雪的名贵不只在

把这秘方,交给他……以后,你就有着

此,还因为有一个传说,说凡是用过海

落了。”

棠雪的女子皆能成全自己的姻缘。好似

我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师傅的意

确实是这样,所有经我的手买到海棠雪

思,没来得及再问,就见师傅蜡黄枯槁

的女子,最后无论结局悲喜,都有过一

的脸上挤出一个淡淡的笑,躺在我手里

段至死欢喜的时光。虽然不知道原因,

的那只手微微抽搐了一下,从我的手中

但也依旧成就了海棠雪的名声。海棠雪

滑落,垂下,仿佛干枯残败的枝桠历经

的秘方是一脉单传的,这一辈是师傅继

四季的轮回,终于断落。

承了。师傅很少制海棠雪,有人求了半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欢天喜地的

月,他才拿出来一盒递给我,却是连连

爆竹声响彻夜空,我跪在布置简陋的灵

摇头。我问师傅为何不多配制一些,还

堂里,披上了素缟。

可以多赚些钱。师傅看着我笑了笑,道,

这一晚,正是除夕。

物以稀为贵,好东西多了,也就算不上 好东西了。

师傅有些费力地从枕头底下摸出

师傅的葬礼很简单,在这个年代

一个小小的红木锦盒来,递给我,又将

能有个安稳的归处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一枚带着锈迹的钥匙塞进我的手心,喘

虽然我并不明白师傅临终前的那

着气道:“这盒子里……就是海棠雪的

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仍是按照他所说

秘方。长欢……师傅啊,就把它交给你

的,在年后拿着秘方去了张公馆,但是,

了!”

我并没有见到张霁远,听公馆的下人说

我怔了怔,道:“师傅……您忘了 吗?我不会制胭脂啊。”

他是去了北平,还没回来。我回了铺子, 坐在柜台后想了整整一晚,还是决定留

师 傅 笑 了 下,“ 我 不 教 你, 也 不

下这间铺子,哪怕只是卖些寻常的胭脂

想你学会,你以后……不该干这个。你

也是好的,我终究是舍不得这个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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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竹帘一响,我就抬起头看了过去。他逆光站着,一身刚毅笔挺的军装笼上浅浅的暖 红色,面色冷峻,寒星一般的眸子闪出逼人的锐气,仿佛出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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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的地方。可那时的我还是太过年

拍 卖 那 天, 我 坐 在 台 下, 台 上 的

少,想得太简单。没成想,没了师傅和

红布掀开,现出红木的锦盒,一旁的伙

海棠雪的谢记胭脂,就像失去支柱的洋

计立刻一声吆喝:“谢记胭脂铺谢长欢

楼,慢慢就塌了。铺子的客人越来越少, 老板,海棠雪秘方,五十大洋,起!” 两个伙计也都走了,铺子入不敷出,没

当初与郑老板商议时并未定下确

几日,我便无力支撑胭脂铺的开销,只

切的价钱,我没想到他竟然定下如此高

好再去张公馆,却仍是被告知张霁远未

价,这卖得出吗? 然而伙计的话音刚落,席上就已

归。 我没多想,就拿了秘方去了拍卖

响起数道声音,全都是向上加价的,偶 尔也夹杂些小声的议论,多是没想到这

行。 拍卖行的郑老板是师傅的旧识, 为人干脆爽利,当即就定下了拍卖的日 子,正月十五上元节。 送 我 出 门 时, 他 叹 了 口 气, 语 气 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我和你

次拍卖会上竟有海棠雪的秘方。 叫价在到二百大洋这般离谱的时 候被打断,门口响起一阵喧闹的人声, 随后张霁远一身军装,脸色冷峻,身后 跟着数人,走了进来。

师傅这么多年,也算是知交,但是这世

他的视线看似无意地扫过我的身

道不一般,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上,落在了台上的红木锦盒上,淡淡一

只是我得说一句,这秘方你实在不该拿

声,却压下了全场的喧闹,“海棠雪,

出来卖,你师傅……想必也不愿意。”

我要了。”

我 道:“ 多 谢 郑 老 板。 只 是 对 我 来说,相比于海棠雪,我更在乎铺子。” 他 看 着 我, 说:“ 你 想 没 想 过, 没了海棠雪的谢记胭脂,还叫谢记胭脂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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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反驳。 我看了眼笑容晏晏迎上去的郑老 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等客人渐渐散去,我才从座位上 起身,走出门口,正看见空荡的街道上

我笑了笑,“至少掌柜还姓谢。”

停了一辆车,车门打开,张霁远的侧脸

说完,我施礼离开了。

冰冷得很,“上车。”


我来到了张公馆,张霁远用钥匙 打开了锦盒,只淡淡扫了一眼,眼中似 乎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归于平静。 他 抬 眼 看 我, 语 气 很 冷 淡,“ 为 什么要去拍卖?” 我之前的紧张忐忑与恐惧,没有 理由地,瞬间消散。 我 说:“ 铺 子 里 没 钱 了, 我 来 找 过您,您去了北平。”

望你可以去读书。” 我 笑 了 笑, 说:“ 现 在 读 书 是 为 了救国,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只要活 着就好。” 张 霁 远 揉 了 揉 眉 心, 道:“ 好, 我答应让你继续开胭脂铺,但是你要答 应我,在需要离开的时候,你必须跟我 走。” 我点头,“好。”

张霁远点了点头,视线定在我的

张霁远看了眼外面昏黑的天色,

脸上一会儿,才道:“是我误会了。”

对我说:“留下来吃完汤圆再走吧。”

我没做声。

我看着他的神色,点了点头。

张 霁 远 闭 了 闭 眼, 说:“ 你 师 傅

花园里的紫藤架下摆着桌椅,我

多年前对我的救命之恩,加上他愿意送

和张霁远面对面坐着,默不作声地吃着

给我的海棠雪秘方,这两样,换你一条

汤圆。

命。我答应他,会让你在战乱中好好活 下去。” 我心中一颤。我只是三岁那年被 师傅捡来的孩子,他养育我这么多年, 又在临死时为我准备了后路,这是我 完全没有想到的。他生前宠我如亲子, 死后又为我万全准备,恐怕我亏欠最多 的,就是他了。 我想了想,说:“我想留在上海, 好好开胭脂铺。” 张 霁 远 皱 了 皱 眉,“ 你 师 傅 是 希

紫藤架上全是枯黄的藤蔓,而墙 角却立着一两枝梅花,只是快要凋零 了,花瓣落了一地。 天空上开始有烟花绽放,张霁远 让下人收去了碗筷,端了茶水上来。 我抿了一口茶,清幽的香气散在 口中,心神舒畅。 “这茶如何?”张霁远忽然问道。 我 有 些 尴 尬 地 笑 了 笑,“ 我 不 会 品茶,不懂这些。不过这茶确实很好喝, 清新自然,想必是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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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霁远眼神淡淡地看了我一会儿, 这庞大小姐生得国色天香,谢老板那胭 转头看着远处的烟花,道:“你的眼睛

脂给她用倒也不亏。”我笑了笑,下了

太干净了。”

车。

我听不出这句话是称赞还是什么。 我 放 下 茶 杯, 想 了 想, 道:“ 您 能原谅我的冒昧,让我问一件事吗?”

肆 自那以后,张霁远每个月的月末

张霁远微微点头,“无妨。”

都会来铺子里坐一会儿,带些不甚贵

“您为什么要海棠雪?”我问。

重、却明显费了心思的东西。他为人有

张 霁 远 微 微 蹙 眉, 刚 要 开 口, 却

些冷淡,话语不多,却并不如他的外表

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少女的嬉笑,然后

一般冷漠得好像不近人情。偶尔有了新

奔跑的脚步声渐近,一个明艳动人的少

鲜事,他也会讲一讲,我的玩笑话,他

女如蝴蝶一般扑进了张霁远的怀里。

也总能配合着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见

有了他明里暗里的帮助扶持,铺

张霁远冷硬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变得

子的生意虽不如从前红火,却也渐渐地

柔和,带出一抹仿若春水点染梨花般的

稳定了下来。对面卖豆腐的曾大嫂把我

惊艳。

拉过去贴着耳朵问我和张司令是不是

而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淡淡的胭脂, 亲戚,我便是说了不是,她也是怀疑地 我认得分明,清香袭人,温雅妩媚,海

看着我,不是能这么待你?我无奈,也

棠雪。

不作辩解。

我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刚才的问 题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一年的时光眨眼而逝。 冬至那天晚上我早早关了铺子,

张霁远的副官易峥将我送回了胭

准备早些歇息,却听见门板被敲得声响

脂铺,下车前我问那抹了海棠雪的少女

震天。我打开门,意外地发现门外的人

是谁,易峥笑道:“那是北平庞司令的

竟是张霁远。他披着军装外套,里面只

掌上明珠,庞家大小姐,咱张司令的未

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一身酒气,摇摇晃

婚妻,前几日去北平,就是去订婚的。

晃地站着,手上还提了两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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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了晃脑袋,“没听过。”

夜 深 天 寒, 我 赶 紧 扶 了 他 进 来,

“我自己酿的,你当然没听过。”

反身关上门。 他坐在椅子上,一双褪去了冷厉

他道。 他伸手扶住我,一张冷硬俊逸的

的眼看向我,似乎有些醉意, “谢长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应了一声,接下他手里的酒坛, 低声道:“司令,您喝醉了,我扶您去 里屋歇着。”我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 把拽住手腕,半靠在椅子上,他抓起 一坛酒放在我手上,“我是来找你喝酒 的。” 我 愣 了 愣, 没 明 白 过 来。 然 而 就

脸在我的视线里模糊成一片,稍微一晃 就成了好几个,我眯了眯眼也看不清 楚。 脑 袋 一 阵 一 阵 地 发 晕, 脚 一 软, 我就倒了下去。 昏睡过去之前,我只感觉到有只 手碰了碰我的脸,沉沉的男声低声说了 一句:“这才是真正的……海棠雪。”

在这一愣的空当,张霁远就将酒坛送到

次 日 醒 来, 张 霁 远 早 已 离 开。 过

了我的嘴边,酒水直灌进我的嘴里,我

午时候,易峥上门来,送了许多年货,

呛了几下,想退开,他却死死地按住我, 外加一坛杏花白,说是张霁远为昨晚的 我挣脱不开,只能大口大口地将酒咽下 去,呛得不住的咳嗽。 酒坛被移开时,我已经灌进去小 半坛酒了。 我 从 来 滴 酒 不 沾, 灌 完 这 些, 意 识已有些混沌。我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 站起来,指着视线里模糊的酒坛问: “这 是什么酒?” 张霁远看着我:“好喝?”

冒昧打扰特意让他来登门道歉的。 我 推 辞 道:“ 无 功 不 受 禄, 我 只 不过是陪司令喝了几杯酒罢了。况且今 年的年货司令早就给了,何必再送这 些。” 易峥将东西放下,想了想,问道: “谢老板不看报纸吧?” “ 是 不 经 常 看。” 我 回 答。 我 并 不是一个对时局关注太多的人,说来或

我点了点头,傻笑了几声, “好喝。” 许有些自私避世,外界的纷扰我不想参 “这酒叫杏花白。”

与, 他 人 的 生 死 成 败, 我 管 不 了,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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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管,那又何必花了那个时间冷眼去

边念叨着:“又有大仗要打喽。” 那个月张霁远没有再来,只是又

看? 易 峥 叹 了 口 气, 说:“ 怪 不 得 您 不知道,现在满大街的报纸都在报道这 件事。”

托人送了两坛杏花白。 我将铺子交付给两个新招的伙计, 到后院的老柳树下,拍开酒坛的封泥,

“什么事?”

倒了两杯,一杯祭了师傅,一杯自己喝

易 峥 道:“ 庞 司 令 的 女 儿 庞 小 姐

了下去。

死了。” 我心里一阵恍惚,脑海里忽然闪 过少女蝴蝶一般飞过的身影和脸颊上 淡淡的胭脂色。人命竟然这般脆弱,一 瞬,就能成灰。 如此说来,就难怪张霁远昨日那 样失态了。他用尽一切办法倾心相求的 女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傍晚我去买了一份报纸,果然报 道了这件事,占了大半个版面,几千字 洋洋洒洒,却只是写两人可歌可泣的爱 情故事,对于庞小姐的死只一两笔就草

我想要起身离开时,却忽然看见 脚下有一滩新鲜的血迹,蜿蜒到树后的 草棚里。 我救下了草棚里那个浑身是血的 男人,他告诉我,他叫林翰,是个共产 党。当时国共在打仗,就算不关心时事, 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我 为 他 包 扎 伤 口, 说:“ 弄 完 了 你就快些走吧,这儿全是国民党的人。” 林 翰 听 了 一 愣, 忽 然 笑 道:“ 你 不去告密?我可值不少钱。” 我 摇 头:“ 我 不 缺 钱。 况 且, 你

草带过,似乎在避讳什么。庞小姐死了, 一开始就没对我隐瞒你的身份,你知道 是在与她的父亲出去巡视时,惹恼了日

我不会说出去。”

本人,被打死的。当时庞司令大怒,擅

林 翰 看 了 我 一 会, 认 真 道:“ 我

自出兵到东北边境去打日本人,现在已

没有看错人。只是,你这样的脾性,在

经被撤了职,权势尽散。

这世道,不知是福还是祸。”

我看完报纸随手丢在路边,捡破

林翰当天晚上就离开了,除了院

烂的老头从旁边走过,一边捡起来,一

子里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还在,这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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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 次 日 一 早, 我 在 柜 台 后 坐 着, 两 个伙计在一旁整理着杂物,忽然门板一

和共产党什么关系。我被绑在椅子上, 忍着身上皮肉被鞭子抽裂的疼痛,不停 地摇头。

响,一队宪兵就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

周掌柜在一旁为那气得不行的年

年轻军官,身边跟着一个戴金边眼镜的

轻军官端了碗茶,看了看我,说:“共

胖老头——师傅的死对头,周家胭脂

匪的嘴都硬得像铁板,一时半会儿问不

铺的周掌柜。

出来很正常,您也别急,消消气,消消

周掌柜扫了我一眼,对那年轻军

气。”

官谄媚地笑了笑,凑过去说了句什么。

一个晚上我大概晕过去八次,最

那年轻军官上前一步,吼道:“哪个是

后一次被水泼醒,刑讯室里只剩下了我

谢长欢?”

和周掌柜。

我从柜台后走出来,“我是。” 那军官毫不含糊,直接喝道:“一 个卖胭脂的毛头小子都敢私通共匪,真 是借了狗胆了!带走!”

他翘着腿坐在我面前,手里端着 茶,咦了一声,说:“我以前怎么没觉 着你小子还是块硬骨头呢。” 我 缓 了 口 气, 说:“ 周 老 板, 咱

我对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

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到底想要什么?”

他们看好铺子,也没容他们动手,直接

周掌柜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 “你

走了过去,顺从地被他们带到了警局。

倒也聪明,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张霁远今天早上派人来送信说离 开上海去了天津,现在这些人挑准了时

“谢记胭脂,和海棠雪。” 周 掌 柜 一 拍 手,“ 聪 明! 我 最 喜

候,必然是有备而来,我反抗也没有用, 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顺了他们的意,也少吃些苦。我不禁苦

“您该知道,海棠雪早就不在谢

笑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

记胭脂了,不然铺子也不会沦落到现在

样市侩了。

这个地步。”我说。

在刑讯室里,那些宪兵无非就是

周 掌 柜 笑 道:“ 你 也 别 和 我 打 马

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虎眼,我就没信过你当真舍得把它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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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脚一软,我就倒了下去。 昏睡过去之前,我只感觉到有只手碰了碰我的脸,沉沉的男声低声说了一句: “这才是真正的……海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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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送了人。便是送了人,你手上也定

太弱了,伤得不轻,在这里休养些时日

然留了一份抄下来的。我不要原方子,

吧。” 我 沙 哑 着 嗓 子 问:“ 我 是 不 是 添

只要你手上的就成。” 我 冷 笑 一 声:“ 不 要 说, 海 棠 雪 的秘方早在张霁远拿到的那一天就被

了麻烦?”我还记得周掌柜的那些话, 心中很是烦躁忧虑。

他烧了,我没留下一点。就说,这我知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淡淡道:“在

道您想要的是什么是一回事,但给不给

我面前蹦跶的蚂蚱,都过不了秋。我张

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霁远就算是死,也得是死在战场上。” 我心间一动,忽然有种难受的窒

周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 抄起鞭子在我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冷

息感。 我 微 微 侧 过 头 看 过 去,“ 你 不 问

声道:“你不就是仗着张霁远护着你 吗!我也不怕告诉你,早有人想收拾了

我是不是私通共匪吗?”

他,如今你落在这儿,正成了个机会,

张 霁 远 淡 淡 道:“ 无 论 共 产 党,

私通共匪,只要好好润色一下,保管叫

还是国民党,只要对当下的时局有好

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不给?不给我

处,我就会支持。那天,如果我是你,

叫你死在这儿!”

也会救他。” “ 你 知 道 我 救 了 他?” 我 有 些 惊

又是一通狠狠的鞭子,我闭上眼, 没出声。

讶。 “你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消息说

你私通共匪?我记得你后院的那条弄

再次醒来我是在张公馆,浑身疼

堂住了户人家,在你的铺子对面卖豆

痛不已。

腐。”张霁远道。

张霁远在窗边坐着看向我,身上

他不再往下说,我也全都明白了。

仍是冷硬的军装,最上面解开了两颗扣

没想到是曾大嫂。她许是看见林翰从后

子,带着点不经意的闲散洒脱。

面翻墙进来了吧,而我俩的对话又是在

他 见 我 醒 来, 开 口 道:“ 你 身 体

墙根底下,她听到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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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难测。”张霁远忽然说。

一九三七年七月,日本全面侵华。

我看见窗外的晨光带着金黄色的

张霁远将我送上了飞往香港的飞

薄雾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

机,他自己却留在了上海。他说,日本

越发俊逸挺拔,英姿飒爽,只是眼角掩

人迟早会打到上海来的,我不能再留下

不住疲倦,他显然是连夜从天津赶了回

来,而他却是不能不留下来。 因为他是个军人。

来。

八月份日军进攻上海,年底上海

我 脱 口 问 道:“ 你 为 什 么 总 是 穿 着军装?”

就沦陷了,我失去了张霁远的消息。 我在香港的寓所里一夜一夜地做

张霁远怔了一下,随即回答:“习 惯了。”

噩梦,梦里全是张霁远一身是血地叫着

“不累吗?”

我的名字。醒来一身冷汗,拉开窗帘向

张 霁 远 过 了 很 久, 才 说:“ 我 是

外看,香港繁华的夜景却映不进我的眼

个军人,就该穿着军装,没有累不累的 问题。” 我心底忽然窜出一个念头,犹豫 着开了口:“这是你的信仰吗?” 张霁远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额

中。 秋末,张霁远来到了香港。 他 一 身 军 装, 风 尘 仆 仆, 冷 峻 的 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倦色,“上海,重庆, 你选吧,去哪里?”

前细碎的发丝垂下,半遮住他落满晨光

我说:“上海。”

的眸子,“是。”

“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虽

我听见他回答。

然我在那里还有势力可以保护你,但是

我在张公馆休养了几个月,幸好

我仍然不希望你回去。”他说。

铺子里的伙计伶俐,将铺子打理得很 好。回了铺子,一切还如从前一样,若

我 笑 了 笑:“ 上 海 那 么 大, 谁 会 在意一个小老百姓?不会有事的。”

说变化,便只有每月月末张霁远来铺子

张霁远看着我很久,一双幽深的

里时,总会带上一小坛杏花白,酒香清

眸子里情绪浮浮沉沉,半晌才道:“我

冽,我却再没有喝醉过。

每两个月去看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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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那日本军官端详着我的脸,忽然 道:“花姑娘?”

我皱了皱眉,“我是男人。”

我又回到了上海,日本人的到来

我刻意压低了本来清亮的声音,

并没有使上海发生太大的变化,除了生 意冷清了一些,我依旧安安稳稳地开着 胭脂铺。 直到那年秋末,我再次救下林翰。

更显出男性的低沉浑厚。 日 本 人 似 乎 有 些 扫 兴, 一 甩 手, 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打得偏过头去, 后退了一步。

林翰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儿难以

周围的日本兵似乎对铺子失去了

痊愈,我将他安置在了地窖里,处处隐

兴趣,渐渐停下了动作,就在一群人即

蔽好,四处为他搜寻伤药。

将离开时,一直没出声的周掌柜凑到了

这些年我确实长大了,但仍旧是 低估了人心的可怕。 那天天气阴沉,我从外面的药房 里四处分散着买了些伤药,回到铺子 里,刚刚坐下还没半盏茶工夫,就看见 一队日本宪兵踢开门板走了进来。 就像许多年前的场景一样,旁边 还跟着周掌柜。 我当年求张霁远放过了他,而今 他却投靠了日本人,成了汉奸。

那日本军官身边,说: “太君,您来一次, 别扫了兴,没有花姑娘,男人……谁也 没说不行啊。”说着,贴到那日本人耳 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看着那渐渐逼近的日本人,耳边 全是狞笑,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慢慢 闭上了眼,浑身冰冷。 林翰一个月后离开了,临走时意 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别 难为自己。”

日本兵四处踢踢踏踏,为首的日

张霁远来看我,带的东西越来越

本军官没说什么,任由手下破坏着铺子

多,他握住我的手腕,眉头紧锁,“你

里的东西,我垂首站着,没有作声。

又瘦了。”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捏起 我的下巴,让我的头被迫抬了起来。

我笑了笑,“没事,有点累而已。” 一转头,又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如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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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一九四六年,国共又开始打仗。 我依旧待在我的胭脂铺,只是身体越来越不好。 一九四八年夏末,张霁远去天津,我去送他,我问:“你还会回来吗?” 张霁远的嘴角上扬,是一个真正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 “以后新中国成立了,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纸。” 我看着他上了火车,然后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九四八年,平津、淮海、辽沈三大战役,歼灭了国民党主力。 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 我坐在胭脂铺的柜台后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淌下来的血,忽然想起从香港 回上海前,易峥在无人的地方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认为司令是那种会为了救命之恩和一个小小的秘方而护一个无关紧 要的人这么周全的人吗?” 我无力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张霁远离开前留给我的红木锦盒,抖着手用 钥匙打开。里面有一张纸,写了一个很平常的研制配方,只多了一样海棠花,最 下面写了一行字—— 心之所倾,海棠雪凝。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海棠雪,只有心爱之人才会看进眼里的明艳动人。 我将纸烧了,慢慢倒在柜台上,闭上了眼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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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望 文 / 薄凉 责任编辑: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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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迹象,把书放到床头关灯躺下了。 我们只想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一晚,继续辗转反侧。

——题记

这城市的天气到半夜有点冷,林 安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后,陆溪为两人掖

一.

了掖被子,然后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

“你先吃饭吧,我这儿还有些事,

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找到又缩了回去。

晚点回去,不用等我了,我挂了。” “好。”

二.

陆溪挂断电话直接起身把面前桌

陆溪和林安在大学里是一个寝室

上已经热过一次的菜一一端走倒掉,然

的上下床,两人关系好得一条裤子都能

后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轮着穿,不过这只是开始。

“不是说今天会播《V 字仇杀队》

陆 溪 是 gay, 这 点 他 上 初 中 的 时

么,怎么还没有开始?央视太过分了,

候就知道,但自从知道自己的取向起他

这都在播些什么……”陆溪握着遥控器

就瞒着所有人,瞒到他自己都快忘了这

自言自语,完全没有意识到女神像正在

是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电视画面里爆炸。 林安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吃晚饭 了。

大三的一天,几个同学相约去野 营,在深山老林里,半夜下了很大的雨, 陆溪着凉了,第二天回到宿舍就开始发

每天深夜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烧。

冲个澡就睡觉,早上又早早地出门,两

一群糙爷们儿住一个寝室,没谁

个同居的人除了在公司共事,两月来居

觉得生病发烧的陆溪该多受照顾,寝室

然都没有打过一次照面。

同学都去上课了,唯独林安请了假在宿

“今天是咱们十周年,你说过要

舍照顾他。

送我一份我一直想要的大礼,看来你

也许是生病的人感情防线很敏感

已 经 忘 记 了 …… 林 安, 你 究 竟 在 想 什

脆弱,因为高热而神志不清的陆溪,就

么……”夜已深沉,陆溪看林安没有回

这样拉着林安的手告白了,然后他就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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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都忘记了。

司所有男同事梦想在一起的对象。

那天过后林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

“ 两 人 看 起 来 很 般 配, 好 吧, 为

样,与陆溪关系照旧。大四毕业那天,

了我自己的幸福着想,我不喜欢贺雪

毕业晚会结束后,不少兄弟伙铁哥们儿

了。”陆溪把手机还给琳琳,琳琳被他

都寻了地方拼酒,落下他二人独处,喧

愁苦的表情逗乐了,转身去倒咖啡,顺

闹的 KTV,阴暗的角落里,他对陆溪说, 手把手机放办公桌上了。 刚锁屏的手机屏幕上,林安正微

好,我们在一起吧。

笑着,温柔地伸出食指擦去贺雪唇边的

三.

冰激凌。

第 二 天 在 公 司, 陆 溪 的 隔 壁 桌,

“明天晚上回来吃饭吧,我炖你

琳琳,一个八卦但很天真善良的姑娘,

喜欢的栗子鸡。”陆溪发完这条短信就

扒着他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说:“林安

关灯躺下了。

真的和贺雪在一起了!我昨天在回家

半夜再次伸出手来在床头柜上摸

的路上看见他们在‘Forever’一起吃

索,依旧什么都没有摸到,身边也没有

晚餐!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不信,这

人,陆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就此

回你总该信了吧!我还拍了照片给你

睡了。 早上被闹钟叫醒后,陆溪看了一

呢!看吧!别想着贺雪了,那样受伤的 只会是你!”

眼手机,没有回复。 “ 我 知 道 你 们 在 一 起 了。” 陆 溪

“Forever”是一家有名的餐厅, 这家餐厅只招待情侣。

想了想,发了这条过去。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陆溪和琳琳

半分钟后一条短信过来,只有一

去吃午饭的时候路过“Forever”,琳

个“嗯”字,不知是在回复陆溪的哪句

琳玩笑地问陆溪他想和谁一起来,陆溪

话。

想了一下,笑着说,贺雪。 贺 雪, 公 司 总 裁 的 外 甥 女, 人 长 得漂亮,能力也强,胸大而有脑,是公

晚上林安回来时陆溪还在厨房准 备晚餐,他端着饭出来看见林安时很平 静,只说了一句:“准备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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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雪……准备结婚了。”陆

找工作,我自己能行,我和好兄弟一

溪洗碗的时候林安在旁边看了他半天, 起,一定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您放 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把头埋在他颈窝

心……陆溪这个点儿快醒了,我先挂电

里,深深呼吸了很久,很久。

话了妈。” 语气虽然轻快,声音却很小。

这一晚,双人床上的缠绵比过往

陆溪一夜未眠。

十年哪次都激烈。

第二天晚餐的时候,陆溪跟林安

也只有这一晚,林安身上没有浓 烈的酒气,陆溪也没有半夜伸出手来摸

说,咱们分手吧。 林安问为什么,他说家人给他找

索床头柜上曾经一直存在的东西。

好了工作,连相亲对象都安排好了,他

四.

不想再这样跟林安一起过这种食不果

大学毕业那年,陆溪和林安两人

腹的日子。 林 安 听 了 后, 瞪 着 他, 眼 睛 都 像

只身去 A 市闯荡,东奔西走,累死累活, 两年过去,两人的工资加在一起还不够

是因为愤怒而要冒出火来,说不出一句

缴房租,因为是新人,上司连他们的午

话。

餐补贴都私自扣下没给发,两个人几乎

过了很久,林安起身摔门走了。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林安走了三天,陆溪在家里坐了

烦心事太多,导致两人有了极重 的烟瘾,陆溪更甚,到了心烦时不抽烟 无法冷静的地步,他每天半夜都会起 来,点上根烟,抽完继续睡。

三天。 空气从来都很清新的屋子里,烟 圈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烟雾弥漫。 第 三 天 夜 里, 林 安 回 来 了, 看 见

有天夜里陆溪伸手摸烟,发现林

抱膝坐在一堆烟蒂旁的陆溪,叹了口

安不在身边,起身一看林安侧身靠在阳

气,走上前去抱住他,说:“别闹了,

台一角望着外面,手里拿着破旧的手

好好的。”

机,指间夹着烟,嘴里吐着烟圈,还不 停地说着话:“没事的妈,您不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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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陆溪哭了一宿,林安抱 着他,听他哭了一宿。


也是那晚,林安和陆溪约定,他说, 学我……你要瞒家人一辈子……” 就算天塌下来,谁都不许再抽烟,伤肺, 短命。 陆溪答应了 , 把曾放在床头伸手就 能拿到的烟随着垃圾一起丢掉了。 但那时林安不喝酒,陆溪也就没 有想到让林安答应自己不喝酒。 那天过后,两人再没提过分手的

林安在彻底醉倒在陆溪怀里前, 呢喃着问陆溪:“宝贝,你也会不要我 么?” “不会,一辈子都不会。” “下辈子呢?” “不会。” “下下辈子?” “不会。”

事。 两人辞了工作,投了无数份简历

……

碰了无数次壁,慢慢地工作有了起色。 两人在一起的第五年,陆溪生日, 林安对他说:“宝贝,咱好好工作,攒

五. 情事过后,林安从外衣的兜里拿

够了钱咱去荷兰结婚,也领个红本本。” 出一支烟递给陆溪,还拿了打火机准备 当时陆溪高兴极了,他回答说:“等领

给陆溪点火。

了结婚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到时

陆溪静静地看着他,笑了。

候还可以去福利院领个孩子,长大了给

他问:“事后烟?”

我们养老……”

林 安 跟 着 也 笑 了:“ 只 要 你 能 好

两人在一起的第六年,林安跟家

受些,抽就抽吧,就今天晚上。”

里出柜,被他爸打了出来,父子俩三击

陆溪没话说了。

掌,断绝父子关系,说从此以后老死不

他 戒 烟 这 么 多 年, 为 的 是 林 安,

相往来。 林安被家里人赶出来那天夜里, 在路边摊喝得烂醉如泥,他抱着陆溪 不住地说:“我没爸爸了……我没妈妈 了……千万不要跟家里人出柜……不要

到如今重新抽烟,亲自递给他还给他点 上火的,也是林安。 他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 那样,他不抽烟,林安也不喝酒呢。 吐出烟圈的时候,陆溪感觉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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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湿润,他微微眯了眼,耳旁是林安 轻微的话语。 “ 就 前 俩 月, 我 爸 脑 梗 住 院, 我 回去看他了。”

铃 声 响 起 时, 陆 溪 按 下 通 话 键, 听到了久违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 “宝贝,我今天结婚了……” “新娘子美么?”

“嗯。”

“很漂亮。”

“他老得我都快不认识了,那么

“好好过日子吧,好好对待人家。”

顽固的老爸,就那么老到一见我就哭

“我会的。你呢,怎么样?”

了。”

“我回家了,我妈听我终于想结

“嗯。” “我妈说,这么多年也该疯够了, 该回家安定下来了。”

婚了特高兴,正给我张罗着相亲呢。” “……嗯。” “挂了吧。”

“嗯。”

“嗯。”

“贺雪的妈妈是我妈发小,她介

……

绍我们认识的。”

“妈,我挺好的。他?林安啊?是,

“嗯。”

我们还在一起。嗯嗯,我很幸福,您别

“宝贝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一辈

担心。我爸他还好么?是嘛,这么多年

子,很想,只是……我们都不小了……

还在生我的气啊……没事,等过两年爸

该面对的再不能逃避了……咱的爸妈都

气消了我回去看你们。嗯,带着他一起。

老了……”

好的,好好好,我会好好吃饭……”

“……嗯。” “……我爱你。”

半醉半醒间,陆溪恍然以为自己 在做梦。

“……我不爱你了。”

七. 六. 林安结婚那天,陆溪一个人坐在 家里,身前堆了一地的易拉罐。

60

我的前半生,都活在人们艳羡嫉 妒的目光中。 爸爸曾有一次担忧地看着我,对


陆溪没话说了。 他戒烟这么多年,为的是林安,到如今重新抽烟,亲自递给他还给他点上火 的,也是林安。 他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他不抽烟,林安也不喝酒呢。

61


我说:“闺女,你的一生太顺了,我好

的男人,长得并不英俊,如果要有个词

怕你以后要遭受意想不到的痛苦。”

形容,就是温文尔雅。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听进去这话,

他完全达不到我的择偶标准,可

反而还嘲笑自己老爸迂腐、迷信,跟他

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我发现自己喜

长篇大论了一通关于“人定胜天”的道

欢上他了。

理,爸爸听后只是摸着我的头苦笑了一 下,眼睛里满是心疼。 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会有 那番顾虑。 他和妈妈都是大学的教授,我又 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可以直接

是因为他从长相到言行甚至是性 格都很温柔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意识到一切不正 常时,我一心只想得到这个男人,让他 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进舅舅的公司,舅舅孤独一生没有子

他 喜 欢 我, 我 知 道 的, 因 为 他 看

女,他说过他的公司会给我和我的丈

我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虽然里面有一种

夫,我可以衣食无忧甚至奢侈随意地度

我一直看不懂的感情在,但没关系,我

过一生,而且以我的家世、样貌、才学, 这么优秀,我这么喜欢他,他一定也很 不愁找不到优秀的另一半。 妈妈说给我介绍她发小的儿子时, 我本不想去,在我看来我还不需要相

喜欢我。 顺理成章地,我们结婚了。 我知道他结婚前自己买了户房子,

亲,但是为了让妈妈高兴,我还是去了, 在我们讨论婚后怎样重新装修时,他说 毕竟有那么多办法可以拒绝一个不喜

我是他的妻子,他要给我最好的,为此

欢的人。

他贷款买了间更大的,于是我对爸妈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不认识 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毁了 我的一生。

说,你们看,他真的很爱我。 我就是这样一直天真地以为着, 直到有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

他 叫 林 安, 舅 舅 公 司 的 员 工, 年

半梦半醒间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纪轻轻就成了公司的高层,一个很优秀

一个名字,陆溪,那样的无奈、悲哀、

62


深情。

我打他电话,关机,我出去找他,

痛彻心扉。

找了很多地方,路过他那间旧房子时,

第二天我质问他陆溪是谁,他沉

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

默,最后告诉我都过去了,让我不要在

门没锁,他在里面……和两年前的 今天一样,喝得酩酊大醉,喊着陆溪的

意。 我们是夫妻,他怎么可以这样喊

名字。

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拒绝告诉自己

他 怀 里 抱 着 一 个 相 框, 照 片 里,

的妻子!我们婚后第一次争吵,我第一

他伸出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一个男

次收拾行李回娘家。

人,神情那么痴迷、温柔、满足。

三 天 后 他 来 接 我, 只 说, 冷 静 下 来了,回家吧,你是我的妻子,一直是 你,只能是你。 是 啊, 不 管 那 个 女 人 是 谁, 他 的 妻子是我,他现在只爱我。 我在整理他的文件时发现了一份 关于领养孩子的申请书,申请日期还是 我们认识前很久的时候,我开玩笑地问 他当时怎么想的,没想到他很认真地解 释说遇到我之前,他没想过会结婚,但 他很想要一个孩子。

那个男人,我有印象。 我们结婚时,舅舅公司里的人大 多都挺开心,争着给我们送礼,唯独那 个男人,在我们结婚前他就辞职走了。 陆溪。 记 得 舅 舅 挽 留 过, 他 说, 陆 溪 是 个人才。 记得林安那时什么都没有说……我 怎么就没想到呢? 呵, 林 安, 我 一 直 知 道 你 爱 着 陆 溪,每年的同一天你都会念着“她”的

婚 后 两 年, 我 们 有 了 宝 宝, 他 很

名字醉死过去,你常常对着一个破旧的

高兴,高兴得流出了眼泪,我为了这事

手机默默地眼圈泛红,你不抽烟也会一

笑话他很久。

直放一个牌子的烟在床头柜上伸手就

宝宝一周岁那天,他说得去看看

能够到的位置……你忘不了“她”,我

过世的父亲,告诉他孙子周岁的喜讯,

曾想既然你选择了我,证明你是更爱我

出门一天没有回来。

的……可我没想到,你不是爱我,不是

63


不爱“她”,只是不能和一个男人在一

“……”

起!

“算数么?” “嗯。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要娶我?! 曾经那样骄傲的我,何曾像这两

是你,我只要你……”

年一样,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你回来

电话挂断了。

得晚一点我都会焦躁不安……

挂断前,陆溪听到电话那边的人

看我为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心里 是在偷笑吧? 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这样爱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安…… 是 不 是, 我 死 了, 你 会 多 在 乎 我

笑了一下,似乎是松了口气,充满了希 望。 陆溪有些心神不宁,他按了回拨, 没有人接,他烦躁地扔下手上的书,扭 头看向窗外。 林安……

一点?

九. 八.

“琳琳,那则《妻子精神崩溃跳楼,

那首好多年没有响起过的铃声再

丈夫抱着孩子殉情》的新闻你看没?

度响起时,陆溪愣了很久,他机械地扭

陆溪不是和林安关系很好么?他怎么

转头,往床头柜上闪着光的东西看过

样?”

去——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确确 实实是林安。

听说这事也吓了一跳,结果我老公意外

陆溪想了很久,还是接通了。

地平静,他刚出门了,说是去看看林安

“ 宝 贝, 你 说 过 下 辈 子 还 要 我,

的墓碑,了结点事。”

这话还算数么?” “林安?……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我,你说过的话还算数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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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 事 的, 谢 谢 你 的 关 心。 我 刚

“ 没 事 就 好, 替 你 松 了 口 气, 咱 一会儿逛街去吧,买点……” END~


千壑吟 第四卷 四别 下 文 /Jesisca 插画 糯 / 米丸子炸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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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司然

头。 司然很自然地将收在手里的书扔

一如往常,总会在出府前顺道来探望千 壑,有时一待,便是半晌。 行至屋外走廊,司然便收起了伞,

在了一旁,将锦被往千壑身上掖了掖, 顺手抱住千壑的腰。 千壑顺势沿着床靠滑了下来,乖

拽在手上,抬眼透过打开的窗,千壑正 巧翻过手中的卷页,床头上搁着刚盛上

巧地伏在司然的身边。 司然曲臂枕着头,望着此刻身边

的山药粥,雪白雪白的。 千壑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抬头

静若处子的千壑。 “要不我今晚过来陪你,好吗?”

朝屋外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顺手掀过一页后,便再次低下头阅读。

司然轻声问道。 千壑伸出食指,抵在司然的双唇

司 然 怎 么 也 没 想 到, 有 一 天, 自 己也成为这笑容下的一缕孤魂。 “你家主子每天都起这么早?” 身旁接过伞具的小厮小声答道, “才不是呢,公子每日都是半夜被惊醒 的,然后唤小人亮灯,直至天亮。”

间。 司然微微一怔,旋即重展笑颜, “你 看,这眼睑都泛青了,好几日没睡好了 吧?” 千壑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然走了进去,幔帐早已被撤至

司然让千壑朝自己再靠近了些,

两旁,千壑正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亲吻了一下千壑的额头问,“从醉倚楼

司然从床尾攀上,直至千壑身旁,

出来,好像没带你一起出去过,估计是

单手支起身子,用手缓缓地将书卷从千

闷坏了吧?等过些天放晴了,我便带你

壑手中抽出,轻轻地用食指背轻刮过千

去四处走走,好不好?”

壑的下眼睑,温柔中微带着宠溺,“怎 么不差人过来告诉我?”

千壑将头靠在司然的胸脯前,闭 着眼。

千 壑 抬 头 往 外 看, 屋 外, 小 厮 早

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彼此不

已拿着潮湿的伞具不知跑到了哪里,便

再说话。这时,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

回首望着正倚在身旁的司然,摇了摇

这一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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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 城 站 在 门 外, 微 咳 了 咳, 司 然

微笑着说道。

望了望怀里呼吸均匀的千壑,轻轻地从

千壑微垂目微笑。

被子中抽出手,害怕惊扰了他,翻身下

散朝后的龙渊带着一脸倦容缓缓

了床。 司然扬了扬手,示意两人出去再

踱步,不自觉地再次来到迟玉这宫内偏 僻的小院。 还未走进院内,一串银铃般地女

说。 “怎么了?看你跑的这么急……”

子笑声从内里传出,龙渊停住了脚步。 “公子还真是心灵手巧,居然能

司然低声问道。 “ 少 爷, 老 爷 从 昨 晚 被 带 进 宫,

扎出这么精致生动的草蜢,不知您能不

到今天早上还没回,刚刚宫里差人传话

能送给慎儿?”婢女慎儿坐在石阶上,

来,说要你赶紧进宫去……”

一脸天真地望着迟玉手中刚扎好的草

“我这就去,替我准备马。”说罢, 蜢。 司然快步随连城往院外走去。 这时照顾千壑的小厮走进屋内, 恭敬地说道,“千壑公子,醉倚楼的如 栎公子求见。”

“慎儿要是喜欢的话,尽管拿去 吧。”迟玉爽快地回道。 二人的对话在龙渊听起来,特别 的刺耳,龙源转身便离开了院门。

小 厮 刚 说 罢, 千 壑 本 闭 着 的 眼,

“ 对 了, 公 子, 你 刚 刚 说 曾 经 为

再次睁开,眼神早已变换,只剩下冰冷

别人扎过这玩意儿,那人是谁啊?”慎

黑暗的眼瞳,和脸上温润的笑容极不协

儿一脸天真地继续问道。 迟玉望着面前这不大懂事的小丫

调。 千壑挥手示意小厮退下后,便拉 过床边的黑狐坎肩穿好下床,用手轻揭 桌上的玉琮,将点烧的檀香木放了进 去,刚盖好,门外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 声,千壑转头一看,是如栎。 “ 千 壑, 我 们 又 见 面 了。” 如 栎

头,直起微躬的身子,微笑着回道, “那 人……刚来过。” 慎儿疑惑了,迟玉温柔地摸了摸 慎儿的头,依旧微笑着。 龙渊回至偏殿,从书柜的角落里 抽出几本生涩的古文,一只巴掌大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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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微微点头示意,将紫金铜壶

盒正躲在柜内的角落处。 龙渊拿出小盒,用手轻拍掉盒上 的灰尘,一只金黄色的草蜢正安静地躺

驾于炉上后,便与门边小童礼貌地退到 屋外,关上了门,仅剩千壑与如栎二人。

在盒中,本在脊背上的长草绳似乎是被

许是潮气,火篝里的火苗正忽明

人强行掐断了,只留下连着脊背上的一

忽暗的燃烧着,无声地诉说着这屋内迥

小段。

异的宁静。 “要是让司然知道你那不堪过去

“ 城 主, 司 大 人 求 见。” 屠 泠 站 在书案前,恭敬地提醒。 纱罩灯仍就点着,龙渊欲伸手拿

的话,你说,司然会怎么想?”如栎缓 缓地在千壑耳边褪出,突然,如栎的手

出草蜢,却在半道缩了回来,盖上盒盖, 却被千壑抓在手中,二指紧紧地按住脉 将小盒放回原处,古书仍旧挡着。 龙 源 转 过 身, 挥 起 长 袖,“ 让 他 进来。” “本打算让小厮昨日将这些东西

门。 “ 如 栎,” 从 未 曾 开 口 的 千 壑 突 然冷冷地说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 哑巴。”

拿过来的,结果还是被耽搁了,千壑,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如栎微微蹙

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如栎怀中搂着

眉,失笑道,“千壑,那你自己呢?”

一方盒,紧跟在身后的小厮正端着手捧

千壑心中微微一怔,可脸上的笑

小炉,炉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紫金铜壶。

容却漾了开来,“我曾经认识的如栎,

如栎微吸了口气,“千壑刚点的,

可不是这样的……”千壑另外一只手渐

可是紫檀香?紫檀能安神,虽说是众人

渐抚上如栎的脸,如栎旋即扭头避开,

皆知的常理,可是,”如栎瞟了一眼千

“如栎,只要我稍稍用力,你的手,也

壑眼底下的青淤,待炉内燃起后,如栎

就废了。”

便示意了门边和小炉旁的二位小童,遂 将脸凑到千壑耳边轻声说道,“可要是 手上有意无意地沾了别人的血,就算是 睡,估计也不会有多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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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如栎不语,千壑继续说道,“说, 是谁?” “ 你 要 怎 么 样 我 都 可 以 不 管,” 如栎这时才回过头,“千壑,但你答应


我,放过司然。”

意效犬马之劳,助我一臂之力,以保我

“凭什么?”

城百姓无忧呢?”略带忧伤的表情被逐

“ 就 凭 这 个。” 如 栎 卸 下 腰 间 的

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面对臣子

锦囊,提至千壑面前,微微摇晃,“我

的表情。 “ 我 既 为 臣 子, 报 效 朝 廷, 这 本

想,这个并非故人留给你的信物,而是 你身份的唯一凭证。” 那是千壑装着那被司然撞坏了的

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司然微握拳, “不知此事与家父有什么联系?” 良 久, 龙 渊 才 转 过 身, 负 手 走 至

玉坠的锦囊,千壑见状,脸色微变。 “虽然我极少涉及朝事,但还是

司然面前,微笑地说道,“我看司提督

能辨出玉石的来历。文山玉,世代皆为

怕是误会了,司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战

皇室所用。所能拥有之人,并非凡人。” 功赫赫的开国元老,我又岂敢无缘无故 千壑依旧微笑着,不过笑容略显 僵硬。 “你放心,那人只叫我好好地看

禁锢他?论理,他曾是我龙渊的老师, 此次请他进宫,不过是想叙叙旧罢了, 别无其他。”

着你,至于你要干什么,我可不管。”

司然语哽,只是拳握得更紧了。

这时如栎抬起刚被千壑紧握的手,微揉

龙 渊 微 笑 了 笑, 继 续 说 道,“ 司

了揉手腕,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

提督无需如此紧张,我能理解司提督刚

希望,这些事情,你最好别牵扯上司

刚紧张家父的心情。不过在司提督接司

然。”

大人回府前,我倒是有几句话要问司提

“ 如 栎,” 千 壑 坐 回 原 位, 取 下

督的,不知司提督可否留步少许?”龙

正烧得滚烫的紫金壶,抬眼看着对面的

渊绕过司然,踱回书桌旁,从桌上随意

如栎,好奇道,“我只想听听……你的

拿起一物,唰地打开,转身摊在二人之

理由。”

间。

“曾听闻司提督才学过人,年纪

“前些日子派人去收拾少师府时,

轻轻便被朝中众人提升到提督之位,如

刚巧手下寻到这扇,本以为是俗物,结

今关外战事告急,不知道司大人是否愿

果打开一看才发现做工细致,并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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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得。听说近来司提督府上来了位美

正当司然想要靠近时,窗外无端

人,说是与扇上二字相符,不知是否是

地刮进一阵狂风,屋内灯火顿时俱灭。 “ 你 是 谁?” 就 在 灯 火 全 灭 的 同

美人的随身之物?” 司然一看,正是千壑的那把黑骨 扇,只是少了当初挂在扇坠处的那块

时,司然还未来得及回头,一柄冰凉的 薄刃便架上了司然的左肩。 司然正待一动,身后之人却冷言

玉。 龙 渊 啪 地 收 起 扇 子,“ 看 司 提 督

道,“司大人,我劝你最好别乱动。”

的眼神,似乎对扇子的主人非常熟悉,

司然听见身后那人的声音,定在

既然如此,那便替我将此扇还回去。”

那里,冷笑道,“你是谁?” “说了这么多,司大人难道还分

“他是谁?”司然双手接过扇子, 突然低声问道。 “ 哦?” 龙 渊 故 做 惊 讶, 微 笑 地 问道,“他,还没告诉你吗?”

辨不出吗?”遂将刀背顺着司然优美的 颈项往上滑去,停在下巴处,刀身一反, 锋口依旧对准司然的脖子。 “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脆 弱 的 信 任, 最 终, 还 是 敌 不 过

“司然,如果你不想无端丢了性

彼此间相互的猜忌。

命,别再接近他,亦或者,离开他。这 心事重重的司然将司越接回府中, 是我给你最实诚的忠告。”那人依旧冷 便直接往千壑那边的小院去。 寂静地小院,正静静地沐浴在冰 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冷清。 司然原本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

言。 “不可能。” 声刚落,一阵犀利的掌风便从颈 后横劈了下来,毫不留情。

一步一步地朝千壑的房门迈近,小童并

“千壑,你最好记得你曾答应过

没有在门外把守,门也是虚掩着,只要

我的事。”那人收回了刀刃,从后扶稳

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内,撩开那几

司然。

层朦胧的纱帐,床两旁的纱罩灯依旧亮 着,床上的被褥则是微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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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 是 自 然 的, 如 栎, 我 怎 敢 忘 了。”黑暗中,床上锦被中依稀微动,


钻出一人,一只玉手伸出罗帐外,掀开, 现几上正放着的梅花露,“看来每日前 坚定地说道,“把他给我留下。” “ 千 壑, 你 最 好 说 到 做 到。” 如

来查看这等小事,日后倒是不必了。” 说罢,望了一眼榻上的迟玉。 与朝堂上的虚伪嘴脸相比,屠泠

栎临走时抛下一句。 扑的一声,床两侧的纱灯再次亮 起,千壑正倚在床靠上,纤细的手指轻

早已习惯了迟玉这般的目中无人,也并 不在意,反倒落了个自在。 “最近边关战事连连,屠将军居

抚过躺在锦衾上的司然,动作温柔而细

然还有此雅兴来我这破落小院,还真是

致。 司 然, 无 论 利 用 任 何 人, 我 都 不

蓬荜生辉啊……”迟玉依旧闭着眼,伸

可能在你身上打主意,那是因为,我喜

手朝靠榻边的几案上的茶盏端至嘴边,

欢你。

用杯盖划开那几片嫣红的梅花瓣,吃了

慎儿细心地替迟玉换掉早已冷却

几口。 听到迟玉的话后,屠泠本将要吃

的梅花露,而迟玉则慵懒地躺在美人榻 上,闭着眼。

到嘴边的茶盏旋即又再次放下,欲言又

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慎

止地说道,“迟公子难道没听说吗?”

儿欢喜地刚想开口叫“屠将军”,却被

“哦?屠将军这次打算说什么新

屠泠止住了。

鲜事予我听……” “ 城 主 还 是 钦 点 了 司 提 督。” 屠

“ 你 家 主 子 最 近 都 很 困 乏 吗?” 屠泠低声朝慎儿问道。

泠想了想,还是打断了迟玉的嘲讽。 当迟玉正待要吃第三口时,屠泠

慎儿脸带红晕,微微摇了摇头。 “屠将军何必透过别人的口知道 我迟玉,我人就在这里,想问便可问

的话,让他停住了嘴,睁开眼,望着不 远处的屠泠。 “ 你 说 的, 可 是 真 的?” 迟 玉 低

之。”屠泠即便声音再低,还是被耳尖 的迟玉听见了。

沉地问道。 屠泠没开口,只是微微地点了点

屠泠卷起清雅的竹帘,手捂着微 咳了几声,坐到了榻前的椅上,方才发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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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来自屠泠的回答,迟玉忙唤 道,“慎儿,取薄裘来。”

说 完, 那 人 便 做 了 个 揖, 转 身 走 了回去。

屠泠自然不敢拦他,只能眼睁睁

待 司 然 再 次 醒 来, 一 睁 眼, 刚 好

地任由着迟玉披上薄裘,大步地朝院外

对上千壑那双温柔的眼睛,微侧过头,

走去。

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千壑盖着的锦衾上。

“城主,迟公子已经在外面站了

“千壑……你的扇子。”司然微顿

半个时辰,要不……”来报的下人虽知

了顿,还是从怀里将扇子拿了出来,递

迟玉并非贵人,但还是忌惮着他背后龙

给了千壑。

渊的势利。 “ 他 还 带 了 个 人 吗?” 龙 渊 头 也 不抬地问道。 “回城主,是。”那人赶紧回道。 龙渊依旧专心地看着送上来的折 子,偶尔揉揉干涩的眼,抬头望了一眼 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边摆了摆手。 “那就让他再多站一个时辰,才 让他进来。”龙渊淡淡地说道。 下人会意,便退出了殿外。 慎 儿 跟 在 迟 玉 身 后, 微 微 犯 困, 低声朝身侧的迟玉问道,“主子,都已 经是子夜了……”

千壑脸色微僵,并没有伸手去接。 司然坐起身,将扇子放在了千壑 面前的锦衾上,把千壑搂在怀里,“告 诉我,千壑,关于你以前的事。” 千 壑, 我 给 你 机 会, 只 要 你 能 告 诉我。 “ 除 了 迟 玉, 你 们 都 退 下 吧。” 迟玉刚踏进殿内,龙渊刚好在卷宗上勾 完最后一笔。 “ 是。” 接 住 薄 裘 的 崔 公 公, 缓 缓地正身退了出去,掩上殿门。 龙渊抬首,刚好对上站在他面前, 撑住书案两侧,俯首望着自己的双眼。

这时那位从殿内出来的下人,走

二人相对无言,龙渊刚要伸手抚

至二人面前,“迟公子,刚城主发话,

上他的脸,却被迟玉硬生生地在半空给

说要你再等一个时辰……”

扼制住。

“ 无 所 谓, 只 要 能 见 到 他, 无 论

“ 迟 玉, 你 还 是 老 样 子。” 龙 渊

等多久,我也愿意。劳谢崔公公了。”

正想抽回手,却发现手腕早被箍住,丝

72


毫动弹不得,龙渊微叹了气,依旧笑颜

的迟玉喃喃说道。 龙渊这时才方知刚刚的错手,忙

面对迟玉。 “龙渊,你似乎从没把我的话放 在心上。”迟玉正色道。

蹲下安慰,慌乱地查看道,“对不起! 迟玉,你伤到哪里了?” 这时迟玉抬首,抚上龙渊的脸庞,

龙渊依然望着迟玉的脸,右手缓

缓卷起书简,卷好后,放在了那堆积如 “龙渊,如果这是你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山的卷宗顶端。

我,绝不拦你。” 龙 渊 停 下 了 手 上 的 动 作,“ 迟

“ 迟 玉, 你 凭 什 么 要 我 保 住 他? 说到底,司然根本就不应该存在。”龙

玉……” 迟 玉 温 柔 地 说 道,“ 我 的 龙 渊,

渊微笑地望着面前愤怒的迟玉。 “龙渊,为什么非要把司然往死 路上推?你明知道……”迟玉提醒道。

我年幼的城主,你真的长大了……以后 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龙渊突然紧紧地抱住地上的迟玉,

“ 迟 玉, 我 从 没 答 应 过 你 保 护 他!”龙渊失笑道,“你知道吗?我经

将头枕在迟玉的左肩上,似乎毫无意识

常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司然。为什么你对

一个毫无关系的司然如此紧张,而对我

“别离开我,迟玉。”

却不闻不问?迟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

迟玉温柔地哄着龙渊,一遍遍地

感受?”

抚摸着龙渊的后背,“没事的,我的龙

“龙渊……”

渊一定会回来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等

“迟玉,司然上战场你就如此紧

着,直至你回来的那天。”

张,那如果我也是呢?” 龙渊绕离书案,冲到迟玉的面前, 双手揪起他的前襟,将之奋力往地上一 扔,迟玉便垂首瘫坐在了地上。

直到天亮,司然一直横躺在千壑 的腿上,眼睛一直没再阖过。 “ 没 想 到 一 早 起 来, 居 然 被 我

“ 龙 渊, 看 来, 你 已 经 长 大 了,

撞见你们这恩爱的样子,还真是难得

不再需要草民的保护……”瘫坐在地上

啊……”碰巧路过门口的如栎看到此情

73


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 司然忽然坐起身,转身朝屋外望

千壑,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司然 一手搂住千壑的腰,将头靠在千壑的耳 边细声说道。

去。

怀里的千壑一动不动,乖巧如兔。

如栎朝屋内瞥了一眼,正好对上

司然轻吻了千壑的眉间,渐渐松

司然的目光。 “如栎,话说这里应该没你什么

开了搂着千壑的手。 千壑,你心中到底还有多少是我

事吧?”司然冷淡地问道。 “看来我是打扰到二位了,既然 如此,那我走便是。”如栎回过头,淡

不知道的?我只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 无论是福还是祸。 司然温暖的怀抱没有坚持很久,

淡地抛下一句话,便朝自己的房内走

千壑就算是闭上眼也知道。

去。

当千壑再次睁开眼,司然眼角的

司然坐起身的时候,千壑其实早 就醒了,只是一直没睁眼。 一来,他并不想掺进他们俩的谈

那一抹泪早已拭去,在他面前的,依旧 是微笑的司然。 千壑并没发现其中的不妥,脸上

话中,二来他也知道,如栎是个有分寸 的人。

露出一贯淡淡的微笑回应着。 此后司然以公务繁忙为由,从此

待如栎走后,千壑才微微张开眼, 微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侧坐在自己面

再没进过千壑的院子。 但是千壑却并没有不再见司然,

前,微带沉思的司然。 从 掌 中 传 来 的 动 静, 偏 过 头, 望 向那背靠着床屏的千壑。

的屋顶上,轻揭开屋顶的瓦片,从上往

“醒了?”司然淡淡地问道。

下看去的时候,都是一脸无垢温柔的笑

千壑微点了点头。

容。

司然拉过本就抓在手中千壑的手, 千壑顺势伏在他的怀里。 “三天后我便要与城主奔赴前线,

74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千壑都躲在司然

城外的狂风卷起地上的粗砾,直 刮得人脸颊犯疼。 当如栎掀开车帘的时候,千壑便


75


早已知道。

壑接过盛满酒的酒杯,递至司然面前。 扑鼻传来的淡淡酒香,是熟悉的

熟悉的感觉,还是回来了。 如栎率先跳下了车,在黑压压的

屠苏酒。 司然望着千壑递过来的酒,并没

出征队伍里,一眼便能瞧见那走在前 头,一身银甲,意气风发的司然。 司然拍了拍坐骑,便看见千壑与 如栎二人正朝他走来。

有伸手去接,直至良久,司然取过身侧 如栎奉上的酒壶,打开壶盖,将壶里温 热的酒,从千壑的头上淋了下去。 “司然你……”如栎惊道。

司然一脸淡然地望着,并没有上

千壑没有动手,任由酒液顺着眼

前迎接。 “ 不 是 让 你 们 别 来 了 吗?” 司 然

角两旁,缓慢流去。 待淋完后,司然才凑到千壑的耳

淡淡地说道。 千壑微怔,似乎从没想过司然会 说这种话的人。 司然也自觉失礼,便继续说道, “千

边说到道,“千壑,别和我说不知道, 这东西,还是我从你的房间里找出来 的。”说完,司然从怀里拿出三角符——

壑,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才

正是千壑那晚从连城身上扯下的那道,

刚好……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垂在二人面前。 这一瞬,千壑算是彻底明白。

千壑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写下四

“ 千 壑, 千 不 该 万 不 该, 你 也 不

个字。 “能不去吗?”

应该还留着,”司然微微向上一扯,便

“不能。”司然抽回了手说道。

将符紧紧抓在手心,上了马,“下次做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只要你回

这种事,记得弄干净点。” 司然不屑地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

来,我一定将所有你想知道的,统统都 告诉你。 只 要 你 想 知 道 的, 你 想 了 解 的, 我千壑都告诉你。 如栎在一旁奉上了送行的酒,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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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壑,拉过缰绳,直奔到大军的队伍前 面。 “ 司 大 人, 怎 么 不 再 多 聚 聚?” 身旁骑着高头骏马的龙渊,微带嘲讽般


问道。

千壑背着风,斜阳的余晖照在他

“ 不 必 了。” 司 然 还 是 忍 不 住 回

的侧脸上,那傲世的眼神,令人生畏。

望了一眼队伍后还未曾离去的身影,深

“ 先 回 去 吧, 如 栎。” 说 罢, 千

吸了口气,夹了夹马腹,奔至队伍前。

壑先如栎一步踏上车,如栎微微一顿,

“ 千 壑, 你 在 笑 什 么?” 略 微 听 见千壑浅浅的笑声,站在千壑身侧的如 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刚刚问他,能否答应我不去 吗?他居然告诉我说不能。” 如栎没出声,只是在一旁安静地 听着。

还是跟着上了车。 二人刚踏进院子,平日照顾千壑 小童便急冲冲地朝二人跑了过来。 “烦请二位公子等等!” 如栎率先转过身,微带不悦地问 道,“什么事?” “你们今早刚走不久,便有一个

“你知道,和他敌对的人是谁吗?

陌生人说要来找千壑公子,我跟他说公

那是我大哥,我最‘敬重’的大哥。”

子不在,他便从怀里掏出这个,说只要

敬重二字,千壑说得特别地咬牙切齿。

公子见到这个,必定知道他是谁。”小

“千壑,你是龙城人,对不对?” 如栎淡然地问道。 “ 对, 但 更 确 切 地 来 说,” 千 壑 微抬起头,转过身,望着身侧的如栎, “我是龙城已故的六殿下,秦云烈。” 千壑身上血红的衣袂被关外的风 吹起,猎猎地翻滚着,刚刚还残存的炙 热眼神,早已被那从头淋下的温酒,浇 了个透凉。 “ 接 下 来, 你 打 算 怎 么 办?” 如 栎平淡地问道。 “我会……杀了他。”千壑说道。

童边顺气边说。 本背对着的千壑转过身去,从小 童的手上拿过手镯。 漆黑的手镯……太熟悉了,也只有 那个人才戴。 如栎朝千壑微瞟过一眼,便顺道 问道,“那人还说了什么?” 待小童为顺过气,才继续说道, “那 人还说了,他会在渝州老店等你。” “千壑,要去吗?” 千壑朝如栎微微点了点头,眼神 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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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将玉瓷杯端至唇边,透过窗,

中。

一眼便认出楼下那一身血红色袍子的

待千壑真正进去雅间内,才发现

千壑,旋即将手中的杯再次放了下来,

菖蒲正安静地坐在窗边,微啜着手中的

眉间微蹙。

清茶,凝神闭目。

“替我将楼下的那个穿红色衣服

千壑朝四周看了看,才再次将目

的人,请上来。”菖蒲将小二唤到身边, 光重新放回窗前那人身上。 朝楼下指去。 楼下,千壑身后的如栎凑近问道, “要我陪你上去吗?” 千壑微微朝店内看去,看到有人 从 二 楼 雅 间 退 出, 淡 淡 地 说 道,“ 似 乎……不需要。” 小二跑至门口处,忙将二人接了 进店。 “ 这 位 公 子, 楼 上 有 请。” 小 二 朝千壑特地说道。 千壑不屑地望了一眼,小二觉得

“玉镯的主人呢?”千壑问道。 “他没有来,来的人,只有我。” 菖蒲缓缓说道。 “ 是 吗? 不 过 也 好, 反 正 我 也 不 想见到那人,眼不见心不烦。” “凤渠虽秉性不好,但却从无害 人之心,为何六殿下如此憎恶?” “菖蒲太过妇人之仁了,如若你 也如我这般处境的话,恐怕你就不会说 这同样的话了。”千壑轻笑道。 “ 是 吗?” 菖 蒲 缓 缓 睁 开 眼, 微

这么美的人居然带着如此凛冽的眼神, 侧过头,看向站在榻前的千壑,伸手指 微打了一身寒颤。 “千壑,我在楼下等你。” 千壑没有理会身后的如栎,径直 朝二楼走去。 小二将千壑带至门口后,便旋即 离开,千壑停在门外稍许,伸手挑开门 上的那道竹帘,竹片碰撞发出的细微响 声,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雅间内菖蒲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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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对面的空位,“请坐,六殿下。” 千 壑 应 声 坐 了 下 来,“ 菖 蒲 将 军 贵为我兄的右副将,此刻居然在敌对城 中悠闲品茶,似乎太不合时宜了吧?” “其实此次前来,城主事前并不 知情。” “在我兄长呆了这么多年,怎么? 连说谎方式,都和他一样了?”


“依属下看来,六殿下担心的事,

帘走出,便被人叫住了脚步。 “ 公 子 大 人。” 不 远 处, 淡 淡 地

不过是因为三殿下……” “三哥哥的事不过是个契机,而 我真正想要的,纵观除了秦云泷外,谁

月光下正站着一个人,正是每每陪在秦 云泷身边的凤渠。 “凤公子。”公子允低头作揖道。

都无法给得了我。”

待秦苏隐渐行至自己面前,公子

“如若属下说,三殿下并没死去, 六殿下,你怎么想?” 千壑叹了口气,微带落寞的眼神 垂了下来,本在手上的茶盏轻声重置于

允才抬头道,“不知凤公子深夜到访, 还真是有失远迎。”公子允隔着前襟, 抓紧悬于胸前的指骨。 “公子大人何须如此拘谨,此次

几上,“既然三哥哥没死,那我就更不 必回去了。” “六殿下,龙城与封城的力量之

前来不过是顺道问问,军营衣行简陋, 不知公子大人是否习惯?”

悬殊,本就不是实力的缘故。就算你能

“凤公子过虑了,我公子允虽未

再次逃开,也难保下次不被城主再次发

经沙场,但家父曾告诫与我,这样的军

现。”

营生活,我还尚且能够自理。”公子允

“菖蒲,你敢威胁我?”

重新低下头,不敢再看凤渠那双笑得如

“ 对 于 六 殿 下 来 说, 这 些 话, 算

新月般的眼眸。 “不知公子大人可否有兴致,到

不得上威胁。” “ 菖 蒲, 我 是 决 计 不 会 回 去 的,

我帐中喝一杯?”面前的凤渠突然问

除非……他能让我见到真正的三哥哥。” 道。 千壑旋即从对面下了榻,走了出

公子允不解地再次抬头,正好碰 上秦苏隐那双微笑着的眼。

去。 千壑却不知,在他踏出房门的那 一刻,菖蒲却微微叹气。

公子允魔怔般地望着秦苏隐,握 在胸前的手也渐渐松开,微微朝面前之 人点了点头,应道,“好。”

帐外月朗星稀,公子允刚揭开帐

秦苏隐伸手抓过公子允胸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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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握在手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娇

逼近,翻滚着的帐帘在他踏进的那刻,

媚,意味深长地轻声说道,“您可别后

安静地垂了下来。 那人微抿着薄唇,直至走到秦云

悔了……” 如水葱般的手,轻抚上公子允那 张精致的脸庞。 仅相隔数里,秦云泷帐内却是另

泷的案前才停下,神情高傲地望着案桌 后的秦云泷,“秦云泷,这么多年没见, 你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更浓烈了。” 秦 云 泷 从 容 地 微 笑 着, 一 扬 袖,

一番景象,罡风过,灯尽灭。 厚厚的帘子被狂风刮起,现出帐

两旁原本已熄的灯火依次重新燃起。 重燃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帐内,同

外多年不见的人影。透过厚厚帷帐,两 旁看守的士兵早已倒下,只剩下那人侧

时也让秦云泷看清了面前的那人。 秦云泷果然没猜错,面前的那人,

身负手而立,那人的侧脸,对于秦云泷 来说,甚是熟悉。

正是龙城消失已久的六殿下秦云烈。 秦云烈就是千壑,千壑便是六殿

“久闻醉倚楼千壑公子才貌双全, 今日得以相见,实乃幸事。”秦云泷话 锋一转,冰冷的目光微朝帐外之人瞥 去,“还是,我该称您为……六弟?” 那人嘴角微勾,微带讽刺地回敬

下。 “ 云 烈 深 夜 造 访, 不 知 所 为 何 事?”秦云泷这才抬首,望向案前俯视 自己的秦云烈。

道,“难为城主还记得我这个人,若是

“既然城主知道我来,想必亦知

我今日不应下的话,估计这会,全营的

我所求何物。大皇兄,看在我专门来见

兵力,都会集中到这里来了吧?”

你的份上,如此卑微的要求,我想大皇

“兄弟见面,本就不应有外人在

兄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场,更何况,你我相聚不易,愚兄我也

“云烈,别逼我。”

断不会让外人接近。不过六弟视我军营

“逼你?”秦云烈讥笑地反问道,

为无人之境,也未免太不把我这个兄长

“大皇兄,与其说是我逼你,还不如说

放在眼里了吧?”

是你在逼我。”

那人不再作声,熟悉的脚步逐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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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 云 烈!” 秦 云 泷 微 吼 道, 手


“怎么?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

指微蜷,猛捶在案上。 “ 大 皇 兄 尽 管 再 叫 大 声 点,” 秦

来的,岂可毁在你的手上?”

云烈笑得更开了,“最好把全营的所有

秦云泷微微抬头,与秦云烈相视

将士都传来,好让他们听听你三年前做

一笑,“云烈,你可知当年是谁,逼我

的好事。”

写的这份皇榜?” “ 秦 云 泷, 是 谁 写 我 可 管 不 着,

秦云泷怒视着面前略显张狂的秦 云烈,隐忍不语。

只要是你盖的玺印,这,便足够了。” 秦 云 烈, 从 头 到 尾, 其 实 都 是 你

“说白了,大皇兄无非是想要我 回龙城,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秦云

在逼我……逼我做这一切。 秦苏隐二人刚走至营口,秦苏隐

烈自然会乖乖地跟你回去,毫无怨言。” 秦云烈瞥过眼看秦云泷此时的样子,手

便掏出腰牌朝守卫查看了下,便领着公

指微掠过唇边,见秦云泷不语,便继续

子允往北走去。 刚至半道,身后的公子允幽幽地

道, “第一条的话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 自是不必再说;第二,便是你手上的作

问 道,“ 凤 公 子, 你 打 算 要 带 在 下 去

战图。”

哪?” 走在自己跟前的秦苏隐停下了脚

“秦云烈,你凭什么威胁我?” 秦云烈微笑着,将微晃的双腿并 拢架到案上,手肘自然地搭在上面,从

步,转过身,微笑地面对着身后疑惑的 公子允。 其实打从一出军营,公子允就心

怀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打开摊在秦 云泷面前,帐内并不十分明亮,但还是

生疑惑,只是嘴上并没说出。 公子允望着面前那一脸微笑的秦

能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我想大皇兄 应该还记得此事吧?” 虽说事出突然,但秦云泷毕竟是 个见过世面的人,刚伸手欲要收起,秦 云烈一手按在了纸上,将纸牢牢地按在 桌上。

苏隐,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反倒更浓 了。 “离开军营的束缚,我们不是可 以做更多的事吗?” 天上,浅淡的乌云微微盖住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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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月光,但还是能从中透出些许光芒。 “我虽未曾见过凤渠,但我可以确定,你绝不是他本人。” “那你觉得,”秦苏隐随意挑起垂在耳边的一缕长发,从唇上轻扫而过,带 着些许玩味的口吻道,“我是谁?” 秦苏隐唇边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带着那一点不易察觉的酒窝微微凹陷,那种 笑容就像漩涡一般,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那是一种带着蛊惑般危险气息的笑。 公子允不得不说,他的确笑得很好看,难怪秦云泷会为之而倾倒不已,就连 千壑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但 很 快, 公 子 允 便 清 醒过来。 但是……却还是迟了一 步。 因为秦苏隐早已割破 了 他 的 咽 喉, 在 他 正 要 咽 下他还活着的最后一口气 时。 秦苏隐在他耳边微嗅 了嗅,眉间微蹙,“公子允,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好看 的人。” 带着体温的血液正汩 汩的从公子允咽喉处渗出, “你……”那句话还未曾问 出, 便 早 早 地 埋 葬 在 了 刀 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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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秦苏隐回头瞥了

里,眼眉微挑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眼地上早已死去的公子允,“虽说是

如此利己的交易,你难道不心动吗?”

位美人,但要论到碰秦云泷的话,你,

“ 秦 云 烈, 到 底 是 谁, 能 让 你 如

还不配。”

此?”

再次回过头,秦苏隐脸上早已没

秦云烈刚要回答,帐帘再次被风

有了刚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

刮起,尚未看清帐外人的模样,一把渗

漠到极致的脸。

着血的锋利刀刃便直刺进来,秦云烈敏

“你一定很好奇,那第一个到底

锐地侧身避开,那刀稳稳地插在刚刚他

是谁……其实那人你非常熟悉,并且……

坐的地方,刀颤抖的嗡嗡声直刺耳膜。

你 曾 经 见 过。” 言 罢, 秦 苏 隐 的 唇 角

“谁?”秦云烈警觉冷问道。

再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冷笑,微微侧头回

一只玉手从帘子的缝隙穿过,慵

望,食指轻放在双唇上,做着噤音的姿

懒的声音从外面传入, “居然没有刺中,

势。

还真是无趣。” 风, 从 秦 苏 隐 身 后 吹 起, 扬 起 的

“ 凤 渠, 我 交 给 你 去 办 的 事, 办

衣袂随风而起,溅在指骨皮肤上的鲜血

妥了吗?”秦云泷随着那人的闯入,正

被他用粉色的舌尖轻舔去,顺手将风吹

言问道。

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廓后。配上他那张得

“ 既 然 是 您 吩 咐 的, 我 哪 敢 不

意的抿嘴微笑,似乎此时此地,并非传

从……喏,”秦苏隐微扬了扬下巴,随

说中血腥的修罗场,而只不过是一场华

即微笑道,“这不就是吗?”

丽的盛宴。 月,正夜。 “秦云烈,这是我所听过的最荒 谬的笑话……你凭什么认为我非给你不 可?”秦云泷微微一怔,旋即失笑道。 “秦云泷”秦云烈自信地从秦云 泷手中完整地抽出皇榜,叠好放回怀

尖端没入案桌的刀刃上,一滴鲜 红色的血正沿着刀锋边缘淌下。 秦云烈正立于一旁,冷眼看着挑 帘走进的那人。 可就在那人微扬下巴那一瞬间, 秦云烈惊呆了。 那一霎,秦云烈明显看到那人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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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来的皮肤上,正印着金守宫的头。

帘,冲了出去。

对于秦苏隐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 凤 渠, 戏 都 看 完 了, 还 不 舍 得

那人敏锐地朝秦云烈方向回望,

走吗?”秦云泷依旧坐在案前,但很明

露出一抹惊艳的微笑。

显比刚刚放松了许多。

“ 凤 渠, 这 里 没 你 的 事, 你 可 以

凤渠笑盈盈地绕过案桌,站于秦

出去了。”秦云泷随即向缓步朝自己踱

云泷身后,将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 “既

来的秦苏隐下了逐客令。

然刚刚都不用避嫌,那我还需要走吗?

秦苏隐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给。”秦苏隐左手顺势从袖口内掏出之

“云泷,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听

前偷换的地图。

的?”秦苏隐正色问道。 “凤渠!” “ 无 妨。 凤 渠 既 然 是 大 皇 兄 的, 自然也就不算是外人。”秦云烈伸手打

“ 这 是 什 么?” 秦 云 泷 不 解 地 回 望着一脸微笑的秦苏隐。 “ 作 战 图,” 秦 苏 隐 靠 近 他 的 左 耳根后,轻声说道,“你的。”

断道,“大皇兄,作战图呢?” 秦云泷看也没看,直接从案上从

“ 凤 渠。” 秦 云 泷 将 秦 苏 隐 搭 在

中抽出一卷薄羊皮纸,微笑着递给秦云

肩上的手往前一拉,顺势将秦苏隐拥进

烈,“既然是云烈开口要的话,那便拿

怀里。

去,只要别后悔……” 秦云烈不待他说完,便愤恨的一

“ 云 泷?” 怀 里 的 秦 苏 隐 笑 容 依 旧天真,看似温良无害。

手夺过羊皮纸朝外走去,直掀帘往帐外

“我还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冲出。突然,刚撩开一半帘子,便停下

“ 云 泷,” 秦 苏 隐 将 手 挂 在 秦 云

了脚步。 “ 打 算 改 变 主 意 了?” 秦 云 泷 疑 惑地望着将要离去的秦云烈。 “不……秦云泷,你到底了解你身 边的凤渠,有多少?”言毕,便甩开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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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颈后,连同他那泛着白光的细长银 针,针头部分,仅离颈后筋脉不及一寸, “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地,仔仔细细 地,重新认识我一次。”秦苏隐边说着, 边收紧手臂,整个人窝进秦云泷的怀


“只要是云泷吩咐的,我一定会

里,将脸抵在秦云泷的下颌处,伸出舌 头轻舔了下。

去办。” “ 我 迫 切 地 想 知 道, 到 底 是 谁,

藏于指间的银针微微一抖,便再 次消失。 秦云泷低头微咽,遂将唇压于秦 苏隐淡色的双唇上,强势而威严。

能在这三年里,成为了云烈最亲近的 人。”秦云泷望着那再次被风吹起的帐 帘。

秦苏隐微狠地在秦云泷的下唇上

秦苏隐仅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

咬出了血,但很快地便用舌头覆于之

与 此 同 时, 龙 城 军 营 中, 刚 被 龙

上,舔舐去那些许的血腥。 秦云泷感觉到传来的刺痛感,微 微移开了脸,双唇也随之分开。 秦云泷的手紧紧地将其抱于怀中,

渊召见完的司然正朝着自己的营帐走 去,刚撩开帘,便看见连城蹲坐在一旁, 打着瞌睡。 司然心疼地过去微微摇醒,温柔

那种被紧抱的感觉让秦苏隐骨头发疼, 道,“不是叫你别等了吗?” 却让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似乎……要将自己拆将入骨,揉进

连城用手揉了揉迷蒙的双眼,微 微抬头看了看,“少爷,你回来啦。”

自身,秦苏隐闭上眼,安心地享受着这

“嗯。”司然轻声应道。

一切。

或许是从没出过府的缘故,连城

“ 凤 渠, 如 果 你 再 这 样 的 话, 我 可就不能放你走了。”秦云泷将头靠在 秦苏隐的右肩耳后,喃喃说道。

虽为贴身侍从,但极少吃军营那种苦 头,这次随司然出战,也是头一回。 连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微打哈

秦云泷说话声极低,低到连耳边

欠,站起身打算往帐外走去,边走还边

的秦苏隐也尚未听清,秦云泷便移开了

说着,“我去问问伙房大叔还有没有夜

头,紧抱着的手也松开了。

宵。”

“ 凤 渠, 帮 我 再 去 办 一 件 事。” 秦云泷望着依旧将手挂于他颈后的秦 苏隐说道。

司然无声默许,微笑了笑。 司然深知,这几日的交战虽然小 胜几回,但都不过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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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然疲惫地走向帐内的简易床榻 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不久,帘子便从外被人挑 起。

告诉我实话。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 身世。” 两人之间的信任,最终结束在司 然的话中。

“ 连 城 你 这 么 快 就 回 来 了?” 司 然头也没回地问。 “ 是 我。” 陌 生 的 声 音 伴 随 着 并 不熟悉的脚步声传进帐内,却在没踏入

千壑似乎看见,那条联系着彼此 信任的红线,却在一瞬间被自己亲手掐 断,发出嘣的声音。 怀着最后的希望,千壑还是问道,

多久便结束了。很显然,那人停下了脚 “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告诉你?” 步。

“ 千 壑, 有 没 有 人 告 诉 我, 对 于 司然本能地握上腰间的剑柄,这

现在,似乎已经不是问题了吧?!”坐

是他多年在战场上的总结,毕竟能救自

在床边的司然微转过身,低头隐忍道。

己的也只有这。 “我来,不过是送东西给你……” “我记得我没落下什么东西在府 上,非得让你此时送过来不可。”司然 冷酷地回绝道。 那人刚迈开的脚步,被司然抛出 的那句冷言收了回去。 略微沉默了一阵,那人才开口, “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感觉到身后那人并没有恶意,司 然 失 笑 道,“ 千 壑, 原 来 你 还 会 说 话

只要略微抬头,便能看见千壑的 脸,但司然并没有做。 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千壑走至司然面前,把拽在手中 的作战图,轻放在司然伸手就能触碰的 床边位置。 “ 司 然, 那 你 还 愿 信 我?” 千 壑 微微恳求道。 司然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 千 壑 微 叹 了 口 气, 放 下 图 纸, 便 再次挑帘出帐。

的,我还真没想到……我曾不止一次问

当司然再次抬头,连城正好拿着

过你,关于你的过去。一次两次,我都

夜宵走了进来,以致于司然差点错觉刚

可以忍,可是直至我出征,你还是没有

刚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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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室内,碎玉的碰撞声并没

一场他与千壑之间的噩梦。 “少爷?”连城轻声询问道。

让笑声停下,反倒益发强烈。 那心寒的笑声,一如鬼魅。

司然抓过放置在床尾的作战图,

嘭 的 一 声, 同 一 时 间 内, 厅 内 所

微看了一眼,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连城手端的夜宵被司然这一吓,

有的青灯被瞬间点着。 这时如栎才发现,屋内的大厅中

还是溅出了不少。 连城将手中的夜宵轻放于桌上,

央云石桌上,正有一人翘腿托腮,左肩

便过去捡起被司然扔在地上微卷着的

半坠下的外袍让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

地图。

气中,在灯光映衬下,更显得虚幻。 撑在下巴处的手指微动,作着勾

当连城打开看后才发现,司然愤 怒的原因。 这不是真正的作战图,但在龙城

状,如栎才发现那手腕上并非普通装 饰,正贴紧手臂肌肤迅猛缠绕。 是蛇。

的版图上,赫然印着封城的名字。 这是一巨大的讽刺。

一条金色的小蛇。

连城蹲在地上,抬头望向司然那

“这么怕我作甚,我又不是怪物。”

满脸的愤怒,一言不发。

说罢,微偏过头,淡淡一笑。 那人眼睛与平常人不同,犹如天

此时如栎刚从千壑的房里走出,

刚到转角便闻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空的那种冰蓝,冷的让人窒息。 如 栎 稍 稍 镇 定, 质 问 道,“ 你 到

便挥退了小厮,独身走进房内。 待掩上了门,黑暗中传来嗤嗤的

底是谁?” 那人微笑着瞥了眼如栎,并不作

笑声,如栎方才觉得有些异样。 “ 谁?” 如 栎 背 靠 着 门, 忽 闻 屋 内响声,背后几乎直冒冷汗。 黑暗的厅中现出一模糊身影,那 人微动足尖,惹得脚踝处那圈碎玉直 响。

答。 如栎只是注视着那人的容颜,尚 未反应,便已飘到自己的面前。 近在咫尺,便再也看不清那人容 貌,浸有迷药的紫色手绢瞬间捂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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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口鼻。 “细看之下确实不错,难怪云烈

壑现身于府门口,便立即握拳做揖道, “六殿下,请吧。”

还留着你……我不过是想,请你到我们

千壑立于他的面前,冷哼了一声,

营上做客一回……”那人微笑着在如栎

将头靠近那人的耳边,“居然劳师动众

耳边轻声说道,手上早已迅速打开门,

地来接我,还真是辛苦你们了。”说罢,

捂上如栎的同时,便已搂过他的腰,将

便抬脚踏上马车。

如栎整个人给带出了屋,“这是云泷特 意嘱咐的。”

“我们不过是恪守本分,只要六 殿下不为难众兄弟……”

二人离开后,那人顺带将门再次

千壑左脚微带恍惚地踏上车,但

关上,屋内一片漆黑,一如如栎刚进来

还是坐进了车内,微撩起车帘一角,冷

之前,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言问道,“这不是要将我带去秦云泷那

直到第二天千壑才从小厮的口中 得知,如栎早不在房内。 “今早我去敲公子的门,许久都

里吗?怎么?还不走吗?” 那人只好讪讪然道,“是。” 千壑便猛地拽下车帘,直至马车

没人应,当我进去才发现公子不见了。” 再次停下。 站在千壑身后的小厮害怕道。 现在绝对不是害怕的时候。

芜,野草丛生,一人一袭黑纱白袍,背

这时府外传来喧哗,一下人急匆

对负手立于那突兀的断石上。

匆跑进,“公子,府外有人非要找你不 可。” 刚扎好的绸带只需一拉,便已成 型,千壑豁然站起身,朝府门外走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府外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前 前后后都有六人守候着。 这时,守候在马车边的侍卫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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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壑微微挑开帘边,车外一片荒

刚迎接千壑的侍卫行至那人身边, 十分恭敬地拱手道,“回城主,人,来 了。” 千 壑 深 吸 了 口 气, 撩 开 车 帘, 走 出车外。 就算那人不转身过来,千壑也知 道他是谁。 这 天 下 除 了 那 人, 也 就 只 有 他,


敢如此猖獗,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他掳

开怀抱,转身面朝山下。 千壑当然无法透过厚厚的雾来观

来。

“我来不过是想向大皇兄讨个人, 战,只从风中微微嗅到的浓烈的血腥味 看这排场,我想也太过隆重了吧?!” “云烈,从没有人能逃得出我的 掌心。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要不到 的。”那人转过身来,正色道。 千壑渐步走了过来,微微摇头道,

和听到断断续续的隆隆鼓声,来想象战 争的残酷。 “ 秦 云 泷, 你 邀 我 前 来, 就 是 为 了给我看这个吗?!”千壑回过头,不 屑地冷问道。

“看来,云烈的逃命,在大皇兄眼中,

“ 不 满 意 吗? 云 烈, 你 的 品 位 还

只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游戏。人

是那么好,”秦云泷微舔了下唇边, “要

呢?”

不是凤渠将那人带来,估计你还打算继

秦云泷伸手将千壑猛地搂进怀里, 续瞒着我……没想到,你竟然藏这么个 将脸埋至千壑的耳边,下巴轻扬了下不

美人。”

远处的华盖,略带威胁地说道,“人就

“顺带一提,上次给你的那个作

在那里,云烈,只要你肯乖乖合作,人

战图……是假的。”秦云泷从后搂住千

我马上放走,绝不留下。”

壑颤抖的双肩,将头搁在他右肩上,低

“秦云泷,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千壑冷笑道。 “ 你 不 信 我?” 秦 云 泷 狐 疑 地 望

声强硬道,“云烈,无论如何,这一次, 你必须听我的。”那双挂在千壑手臂上 的双手,稍稍抓紧了些。

着怀里被抱得僵硬的千壑。 “ 秦 云 泷, 你 莫 忘 了, 我 早 就 不

第肆卷 四别 下 完

是当年的秦云烈了。”千壑觉得,被秦 云泷抱着,是如此的让他作呕。 “看来你对刚刚的排场似乎不大 满意,既然如此,云烈,那我们便来点 刺激的,必叫你终身难忘。”秦云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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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倒委员会 专题:假期之旅 文 / 辞泱、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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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

影之旅

夏日炎炎,阳光照着我们的世界一片惨淡,昏昏欲睡的午后,你 的梦游去了哪里?是否我们会相遇? 这是一个令人浮躁的季节,也许我们该纾解一下我们的灵魂,身 体的躯壳总硬生生的束缚着它,沉重,孤躁。偌大的世界,有着比灵 魂更深刻的悲欢离合。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场戏演的是你的人生? 旅程最重要的大概是途中,而起点与终点却都是短暂的。然而, 伊始之源,终究是难料结局之终。你路过的,是风景?还是……情? & 过去之旅 你曾后悔过你的过去吗?大概是后悔过的。 《Judas Kiss》(犹大之吻)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样的好运可以从过去改变自己,或者说是改正自己曾 经犯过的错误。《犹大之吻》这部电影就好像给人一个梦,一个回到过去重新来 过的梦。它是一剂后悔药。 从电影最初来看,扎克是一个不幸运的人。一个失意的,没有稳定工作,不 再年轻的中年导演,靠着朋友勉勉强强排忧解难,甚至曾经吸毒进过戒毒所,还 有很大的烟瘾,这些不光鲜亮丽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有着乱糟糟棕色头发,满脸 沧桑的大叔。 这个大叔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就是这份不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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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他巧获一段艳遇,一份上帝的礼物。那个漂亮、年轻的男孩,一夜风流,转 瞬即逝。当然,作为观众的我们肯定不会认为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令我们惊讶的是,扎克其实并非如大部分影片剧情那样爱上了那个美丽的男 孩,而那个男孩也没有对他一见钟情。于是我们开始期待真正的另一位男主角。 也许看到影片的二分之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个美少年真的会是当初的扎 克,然而,人生如戏,他们的重合度是如此高,一样难言的年少经历,一样痛苦 的父爱母爱,甚至是一样的名字。 故事缓缓的前进,Keystone 美丽优雅的校园给整部电影添了份文艺气息, 而美少年之间的相互暧昧却又显得有些纯真的糜乱。扎克从丹尼的身上很容易就 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年轻、美丽、天赋,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他也 要为他得到的这些付出代价。 丹尼其实是迷惘的,他想要自由想要荣誉想要自己想要的一切,同时他也害 怕,不敢面对未来。面对克里斯的爱,他虽想要,却抵不过自己的欲望,而克里 斯最初那看似毫无勇气的爱也似乎令人不满。 克里斯,在年轻的丹尼眼里,他懦弱而不敢肆无忌惮的爱抵不上自己的欲望。 而克里斯,事实上他爱得简单而执着,带着独我的隐隐的骄傲。 当扎克真的相信丹尼是他的过去而他也能够改变自己的未来时,他便成为了 一个幸运的人。不管他的过去如何黑暗,当一切还能改变之时,就是最大的救赎。 生命的旅程重新开始,对于扎克来说是一段新的旅程,对于丹尼来说是珍贵 的一课。他的未来不会再真的像扎克那样潦倒失意,至少他可能会拥有一份他期 待的真爱。也许到影片的最后,我们大概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扎克成功的改 变了十五年前的自己,驱逐了曾经犯的错误,他最终得到了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或者说从十五年后的自己身上找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失去的东西。可我们也只能自 嘲的笑笑,在没有时光机的世界,犯过的错是不会有救赎的。但同时它也告诉我们, 有很多东西是金钱权利永远得不到的,也是你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 最后令人意外的是那份扎克的真爱之喜,原来最深的爱就在自己身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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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满荧光的海上,红砖铺就的屋顶,夜临近,而我们也满足了。 & 乱世之旅 一只蝴蝶不经意的翩然起舞,撼动了半个世界。 粉翅霓裳蹁跹迷乱的不是眼,而是心。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但是,爱 是真的。你信吗? 《蝴蝶君》 就算一切都是谎言,可是爱,是真的。 ——蝴蝶夫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关于爱的故事,或者说与悲伤有关的故事。 下午三点,天空阴沉着,外面将近漆黑,暴风雨突如其来,让本就压抑的电 影画面和忧郁的音乐更加深入人心。 如果说霸王别姬里哥哥张国荣对虞姬的诠释是入木三分,深入人心,那么尊 龙所扮演的蝴蝶君可以说完全是令人瞠目结舌,一个男演员能将一个女伶人演绎 得如此精湛,如此没有破绽,实在是难得。他不光骗过了高仁尼,甚至会骗过观众。 他的一言一行,每个眼神每个小动作,都是那么精彩,让人过目不忘。 男扮女装,身份是戏子,歌剧《蝴蝶夫人》是他最出彩的表演,他因此被人 称为蝴蝶夫人。年轻的法国驻中国领事馆副使高仁尼被戏剧里蝴蝶夫人的故事吸 引,进而对戏外的蝴蝶夫人动情,他爱上了“她”,并为“她”离了婚。他叫“她” 蝴蝶,他们相爱、生活十几年,他爱她爱到相信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所以他不知 道她其实是中国共产党的间谍,从他这里获得情报,直到审判那一刻他面无表情 的看着身着西装领带的他的蝴蝶站在他面前。 当一个男人发现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并为他生了孩子的太太竟然是潜伏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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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间谍,他绝望的流泪,痛苦自己多年来付出的太多爱是个谎言,他说那 是个完美的谎言,他说曾爱过最完美的东方女子,他的蝴蝶。 他说是爱歪曲了他的判断,蒙蔽了他的眼。他痛苦自己多年的爱是没有 价值的,他更痛苦的是为什么在知道了所有之后他却依然爱他,他不敢看终 于愿意全裸在他面前的他的蝴蝶,他害怕,因为他爱上的是一个男人,多年来, 那么轰轰烈烈,那么刻骨铭心的爱,竟然全部给了一个男人,那个他一直认 为是最完美的东方女子的他的爱人,蝴蝶。 高仁尼自杀时眼睛睁着,最后一刻,他流下泪水,那泪里,有爱,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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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悲哀,有无奈。 蝴蝶爱着高仁尼,他虽然利用了他,但是他爱他,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 他哭了,他舍不得,心痛,生活在一起那么久,没有感情怎么可能,虽然两 个人都不是同性恋,但是他们是相爱的,虽然高仁尼无法接受他的男儿身, 但是他爱他,爱的是本质,是心。 生活中的无奈让我们不得不学会放弃。不得不说,最痛苦的,莫过于, 放弃爱。 我想蝴蝶会知道高仁尼已经死了,也会在心里,永远给他留一席之地, 因为他们曾经是那么相爱过。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但是,爱是真的, 并且将被永远铭记。 & 另类之旅 你曾笑过那些不像男人的男人,不像女人的女人吗?或许年少无知的时 候笑过,然而,当我们长大······ 《会更好的》 这是一个关于人妖的故事。你会想看吗?为什么。 电影开篇用一种文艺中略微带着些许粗鄙的方式给我们介绍了这样一个 庸俗却又独特的主角。“他”,或者这个人更愿意我们用“她“来称呼自己。 跌跌撞撞的一生,坎坎坷坷的一生,潇潇洒洒的一生。这部电影在颠覆我们 对于人妖的一贯认识的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别样的心酸与骄傲。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三个不同的人不同的一段人生,不同的一段情。这三 个故事看似讲诉得如此毫无关系,三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简简单单的爱恨 别离。然而,人生总是要用“然而“或者”但是“来衬托才会显得更加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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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难过。剧情的发展就好像记忆的一点点拼凑,终于,它将会拼凑完成, 不管喜剧悲剧。 在第一个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帅气俊朗的小伙被困在了一群打扮 得妖娆又滑稽的人妖中间不知所措。或许我们也会觉得尴尬难以接受,甚至 觉得导演太夸张了。然而,慢慢地,看着她们肆无忌惮的浓妆艳抹,热情又 单纯的言语,心里大概是既无奈又羡慕吧。 人既分美丑,当然人妖里也有像女人的人妖与不像女人的人妖了。夜店 里伴着美妙的音韵与歌声,加之如梦如幻的美人,在我们帅小伙的眼里,这 么美的人儿怎么会是人妖?现实是后妈,终归是不会像你想象中那样发展。 她在那群人妖里面显得独特又孤傲,虽然她并没有倾城容颜。不幸的是,我 们只能称之为不幸。她爱上了他,爱得倔强与无奈。一晌春宵,无缘人终究 陌路。 接下来仍然是一个关于人妖的故事,这个故事浅浅淡淡却又刻骨铭心。 她年已不惑却仍然孑然一身,她其实是希望有人爱的,尽管她如今穷困潦倒。 她至始至终都在自由的活着与爱与被爱之间挣扎徘徊,好不容易碰着一个真 心的男人,爱她宠她,说不离不弃。看着她满眼泪水的感动,我们只能心疼 她的傻。 她爱得卑微也坦荡,爱得自我也心酸。就算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男人缓 缓远离,走向他心心念念的前女友,她微笑着,满眼泪,却仍然没有一句任 性的强求,没有一句卑微的留下,也没有期艾的翘首以盼。我们终究是知晓了, 当初那感动的满眼泪里,究竟有多少渴求与希望。求而不得,得而不安。 最后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一见钟情的故事。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你,是 不是就不会有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蠢蠢欲动的年轻的心,他遇到那个男人,便是劫之始。终于我们知道了 故事的始末,却没有多少欣喜。相爱是一个过程,没有结局。 结局并不跌宕起伏,好似就那样遗憾的完了,飞蛾扑火的爱情。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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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一首歌,她说,爱不能强求。 “爱我们的人有千万,哪里会少,不用为之可惜,走出悲伤,让它变成 寥寥星火,演奏生命之歌,随心中的歌声翩翩起舞,别管别人怎么看。” 爱要坚强,也要坦荡骄傲。你想看吗? & 生死之旅 爱情本身很单纯,就是相爱。但我们不满足,我们想朝夕相处相守白头。 然而,总是然而。 我们无法在一起,却阻止不了我爱你。多少爱情,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输 给了层层魔障。 《心底的逆流》 因为你想我,我死去却离不去;因为我爱你,我的魂魄不能安息。请亲 自为我念悼词,请安葬我,用你的方式。我要走了,没有怪你,葬我在你的 海上,终你我这一生,相守相思。 ——秘鲁电影《心底的逆流》 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 蔚蓝时忧伤,翻卷时悲凉,那是他生活的海;隐忍时浓烈,释放时痴狂, 那是他对他的爱。 万千礁岛,那一座因为有他而美丽异常。 桑提亚哥为奇诺而来。他是画家,他追逐美景,然而面对天堂般的海岛, 他画的,都是他。 可奇诺注定不能回报这份浓烈的爱,因为他害怕周围人看破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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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担着对家庭,对妻儿的责任。 两人相爱的过程充斥了彼此难以言表的痛苦,奇诺害怕这个从小到大没 离开过半步的渔村排斥他,而桑提亚哥又无法忍受只做一个隐形的情人。注 定是孽缘,虽然他们真的相爱。桑提亚哥真挚的表白爱情,奇诺搂着他,吻 着他,说出的却是:“我不能爱你,因为,这是不对的。” 隐忍只会让心脏更加想贴近对方,只会让这爱更加痴狂,所以奇诺明知 故犯。 桑提亚哥的魂魄回来的时候,奇诺悲痛欲绝,然而冷静后,他窃喜。 悲,因为桑提亚哥死了。 喜,因为除了他,没人能看见、听见他的爱人。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村子里和他牵手散步,可以双手相握坐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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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电视,可以抱着孩子和他在自家的地板上整夜依偎。 奇诺终于找到了桑提亚哥的尸体,他沉在了那么黑,那么深的海底。奇 诺将这具曾让他意乱情迷的身体牢牢系在了礁石上,他知道,一旦遗体被葬, 他的桑提亚哥就真的离开了,他舍不得。 然而最终,桑提亚哥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奇诺不得不面对爱人终将逝 去的现实,他不顾妻儿离开,不顾全村人的鄙夷,终于决定勇敢面对他的爱 情和已经被海水侵蚀的面目全非的爱人。 他要按照爱人的遗愿,用当地习俗安葬他。 他亲自扛起他的尸体,亲自为他念悼词,亲自送他到海上。 桑提亚哥的灵魂再次出现,他抚着他的脸,看着他痛哭的眼,给了他最 后深情一吻,消失在奇诺一直生存的海洋。他说他的愿望就是葬在这里,其 实如同活着的他一直不想离去,就算死了,也要死在他生活的地方,他将永 远爱着,永远守着“他的渔夫”。 蔚蓝的眼神,哭了整片海。 海天一色的美丽小岛上,温柔的海浪抚摸着金色的沙滩,沾满了细沙的 爱人的身体抵死纠缠……导演用细腻的镜头讲述了凄美的人鬼情缘。 其实男主角的经历是当今大多数中年男同性恋者特别是中国男同志们的 真实写照:要承担家庭的责任,也想和爱人双宿双栖;不敢面对社会的压力, 又想冲破一切束缚享受爱情。奇诺经历了作为男人应该承受的所有责任和痛 苦,这是一种折磨,也是拉扯着他做回自己的最大力量。然而现实生活中, 更多人选择深柜不出,给自己和爱人带来无尽痛苦,最终两败俱伤。 海天相接处,鲜艳而迷蒙的落日映照着蔚蓝的海面,伴着片尾曲悲伤的 节奏,奇诺御风而反…… “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 “但是希望你明白,” “我会一直,并且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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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爱之旅 “我爱你”有的时候不一定是爱情的开始,它也许会是爱情的终曲。动 人又残忍。 《黑夜过后》 愿上帝保佑那些爱上你的人。 黑夜过后是什么?黎明?也许那只是我们希望的样子。 一次荒诞的一见钟情,一个暧昧不清的亲吻,就好像注定了纠葛,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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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道不清的孽缘。 影片用主角倒叙的方式一层一层舒展着整个故事,简单又激烈,带着些 许绝望的悔恨,或者还有着思念。竟有没有,谁也不会再知道。 暴雨倾泼的夜晚,无月无光,影片之初那黑暗清冷令人惊颤的画面在引 人入镜之际好似也告诉了我们结局。一场昙花一现,烟云聚散。 年轻的 Tim 阳光爽朗精致而美,充满了朝气与年轻人特有的躁动激情, 大胆而又勇敢。他第一次在昏暗的路灯下抬头望着 Ivo, 模糊不清的身影,隐 约专注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令 Tim 在意,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那道身影与 眼神吸引着他。他开始不停地寻找着那道身影,而命运也好像特别偏爱他, 每当他的视线开始逡巡,总能发现那道影子。或是背影或是侧影,同样的外套, 简单柔顺的金栗色头发。他的眼睛像脚步,一步一步向 Ivo 靠近。直到不由 自主的那次电梯里的零距离。 一个暗示般的吻,暧昧中带着欲望与探索。 后来的后来,一切仿佛理所当然,Tim 魂牵梦绕般想着 Ivo,也想起了小 时候的那场不为人知的过往。圣诞节的黎明就像丘比特的箭,那一阵心烦意 乱的门铃带给他心之所向。他们开始一次又一次欢愉,制造着属于彼此的回忆, 画着牵手走过的痕迹。好像怎么也分不开,怎么也舍不得分开。 热恋之时人总是颇为任性无理,Ivo 要去阿拉斯加参加研究会,Tim 不愿 与他分开那么长时间,开始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的结果是得到了一句“我爱你” 与相伴结行。从我们的角度来看,Tim 是一个双性恋,理所当然的他在这次 旅行中爱上了一个叫 Ilsabel 的女人,其实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重要,重 要的是他爱上了别人,于是他开始发现自己根本不爱 Ivo,而深爱 Tim 的 Ivo 为了挽留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在那次旅行结束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看着这场闹剧般的故事结局,我们也许唏嘘不已,大概都毫不犹豫的责 备着 Tim,确实,Tim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喜欢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得到, 而当遇到另外一个喜欢的事物时,旧人就真的是旧人了。好像就只是为了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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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那一种令别人爱着自己的快感。他要的,好像就只是那一句“我爱你”, 一句证明别人爱上自己的证据。“我爱你”之后,爱情对于他来说便失去了 原本的激情。 他固执的认为 Ilsabel 是自己最爱的人,一遍一遍的满世界寻找她,然而 直到他再次遇到 Ivo,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最爱的她。 Ivo 最后说“你还是那么可爱,而且依然那么混账,下次动情前要三思一 下。” 然而,这真的成了 Ivo 最后的话,在那个雨夜,他成了永远的过去,实 现了 Tim 的噩梦。 他其实是一个不懂爱的孩子,固执的相信一见钟情,相信自己的感觉, 一味的自私自我。最后的最后,当他追寻已久的 Ilsabel 敲响他的家门,他靠 在门后欣喜之余满面绝望与痛苦。或许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是谁,真的是得不到的最好还是失去了才珍贵?也或者他在爱的面前退却了。 “非常罪,非常美”,Tim 蛊惑的美让周围爱着他的人落进深渊,也让 他自己走向黑暗,最后一次给他救赎的机会都没有。 愿上帝保佑那些爱上你的人。 & 绝望之旅 命运的灯亮起时,也许它会是寒夜里温暖的希望,也许它只是吸引飞蛾 断翅挫骨的绝望崖。 《女魔头》 爱情是一件奢侈品,我们总是为了爱,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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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基于真实的故事拍摄的电影。主演查理兹·塞隆刻意增肥 30 磅, 去诠释这个粗鄙的底层角色——艾琳。然而,没有人一开始就是一个粗鄙的 底层人,艾琳小时候也有梦想,梦想成为大明星,于闪光灯下耀眼地笑。 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梦想着成为大明星的她在公路上为司 机们提供着低级的性服务,无望的生活无穷无尽,那些梦想在现实面前真的 只是在梦里想想而已。直到她遇到了希尔比。 希尔比成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除了她自己是同性恋。一切似乎不该 是理所当然,她不小心遇上了她,究竟是美好的开始还是美好的结束?希尔 比年轻时尚,生活花销比较大,艾琳想要让她快乐地过着想要的日子不得不 重操旧业。命运弄人,我们只能这样安慰着。有一天,她遇到一个变态的嫖客, 艾琳出于自卫杀了他,夺走了他的钱和汽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艾琳也想摆脱妓女的身份,有一份正常 的工作。但是现实根本无路可走。她想要爱情,便不得不堕落自己去抓住它。 爱情是奢侈品,需要钱、需要房子、需要安全感。我们总是为了爱,铤 而走险。艾琳不是叶欢,不会说出“我的生命,不见得不快乐,只是摇晃如 在暴风雨之中”这样文艺的句子。她直接抬起枪,干掉男人和这个丑恶的世界。 “其实她生命的灯,从没有亮过,一切不过是她摸索中的幻觉,我们叫做‘希 望’的幻觉。” 希尔比是艾琳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亮光。她为了这一点点微弱的光,奋 不顾身。这傻傻的奋不顾身让人满是心疼无奈,也让她自己掉进深渊。最后, 她还是被捕了,一如飞蛾扑火的结局。 对命运的挣扎,从来都是徒然。 希尔比否认得到过艾琳的钱,引诱艾琳在电话里说出认罪的话,最后在 法庭上面对面地指认她。从此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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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去指责希尔比自私。她只是一个孩子,希望跟一个同性过上一 段正常、温暖的生活,而不是卷入连环杀人案,有着一个杀人犯爱人。这些 对于她来说,太沉重了、太糟糕了,也太难以承受了。于是她不得不妥协退缩, 吹熄了艾琳生命中最后的那盏灯。 爱情从来就是奢侈品。艾琳想要却付不起。 对于艾琳,也许那盏灯根本没有亮过。就算曾亮过,最终还是灭了。我 们不知道哪一种,对于她来说,更残忍。 心的绝望,有的时候比生死还要来得悲痛。绝望的灵魂,已然

恍若碎片,连记忆也将模糊不堪,爱或者不爱其实都没有了太多的 意义。绝望的终点,好似没有终点。 悲伤不该是爱的主题,而我们却总是更容易记住悲伤。满天繁 星,不知那一颗颗都承载着多少美好的童话。深夜清凉,带着徐徐 清风兀的拂过燥热的城市,带走旅程的疲乏。该是寂静的,我们的心, 爱是灵动的灵魂。 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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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

本期坐班编辑:凡心

很喜欢,每一期都看非常喜欢 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了 ——夏阳(《是耽美》问卷配合读者朋友) 凡心: 我能说我看到这两句简单的回复时,非常非常欣慰么! 夏阳,感谢有你,如 homo 的爱情一样简洁有力。 呃……稿件拒收色情内容 我想问什么尺度算色情? 可以举个例子么?风弄的很多都有 H 描写,算么? ——新门(《是耽美》官网读者朋友) 凡心: 这个问题 o( ╯□╰ )o 很遗憾地告诉你啊,我们只收清水文,没办法啊,河蟹很凶残!不过, 新门,倒是让我想起了《心门》,那歌很好听,不知道新门的故事是否也如那歌一般痴 情不改,求稿 O( ∩ _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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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阅读的时候能再方便点就更好了 ——南宫未寒(《是耽美》问卷配合读者朋友) 凡心: 手机党读者可以通过关注《是耽美》微信公众号来阅读往期内容。步骤:打开微信→点 击朋友们→点击添加朋友→点击查找微信公众账号→输入【耽美小说周刊】或微信公 众号:blweek →搜索结果后点击关注。试试回复【王爷千岁】,看 Mr.D 的心目中 TA 究竟是什么样子…… 好虐的说,感谢乃为俺省电费,虽然 happy ending 的不过大多数都有一种很沧桑的 感脚,给偶心上戳了一刀,此奥,有没有治愈求温馨 俺想看与耽美有关的新闻,虽然觉得有点不伦不类 ……嗯,电子杂志可以有背景音乐的咩 ——Lyratsai(《是耽美》问卷配合读者朋友) 凡心: 其实我也想看温馨治愈的啊,可是,世界很喧嚣现实很残酷,homo 的爱情更是举步维艰, 要温馨太难太难了 :-(:-( 至于新闻和背景音乐什么的,相信我们杂志创作团队会认真考 虑的,我也很期待啊 O( ∩ _ ∩ )O~ 顺便问下,虐,和省电费……怎么联系上的 o( ╯□╰ ) o 哭的时候要关灯么? 一直都觉得超赞,文章写得也很棒【起码我这辈子都达不到就对了← _ ←总之很喜欢, 希望《是耽美》越办越好 O( ∩ _ ∩ )O~ 其实每一期的插图都很扯的说…… 凡心: 如果可以请不要轻视女生 yy 的能力,勇敢大胆地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吧!稿荒啊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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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8 假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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