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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l 主
VOL09 2013/06/01
编:梅影淡墨痕
编辑总监:王爷千岁 责任编辑:安莫、湮、青十一 专题编辑:辞泱、九爷(实习) 美术编辑:宋禹安、绛绿 封面设计:宋禹安 推广专员:语茶、指间汐颜、恩宇(实习) 校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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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这是谁的六月。时光流过,转眼半年。 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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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微语 @JianglvW【《是耽美》美术编辑——绛绿】 新浪微博:# 光年纪 # 安妮宝贝的长篇小说《彼岸花》上架的时候,我还是学生。 周末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骑脚踏车,去农大旁边的一家书店蹭书看。现在回想起来, 那几年真的很寂寞。如果不是宋禹安的这篇《光年纪》,我大概会忘了我曾经 有过这样一段岁月。 @ 茶渣渣茶【《是耽美》推广专员——语茶】 新浪微博:晚上吃了一顿好滴之后,发现眼睛不咋疼了,果断食物对于吃货来 说是很不可或缺的!!! @ 李大莫【《是耽美》文字编辑——安莫】 新浪微博:自己坐在海边 想着几个人想着一些错过的事儿 然后整个人都精神了 (笑)有些难过的情绪还是就让自己知道吧 嘘 我和自己的秘密 .. @ 九嶷天阙 - 魅婀【《是耽美》文字编辑——湮】 新浪微博:女人不该抱怨自己的人生,也不要去幻想有朝一日找一个老公养活自己, 要做到即使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把愿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永远不要依赖“我要去……”,也不要相信嘴角那个“明天” @ 王爷 - 千岁【《是耽美》编辑总监——王爷千岁】 新浪微博:# 光年纪 ## 宋禹安 #——《光年纪》作者:宋禹安。@JianglvW @ 是 耽美 @ 鱼骨梳 《是耽美》六月刊新文预告宣传(图)片!!【Is BL 工作室力荐】 @ 季恩宇【《是耽美》推广专员——恩宇】 新浪微博:今天突然知道了 原来他也要走 突然感觉很桑心 原来他们都在慢慢 的离开 而我还在原地 想要追上他们却永远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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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佬爷 _ 坨坨要吃鸡 ...【《是耽美》插画作者——糯米丸子炸烧卖】 新浪微博:今晚寝室聊天的话题从流行歌曲到【论中西文化(绘画艺术)的共性与 差异】再到【中华人民保留传统思想的利与弊】再到【教育体质改革的必要性】最 后回到微博贴吧电视剧 ...... 我们寝室讨论的话题真是越来越广泛越来越跳跃了 OTZ...... # 每晚睡前故事 # @ 鱼骨梳 - 【《是耽美》作者——宋禹安】 新浪微博:5.17 国际不再恐同日,撑同志,反歧视。这世间偏见太多,作为同志, 愿完善自身,不求理解,只求拥有美好人生,并为之奋斗。 @ 青家十一【《是耽美》文字编辑——青十一】 新浪微博:坐公交车,在车上看见外面有一对 gay,直接在车站那儿抱抱摸头什么 的,秀恩爱闪瞎我的眼!!【对于始终没有男友的人来说好羡慕!】 【~~~~(>_<)~~~~ 司机我要下车!】 @ 指尖汐颜【《是耽美》推广专员——指间汐颜】 新浪微博:想去卷发,想去拍欧洲中世纪贵族写真,求陪同 @ 种上一排小喷菇【《是耽美》作者——博宝】 新浪微博:每次一遇到事就按捺不住犯傻逼,可第一个喜欢的明星怎么都放不下。 @ jesisca 娃娃【《是耽美》作者——jesisca】 新浪微博:话说为什么称之为二维码,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 辞泱之畔【《是耽美》专题编辑——辞泱】 新浪微博:心之焦躁,原是期待过满。 @ 挖大喜哇出木杉【《是耽美》作者——出木杉】 新浪微博:俗世香艳,纵繁花易谢亦贪念。俏眉目,美腰身,岂甘孑然一身清简? 素簪划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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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020归 家 谣
蛇 /行
032无限丹青 罅 / 之隙
千壑吟 ——
044光年纪 宋 / 禹安 086 连载
撲倒委員會
/ Jesisca
109专题一·六月见面礼 111专题二·毕业季
回聲 117 本期坐班编辑:安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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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卷首語
專 &欄
008谎言中开出的花 王 / 爷千岁
人物
醉 ——
生梦
死 檀 /
梦 境 编织者 青 —— / 十一
望
短剧 宋 —— / 禹安
010作者 出木杉 014城·意象
016生于理想,死于 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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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語 谎言中开出的花 文 / 王爷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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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捉迷藏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得到上帝的祝福。 那么,爱说谎的人,有没有得到爱情的那一天? 我遇到一个爱说谎的人,他对着朝阳说晚安。 他说自己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他拥有一颗独一无二的星球,驯养过一只狐狸。 台风过境的时候,他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奔跑。 穿越了撒哈拉大沙漠,跟随龙卷风做时空旅行。 他挥舞着胳膊,用马戏团小丑般的夸张神态表演他色彩斑斓的梦境。 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叮嘱我,不要相信他,他是个爱说 谎的人。 他也注视着我,他说,你相信我说的一切吗? 我说,不相信。 他继续说,我说过了那么多谎言,有一个人,他都相信。 唯独“我爱你”,我说了那么多次,他总也不相信…… 我面前巨大的镜子碎裂,一块一块,折射出棱角。 爱说谎的人脸上碎出斑驳的裂痕, 破碎的镜子里,映射出站在他身后愿意相信他所有谎言的人。 我转过身,对着我爱的人,大声说, 我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我有一颗独一无二的星球, 驯养过一只狐狸, 我可以在云朵上行走…… 你相信吗?相信吗? 那么,我爱你,你什么时候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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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專欄
出木杉——梦境编织者 文 / 青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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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编织者 青十一 我们的相遇,缘于她递交的第一份稿件《总角之年未曾笑》。第一遍的阅读,我 便被她所写的故事深深吸引。而在第二遍的阅读后,我立马就添加了她作为 QQ 好友,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通知她初审通过(当然,最终证明《总角》终审也 过了 ~),而是——这个写手真是太迷糊了!或许是因为急于投稿,她重新赋予 了文中两位角色的名字,因此,问题也来了……文章的后半段由于不仔细,没有 修改,这也致使我在仔细阅读后,混乱了。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影响她在写作时不断迸发的灵感,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在 我提出这个问题后也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好……其实我本来是准备这样说, 可是在最近的一篇中又看见,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 =。 我一直认为通过一个人笔下的文字,可以品出对方最真实的存在,因此我很少将 自己的文章交予自己相熟的人(咳咳……会害羞)。可是,我却万万没有记起, 一个人的表现是可以不与自己的真实相符合,更何况还是通过互联网?因此,我 不了解现实中的出木杉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但至少我还是熟悉她的某一部分。不 过,在从最开始的可爱的邻家小妹,到现在展现出来的猥琐妹纸,这样一个进化 过程,使我深深的郁卒了。 ——还我一开始的邻家小妹啊!嘤嘤嘤…… 出木杉还有一个习惯性犯二的地方让我哭笑不得。从最开始接触,她就表明了自 己是个“标题废”,当时并没觉得,可是自从收到了来自于她的某篇名为《XXX 是 XX 的》稿件,其中“XXX 是 XX 的”,作为前段时间延续至今的一个严肃话题, 却被她用来作为标题。她的理由是:“取这样一个标题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天朝 的坚定情义 ~~~”。我想说,你这样到底是想被查水表呢,查水表呢,还是查 水表呢? 但是,无可否认,她创作的故事使我着迷。 很高兴,能与你相遇,出木杉。 11
出木杉 《是耽美》作者 主要作品:《总角之年未曾笑》 ————————————————— 青十一:首先来个自我介绍并且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 出木杉:咳咳……那啥有点紧张,我是出木杉。植物爱好者,猥琐大叔糙汉子心的 腐女。 青十一:用来自于出木杉友人友情赞助的一句话说就是:“一开始明明是个正常人, 后来就不正常了,再后来连人都不是了………………”【感谢出木不小心的自曝】 青十一:这个笔名,是否有何意义? 出木杉:嗯,11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哇!之所以会叫出木杉,是因为《哆啦 A 梦》 里的那个小男孩。目测那孩子是个高富帅胚子,虽然他在《哆啦 A 梦》里戏份并不多, 但是他却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本本分分做自己,从未尝试抢戏 ,,和现实中什 么都不会却叫嚣得厉害的废材在下刚好形成对比。取这个名字是希望自己也拥有这 样的品质,虽然至今也没能实现。= = 青十一:是什么促使你写下这一篇篇温暖的故事? 出木杉:最近觉得写出的东西能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是件很不错的事。现实常常让 人心灰意冷,要从虚拟世界中意淫出点和谐来找平衡。还有就是……那啥写了 BE 不是没能过稿吗?(滚粗!) 青十一: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最容易突发灵感? 出木杉:灵感出处都很奇怪,没固定地方或者时间。有时候以为没了又突然来了, 比内分泌还紊乱…… 青十一: 平常会看什么类的书来扩展自己的视野? 出木杉:看的书也很杂,从路边可疑大妈发的妇科医院免费刊物到经典著作都看。 嗯……最近在看潘金莲的《李碧华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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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十一:最想尝试写下什么类型的文章?恐怖,悬疑,或者未来机甲还是其他的什 么? 出木杉:最近打算写一个长篇,很早以前的梗,故事很俗,但是觉得再不写出来永 远都不会写了。每天倒到床上都想着“明天劳资就弃文”,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还是 爬起来挤的那种。 青十一:在你的认知当中,《是耽美》是怎样的一本杂志? 出木杉:腐女福音读物!办杂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每一个编编和写手都在为这 个杂志努力着。上吧! MR.D !话说出实体版的那天编编们会上果照么? ( ⊙ o ⊙ ) 会吧会吧? 青十一:第一次写的耽美小说是怎样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会给那篇怎样的一个评 价? 出木杉:那应该只能算是一个短篇,当时写完挺过瘾。现在觉得很渣。= = 青十一:平常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出木杉:摄影,在陌生的城市疯狂走路,还有就是喜欢各种神聊神侃,遇莽夫装成 熟少妇,遇萝莉显露猥琐大叔本质,遇猥琐大叔我还装萝莉……反正意思就是在一 物降一物的世界只有猥琐大叔才是我本体真身…… 青十一:最后,来一起向读者谢幕吧 ~ 出木杉:沙扬娜拉!另外,各位记得《是耽美》实体版出第一期的时候要找编辑爆 果照!(PA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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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意象 短剧
文 / 宋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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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变得困顿。 原来我还没有发觉,对生活的热忱就早已消失殆尽,心中是深深浅浅的波 动。那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如同背景音乐一样侵入你的身体,习惯他,也就如 同默许他给你伤害。 这种力量,是皮肤水分的缓慢蒸发,是明明被触动却不肯流下的泪,是地 心暗涌的表面和平,是你日新月异的容颜。我看不到他,我是盲的,我也听不到。 我只能触碰他,像是抚摸情人的脸,满怀欣喜,却又落寞。 那时,我是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石头沉入湖底寂静无声。 惧怕,是的,我十分惧怕。黑暗是罪恶的沼泽,鬼魅破开胸膛,你的血闪 着光,表情圣洁。 爱情,贫穷的人会拥有它,贫瘠的人会失去它。 我已经全然不知我需要的是什么。胸口涌上一口气,没有眼泪,我却在哭。 迷茫,是伴随至今的情绪。 一个孤独的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带着北方白雪皑皑四季分明的记忆,带着 一生全部的理想和未竟的事业,带着一切美好的幻想和伤痕累累。这里没有熟 悉的乡音,没有相知的人,一切从头开始,只能独自走过这段艰难岁月。这里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点点消磨人的心智。 他有一副干净却又苍老的嗓子,他有一颗游子敏感执着的心。于是他唱啊, 弹着他的吉他,盼着他的床前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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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存在,我的世界 生于理想,死于欲望 文/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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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曾经或者即将和我一样,工作、生活上发生极大变动的人应该不少。 觉得诸事不顺,现在的生活和预想中的大相径庭这样的情绪,应该也不在少数。 幸好,我和一位旧识长谈至夜半后,终于有所顿悟——之所以感觉生活的疲惫 无比,只因我们生于理想,死于欲望。 我和柏木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在我们出生的时候, 大家都住在工厂集体兴建的平房里,我家和柏木家只用了一道 篱笆隔开。从记事起,就有这么一个总会流着鼻涕的小鬼跟在 我身后。很多时候,我会非常怀念那个年代。 那个时候鸡犬相闻、夜不闭户这些词汇,就是形容我们的 生活。因为那个年代的每家每户都是同样的贫穷——都是在生 日的时候吃到一顿饺子,过年的时候添上一件新衣裳。只是这 种物质上的匮乏贫穷,却造就了精神上的平等自由。 那样的小时候,总是无时无刻感觉到饥饿和不饱足。有天 晚上,柏木家做了红烧肉,柏木特意背着他妈妈,给我留下了 两块,那是当时一年到头都难得能吃到的红烧肉啊!当他兴高 采烈捧着碗要送给我,却摔在了我家门口,碗碎成了好几块不 说,红烧肉也滚到了地上,最后,哭的抽抽噎噎的柏木,还是 用手捧着红烧肉送到了我面前。 现在说来,以前的真事都像笑话,我也拿着这个故事取笑 了他好几年。但是,前几天他自己说完这个故事之后问我,你 还记得后来,我们说了什么? 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哭的抽抽搭搭的柏木,特别认真地跟我说,我以后要当个厨师,我 要天天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我看着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柏木,又心疼又心酸,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 要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年假回家的时候,柏木已经是一家酒店的主厨,我终于吃到了他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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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肉,那天我哭的一塌糊涂,因为看到了他在少年时候的幼稚誓言成真,一 面替他由衷的开心,一面不知怎的,心中大恸。漂在北京的日子很开心,但是 也很茫然,忘记了我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似乎不管是生活还是 工作都陷入了一个瓶颈。当时我想,心中的悲痛,大概是因为自己面对现实的 无力吧。 这种无力和挫折感,结束于前几天夜谈的时候。柏木跟我说,檀啊,我这种, 是生于现实,死于现实,所以我觉得现在的人生一点都不迷茫,我清楚自己想 做的是什么,自己在做的是什么。还有一种人,他们生于理想,死于理想,他 们或者成名成贵,或者一败涂地,但是他们不痛苦,因为他们的一生一世都坚 定而清楚。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既不想放弃理想,又坚持不了现实,没错,就 是你。比起以前,我们现在过的已经算是好日子了,但是你又有了更多追逐的 目标——更好的工作,更高的工资,更多的房子……有更多的钱就是好日子吗? 你只是被追求金钱的欲望迷住了! 柏木最后跟我说的是,忘掉了之前一直坚持的理想,又不肯屈服于现实, 你才会迷茫会痛苦,只有你重新找回理想,回到你自己的道路上,心才会坚定。 是的,很多时刻,开始的理想总是美好又真诚,但是在实现的过程中, 总是不知不觉变了样,被不同的欲望引领着踏上了歧途。还记得我当初踏入耽 美的领域,是希望有一天可以为同志群体和普通大众的权利平等出一份力, 但是渐渐忘记了初衷,曾经一度我和朋友混迹 GAY 吧,以挖人隐私揣度故事 为乐,过了那段时间想起来,那样的我真是糟糕透顶,连我自己都想骂自己 bastard。 人生处处充满陷阱,最难避免的,就是名为欲望设下的诱惑。就让我们, 时不时停下脚步,回首自己最初的理想,这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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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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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蛇 /行 插画 /sin
歸 家 謠
我叫千骨,墨千骨。许多年后我隐姓埋名生活在千重山中,狩猎 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无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师父姓墨,他在海边的渔村将我捡回。海边的村民多信海神。 海上多风多浪,打渔为生的村民最怕这些,于是每年用童心祭祀海神, 只求一年风调雨顺顺遂平安。渔村的祖祖辈辈杀了那么多的孩子,遇 上风暴,一船的人还是全都回不来的。可明知如此,那一颗颗童子心 依旧是年年开膛破肚地从活生生的孩子体内取出,鲜血淋淋地供上祭 台,供村民跪拜祈祷。 我师父便是从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乌黑的祭台上将我救下。救我 回来的第二年,我出生的渔村遭遇海啸,全村尽亡。 我问师父,是否是因为我们惹怒了海神? 师父说,千骨,莫要多想,命中有此劫,终是逃不掉。与我何干? 与你又何干?老夫只知道,那祭台上亡了那么多孩子的命,这报应迟 早也该遭一回了。 我似懂非懂,师父却继续说,千骨徒儿,这本武林秘籍你好生练习, 将来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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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很多年前创立墨教,教名取 自他的姓氏,后来却以讹传讹被称为魔
每年端午,武林盟主凌丈青都会
教。江湖传言,墨教杀人无数罪恶滔天。 来千重山下剿灭邪教。带着所谓的名 我醒过来后便入了墨教,发誓不杀老
门正派,浩浩荡荡地来,在千重山下
幼,不杀妇孺,不杀忠良——当着师
住上一天,第二天浩浩荡荡地离开。
父的面跪在大殿一字一句地起誓,字字
如同郊游。
都要念清晰。 师兄们站立两边听我念完便都凑
每到这一天,教中的师兄们都乐 呵呵地跑下山去与那些江湖名门比武。
过来论尊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
第一次凌丈青来的时候,我忧心忡忡。
兄……挨着数下去,我只占着个小师弟
后来他年年来,年年相安无事,我才明
的名头。于是,我便成了教中最小的
白,这或许只是武林盟主开的一场郊游
弟子。
会。而凌丈青到底为何这般地执着于来
那时候我还盼着师父能再收个小
千重山,或许只有我师父明白。
徒弟,给我带个小师弟回来,让我过一
有一次我夜里偷偷下山,潜入凌
回师兄的瘾,结果我成了师父的闭关弟
丈青帐中,我心中是非常想见见这位天
子。江湖又传闻,我得师父真传,心狠
下第一。谁知道刚入账,就被鬼哭架上
手辣,魔念入了骨髓。
了脖子。
墨教在千重山之上,千重山虽名
凌丈青的佩剑是上古神器,名曰
为千重,实际也只有一个山头,高耸入
鬼哭。这是师兄告诉我的。而我去问师
云。山顶白雪,山脚花开。我刚入千重
父的时候,师父冷哼一声说,什么神
山每夜每夜冻得难以入睡,天天偷钻师
器?那是取人命的邪物。
兄被窝,刚钻进去就会被师兄们一脚踢 出来。第二天一状告去师父那里,师父 半眯着眼,啧啧两声,又扔来一本内经 心法,说一声,练会便不冷了。 这算是把我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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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对那把剑深恶痛绝,其中原 因,却迟迟不愿告诉我。 后来这把鬼哭架在我脖子上时, 我全身冷得打颤。我想,鬼哭若不是神 器,只能是邪物。
凌丈青挥袖点灯,我看到他青色
几十年再未见面,或者是师父单方面的
长衫,黑色长发。年轻冷峻,如同狐狸。 避而不见而已。 可根据师父的言说,凌丈青明明已经是 与师父年纪相当的老头子了。 千 骨, 你 怎 么 可 以 偷 跑 下 山? 他 口气如同我师父。 师 父 说 你 长 相 吓 人, 见 者 惊 魂, 于是便想见见。
千 骨, 快 和 师 叔 说 说, 你 师 父 还 念 叨 了 我 些 什 么? 凌 丈 青 和 我 套 着近乎。 我 停 顿 许 久, 说, 你 为 何 不 去 亲 自问他? 凌 丈 青 却 笑 起 来, 说, 你 师 父 这
其实,师父说起这位武林盟主的
人太固执,当年立下重誓,不愿见我。
时候,总说他少年时期绝代风华,无人
为什么?我问,师父立了什么誓?
能及。可说来说去,也都只是这人的少
小 孩 子, 问 这 么 多 做 什 么? 凌 丈
年时光,之后的日子,师父闭口不谈。
青笑起来,整个人愈发地像狐狸。
我师兄真的这般说我?凌丈青露
我 觉 得 这 句 话 里, 半 真 半 假。 因
出一副伤心表情,然后想想,又说,我
为师父多半是想见他的。每年端午前
总觉得这不像他说的话。你告诉我,他
后,师父绝不下山离教,等着凌丈青来,
还说我什么了?
再等着他去。但就是不肯与他相见,只
没了。 没 了, 是 真 的 没 了。 师 父 对 凌 丈 青这个人言之甚少,每年端午他来,师
那么静静地等着。 我见过了凌丈青,转身欲走。 我想见他。凌丈青却轻巧地说了
父才会多说几句,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这么一句。我回头看着凌丈青的笑,那 我也仅仅知道,当年师父和凌丈青属同
笑中漫出了苦味,涩得像是师兄磨出的
门师兄弟,拜在名不经传的小门派中,
杏仁粉。
后来鬼哭出世,凌丈青不顾我师父反 对,取了鬼哭成为天下第一,光耀门派。
我终究什么也没说,偷偷地回了
而我师父与之割袍断义,创了墨教,从
墨教。打开房门,就见师父立于桌案前,
此成了世人口中的魔教教主。此后两人
黑衣白发,脸上是沧桑的皱纹。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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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应该是凌丈青的真实样貌,可他们 似乎被时间阻隔了。 小鬼,你见到凌丈青那老家伙了? 见到了。我走进屋中,给自己倒茶。 刚倒满一杯,就被师父抢走。 没 大 没 小, 要 先 敬 师 父。 师 父 瞪 我一眼,将茶一口饮尽。 他,凌丈青,可还好? 年 轻 貌 美, 气 色 红 润, 当 真 是 绝 代风华。还有,他说,他想见你。
我坐在山巅上远观,耳边是师兄 们的惨叫声,墨教三千教众,那日折损 了大半。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怒发冲冠的模 样,凌空而跃,立于教众尸首之中。我 紧随其后,在他身后望着他,相隔三丈, 我依旧能感觉到师父周身散发的怒意。 我脚下是师兄们的尸体,均是一 剑毙命。有的脸上还带着笑意,而一切 都已经无力回天。
千骨,你可知道,我用毕生心血
老 贼, 今 天 便 是 你 的 忌 日! 为 首
创立本教,收集江湖武林秘籍是为了
的少年剑眉星目,手中的利剑阴森霸
什么?
道,名曰鬼哭。
那夜师父在我房中留了大半宿, 从他和凌丈青相识开始讲,一直讲到鬼 哭的秘密。 听着听着,我就想起凌丈青那个 笑容来,还有那一句,我想见他。
凌丈青在哪里?师父的声音犹如 洪钟,蔓延了整片天地。 我 环 顾 四 周, 却 发 现, 没 有 凌 丈 青的身影。那笑的如同狐狸的男人,不 在这里。
我恍然明白,师父不是不见凌丈
我师父前几日已经驾鹤西归,今
青,而是不敢。少年时期的毒誓,少
日我奉师命,来取你项上人头,祭拜天
年时期的执念,最终让他选择了避而
下!少年冷笑。
不见。
驾鹤西归?师父看向少年手中的 鬼哭,声音中充满了悲恸,他说,你用
来 年 端 午, 如 往 常 一 样。 武 林 正 派大举前来,师兄们笑着出教迎战,却 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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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杀了他! 血口喷人!少年急忙遮掩脸上的 心虚,老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 发 誓 与 我, 鬼 哭 邪 物, 永 不 传
了新盟主。日月更替,时光照旧。只
后世!若不是你杀了他,又怎会得到鬼
是没了师父和师兄们的墨教,愈发地
哭!
冷清。 老贼,那你就去阴间问问我师父
千重山的后山崖上立了两座坟,
吧!少年跃起,手中的鬼哭闪着寒光。
坟冢中只有棺木,石碑上写着,墨生和
师父一动未动,那名曰鬼哭的利 剑就那样生生地刺穿了他的胸膛。我听 见风声从那血糊糊的窟窿中穿过,发出 厉鬼般的哭声。
凌丈青。 每年端午,我都住在后山陪他们, 讲讲江湖上的事情。 武林新盟主叫凌渊,年仅二十五。
千骨,你,独自回教去吧!
前几日一举灭了个邪教,一夜屠杀几千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最后一道遗命。
教众,血染成河,武林为此歌功颂德……
我转身跃上千重山,留下了师父
我讲着讲着,终是讲不下去了。
和众师兄们的亡魂于千重山的山脚下。 很多个夜里,我都听见他们在不停地喊 着我的名字。 千骨。千骨。午夜梦回。
时间慢慢地过,墨教终于从千重 山上消失了。如果有人攀上千重山,只 会走进一座墨村。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 退出了江湖,只是个每日耕作的农夫,
凌渊就是那日杀害师父的少年,
时常进山狩猎,因为还要活下去。
斩杀魔教为民除害。少年扬名,意气风
师兄的尸首在山脚下被人发现的
发。江湖里日渐盛起关于凌渊的传闻,
时候,我正在千重山的深林里追一匹落
街角巷尾也都是鬼哭斩灭魔教的评书
单的狼。我们势均力敌,对峙了三日。
唱段。
第四日,我将其逼入绝地,三面均是陡
有时候师兄们下山采办物资回来 便气愤地来找我抱怨,我只笑着,不知 道该说些什么。 后 来, 朝 廷 换 了 新 帝 王, 武 林 有
直入天的崖壁,它已被逼入穷途末路的 境地。 那 匹 狼 看 着 我, 眼 中 尽 是 绝 望。 我就在此时此刻突然想起了凌丈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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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探入他的帐中,我用的武功均是师
齿。可却没人敢反抗半分,只因他手中
父传授,路数一致,吐纳相同。凌丈青
握着鬼哭。那神器阴森霸道,无人能敌。
以为是他所等的那个人,可是当看清是 我后,眼中也是这般的绝望。 最 后, 那 日 狩 猎, 我 空 手 而 归。
我 又 跟 凌 丈 青 说, 师 叔, 我 不 知 道我还能不能回来,若能回来,我就带 着你那不孝徒儿一起回来。
回了墨村,才知道师兄早已死于非命。 师兄的尸首是我验的,尸体早已
离开墨村后,哪里有鬼哭的消息
腐烂发臭,青黑的尸斑从后背向前胸蔓
我就奔去哪里。我知道,只有找到鬼哭
延。胸口是一处干净利索的剑伤,凶器
才能找到凌渊。我行走于城镇间,在茶
刺穿了皮肤肌肉,刺穿了心脏。
楼里听说书人讲武林轶事,把那些故事
师兄是被鬼哭所杀。
都小心记着,准备等回去了千重山,讲
我依旧没有哭,但是像很多年前
给师父他们听。
师父亡于鬼哭剑下之后的那段时日,我 又开始听见有人在不断喊我的名字。 千 骨。 千 骨。 那 声 音 像 师 父 的, 又像凌丈青的,它们夹杂在一起,更像 一声又一声的鬼哭,呜咦——呜咦——
终 于 我 奔 走 了 无 数 个 城 镇 之 后, 在 一 间 破 庙 遇 到 了 凌 渊。 他 全 身 染 血, 正 拖 着 那 把 鬼 哭 摇 摇 晃 晃 地 从 庙门进来。 我坐在土地爷的神像下,看着他。 凌渊比我在千重山下见到他时,还要年
我离开墨村的最后一个端午,独 自一人来到后山崖。师父和凌丈青的坟
少。犹如十六七岁的孩子。只是一头白 发,可怕得吓人。
头上长满了荒草,我带着酒和茶,还有
我说,凌渊,好久不见。
新烤的兔肉。
凌渊侧过头,脸上带着孩童般的
我 跟 师 父 说, 师 父, 我 要 暂 时 离 开千重山了。
天真,瞪大了双眼看着我。可是他身上 的血腥味却浓重得让人反胃。
武林盟主凌渊性情大变,杀人嗜
你是,谁?凌渊许久之后才开口。
血,白发童颜。杀妻弑子,为武林所不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想这么多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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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忘记我也是应该的。 我很早之前就见过凌渊,比在千 重山时还早。师父以为我忘记了,其实 我都记得,渔村祭海神是用双子祭。那 年,我是被推上祭台的祭品之一,而另 一个,就是我的弟弟,凌渊。我们长相 不同,但是血缘相同。 那时候凌渊已经被划开了胸膛, 师父以为救不活了,只带走了我。而随 后因追师父而赶到的凌丈青发现祭台 上的孩子还有救,就用白衣包起,带了 回去,起名凌渊,视为己出。 我一直以为我的弟弟已经死了,
渊和新娘子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第 三 拜 的 时 候, 我 侧 过 了 脸, 不 愿再看。 同桌的宾客却嘻嘻笑了起来,说, 你们谁见过新娘子长什么样? 同桌的人都摇头说没见过没见过。 那人便又神神秘秘地说,我见过。有次 赶巧见到了,长得像个男人! 我夹起桌上的花生不言语,听他 们继续说。 倒不是说新娘子像个男人,只是 那眉目像一个人!
可是千重山下那一见,才知道,我的弟
谁?好奇的宾客探着头询问。
弟还活着。而师父让我回教,是不愿我
魔教教主的闭关弟子,墨千骨!
报仇吧。 如 果 不 是 因 为 鬼 哭, 我 想, 我 一 辈子都只是墨千骨,他一辈子都是凌 渊。我当我的农夫,他做他的武林盟主, 从此再无瓜葛。可是,现在不行了。
虽然墨千骨那小子长得不错,但那眉 目长在一个女人脸上,真是不怎么好 看啊! 我心头一紧,又摸了摸脸上的面 具,才放下心来。我转过头,看着凌 渊拉着新娘子入了洞房。终于看不见
你长得很像我妻子。凌渊走近我,
身影了。
将脸凑到我面前,仔细地端详。 武林盟主大婚那天,我偷偷地去
可 是, 我 已 经 把 我 妻 子 杀 了! 凌
了。凌家堡里宾客满堂,红色的灯笼和
渊又说。他的手已经拂在了我的脸上。
喜字随处可见。我混在人群里,看着凌
我 说, 凌 渊, 你 知 道 鬼 哭 的 秘 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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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哪里容得下誓言制约。第二次凌丈青
吗? 凌渊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然后愣 愣地看着我。
又伤及师父之后,师父留言离去。 师父在信中写道:一切因果均为
我说,凌渊,鬼哭既然被誉为神器, 鬼哭反噬,毒誓不可当真,今生今世寻 是因为它让人功力大进容颜不老,但是
遍天下必找出解开鬼哭反噬之法,他日
鬼哭若反噬,就会让人年华倒退发狂致
再见,等。
死。并且,所有死于鬼哭剑下的亡魂,
凌丈青为了这个等字,等到了墨
都不得转世投胎,他们魂魄尽灭,从此
生白发苍苍。可直到最终,也只留下一
再没有来世。
句,我想见他。
当年师父和凌丈青游历江湖生死
师父为了他的毒誓,隐居千重山。
相托,当时两人心中已生情愫。只因都
年年避而不见。不是不想见,是因为凌
是男子,又心怀壮志雄心想名扬江湖,
丈青用自己发下的毒誓,令师父不敢
所以把一切情谊约定来生。结果无意之
见。师父年年奔走江湖,寻找武林秘籍,
间,两人寻到鬼哭。
只因为希望找到解开鬼哭反噬的办法。
得 到 鬼 哭, 势 必 能 名 扬 江 湖。 可
后来,师父抓住我的手说,千骨,
是鬼哭以人血为契,噬人心血,至死方
这辈子我不能和他一起,我就等着下辈
休。使鬼哭者随时都会暴毙而亡。
子。下辈子轮回转世,倘若我们依旧生
师父坚决反对凌丈青取走鬼哭。
为男子,我也必定抓住他不再放开。遭
可那时候少年心性,扬名万里才是大
人唾弃也好,受尽白眼也好,只要和他
业,凌丈青决意取走了鬼哭。可当有一
在一起就足够了。
日,凌丈青被鬼哭反噬,等清醒之后,
可是,现在,他们均被鬼哭所杀,
发现被鬼哭所伤命悬一线的墨生时,才
再也不会有下辈子了。我师父去不了阴
终于明白,鬼哭为邪物。
间,也寻不到凌丈青了。
凌丈青当即发下毒誓,不会再伤 墨生丝毫,若再伤墨生丝毫,叫他死于 鬼哭之下。这誓言立下容易,可鬼哭反
月半弯,海上摇,乘渔船,捕银鱼, 浪来了,归家去……我念起了当年的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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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这是我弟弟幼儿时随口编的,欢欢
那里有我师父的坟冢,有凌丈青的坟
喜喜地唱给我听。那时候我们还生活在
冢。还有,我的弟弟。
渔村里,还不是海神的祭品。我弟弟说,
他叫做凌渊。
长大了,他要像阿娘嫁给阿爹那样,嫁 给我。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乘着渔船 去捕捞深海里最美丽的银鱼。 可是后来我们被送上了祭台。
武林盟主和上古神器鬼哭一起在 江湖上失踪了。 我和我的弟弟住在远离墨村的后
师父告诉我,被凌丈青救回来的
山崖上,他时而发狂疯癫,时而安静得
孩子,已经把以前的痛苦忘记了。一起
像个孩童。我每日耕种狩猎,因为还是
忘记的,还有那座渔村,和他的哥哥。
要活下去。我翻遍了当年师父留下的所
我 想, 忘 记 也 好, 忘 记 也 好。
有武林秘籍,都没有找到解开鬼哭反噬
记着那划开胸口的痛苦有什么好?记
的办法。我想我不可能找到了,就像当
着丢下了他独自逃命去的哥哥有什么
年师父没有找到一样。
用?他若能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哪怕我 只在一旁看着,也足够了。 可 是, 我 这 么 渺 小 的 愿 望, 也 没 有被允许。我的弟弟被鬼哭反噬,终生 不能嘉乐平安。
端午的时候,我带着凌渊一起去 看师父。我和他们说,我们回来了。 我仿佛又听见了他们在喊我的 名字。 千骨。千骨。
凌渊突然倒向我的怀里,昏厥之 前,他说,哥,我胸口好痛。 我带着昏迷的凌渊离开了那座破 落的古庙,穿过无数个城镇,回到了千 重山。 我们的渔村已经被海浪毁了,我 曾经去过一次。那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家 了,我知道,我们的家现在在千重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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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 有旅人攀上千重山,在那里有一 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名为墨村。 那里的孩童之间流传着一首童谣。 月半弯,海上摇,乘渔船,捕银鱼, 浪来了,归家去…… 人 们 好 奇 在 这 座 山 上, 没 有 海,
亦 没 有 银 鱼, 为 何 会 代 代 相传这样的童谣。 后 来, 有 人 在 千 重 山 的后山崖下发现了两具早 已 腐 烂 为 枯 骨 的 尸 身, 他 们被一柄断剑刺穿胸膛而 死。 两 人 相 叠 在 一 起, 再 也不会分开。 有 人 说, 那 是 早 已 经 在江湖上消失匿迹的墨教 教众墨千骨和某一代武林 盟主凌渊。 而 那 把 断 剑, 就 是 当初名震江湖的上古神 器——鬼哭。可惜,剑断了, 如今只是一块腐朽的废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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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丹青 文 / 罅之隙 插画 / 糯米丸子炸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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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色渐暮,宫闱琉璃瓦内暗黒的四角天空仿佛打翻了砚台,悠悠晕染开去的 宣纸,繁星闪烁簇拥着朦胧月华,远处楼阁殿宇彻夜灯火通明,丝竹软语袅袅飘 散在空气中,掩住了血色残月,暖暖的柔靡却隐含着肃杀的味道。 血月现,必见血光。 巍峨殿宇内歌舞升平,一派和乐融融之相。此时正值顺安帝五十华诞,天下 顺遂,国泰民安,泱泱天朝,四海莫不朝觐。 箜篌与笙箫编织的绵软音律蓦地被一声巨响打破,前来祝寿的文武百官齐齐 向豁然洞开的殿门看去,君臣同乐的气氛骤然肃穆起来。 来者身着简单的玄色锦衣,领口袖口细致地滚着金边,腰系八宝琉璃带,嘴 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喜还嗔,恍若姗姗来迟的尊贵宾客,狭长清亮的丹凤 眼一一扫视过殿内众人或惊或惧或怒的面色,眼角隐约有水波婉转,轻笑道:“父 皇五十大寿,却将儿臣拒之门外,儿臣只好唐突,以尽孝道。” 声线低柔,落音处竟似打了卷儿般妖娆不定,明灭的烛火映在白玉般的脸上, 眼角眉梢似蕴藉流转光华,整个人越发显得妖媚, 顺安帝端坐明黄九龙椅之上,眼皮微垂,面色阴沉如水,寒声道:“谁让你 来的!”言罢扬声道,“来人!送炙亲王回府!” “父皇何必这么着急,”炙亲王慢条斯理抬手打断顺安帝,朗声道,“儿臣 为父皇准备的大礼,父皇不打算收吗?”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拖着一人上殿,来人披头散发神色惊恐,全身被绑缚得 结结实实,口中胡乱塞着一团麻布,呜呜嘶吼着什么。 百官大惊,顺安帝更是怒不可遏,恨声道:“畜生!他是你的六弟!你的亲 弟弟!” “弟弟?”炙亲王眼底锋芒闪过,低声笑道, “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女之子罢了, 岂可与本王孤相提并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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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因为他,你一纸休书废去
之。”
母后皇后之位,遣结发之妻至万佛寺常
炙亲王笑而不语。
伴青灯,母后郁郁而终却连皇室陵园都
大 夏 王 朝 4 2 1 年 ,顺 安 2 8 年 ,
进不了!你还妄想把你这低贱儿子送
帝 崩, 皇 长 子 炙 亲 王 即 位, 改 年 号
上皇位?”炙亲王冷冷一仰头,桀骜道, “ 元 朔 ” 。 “今日,本王便是来取本王应得之物!” 顺安帝面色铁青,指着大儿子的 手指颤抖不已,听得炙亲王冷笑道: “众
正文 • 画堂春
爱卿坚持追随父皇者,本王不吝送尔等
元朔十五年,天降大旱,民不聊生,
一程!” 言罢,禁卫军身着泛着凌凌寒光 的铠甲秩序整齐地围困住乾寿殿,紧
时有传言,元朔帝弑父囚弟,背信弃义, 故天灾降临,各地义士纷纷应言揭竿而 起,称天下可共讨伐之。
张的气氛似一根绷至极致的弓弦一触 即发!
是 夜, 勤 政 殿 灯 火 微 熹, 内 案 的
顺安帝面色转为惨白,良久长叹
烛火因疾风摇曳不定忽明忽暗,拉长的
一声,身形颓唐地偎在九龙椅上,举
影子纠缠在墙壁上如同一只只诡异的
手 轻 轻 摆 动 数 下, 默 然 道:“ 罢 了,
眼睛窥视世事。
罢了……” 炙 亲 王 淡 淡 一 笑, 眸 色 森 然, 举 起身畔人一直端着的酒杯,朗声道: “今 日父皇寿辰,儿臣敬父皇一杯,还请父 皇赏脸。” 说着行至顺安帝身前,将酒杯恭 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顺 安 帝 接 过, 深 深 凝 视 他 一 眼, 沉声道:“放了你六弟,你……好自为
元朔帝端坐御案之后,手捧一本 密折攒眉千度,烛火映在他的面庞上, 半面隐在了暗处,不辨喜怒。 倏 然 风 急! 数 盏 烛 火 尽 数 熄 灭, 剑光一闪而过,元朔帝抬脚踹向御案身 形后仰躲过剑尖,堪堪略过额头,锋芒 所到斩下元朔帝鬓角一缕乌发。 元朔帝重重冷哼一声,遽然反手 扯下墙上悬挂的青锋剑向那黑影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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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风将石墨扫在地上,使之碎成两半, 那黑影未停跳窗便逃。 门外内侍长福闻声探了探头,却 见殿内漆黑一片,碍于规矩,只得低声 道:“陛下?” 良 久 方 听 元 朔 帝 怒 声 道:“ 今 日 值班的禁军统领是谁?让他滚过来!” 长福连连唱诺,不多时传来一人。 来者身着禁军常服,仅在肩胛处多了两 横红色标记,身姿挺拔颀长,面容柔和,
眼一瞧,顿时一愣。 夜 半 明 烛, 这 是 人 是 鬼? 是 魅 是妖? 晃 神 之 际 只 听“ 啪” 的 一 声, 元 朔帝不轻不重的合上折子,声音在诺大 殿宇中空空放大数倍,莫名地有一种清 寒寂寞之感。 他 心 想, 高 处 不 胜 寒, 大 抵 便 是 如此吧。 元朔帝舒展胸膛,斜倚在御椅上,
唯有两道剑眉似浓墨染成,道出了些许
浑身透着慵懒淡漠的气息,只是目光清
英气,此外全无武人的魁梧雄壮,反而
明凌厉,隐隐含着凛然肃杀之气,拿起
像是江南杨柳岸边吟诗的书生。
手边茶杯浅啜一口,不疾不徐道:“口
长 福 低 声 道:“ 大 人 小 心, 里 面 阴天。” 那人扬眉一笑,竟透着说不出的 桀骜洒脱:“谢爷提点。” 言 罢 举 步 进 殿, 殿 内 灯 火 再 起, 那人止步于案前,不跪,仅垂首道:“微 臣君东诺叩见陛下。” 熏香袅袅,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 元朔帝更显诡谲,凤眼半眯,似未留意
中道着恭敬,行为却如此放肆,既非叩 见,何道叩见!” 君东诺浅浅一笑,谦顺却不谦卑, 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气质浑然天成:“陛 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 大 胆!” 元 朔 帝 扬 起 下 颌, 细 细打量了君东诺一番,半晌道,“孤不 曾见过你,你是谁?” “微臣元朔十二年殿试武行甲七,
到殿内多出一人,一字一句地浏览着手
蒙陛下恩典在宫中谋得一职半位,想来
中奏折,眼角荡出的水波光华流转,动
陛下日理万机,记不得这些琐事。”
人心魄。 君东诺垂首许久,终是忍不住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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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帝沉声不语,二人相对无言, 片刻方道:“今儿起,擢升君东诺一等
带刀侍卫,伴孤身侧。” 君东诺轻笑,撩衣跪地,叩首道: “谢陛下。”
无人再敢接这催命的差事,元朔 帝一连几天阴云密布,一言不发,阴鸷 的视线挨个扫视着脚下匍匐的朝臣,咬 牙切齿道:“一群废物!”
转 眼 北 国 入 秋, 大 雁 南 飞, 草 木 凋零。因整个夏季久旱不雨,溪塘干涸, 颗粒无收,民食岩粉、树叶以活命,外 出逃荒、卖儿女者甚多,乃至易子而食。 其后,绥教异军突起,趁求赈者聚众闹
朝臣将身子压得更低。 元 朔 帝 起 身, 撂 下 一 句“ 明 日 拟 好折子。”便拂袖而去。 掷地有声的旨意吓得朝臣的脸 煞白。
荒之际大力发展教众,以“讨元朔,均 天下”为名,震动了大夏半壁江山。
君东诺步入勤政殿时手里端着一
风 云 乍 起, 朝 堂 气 氛 压 抑 紧 张,
碗莲子羹,耳边还萦绕着长福对陛下
镇压起义的同时还要赈济灾民,稍有不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的忧思。天气渐
慎便可倾覆大夏百年基业。
凉,各个大小殿宇早早烧起了地龙,然
黎民百姓不在乎天下姓什么,他 们只在乎一口饱饭,能让他们不挨饿受 冻,那九龙椅,谁都能坐。伤了百姓的, 就是豺狼虎豹;而为百姓谋取利益的, 就是英雄圣人。 元朔帝遣钦差前去与绥教和谈,
而元朔帝周身好似总有一层透明的寒 气挥散不去,近他身侧,温度骤降。 君东诺把莲子羹放在桌案一角, 笑道:“陛下先休息一会儿吧。” 元朔帝立在窗下,手执狼毫于纸 上轻点,泛黄宣纸压在镇石下,偶尔秋
要求务必拖过灾期,其他再行定夺,然, 风吹过,卷起了边脚,君东诺定睛一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对百姓是行不通的, 好一幅江南春景,笔法写意,柳枝繁茂, 钦差怒目圆睁的脑袋被送回了朝廷,
翠藤喧鸟,桥上桥下,人流熙攘,仿佛
百姓抱怨恼恨着贪官私藏救济的同时
那岸边杨柳夹着暖意扑出了画纸。
更加拥护绥教,这颗脑袋为绥教攒足
当下轻笑道:“陛下丹青国手。”
了声望。
元 朔 帝 提 笔 的 手, 顿 了 顿, 手 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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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斜,纸上多出了一道细长的墨痕。 这画,废了。
在了马腿上。 元朔帝手上不停,口中幽幽道: “大
君东诺哀叹一声,见元朔帝抬手
漠孤烟塞北,杏花春雨江南”说着把碎
欲毁去此画,忙出声阻止道:“陛下
片狠狠掷于地面,“孤的江山,孤却不
且慢。”
曾得窥一隅!”
元 朔 帝 停 手, 却 未 放 下, 斜 斜 向 君东诺看去。
君东诺望着元朔帝的动作,忽然 有些想笑,年过而立阴鸷凌厉的帝王冒
君东诺道:“陛下将此画赏给微臣, 出孩童般的任性不满,当真是……可爱 可好?”
得紧。
元朔帝定定看他良久,眸色愈见
“ 陛 下, 微 臣 请 命 南 下, 为 陛 下
深沉,忽而转了目光,手指沾了沾画纸
分忧。”君东诺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上仍湿润的金墨,低声道:“你喜欢?” 垂首道。 君东诺一怔,然后道:“是。” “为什么?” 君 东 诺 一 笑:“ 陛 下 尤 善 丹 青,
元 朔 帝 冷 哼 道:“ 孤 不 准! 朝 堂 那么多文官武将,用得着你来充数?” “陛下……”
寥寥几笔便绘出了我大夏大好河山,微
“此事孤说不准就是不准!”
臣看着着实喜欢,不忍释手,还请陛下
君东诺默默起身,轻声道:“是。”
成全。” 窗外暮霭沉沉,冰冷的宫墙隔断
勤政殿的烛火待到三更方歇,君
遥遥天暮,轻风入室,拂起元朔帝鬓发, 东诺回到自己的住处,发觉一只灰鸽脚 有一些扫过君东诺的脸颊,很痒。 他伸手挠了挠,却听元朔帝冷笑 一声,撩袖缓缓撕毁画卷,慢声细语道: “我大夏的江山?”
踩窗棂,侧着小脑袋,一侧圆溜溜的小 眼盯着阖门的自己。 它似与他相知甚熟,君东诺一伸 手便飞到他的手臂上,乖乖立着,等君
君东诺为画悲哀了一瞬,忽又想
东诺把腿上小框里的纸条拿出,又提笔
到近来南方绥教异动,自己一番赞叹拍
新写了几个字,塞回小框里后,才振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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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扑棱棱飞进了不远处幽深的树林。
有时他也会想,当初的自己一心
君东诺看着它消失的方向,久久
为母后复仇,夺了皇位囚禁了六弟,这
不曾回神。 他又想到了元朔帝的那幅画。 真是可惜了。
些做完了,便是得偿所愿了么? 年少时他想做一名画师,而他生 来便是嫡长子,他的人生路早在他有觉 悟前便已被命运摒弃掉了所有的选项。
第二日的朝堂照例风起云涌,应
后来,父皇有了视作掌上明珠的
对绥教的折子未呈上来,辞官的倒是扎
六弟,从前自己还带他去放过风筝,那
堆交齐了。
时候还没有恨的概念。而这一切,现在
元朔帝雷霆震怒,把折子砸回去,
想来,都像是前世的事情。
又杖责了带头的几个,袖摆狠狠一甩,
他曾感谢过六弟,为他的将来提
带出一股凌厉的风,刮过一直站在他身
供了另一种可能性,他可以与皇位错身
后的君东诺的面颊。
而过,继续用水墨丹青或泼墨挥毫或工
君东诺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 了口气。 关 于 绥 教, 元 朔 帝 主 和, 此 时 正 值年灾,百姓尚不果腹,贸然出兵难免
笔细描,绘一幅秀丽的大夏江山。 说 到 底, 这 江 山 社 稷 与 他 何 干! 为皇为尊也等同于鞠躬尽瘁!而他宁 可为他的画中人折笔断墨!
有穷兵黩武之嫌,为天下诟病。且绥教
只恨当时,一步错,步步错。
深入民心,加之粮草调集困难,这仗,
殿门被推开,迎面的瑟瑟秋风吹
打不起。 而绥教捏住了朝廷不敢妄自开战 的把柄,于是步步紧逼,态度更是咄咄 逼人,偏生绥教教徒皆为百姓黎民。
乱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君东诺恭恭敬敬 地走过来,想起唯独这个人赞过他一句 “丹青国手”。 君东诺方站稳,便听元朔帝恍惚
元朔帝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以他
道:“孤,再绘一幅塞上大漠可好?”
睚眦必报的性子,早已将绥教在灾后军
君东诺神情微妙的一惊,转瞬笑
事计划中画了“斩”字。
道:“回陛下,自然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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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已凉,碍于元朔帝心情不佳,不召唤时无人进殿,便是连茶水 都没有更换。君东诺把温过的茶从外间提过来斟满茶杯,殿内顿时茶香 四溢。 元朔帝接过,吹了吹浮于水面的茶叶沫子,忽而又扣上盖子,徐徐道: “待孤画好后,便将此画赏与你。” 君东诺笑着谢赏,相对了一会儿又将焦点转移到了江南问题上。 翌日,元朔帝于朝堂上宣布,御驾亲征。 位列大臣们为此事象征性地反对了几日,元朔帝便罢朝几日,几日 过后礼部选定良辰吉日,昭告天下,陛下御驾亲征,南下剿灭异教。 罢朝的几日元朔帝染了风寒,却让长福退下,命君东诺榻前侍奉。 待元朔帝出征后,君东诺率三百精兵向西秘密而去。 江南还未入秋,金陵河畔依旧桃红柳绿,温柔乡里照旧有人一掷千 金醉生梦死。 这个地界,根本不应有战争。 朝廷连战连捷,重挫绥教,士气大盛,绥教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 弹尽粮绝之际终是遣人递议和书。 朝臣皆道不可,奈何元朔帝刚愎自用。 使者在朝廷军帐外等候良久,日光西斜,桃花瓣落于肩头,拂了还满。 这时来人传诺,他举步趋前,撩帐帘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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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帝垂眼阅着折子,视若不见, 武将分两列而立,见元朔帝无动于衷, 纷纷讥讽起年轻的使者。 使者面露微笑,对这些字眼置若 罔闻。 元 朔 帝 啪 地 合 上 折 子:“ 你 们 都 退下。” “不可啊陛下!”
大哥的人头,大哥又能如何呢?” 元朔帝沉着眸子盯了面前陌生的 六弟半晌,猛然反手抽出帐内悬挂的青 锋剑向使者脖颈抹去! 电光火石间剑光一闪!青锋剑被 外力隔断,元朔帝同时感到腹中一凉! 那手法,与那夜的黑影如出一辙。 元朔帝抬手捂住腹部,难以置信
“孤说,”元朔帝一一扫视过诸人, 地看向多出的一人,踉跄着向后退去, 目光冷厉,“退下!” 众人退下后元朔帝还未说话,便 听那使者笑道:“元朔帝好涵养。” 元朔帝冷冷不答话。
终是挺不过,靠向帐子。 使 者 笑 着 弯 腰 看 向 他:“ 大 哥 可 是要叫侍卫?只可惜,他们都到前面给 你开路去了。”
“今日既是讲和,那么也相对拿
元朔帝愤然骂道:“乱臣贼子!”
出些诚意来吧,”说着又是一笑,尾音
使者脸色顿时一沉,抓住元朔帝
上翘,“大哥?” 元朔帝沉声道:“孤给了你机会, 输了,便要认!” “当日你说放了我,待我有能力 与朝廷相抗,便束手待我取你项上人 头,”他眸色阴鸷,不疾不徐道,“如 今你我相对,皆未赢未输,大哥结论为 免下得太早了。” 元朔帝冷哼道:“困兽之斗!”
的手用力向伤处按去,元朔帝抿着唇闷 声不语。 “ 乱 臣 贼 子,” 使 者 眯 起 眼 冷 冷 一 笑,“ 别 忘 了, 大 哥 你 也 是 乱 臣 贼 子!” 言罢扬声对后闯进军帐的人道: “东诺,水牢可腾出地儿了?” 君东诺避开元朔帝的眼神,低头 含糊了一句。
使者眼底掠过不明的光,蓦然压
“ 如 此, 还 请 元 朔 帝 移 驾, 来 六
低了声线,柔声道:“若是我在此取了
弟的寒舍做个客,想必定然是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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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陛下……” “君东诺……”元朔帝一下子软了
水 牢 湿 寒, 光 线 暗 淡 不 见 天 日, 水中腐烂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神经。
下来,目光恻然,“输便输了,孤输得 起……”
君东诺缓缓走到尽头,蹲下。 元朔帝面色苍白,呼吸夹杂着热
元 朔 十 五 年, 秋, 君 主 背 德, 天
气,身体滚烫,胸部隐没在浑浊的水下, 降大旱,江山易主,先帝六子大义灭亲, 已然腐烂露骨。
斩元朔帝于众目之下,时,天降大雨。
二人默默不言语,君东诺先开口 道:“陛下……” 元朔帝勉强抬眼,哑声道:“滚!” 那日元朔帝屏退长福,独留君东 诺侍于榻前,元朔帝秘密谴他率精兵 三百西行至属国中山国调集粮草,以备 征战持久之用,然一个月后音讯全无,
君东诺擢升将军位,奉二品。 再次步入勤政殿时已是深冬,承 乾帝立于御案边,垂首看着什么。 听闻脚步声渐近,承乾帝抬首笑 道:“这个,好像是你的东西。” 君东诺举目望去,画卷展于镇石
绥教递议和书时朝廷也已是强弩之末, 之下,上画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故接受议和。 然后。 然后,当一切都脱下了伪善的画 皮,露出的真相如同丑陋可怖的炼狱。
承乾帝斜睨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世间无限丹青手呀……” 他默默接过,低声道:“谢陛下。” 窗外只余一片茫茫白雪。
君东诺的喉头上下动了动,平声 道:“陛下,我放你走。”
END
元朔帝猛然攥紧锁着他的铁链, 如 同 受 伤 的 野 兽, 沉 声 道:“ 要 杀 便 杀!孤乃江山之主,绝不行苟且偷生之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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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宋 / 禹安
光年紀
[ 记忆 ] 希望和光,或许我们曾经得到过,又在浑然不知的 境遇下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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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 ] 我出生在这样一个房子里。砖墙青瓦,周围种满了 花和蔬果,用篱笆围起,还有一个大水缸,里面种了荷花, 夏天倏忽开出大朵令人惊艳的花朵,香气阵阵,也是惊 心动魄的美。房子里有灶台,墙上铺了旧报纸,空气中 永远散落着被光打成一小束一小束的灰尘,似海底的浮 游生物。房子远离闹市区,在偏远的深山老林中。 我的母亲是个能把旗袍穿得极有韵味的女子。 小时候,看着她穿着碧色的旗袍在庭院里莳花弄草, 涂着大红色的口红,伸出白皙的手臂去拨弄那些花草, 便觉得极美。仿佛这世间所有美的元素融合于一个弱小 女子的身上,因此母亲总是有种随时会崩塌的美感。我 常常看到她眼中带泪,坐在墙角抽着烟,眼睛望向窗外。 有时会喝酒,酒醉后神色性感妖娆,会抱着我,向我诉 说这世间有诸多无奈万般惆怅。酒气喷在脸上,暖暖的。 母亲会爱上一个男子,当她爱上一个男子,周身会 散发出希望的气息。收拾好简单的衣物便与男子私奔, 将我丢在林中的房子里。向来不顾后果。 但我知道她总会回来。脸上或是带着伤,或是带着 笑,或是带着一脸的落寞,回到这个家。高跟鞋踩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会提及我的父亲, 说她此生最爱的男子是我父亲。 我不曾见过我的父亲,母亲也不曾说起过去与他的 种种,全当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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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逐 渐 长 大, 母 亲 依 旧 年 轻。 她
她摇摇头走开了。
的眼神依旧保持活力。我开始得知,一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助的眼神
个女人的美,是建立在漫长日夜期盼和
像沾了母亲的气息也变得妩媚起来。这
短暂愉悦爱情中升腾出的,那种无知的
种变化才是令我惊惧的。
带着哀怨如同只开一夜的花那般的美。 无常的美。 青春期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发
在我十五岁那年,母亲又爱上一 个男子。
育,产生令人面红心跳无所适从的变
那个男子有着极其英俊的面庞。
化。母亲从这个时候开始痛恨我,痛恨
母亲第一次带男子回家,让我叫他,我
我的性别。
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母亲作势
她会问我,你知道爱上一个男子
要打我,没教养!被男子拦下。男子笑
是什么感受吗?然后觉得索然,说,我
着说,你跟他置气做什么,他想叫的时
忘了,你也是男人,我怎么会生个男孩
候自会叫我。说完狡黠地看了我一眼。
儿?她站在镜子前,缓缓吐出一口烟,
男子不是每天都来。每次来时我
唤我,君清,来,你过来。我战战兢兢
都会在窗外偷窥他与母亲交合。母亲在
走过去,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说,你看, 他身下叫着,像极了发春的猫,男子脸 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上因为兴奋而隐隐渗出汗水。这个男子
男孩儿。
让我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作为男人的性
错 了, 你 再 看。 她 一 把 扯 过 我 蓄
感:健硕的身材,却有张童稚的脸,不
了多年的长发。再说,你是男孩儿还是
算白的肤色,在月光下闪烁出诱人的光
女孩儿。
泽。浑身散发出野兽般的气息,诡秘无
我 的 身 体 在 发 抖, 不 是 因 为 惧 怕她。
着,引人发情的气息。 我知道他不爱母亲。他只爱性。
男孩儿。 对 啊, 你 是 男 孩 儿。 一 个 男 孩 儿 长得这么漂亮,不做女人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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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男子过来,母亲去集市。 我 叫 他 稍 等。 目 光 对 视 着 他, 脚
步却在移动。他沿着圆桌向我靠近,与
下头吮吸。我是男人,只有男人才知道
我对话,我亦步亦趋,与他保持距离。
男人需要什么。这是本能。我知道如何
像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周旋。
取悦于他。
他说,你母亲是个非常美丽的女 子。只是她有时候太孤注一掷。
他按捺不住,翻身将我压在下面, 急不可耐进入我。
鬼 使 神 差, 我 将 长 发 捋 过 耳 后,
那 种 疼 痛, 令 我 噤 声。 我 扭 头 不
手指不经意作出诱人的弧度。我说,是
去看他扭曲的面容,望着窗外。当他在
吗?其实我不够了解她,她有时候像只
我体内释放的瞬间,我看到一群鸟飞过
危险的野兽。我看着他的眼,嘴角带着
上空。我闭上眼。
笑。放慢自己的速度。 电光火石间,他就是在那一瞬间
就 这 样, 成 长 着。 带 着 不 可 逆 的 破碎之感。
捕获我。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这个年龄 不该有的对未知的欲望。他从背后抱住
男子再也没有来过,仿佛他的到
我,嗅闻我的头发,闻至耳后,轻轻亲
来,他与母亲恋爱的使命,仅仅是为了
吻我的面颊。我觉得振奋,新鲜刺激。
夺去我的童贞。
我转过身对他说,我是男人。他轻轻一
母 亲 日 日 借 酒 消 愁, 形 容 枯 槁。
笑,目光里有戏谑。是吗?你竟然是如
每次看到她提着酒瓶落泪,花了精致妆
此美丽的一个男子,跟你母亲一样销魂
容,我就有种莫名的快感,某种复仇的
蚀骨。
快感。我没由来地仇恨她。她有时看我
他脱光衣服向我展示他健美的身
的眼神,仿佛是在向我哭诉,你为什么
躯,躺在床上叫我。你来,你来探索我。 要夺走我的人。我甚至认为那天的事她 我 懵 懂, 一 瞬 间 想 要 转 身 逃 走。
知道。
但我留下了。长发如瀑般散落在他的身
我突然明白,她会死,很快。
上,我缓慢抚摸他的眉眼,鼻子,嘴唇,
果 然。 某 天 清 晨 我 醒 来, 去 庭 院
将嘴唇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炙热的
打水的途中路过她的房间。房门半掩
体温。用手握住他的器官,没多想便低
着,包裹着一切令人害怕的沉默。我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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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房门,就这样看到她躺在床上。面容
到身上蒸腾出的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看
安详,点娥眉,化红妆。穿着她平日最
到身体的变化似花朵含苞待放,汁液饱
爱的碧色旗袍,一双细带高跟鞋。我知
满,夜间有梦来惊扰,多半是春光旖旎
道她已经死了。
的绮梦,梦中有母亲鲜艳的红唇和男子
母亲的生命如同当季的花,开得 招摇不可一世,季节过了,也只能凋残。 她的一生都在追寻永恒的爱与美。她太
赤裸的身体以及他们骄傲的器官。 几度为这种几欲撕裂身体的变化 而崩溃。
过用力且执着,不容许失败,昔日光景 不在,她不能苟活。 看着母亲的尸体,我内心深处的
我梦到自己穿梭在走廊里,看不 到出口,似乎永无止境。两旁没有房间。
坚硬内核一寸寸崩塌,我随着散落的碎
我向着黑暗中仅存的光亮前行,兴奋莫
片跌在地上。我直视着天花板,泪水顺
名。行至途中,遇到一个男子,他与我
着脸庞流进头发里。仿佛我也死去,如
对话,却听不清内容。随后,他抱住我,
同母亲那样死去。
我这时才发觉自己浑身赤裸。我很镇 定,与男子亲吻交合,我知道我所想要
是 的, 从 那 一 刻 起, 我 身 上 温 暖明亮的部分也随着母亲的死一同 消亡了。
的。达到高潮时我突然惊醒。 夜 深 人 静, 室 友 沉 睡 着, 发 出 均 匀的呼吸声。我翻动身体,发现内裤一 片潮湿。我知道它是什么。脱掉内裤放
[ 南江 ]
进塑料袋里,起身换好衣服,顺着窗户 翻出去。
母 亲 死 后, 我 搬 去 寄 宿 学 校。 继
夜晚的路如同梦中的走廊,没有
续着学业,靠着母亲从各种男人那骗来
尽头。寒风刺骨,我在行走,没有月亮,
的积蓄维持生活。这时起,我的性格逐
只有灯光。顺手将塑料袋扔进路边的垃
渐变得闭塞,很少与同学交谈。
圾桶,我仰起头深深吸气,突然奔跑起
青 春 是 洪 水 猛 兽, 呼 啸 而 至。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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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没命地跑,似乎要把整个生命耗尽。
脸上泪水肆意流淌。
平静地说,我见过你,在我母亲的房间
天色将明,我拖着疲累的身体重
里。你还买过一条发带赠予我母亲,墨
新回到宿舍。衣服没有褪去,带着头痛
绿色,上面绣着白色的蔷薇。说完我从
欲裂睡去。
口袋里拿出那条发带将头发束起,转身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有了第一次 梦遗。一次午夜奔跑,无人知晓。
去窗前。 我 向 外 望 去, 在 一 片 树 叶 中, 正 巧对上一双眼。我微笑着看着那双眼,
心理的早熟和生理的晚熟激烈碰
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全然
撞着。成长就如同一场发生在雨夜的火
不顾身后气急败坏击打桌子的声音,离
灾。矛盾的,热烈的,势不可挡的,疼
开办公室。
痛的。 在教学楼旁边的老树上,我找到 校长在上课时把我叫到办公室。
那双眼睛的主人。我在树下看见他校服
指着我长过蝶骨的头发要求我剪短。你
的衣角耷拉着,上边沾了某种食物的酱
这样像什么话。
料,隐隐发着褐色。
这个世间不容许异己。大家都一 样,多么安然美好。你却要独特,刺着
他 在 上 面 喊 我 的 名 字, 何 君 清, 你上来。
他人的眼球,践踏他人不甘平庸却只能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平庸的心,因此是罪过。如同中世纪的
在学校里谁不知道你?一头长发,
异教徒,你注定要被绑在十字架上,在
总是穿件长过膝盖的上衣,布鞋,从不
群众的呼喊声中燃烧自己。
穿校服。并且,长得很好看。语气中分
我知道这个道理,同时我也明白
明有了调戏。
一个人真正的独特不在于外表等一切
我小心翼翼爬上树,在两条粗壮
可移的因素,而在于内在的不可移的遗
的枝干中间,坐在他的身边。他手里夹
世独立的反叛因子。因此我肆无忌惮。
烟,衣服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肌,头发
我看着这个中年男子苍老的眼,
染了深棕色,却也是规整的平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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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轻轻避开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江。又说,要不要尝尝? 他晃了晃手里的烟,我有些迟疑,他的手伸到我的嘴边, 我就着他抽过的半截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被呛得头晕眼花,险 些摔下树去。他笑,笑得没心没肺,我亦跟着笑。 他带我逃课,骑自行车载着我。他骑车骑得飞快,耳边风 声呼啸,我因为恐慌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自行车丢到路边,两 个人攀上一座山。这座山我很熟,小时候经常在山上摘野菜和 槐花,一兜一兜拎回家做面点。在山顶的石头上,他指着山间 不远处的一个平房说,前几年,我都是为了看那房子里的女人 才爬上山的,那女人很漂亮,总是穿一件旗袍。她满足了一个 少年所有的情色幻想。 我听后,内心波动。我说,你知道她其实是有个儿子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他眉毛一挑看 着我,压低声音,传来暧昧的笑声。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我起身向那栋房子走过去。他在后 面跟着我。 房子因为许久无人居住,略显颓败。庭院里的花草有的枯 死,有的则像病毒般郁郁葱葱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正是开花的 季,一丛丛开到烂醉。那口缸,积着肮脏的水。我忽略南江惊 讶的眼神,拿出钥匙打开门。 一个个房间看过去。母亲的房间,那面古典的大镜子蒙上 了灰,照的我们像两只孤魂野鬼。我的房间里,墙角结上蜘蛛 网,轻拍被单,一簇簇尘埃扑面而来。还有厨房,客厅,卫生间, 皆落尽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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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很久未回到这个家居住了。
少年莽撞热情,似乎有用不完的
因为死过人,没人肯买,这房子只能这
精力。凭着一腔热血蛮力地做着,纠缠
样闲置着。
着,一次次冲撞着。他在我体内撒泼,
我找到工具开始打扫房间,在院
我允许这种伤害,同样,我爱性。我们
子里挂起麻绳晒被子和床单,木桶打
做爱,睡去,醒来,再一次盲目索取。
来水一遍遍冲刷地面,将蒙尘的玻璃
他身上的味道有着汗液的酸度和少年
窗擦得透亮,南江跟在我身后默默帮
独有的清新。还有一缕缕淫乱液体的腥
着忙,两个人没有言语,甚至我们出
甜气息。我们沉沦在青春的纵欲中,以
去买菜到吃饭,都没有说一句话。我
为这就是极乐,这就是证明自己成熟的
明白他的窘迫,他曾经将我的母亲视
标志。
为性幻想的对象。 我有时会想。这世间哪个男子不 喜欢我母亲呢?我有些嫉妒她,她死后
他说,你真美,跟你母亲一样美。 这 话 我 曾 经 听 过。 我 闭 上 眼, 不 再去看他的脸。
依然给男人们留着一夜一夜的春梦。 那 天 后, 我 搬 出 学 校 宿 舍, 重 新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傍 晚, 忙 碌 了 一 个 下 午。 我 和 南 江躺在我的床上,我对他说。
住回家里,南江搬来与我同住。 一 同 去 上 课, 买 菜, 一 同 回 家, 我做饭他洗碗。我要做功课,南江躺
嗯, 我 不 知 道 说 些 什 么 好。 原 来
在床上打游戏,声音吵闹。几乎每天
你是她的儿子。南江转过身面对着我,
都做爱,南江发育极好,似乎有无限
气息打在脸上,痒痒的。
欲望。年少时不懂克制,做什么事都
他 抓 起 我 的 手, 引 至 他 的 下 体,
要做到极致。
那里已经蓬勃欲出。我轻轻抚摸,看着
南江有时会为我画张画像。在失
他的眼。他想要我。我脱去衣服,他也
眠的夜晚,他会陪我去山顶看月亮。天
同时抚慰着我。我的肩膀轻轻颤抖,他
空异常蔚蓝,深邃的如同未经雕琢的蓝
将我揽入怀中,接着进入我。
宝石,月亮是镶嵌在其上的珍珠,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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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飘过,溅了一圈的光晕,色彩斑斓。 则你们永远别想见我。一时空气凝固, 他在月光照耀下为我画出一幅幅素描, 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南江张开嘴 凌乱的线条,对比强烈的色块和空白。
要说些什么,听不真切,他的父亲缓缓
笔尖悠悠滑过白纸,像是抚摸爱人的面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母亲失落地蹲在地
庞,痴迷留恋。南江画中的那个人一点
上,校长转过头看着我,还有窗外的树,
也不像我,鼻眼扭曲着,身形挺拔,站
静止不动。
在山顶上,逆光。那是我的灵魂。
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随后他父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下去。
亲的手落在他的脸上,他母亲嚎啕大
南江的父母找到学校,说南江很
哭,校长钳住我的胳膊拉我出去,我回
久没有联系过他们。南江与我站在校
头想看南江一眼,却看到了窗外的树左
长办公室,听到这样的话,我扭头看
右摆动。起风了。
着他,你没有联系过父母?你不是跟
在 学 校 的 走 廊 里, 空 无 一 人。 猝
我说经常联系吗?南江不置可否,神
不及防,校长甩了我一巴掌。我惊讶地
色却很尴尬。
捂住脸,望着他。他面目略带些狰狞。
他的母亲指着我破口大骂,皆是
不要跟你母亲一样。他说。
些粗俗不雅的字眼。我看着一个母亲为
你 是 什 么 人, 凭 什 么 管 我。 你 无
了自己的儿子不顾形象,不知作何感
非是我母亲榻上寻欢作乐的动物。我知
想。一个家长,全然失了尊严,当真为
道他是校长,随时会开除我。我心中久
人耻笑。但这确实是一个心力交瘁的母
久积蓄的不甘和失落此时被这一巴掌
亲应该有的形象。我的母亲从来不会这
全部打得七零八落。
样,当我在学校犯了错,她来学校领我,
校长听到我激烈的言辞没有进一
什么也不说,她确实也不在乎。一贯的
步发作,竟平静下来,甚至带着略有些
冷艳高贵。
受伤的表情。他说。
我冷眼旁观这一家三口,不出声。
君清,我是你父亲。
南江的父亲作势要打我,被南江拦下。
我 怔 住。 脑 海 中 空 无 一 物。 只 觉
南江冲着他的父亲大喊,不许动他,否
得天旋地转,这世界向我呈现出它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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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目。
庭院打了水,脱光衣服,直泼到身上去。
世事无常。
南江这时候翻过庭院的栅栏,冲过来抱
没 错。 你 是 我 的 孩 子。 我 与 你 母
住我,与我亲吻。月光下,水流声持续。
亲是旧相识,彼此很相爱。但是我父母, 我为这突如其来的人和吻感到茫然,眼 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坚决反对我
前的人是真实的,两唇之间断续的喘息
与你母亲相恋。我离开你母亲时,并不
是真实的,这悸动是真实的。
知道她已经怀上了我的骨肉,你母亲性
南江停下,抬眼望着我。
子有股韧劲儿,她什么都没说,一个人
君清,我们私奔好吗?
把你抚养长大。我是后来见到你长大, 有了我的轮廓,才去质问你母亲,但你 母亲死活不肯告诉我。 他 又 说, 你 先 回 家 吧, 休 息 两 天 再来。学校不会开除你。
列车在深夜里行驶,灯光刺破茫 茫大雾。窗户映着我的脸,面如死灰, 南江在身边坐着,牵着我的手。手心微 微冒汗。 第 一 次 远 行, 离 开 居 住 十 几 年
浑 浑 噩 噩 回 到 家, 蜷 缩 在 床 上。 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母亲死时也
的 小 镇。 只 为 了 一 个 可 以 与 之 私 奔 的男人。
没有这样无助。我并不在乎我的父亲是
这命运还未告知岁月艰难路途荆
谁,也不期望我会有父亲,情愿他死了
棘丛生。不顾一切执意拥有美好希望。
罢。只是他突然出现,并没有经过我的
前途未卜。
同意,要认我,让我很不可思议,这么
抱紧胸前简单的行李,阖目小憩。
多年,父亲一直是我成长中缺席的人, 即便有,也不应该出现,让我安静演完 自己人生的电影。 心中激起千层涟漪。却也不知如
南江也双臂环抱。各怀心事。 不知道这次冲动行事是对是错, 后来事实证明也无所谓对错。全凭情 愿,是注定要走过的路下过的河,如同
何是好,只能静静坐着,连泪都流不出。 罪过,你可以逃避制裁,却深陷悔过的 突 然 深 呼 一 口 气, 像 是 释 然。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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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列 车 到 站, 看 到 川 流 的 面 容 模 糊 的 背 包 客 和 陌 生 的 城 市, 问 题 开 始显现。 这 里 没 有 相 熟 的 人, 何 处 落 脚。 如何赚钱养活自己,能做什么。要在这 里停留多久,是否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的成分。年少的真情即是宝贵财富,足 够用来一生回味。 这就够了,你回去吧。 你呢?他犹豫了。 我 啊, 再 停 留 几 天, 兜 兜 转 转, 全当是旅游了。
这些问题如同恼人的苍蝇萦绕在耳畔
还会再见面对吗?
嗡嗡作响。
会。
我从南江的眼中看出了怯懦。我
其实自那天起,南江再也没有找
知道他的热情和一鼓作气,也知道他的
过我。他被勒令退学。多年后,我重新
决心。同时,新鲜感和兴奋过后,我也
回到这个小镇,在教堂偶遇到他,他那
知道他的惶恐。从小在家中养尊处优,
天是大喜之日,脸上漾着笑,俨然从不
被双亲宠着,自然比其他孩子多出些骄
经事的少年蜕变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
纵,做事不瞻前顾后,总会有人替他收
子。我匆匆离去,知道他有美满家庭,
拾残局。人生的轨迹早已被安排好,子
也会逐渐遗忘曾与那个长头发的男生
承父业。如今不同,他脱离了既有轨道, 日夜相守以及对他作出的真挚承诺。 他深刻意识到此时只能依靠他自己。这 种无依无靠独自面对尘世的感觉,是他 不曾有过的经历。
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他终于 还是回去了。我是有失望的。 送 走 南 江, 找 了 个 旅 馆 住 下, 硬
我站在出站口前,与他对视。我说, 生生睡了两天,醒来后饥肠辘辘。买了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他 摆 手, 慌 乱 掩 饰 自 己 的 不 安。
简单的食物边走边吃去了车站,依旧是 要回去的。
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停驻。 你爱我吗?我突然问他。 爱,很爱。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实 质 上, 我 与 南 江 一 样, 都 是 一 次失败逃亡的牺牲品。
不去质疑这句话中究竟有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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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 ]
么不同。
结识长生,是在二十岁那年。
长生是常去的书店的老板。
青 年 初 长 成, 稚 气 未 脱, 也 铮 着
坐在书店最隐秘角落的地上,除
势头成了大人。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
了寻求安静的阅读环境,还有就是能够
双亲不在身边的少年带着未知的宿命
不动声色观察长生。他穿着白衬衫西装
感成长。
裤,不苟言笑,挺拔身形,平头,面庞
我顺利考进了外省大学,专业设 计。离开家乡。同时远离我父亲。 依 旧 穿 着 棉 麻 长 袍, 碎 花 裤 子,
棱角分明,好看的丹凤眼,有双骨节清 晰的手。我想象得出那双手游离在我赤 裸身体上的性感。
草鞋,戴着松石耳钉,头发凌乱地铺在
我 对 他 有 意, 仅 凭 外 表。 很 多 人
背后,背着画板提着画箱去教室绘画。
相信一见钟情,我也信,但我不信一见
这样的装束在校园里引人侧目。不善于
便望到人灵魂深处去了,钟的,也就是
交际,与同学的关系不冷不淡,相安无
具美好皮囊。徒有其表,也是先受了他
事。不去参加任何活动聚会,觉得吵闹。 外表的蒙骗。 不曾向人提起过去种种,无话可说。我
他是有家室的人。他的妻子是相
贪恋旧日光景,不曾想过改变分毫。实
貌平平敦厚朴实的女子,几乎每天中午
则还是变了。
来为长生送饭,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在
开始大量的阅读,只要是书,便读, 门外就喊起来,长生,来吃饭了。他笑 如饥似渴地吸收中外古今遗留下的文
笑,提着板凳穿过书架,坐在门口与妻
字。只有这样,才觉得没有虚度光阴。
子吃饭,说些家常。
其实是自欺,终究是一事无成,终日碌
长生见我是常客,若饭菜有多余,
碌无为。想要荒废掉大把时间,方式有
撑起桌子招呼我一起吃饭。在饭桌上无
很多。酗酒,吸毒,打架,性爱,夜夜
话不谈,从近期阅读的书开始,到我在
笙歌,醉生梦死。只因骨子里桀骜不驯, 学校的课,他儿时的事。他妻子在旁默 便要读书。说白了,大家都一样,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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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听着,不曾插言半句。
其实我对于这种状态还算满意,
她 妻 子 叫 我 留 下 吃 饭。 饭 桌 上,
我与长生的关系没有任何推进的意思。 罕见的沉默。长生目光躲闪,不敢正视 我并不想介入他的家庭。
我。我若无其事与他妻子聊起近况,聊
但 某 些 事 情 如 同 一 早 注 定 好 的 。 到兴起时问长生,是不是啊。他只顾饭 种 子 只 待 时 日 去 发 生, 接 着 延 展 出 枝叶。
菜,唯唯诺诺说是。 何时我这样老练,竟毫无察觉。
那天,我在光线阴暗的书架后淘 旧书,长生忙完店里的事便过来问我想
我们所知道的最为纠缠激烈的交
要什么书,我摇头间,长生的手就覆在
流方式,是性爱。于是我们选择一场情
我正在抚摸书脊的手。他的手微凉干
欲欢畅的开始。屏息,潜入水下,等待
燥,洁净柔软,抓着我的手滑过一本本
救赎。他身上最为尖利的武器,是他懵
书,最终落在一本深蓝色的书上。
懂的爱恨情仇,而它所带来的伤害却让
这本书我看过,觉得很适合你。
我欢愉,几度沉沦。我们水乳交融,用
他没有看向我,神色紧张望着店
彼此最为原始略显狰狞的面孔面对对
外,未等我回答,慌忙吻住我。记得中
方,注视对方的眼,探索彼此背后深沉
学时在课桌下偷看课外书,老师点名叫
的感情负担和面对崩溃边缘时绝望与
回答问题时匆匆将书塞进桌洞。此时他
狂喜交织的复杂情绪。
就是这样的窘迫。
长生的身体有种特殊的味道,是
他先出手了。
长期未见阳光浸淫在书本墨迹之中的
我紧张而又兴奋,与他接吻的同
味道。与他做爱,如同翻阅一本书,情
时耳朵却时刻注意店里的声响。仿佛只
欲亦带着文艺气质。
是一会儿的事儿,听见他妻子在门外喊
在 宾 馆 的 房 间 里, 他 与 我 缠 绵,
他。他停下看定我,衣袖拭干嘴唇上的
我则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欲罢不能。时间
唾液,向外走去。我因这突如其来的悸
不多,无暇顾及其他,只有激烈的性爱。
动大脑一片空白,深呼吸几次堆起笑也
间歇时,我问他,你妻子知道吗。
跟来。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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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开始的。
体。我惊讶于他的欲求不满。他已经比
很早的时候。我还没有与她结婚,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清瘦些。我问起他
就一直压抑对同性的欲望。我知道自己
与他妻子的关系,他只说,懒懒地提不
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很痛苦。结婚这几
起兴致。
年从未动过杂念。直到遇见你。 长生点燃一根烟,徐徐吐出口气。
终于有一天,长生同他妻子与我 在一起吃饭,他妻子已经有所怀疑。
烟灰落在洁白被单上。我接过烟,抽了
来, 多 吃 点。 她 说 着 向 长 生 碗 里
两口,扔进水杯里。长生再一次要我。
夹了一口菜。这几天你总是太累,我担
日落时分,长生穿好衣服,对我说, 心你的身体。 我该回去了,我爱人该下班了。拉起我 轻吻额头又将我放下。还有几个小时,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目送他离开,重新蜷缩进被子 里。说不出的惆怅。 这是一场游戏,只争朝夕是唯一 的规则。
是, 店 里 最 近 是 比 较 忙。 长 生 埋 头吃饭,话说得含糊不清。 她 又 对 着 我 说, 你 也 多 吃 点, 别 像我家这位。才几个星期就瘦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招上什么狐狸精,平 白让妖精吸了精魂。你看他现在这个样 子,还真有点像聊斋里的那个书生。 她 嘴 角 带 着 笑, 语 气 也 很 轻 松,
与长生交往了一个多月,一切都 很顺利。长生的胆子也变得大些,时常
眉眼间却隐约有怨艾,眼神在我身上飘 忽不定,似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关了店带我去其他地方闲逛。宾馆似乎
呵, 这 时 候 哪 来 什 么 妖 精 啊, 长
成了我与长生的另一个家,这个家只有
生估计长期留在书店里许久未见阳光
糜艳情色,他与他妻子的家则是情欲过
才会这样,让他多出去走走就好。我权
后的清心寡淡。
当她在与我说笑,不动声色回了一句。
这个男子周旋于妻子与情人之间, 得心应手。 只是性爱过于频繁,损耗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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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只怕他在外面的时间比在 店里的时间还要多。 说什么呢!长生在一旁听不下去,
语气中带着轻微呵斥看着她,而她望着 我,我若无其事吃着饭,一时沉默,饭 桌上暗涌翻滚。 长生的妻子终于发觉她丈夫的不 正常了。居住在同个屋檐下的人,多
身酒气拦住我。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长生因为酒 寒瑟瑟发抖,话语从牙缝中挤出,神色 迟钝面容扭曲,竟有些威胁的意味,令 人不寒而栗。
年相处下来,本就对彼此熟知,何况
已经不难看出,你妻子已经知道
长生的变化确实明显。刚刚那些话也
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如果再继续下
是真真对着我讲的。我忽然明白,游
去,只怕会生出更多事端。你有你的太
戏该结束了。
平日子,得之不易,你该学会珍惜。
我 该 回 学 校 了, 下 午 还 有 课。 我
长生什么也没有说,蹲在地上抱
放下碗筷,率先打破沉默。我走了。说
头痛哭,随后呕吐起来。我只觉得这个
着对长生摆摆手,四目相接间,我看出
男人太过软弱,不懂得这世间的规则。
长生眼中乞求的意味。
扶起他送至门口。
这是他的家事,我无能为力。 提起包向学校走去。
走吧,赶紧回去,过你的日子去, 别再来找我。 再 送 送 我 好 吗? 他 眼 角 带 泪, 我
我不再去那个书店,不再见长生。
将他眼神中的懦弱和不甘尽收眼底。我
只争朝夕的爱情,如今受到威胁,
有一丝犹豫,还是拒绝了他。藕断丝连,
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它本就短暂,依墙
向来是危险的事。只能做到彻底。
而生的牵牛花只开浮生一瞬。因此它不
不,你自己回去,不要再见面了。
该存在威胁,更不该带来伤害。若长生
我不管他是否喝醉,一步步向宿
聪明点,就该晓得这个道理,自此安心
舍走去。暗夜的路没有止境,路灯摇摇
过他荒芜且静好的岁月。
欲坠,似即刻会在头顶上破裂。我突然
可惜他不是这样聪慧的人,他先 动了真情。 在下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他一
觉得胸口有千斤大石,压得人喘不过 气,憋出一脸泪水。我亦是爱长生的。 但这爱,在道德对错面前如同汪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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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孤舟,随时会被飓风汹涌波涛掀 翻。因此我跳下船,奋力向岸边游去。 很快,这段关系彻底结束,就到岸了。 真的要彻底结束吗?我内心轻声 自问,想起曾经他的情话。 他说,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 与你私奔,奔向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地
来学校寻我。 说,长生去哪儿了?她红了眼睛, 彻夜等待自己的丈夫归来。 我 不 知 道, 昨 晚 他 来 找 我, 我 让 他回家了。难道他没有回去?我镇定 下,忽视老师同学异样的眼神。 你 撒 谎, 你 个 狐 狸 精, 你 勾 引 我
方,那里有涓涓溪流,傍水而建的房子, 丈夫还不让他回家,你居心何在?她已 一艘破旧荒废的渔船,漫山遍野不同季 节的花开,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他还 说,若真有这样的地方,他会日日折下
全然失了理智。你把长生还给我! 剩下的事我记不真切。但我发誓, 我本不想对她动手,我不是故意的。
一朵花放置在粗麻桌布上,看着我烹煮
她伸手撕扯我的衣服,嘴里骂着。
事物,挑水,梳理头发。我笑他天真,
慌乱间我恼怒推了她一把,只轻轻一
心却明朗得如同大朵盛开的海棠。
推,想让她别再碰我。只见她身体向
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他,这样的地
后仰去,重重摔在地上,顺着阶梯翻滚
方是存在的,我曾居住在那里,我们一
到讲台前。她捂住腹部,巨大的疼痛让
起去好吗?
她发不出声音,像一只断线人偶。身下
这世间万物变化得太快,来得及 告别却来不及相爱。
流出的浑浊的血刺痛我的双目。时间停 止,随后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冲下去扶 住她的头。她的手狠狠扯着我的发,眼
次 日, 我 正 在 上 课, 教 室 突 然 冲 进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直冲我奔来, 一把拉住我。 长生呢?你把长生藏哪儿去了?
睛直勾勾盯着我,语气却传出与她手中 力道不相符的脆弱。 救 救 我 的 孩 子, 快, 救 救 我 和 长 生的孩子。
我 惊 魂 未 定, 直 直 瞪 着 她, 支 支 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意识到长生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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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传来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
味道和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响, 还有护士们匆忙杂乱的步伐。 一 切 都 是 刺 目 的 白, 白 得 像 是母亲死去时的脸。 长生坐在我身边安静落 泪, 不 肯 让 我 碰 他。 这 个 男 人因为自己的一次夜不归宿 而 失 去 了 自 己 的 亲 生 骨 肉, 以后可能还会失去温暖和睦 的 家 庭。 他 现 有 的 一 切 发 生 了 天 翻 地 覆 的 变 化。 他 又 能 做些什么? 我 又 能 做 些 什 么? 只 能 陪 他 等 待, 等 待 早 已 落 实 的 噩 耗。 只 是 不 忍 相 信, 真 相 太 过 残 酷, 还 是 抱 着 一 丝 希 望,绝望地等待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 思 量 许 久 的 话, 还 是 跟 长 生说了。 他 停 止 哭 泣, 红 肿 的 双 眼 看 向 我, 一 丝 恨 意 一 闪 而 过,随即变得温和。 不, 这 不 关 你 的 事, 是 我的错,我的过错。 你,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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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爱。 爱 一 个 人 并 不 持 久, 余 下
我晕厥在街上。
的日子便需要责任心维持。我对她有责 [ 决裂 ]
任。 我明白我上岸了。罪恶如同纠缠 于身上的水藻,也一同随着我来到岸
人声鼎沸,来自闹市的四面八方。
上,从此,我的身上再也洗不掉那一抹
穿越茫茫人潮,独自前行。我申请休学,
咸腥味。
回到这个小镇。这里不曾改变过。在历
我们不再言语,似乎过了漫长的
史的长河中,它没有消亡,只有更迭,
一个世纪,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
平静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并包容他们几
双手沾血。恍然间,医生变成了刽子手, 经伤害而日渐敏感的心。 我的刽子手,要宣判我的命运。我绝望 地闭上眼。 孩子,保不住了。
我跪在教堂里,跪在钉在十字架 上的上帝面前,求至高无上的主施予救 赎。我是有罪的人,身上背着死亡。母 亲之死,南江的退学,长生妻子腹中的
我不敢去看长生极度痛苦的脸,
胎儿之死,皆是我的罪过。我梦见双手
脚步趔趄从医院走出来,在街上游荡,
鲜血淋淋,梦见婴儿啼哭,令我衰弱的
精神恍惚。一辆轿车差点撞到我,擦身
神经跳跃着,令我本就不安的睡眠更多
而过,急急刹住车。司机探出头对我说
出一层忏悔。上帝,请你宽恕我的罪过,
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我抬眼望着天空,
剥夺我求爱的本能,扼杀我鲜活大胆的
是苍白的蓝,高压电线将天空肢解得支
欲望。求你带走这一切,抚平我充满褶
离破碎。
皱的肮脏不堪的灵魂。
这 是 哪 里? 我 为 什 么 在 这 里? 为 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我的眼仿佛望到很远的地方,期
我 向 他 祈 祷, 请 求 清 洗。 注 视 着 他的眼,他的痛苦令他本就宽容慈爱的 眼紧闭着,难道他也不忍宽恕我吗?我
盼着答案。没有人回答,没有任何声响。 泣不成声。 天呐。心里暗暗咆哮。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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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抛弃了我。
我向外走去。这即将举办一场婚 礼。这样喜庆的场合不该有沉重的赎 罪。新郎新娘身上洋溢着幸福向里走
拿 起 台 上 的 剪 刀, 扯 过 长 发, 一 刀刀剪断。 咔嚓一声,生生与过去告别。
去,我对上新郎的眼,惊觉竟然是南江。 从他迟疑的目光中我知道他认出了我。
[ 辰时 ]
我匆忙躲闪,急于逃离。我在怕些什 么?我已经够落魄了,还会在乎他声势 浩大的美满婚姻再加重我的失落吗?
那是荒草丛生的地方,雾霾游离, 冷风呼啸。四周寂静无声。我站在一片
我 突 然 明 白, 两 个 人 相 遇, 从 一
虚无之中。我似乎失去了灵魂,如行尸
开始便有了既定路途,是这不可说的自
走肉般不去思考问题,没有动作,眼神
然规则,甚至于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所
空洞无物。我是我自己,同时,我又自
指引的路途。我们擦肩而过,我们争吵, 天上看着我自己。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 我们开始一次出逃,我们相拥亲吻,
一切,像是启动我的咒语,我开始有了
我们在悲怆中做爱,我们相视而笑,我
情绪,有了思考和活动。我的眼循着声
们会有美好的家庭,我们会有安逸的生
音望去,看到母亲向我走来。她穿着旗
活。便是这无限的可能性,一次又一次
袍,化了鲜艳的口红,红得像几欲滴出
点燃我内心熊熊的欲望之火,点亮我付
的鲜血。她走近我,将怀里抱着的包裹
诸于两者身上的喜悦的希望的灯盏。
递给我。 君 清, 你 打 开 看 看。 母 亲 的 声 音
我只觉得当下是一段异常艰难的 时期,需要变化,过渡,超越。 在母亲的房间里,我对着那面古 老的梳妆镜,看着自己失魂落魄像幽魂
似来自天边,她的嘴唇并没有动。 我 接 过 来, 打 开 包 裹, 赫 然 是 一 张婴儿的脸。两只手握着拳向天空挥 动,伴随阵阵啼哭。
的样子。我的眼来自于我的母亲,此时
君清,这是你。我该走了。
她注视着我,轻启朱唇。
母 亲 轻 声 笑 着, 迅 速 消 失。 像 是
动手,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她说。
被狂风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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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大 喊, 母 亲, 别 走, 你 回 来! 回应我的是回声。你回来。 怀 里 的 婴 儿, 还 未 长 大 的 我, 停
我拥住他。 辰 时, 你 明 日 就 要 离 去。 我 不 想 去送你,我害怕离别。
止了哭泣,望着我,以他超越其年龄的
好,不去。乖乖睡下好吗?
衰老的眼望着我。我无所适从,抱着他,
我 们 重 新 躺 回 床 上。 二 人 相 拥,
抱紧他,默默落泪。
沉沉睡去。
对 不 起, 君 清, 我 不 能 带 着 你。 我的泪滴在他的脸上,仿佛他也在哭
回 到 大 学 时, 已 经 休 学 半 年,
泣。这是他的命运,孕育新生之后便要
因 着 父 亲 的 关 系, 破 例 按 时 进 入 大
被毁灭,被替代的多桀的命运。
四学期。
泪如泉涌。 对不起,君清,对不起。
每日走在校园中,有说不出的感 叹。无论外界如何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这里永远有新生的活力和满怀的希望,
我哭着从梦中醒来。双手颤抖捂 住双眼。一种不可抵御的寒冷进入身
不去想离别,不去叹未来,不去伤现在。 旧人离去,新人复来。
体,侵入心脏,令它不安跳动,垂死挣
曾经的同学迅速与我断绝往来。
扎,如同即将熄灭的一小簇火焰。我的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他人眼中,我是
生命之光是苍老的脸变得惨淡。我即将
那个性格古怪声名狼藉的男同性恋者。
死去。
于是我搬出学校,在附近租房子
辰时惊醒,白色的棉被从身上滑
住。不做兼职,亦不去上课。营生的问
落,月光打在身上。此刻像暗夜鬼魅带
题,向来不去想。时光飞逝,需及时行
着友善的脸。
乐。日夜躲在狭小的出租房阅读书籍。
君清,你若是太难过,就抱着我,
不与人接触,发不出声音,一度认为自
好吗?他的双手覆上我的双肩,强迫我
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种离群索居有
直视他的眼睛,那是一汪如清泉般透亮
时会让我失控,入睡困难,彻夜幻想与
的双眼。
陌生人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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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这 样, 在 某 个 失 眠 的 夜 晚, 突
感。走出长期禁闭,短时间内接收大量
然起身,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思绪纷杂。 如语言,图像,触觉,嗅觉等纷杂的信 良久,一丝意识逐渐明晰。你需要与人
息,使我眩晕。这不是我认识的世界,
交流。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所居住的世界,
这是困难的决定。重新回到人世 需要莫大的勇气。去重新接受他人投射
应该只是一个房间,幽暗寂静四壁空白 的房间。
在身上的不同情感,与他人发生物质和
意识到自己的怯懦,我下意识去
精神上的交换。也就意味着,要接受伤
梳理头发,一手抓空,心里顿时没了着
害,接受悲喜交加大起大落,接受逐渐
落。短头发的我,露出脖颈和面庞这些
蜕变的痛楚,接受偏见和攻击。同时,
更易受到伤害的地方,仿佛是在招惹杀
意味着要重新学会克制约束自身,不去
戮。便是这样的不安。我深呼吸使自己
造成外界的困扰,安分守己,带着保护
放松下来,专注于作品。
色融于大的环境,锉平身上尖锐的部 分,压抑呼之欲出的逆反心理。 这 些, 于 我 来 说, 并 不 容 易。 我 似乎已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一幅幅摄影看下来,竟平复了内 心。黑白照,诡异的拍摄角度,描述同 性恋者的生活。恋人,单身,异装癖, 吸毒,性爱。画面中的他们,充满力量, 隐忍朴素,受伤的,快乐的,无所顾忌
学校的一场摄影展,是名不见经 传的先锋摄影师自费举办的。 当 天, 前 来 观 展 的 人 并 不 多。 寥
的。这种能量,满溢黑白画面,异常明 亮尖锐,直抵人心。 我 看 到 了 我 所 有 的 状 态。 惊 恐,
寥数人,百无聊赖在大厅闲逛,对于摄
明媚,麻木,嚣张,开放,委屈,闭塞。
影师的作品一眼而过。那些人并不关注
这些状态如同对镜观望,看清自我的合
摄影师拍了什么,想要传达些什么。与
理存在。相较,分明。我想起这些年的
己无关。多有人打电话或吃东西,吵吵
生活,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无人救赎,
闹闹,对作品评头论足。
继续犯错,幻想被打破,希望被推倒,
我隐匿在这些人身后,没有安全
隐匿于虚假背后的绝望被重塑,欲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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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发生中沉浮。 你在哭。 我回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扎马 尾的青年,正一脸惊讶看着我。
说着奔跑起来。 我 追 过 去, 奋 力 跑 着。 像 是 一 次 高空坠落的飞翔。我抓住他,突然觉得 振奋,二人俯下身喘着粗气笑着。此刻,
慌忙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对不起。
我是快乐的,为了脚下的路,奔跑的速
你没有必要为了哭泣说对不起。
度和身上的温暖而快乐。肉体上的损耗
哭泣是你的权利。他说,这一天结束,
抵消了内心世界的空洞。
我就要去其他地方进行展览。你是我见
我说,辰时,你有住的地方吗?
过的第一个因为我的摄影哭泣的人。我
没 有, 我 身 上 只 有 车 费。 我 通 常
们是同类。
睡在 24 小时快餐店里。
辰时身上有种阴柔的气质,我亦
我带他回我居住的地方。两个人
是。有所不同的是,他的阴柔更具温和
躺在床上,相对无言。满月的夜晚,月
绵软,而我,则是妩媚辛辣。
光皎洁。
摄影展结束后,我们去学校附近
拿出烟,问他。抽烟吗?
的川菜馆吃饭。要了水煮鱼和酒。吃饭
他点头。两个人点燃烟,徐徐抽着。
间,我得以观察他。穿一件黑色短袖,
我曾经是不抽烟的,也暗自发誓
大红色短裤,人字拖,皮肤光滑白皙,
这辈子打死也不会碰。只是随着年龄的
有耳洞,右手食指有英文字母的纹身。
增长,有些原则被打破,我逐渐成为那
声音风铃般清脆,笑起来像孩子般天
个并不想成为的人。我说着拿起纸笔,
真。我与他是同一属性。
为辰时画像。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二人都喝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我们发现
了不少酒,有些微醺。吃饱喝足,走出
自己的原则对这世间无用且无力时,就
菜馆。夜间温度陡降,白日里单薄的衣
会抛弃这些束缚自己的条约。我们能做
服不足以抵御寒冷。
到的,仅仅是适应,并去改变。辰时说。
他说,这里实在太冷,你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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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错。 这 些 改 变 带 着 伤 害, 于 是
我选择封闭自己。你是我自封闭以来第
我总是背负起不同信仰的原罪。每个人
一个交谈的人。
都有每个人的问题和不安,它们有不同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如同自弃。
的形态,却有着相同的效果,以至于导
那个时候,我质疑自身的存在,因为得
致相同的结果。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发
不到外界的认可。我爱上一个男人,对
觉自己所钟爱并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
他表白,遭到了唾弃。我永远也不会忘
事。因此,你是幸运的。
记他拒绝我时脸上的嘲弄和深深的鄙
我承认自己不是有天赋的人,但 我一直都很努力。我希望得到回报,我
夷。 你的生活是怎样的?可以讲给我 听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最近忙着
渴望胜利。 辰时,我们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 高,以至于失去我们原本的模样?
摄影展,辗转于多个城市,白天在展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要求来
上赔笑,因为需要将自己的作品卖出
源于何处。但我知道它是存在的。像是
去。晚上就睡在街头,或者昼夜营业的
宿命一般,你无法抗拒,只能倾其一生
快餐店,翻找客人留下的吃食用以果
去背负它。
腹。这未尝不是一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日子过得艰辛。 有想过要放弃吗? 没 有。 因 为 我 知 道, 我 在 做 一 件
这 种 生 活, 我 已 经 感 到 厌 倦。 我 想结束。 君 清, 恐 怕 你 不 能。 没 有 人 能 够 做到。那些看似良好的改变,不是结束,
我非常热爱的事,那是我生命的全部。
而是你度过黑暗时期的延展。结束,意
当我受到伤害,当我感到绝望孤独并对
味着消亡,意味着再也不会发生。所有
这个人类社会失去希望的时候,我就依
美好明亮的事物,皆来自于罪恶和黑
靠摄影来转移注意力。将全部的时间和
暗。若没有罪恶和黑暗,你所拥有的美
精力放在追寻永恒的爱与美的过程中。 好和明亮则不具备任何意义,甚至是一 这让我有了信仰,得以支撑下去。 我并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但是
把伪善的匕首。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仅仅是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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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力地等待杀戮?还是等待这场浩劫 自动离去? 相 信 我, 君 清。 我 们 有 时 只 是 在
自己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 那就再次留起长发。改变自身外 貌是非常容易的,但你的内心呢?是否
雾中迷了路。晴空万里之时,你会发现, 一如从前? 那条正确的路就踩在脚底下。 ……
月光照进室内,是蛊惑人心的光 芒。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觉得索然。 上床盖上被子,招呼辰时在身边躺下。
对话持续着,情绪震荡,思维清明。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给你。我将完成的他的画像递给 他。觉得口渴,倒上一杯凉水。君清,
[ 父亲 ]
我来为你拍一张照片。辰时拿出随身携 带的单反。
毕业后进入社会工作。忙碌且辛
我需要做什么?
苦。在繁华地段的高层,情欲意识被困
你只需要拿着水杯,假装没有我
在一个个方格子中,这里创造着物质上
这个人存在。我需要你最自然的状态。
的财富,每日流动数千万的资金。人
好。
们需要存活,也需要所谓精英来创造价
我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拿在手中,
值,引领存活的方式。
站在窗台前背过身去。全身放松。辰时 在背后对着我的背影拍摄。
我们在做的,貌似是一件至高无 上的事。每天都有这种虚假的活力,左
好了。
右逢源,乐此不疲。只有自己知道,回
你在旅途中是否为很多人拍过照
到公寓后,是如何疲累地瘫倒在床上。 人 们 的 野 心 在 此 时, 如 同 树 根,
片? 是的,用来展览。
紧紧抓住脚下的位置,汲取一切让自己
我原来是长发,不像现在这样短。
得以存活的养料,并开枝散叶努力扩大
我用手比了一个长度。后来自己剪短,
自己所处的空间。大家都一样,于是就
因为我需要些身体上的变化来提醒我, 要削减他人的枝叶,必要时连根拔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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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余地,争得鱼死网破一把火烧光整个
盲目且执着地工作着。
树林也是有的。如此勾心斗角,这样的 生存法则着实令我触目惊心。 想 过 要 逃 离。 但 父 亲 说, 每 次 都 是这样,每次遇到问题只会逃避。遇到
父亲打来电话,叫我回去。 后天是母亲的祭日,总归要回来 一趟。毕竟已经三年不着家了。
问题要勇敢去面对并寻求解决的办法,
我想了想,说,好。挂掉电话。
人才会成长。于是我继续下去,试着做
向公司告了三个月的长假,我需
完一件事,并成功。
要休息。买上火车票。前往家乡小镇,
继续朝九晚五作息规律的生活,
每日只有一趟车,还是 20 世纪初的老
不缺席同事聚会,尽量做好本职工作。
式火车,车身锈迹斑斑,开动时发出很
很快得到晋升,成为众人觊觎的目标。
大的声响,晃动剧烈,远远看见水汽蒸
人说,当一个人真正开始衰老时,
腾。火车在山野间蜿蜒前行,两旁是郁
会爱上听戏。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公寓
郁葱葱长满低矮灌木丛的丘陵,蓝天白
后,点亮一盏小灯,放着戏曲,戴上眼
云,日光倾泻。
镜躺在床上阅读,多数是些报纸杂志。
一切如旧,恍如隔世。
会浑然不觉睡过去,醒来后身体歪斜,
父亲在站台等待,目光看得很远。
报纸自胸前滑落到地上。双手使劲摩擦
我走近时他才认出我。
脸庞,深呼吸几次去浴室洗漱,刮去隔
回来了。父亲顺手接过我的行李。
夜的胡茬,在脸上轻轻拍打爽肤水,整
我看着他斑驳的鬓间白发,浑浊
理未曾留长的头发,换上衬衫西装,出
的双眼和眼角深深的皱纹,竟有些触
门坐地铁。抵达公司,与同事打过招呼
动。尴尬地应了一声,随父亲向外走去。
后,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新的 一天。
父亲老了,在我有限的对他的记 忆中,他不曾这样衰老过。他的妻子在
我在老去。
去年去世了。三年的时间,在漫漫人生
就 这 样, 三 年 过 去 了。 压 抑 心 中
路中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却在乍见
的欲望,没有与任何男子恋爱。近乎于
时即刻沧海桑田。他一路上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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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碎家常,说出的人名和地方我已大多
都高尚。 我 对 不 起 她, 我 还 是 爱 着 她 的。
忘却。我笑着回应他。 回 到 家 中, 天 色 已 晚。 父 亲 不 再
我们这一辈人有太多无奈和艰辛,你母
说话,我们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回到
亲更是,她选择爱情作为她生活的全
各自房间睡下了。
部,这与我的家庭理想相去太远,我没
我至今没有找到与父亲融洽相处 的途径,即便我身体一半的血液来自于 他。我更像是从母亲身上无性繁殖分裂 出的个体,在容貌和脾性上更为接近母 亲,父亲是这一过程缺失的环节,无关 痛痒的一环。 父亲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提醒 我还有一个家,还有归宿。
有能力去承担她如此沉重和炙热的爱 恋。 你 配 吗? 我 忽 然 觉 得 厌 烦, 我 讨 厌这个中年男子于事无补的表白。 不等父亲回答,也没有看清他脸 上或震怒或凄惨的表情,转身向山下走 去。是啊,父亲亦是幸运的,离开母亲 这朵盛开在山野间难得一见的穿越尘 世盛开的野花,娶一个淑良贤德的平凡
次日是母亲的祭日,带上早早备
女子,过着他波澜不起的凡夫生活,寂
下的纸钱,将近中午时随父亲爬上山。
静一生,倏忽过去大半。他这样的生活
母亲的墓碑在离儿时居住的房子不远
是很多人的终极理想。他又在感叹些什
的地方。
么呢?他应当感谢母亲以她华丽美艳
父亲在母亲墓前蹲下,像是颓然 泄气的皮球。我站在一旁没有情绪,表
的方式去装点了他的命运。虽然只有几 年光景。
情木讷看着母亲的黑白小像。纸钱烧
买了新的床单被褥,将母亲生前
完,日头渐渐高起来,我与父亲躲在一
的物品收入柜子里,我住回母亲的房
棵老树下乘凉。
子。庭院里一片衰败之象,也懒得打理。
你母亲是幸运的。父亲抽完一根 烟说道。她没有衰老便离去。 是,她一生的追求比我们任何人
晚上没有回去,父亲也未寻来。这样的 夜晚,母亲仿佛一直站在床头,我因她 的午夜魂回,彻夜难眠,当清晨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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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光线悄悄爬上窗帘,才沉沉睡去。
两圈又钻进院子的草丛里,我则打扫房 间,不时探头确认男孩的安全。收拾完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被一阵孩童 的笑声吵醒。我将醒未醒间看到一个
家务,我跑去和孩子一同玩耍,打打闹 闹。休息时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四五岁的男童在院子里玩耍,旁边跟着
我叫宋世杰。
一个中年男子。那个男孩脸上的笑容,
那个人是你爸爸吗?
好似是父亲不曾缺席童年的我的样子。
男孩点头。
我打开窗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中 年 男 子 看 着 我, 抱 起 孩 子。 对
我 问, 那 你 妈 妈 呢, 怎 么 没 一 起 过来?
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居住,孩子顽
男孩神色突然黯淡起来。我妈妈
皮,我就带他翻过来玩耍。打扰了。男
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晚上才能看到她。
子说。 他说话时是那种有涵养的发声, 令人愉悦。 没事,我也是昨晚才搬过来居住, 也没有整理过。 男子穿一身素色的棉麻衣,干净
我 有 些 伤 感, 张 开 双 臂。 来, 过 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男孩带着一串风铃般的笑声扑进 我的怀里。我死死抱住孩子,闻着他身 上因运动而蒸腾出的如同植物般的气 味,将他的头揽在我的肩膀上。
妥帖,头发规整梳理至耳后,面庞英气
这时,男子在门外喊,我回来了。
十足,浑身散发出成熟男人稳重纯厚的
我抱着世杰过去开门,对男子说。
气场。
你回来了。
我邀请他们留下吃饭,男子正欲
说 完, 我 一 怔。 这 场 景 如 同 夫 妻
婉言拒绝,那个男孩挣开他的怀抱跑过
生活。男子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尴尬
来抱住我的腿,眼神带着乞求望向男
笑笑,逗了逗世杰,提着菜进了厨房。
子。我突然笑了,男子也跟着笑起来。
晚 饭 很 愉 快, 世 杰 很 乖。 我 与 男
男子去山下买食材,我和男童留
子聊了许久。天快黑时他起身告别。我
在家里。孩子生性爱玩,在房子里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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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们至门口。
谢 谢 款 待。 男 子 说, 拿 出 一 张名
床上,过一会又站在窗前。大脑空无一
片递给我。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再
物,我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有种认
联系。
命的危险情绪。
我 接 过 来。 他 是 某 企 业 的 高 管, 名叫宋世卿。 好, 有 时 间 再 联 系。 又 对 着 世 杰 做了个鬼脸,挥手告别这对父子。
父 亲 叩 响 房 门, 推 门 而 进, 看 着 我穿着长袍,并不言语。我掠过他的目 光,背对他缓缓脱下衣服。 你 跟 你 母 亲 很 像。 他 走 近 我, 手 指触碰我的背脊,慢慢下移,身体贴近,
我 想, 你 该 找 个 好 人 家 的 姑 娘, 安定下来。 在家中住了不过数日,父亲在饭 桌上对我说。目光躲闪,似乎在说一件 难以启齿的事。 我说,好,什么时候相亲? 父亲因我的顺从略感惊讶,筷子
我的脖颈感受到他急促的喘息。身体因 长久没有男人的触碰变得更加敏感,我 止不住颤栗,将头仰起。 我 遏 制 住 心 中 的 欲 望, 正 色 道, 父亲,我是你的儿子,不是母亲。 他 如 梦 初 醒, 惶 然 收 住 手, 离 开 我的身体。
停在半空中,目光复杂看了我一眼。就
对不起,我实在太想念你的母亲
明天,对方是大学教授的女儿,我帮你
了。我没有转过身,沉默着,听见他离
看过,人很好。
开房间关上门。
好, 我 去 准 备 下。 说 完 搁 下 碗 筷 进了卧室。 何时这样逆来顺受了?随着年岁 的增长,有些事看起来并不重要了,我
爱一个人真的能爱上她的全部, 甚至包括她的儿子吗?或许我真的太 像我的母亲了。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 的自己,暗自想着。
想要安定,便要妥协。随意将衣服铺在 床上,拿起一件正装往身上比试,又放
[ 丁兰 ]
下,脱光身上的衣服拿起许久未穿的亚 麻长袍穿在身上,在房间里走动,坐在
人 如 其 名, 蕙 质 兰 心。 这 是 我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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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兰的第一印象。 相 亲 时, 她 坐 在 我 的 对 面, 穿 着 白色长裙,上面有淡蓝色的碎花,一双
罢了。 这 场 婚 姻, 更 像 是 功 利 的 交 换。 各取所需。
绣花布鞋,长发飘逸,没有首饰,脸上
结婚的前两天,丁兰与我一同去
不施脂粉,有淡淡的雀斑,从容温和地
山顶。阳光这样好,照得她的脸熠熠闪
笑着。一个好看的女子。
光。她手里拿着随意从路边摘来的野花
在 餐 厅 里, 两 个 人 交 谈 数 句, 发 觉彼此的心意一样,都是为了寻求安定 才选择婚姻。 我曾经喜欢男人。我毫不隐瞒对 她说。 她 神 色 平 静。 我 想 结 婚, 找 个 门 当户对的人。我不在乎你过去的种种。
的样子,如同十几岁的少女,纯真无邪。 在我曾与一个爱过的男子一同休 息的巨石上,丁兰依偎在我的怀里。我 点着烟,望向别处,看着这山中的小屋。 她在我怀里,语气充满了童真的幻想。 她在说着我们的未来。 我们会有一个家,应该还会有个 孩子。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其实
见过双方的父母,很快敲定好结 婚的日子。
我都喜欢,因为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孩 子。那时,你就在外面工作,我在家里
我带着丁兰去挑选结婚戒指,去
做家务,在桌上摆着鲜花,等你回家一
爬山,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她似乎涉世
起吃饭,晚上我们一起讲故事哄着孩子
未深,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到了外
睡觉,孩子就躺在我们中间……
面,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新鲜的好奇。
我 听 她 说 着, 出 了 神。 这 何 尝 不
我对这一切如同隔岸观望,与己
是我的愿望,想与心爱的男子缔结家庭
无关,仿佛与丁兰约会的是另外一个男
的愿望。可我没有母亲那般充满挑战这
子。我不爱她,没有一点感觉,若换成
世间规则的勇气,更没有母亲那种赴死
其他女子,也是一样。我只是为了结婚
的决绝。我看着丁兰的脸,她的眼因喜
而结婚的。丁兰对此并无发觉,或许她
悦微微湿润着。
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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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烟 不 觉 烧 到 底, 灼 烧 指 尖, 忽
然心头一痛,丢弃在地上,踩灭。
丁兰微怔,随后脱去衣服钻进被 窝里,我的手摸索她。这具对我来说全
婚礼举行得很顺利。
然陌生的女性胴体,散发着独有的气
她穿着洁白婚纱款步而入,带着
味,丰满的乳房,平坦柔软的小腹,凹
她全部喜乐和美好的爱情向往。我们在 众人面前许下终身的誓言,交换戒指,
陷的器官。 丁兰亲吻我,双手褪去我的衣服,
热烈拥吻。这发生,与我来讲如同去厨
我们浑身赤裸。我突然转过身,背对她。
房倒一杯凉水般自然。我的内心并没有
我赫然发现没有与女人做爱的欲望。她
外表看起来一般对这场盛宴感到激动, 停止动作,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甚至 我的承诺是欺世的谎言,在上帝面前行 着背叛之事。至高无上的主,早已将我 投入深渊弃之不顾。 我 应 酬 完 亲 朋 好 友, 回 到 婚房。
能想象出她眼中带泪。 不 是 你 的 问 题, 你 很 好。 是 我 有 问题。我说完关上了灯。睡吧。 其实我没有睡着,一直闭着眼睛,
四周墙壁和窗户贴了囍字,大红被褥
听见丁兰半夜起身坐在床上穿好衣服,
铺在床上,我的新娘就坐在床上。我
感受到她抚摸我的脸,她的手微微颤
喝得烂醉,倒在新娘旁边,头痛欲裂。
抖,很冷。我对她有深深的歉疚,从一
恍惚间看到母亲坐在我身旁,一脸担
开始,我便有毁了她一生的预感。
忧看着我。 母亲。我失声喊道,抱住她痛哭。 母亲,我结婚了,我竟然结婚了。 母亲一反常态,温柔抱住我的头。 嗯,君清,你结婚了。 我伏在她膝头落泪,再抬头想看 母亲一眼,却看到丁兰关切地看着我,
在我 25 岁那年,我结婚了。这就 是新婚之夜。 结婚,是至今为止都不敢奢望的 事。这是陌生的不曾考虑过的领域。要 与一个人共同生活,分担种种,要负起 责任,要彼此迁就尽力维持家庭井然有 序。它带有法律约束力。两者并不相爱,
嘴里说着,乖,君清不哭。我突然酒醒, 在懵懂浑噩间度过大半生,没有爱情却 躺回床上,盖上被子。
因为家庭的羁绊化为亲情和依赖。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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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就此绑定。
所盼望的岁月静好的生活靠近。我知道
我所期盼的婚姻,是两个人相爱
她心中的怨恨和委屈,她虽然表面波澜
的婚姻。它可以没有法律的支持,但要
不惊,但我知道。她希望通过自己的付
有一同面对风雨一同迎接阳光的决心
出感化我,换我的真心。可是我不爱她,
和默契,两个人全然抛弃过去,只着眼
甚至最起码的对她的生理需求都没有。
于当下爱情的震荡,经受住时光带走最
她越是对我好,我对她的愧疚就越深,
初的激情并坦然接受随之而伴的平淡。 就越感到无能为力。因此,我更不愿看 我与丁兰,不具备这种心理要求,或许, 到她,近乎一种逃避,在无心绘画的日 只是我一人不具备这种要求。我理想中
子也躲在工作室里,看书听音乐睡觉呆
的婚姻,是与男子的婚姻。
上一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一
婚 后, 过 起 了 夫 妻 生 活。 我 没 有
个女子,与丈夫很少说话,不曾逛街,
再触碰丁兰的身体,甚至没有牵手。我
没有性爱没有孩子,没有一般夫妻的琐
像是完成了一件并不乐意接受的任务, 碎家常的欢乐,依旧照顾他丈夫的生活 在完成时即刻失去全部动力。
起居,处处忍让,相敬如宾。年华因感
辞掉自己的工作,重新拾起大学
情的匮乏逝去飞快,她不再青春,她苍
毕业后就已荒废的特长,在家专心绘
老了。她为这变化暗自伤神。丁兰,她
画,长久关在工作室里不见天日。随后
的美丽终究带着哀怨。
开始兜售自己的作品,进而有了名气,
当我的头发再度蓄起长至蝶骨,
举办了画展,来往于各地。这一切因天
我惊觉已四年过去了。我负了一个女子
分而水到渠成。
四年。
而我与丁兰愈发无言。寥寥数语, 无非是家里又需要添置什么,要去哪
[ 世卿 ]
里,需不需要做饭之类的。 丁兰没有怨怼,日日料理家中事
绘画作品在城市的艺术中心进行
务,细心伺候我,任劳任怨,努力向她
展览,展览结束后,前去赴约。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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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出版商有意合作,在明年出版我的 画册。
原 来 你 在 这 附 近 办 事, 我 也 是, 也是约在这里。
早早等在约定的地点,一个开在
世 卿 轻 轻 一 笑。 君 清, 你 还 不 明
闹市区的茶馆门前。柔和的灯光透过竹
白吗?我们在此相遇并不是偶然。我们
节门窗照在地上,门前挂了幌子和灯
公司有意要出版你的画册。
笼。对方选择这样一个地点,颇有心意。
我恍然大悟。
我站在街边,穿了深灰色的长衫,深蓝
世卿又说,曾在一本先锋杂志上
牛仔裤,布鞋,头发随意向后梳理,露
看到你的作品和介绍,得知你在这城市
出额头。
有画展,便匆忙约定时间一同洽谈。走,
不多时,就看见街的对面有人向
我们进去谈。
我打招呼跑过来,近前一看,觉得似曾 相识。 君 清, 好 久 不 见, 不 认 得 我 了? 男子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
坐 定, 要 了 一 壶 茶, 即 刻 进 入 工 作状态。 工作中的世卿更为专注,头脑清
我诧异看着他,惊觉是四年前曾
晰严谨,迅速有力抓住重点,做事一丝
在山中小屋留下吃饭的宋世卿。慌忙说
不苟,非常精准。洽谈异常顺利。他比
道,不好意思,差点没认出来。你的变
我年长,懂得控制谈话的节奏。准备好
化并不大,是我记性不太好。
所需签署的文件,很快敲定好下一次碰
我仔细观察世卿。一身得体的西 装,规整平头,脸上多了些皱纹,还是 那成熟男子的气场,笑得从容不迫。 世卿说,还是你的变化令人惊喜, 长发的你看起来更加年轻。 世杰呢? 他 在 他 奶 奶 家, 今 天 有 公 事, 回 家估计太晚,不能陪他。
头的时间。 工 作 完 毕, 看 了 看 时 间, 已 过 了 晚饭的点。世卿有意带我去某高档酒 店,被我拒绝。 走,带你去别的地方吃东西。 世卿驱车载着二人前往我所说的 地点,是某商业办公楼后面的一条巷 子。巷子两边排满了小吃摊儿,热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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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这里的摊儿要开到很晚,吃食地道
曾经有类似的状况,夜晚气温陡
且便宜,就是卫生会差点。我工作时,
降,对方说,只要跑起来就不会冷,让
晚上常常会一个人来到这里,要上一碗
我与他一同奔跑。那时我确实是快乐
面,或烤上几串羊肉开瓶啤酒。
的。现在看来,我更需要一件衣服,一
二人坐在路边,要了炒菜和啤酒, 吃得欢喜。世卿平日多是出入高级场 合,这样的饭局,估计是头一回。他并 没有表现出介意,反而很愉悦。 世卿,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这样吃 饭吧。我笑。 嗯, 感 觉 很 新 鲜, 东 西 确 实 地 道 美味。下次还要与你一同来吃。 好,到时带上世杰。 又零零散散聊了些。知道世卿是
个安稳的怀抱。我没有就着他的话说下 去,忽然觉得有些释怀。 我所想要的,这个男子或许能够 给我。 世卿,我已经结婚了。 我不介意。这世间的事向来不得 圆满。 为什么? 你 的 眼 里 有 猫 的 孤 独, 我 想 照 顾你。
子承父业,有过一次婚姻,离婚后带着 世杰,一直单身。
你 相 信 宿 命 吗? 我 相 信。 它 是 所
初 夏, 夜 间 的 寒 气 还 未 散 净。 吃
有宗教典籍中描绘的轮回,是万物熙攘
饱喝足后两人去散步,有些寒冷。世卿
生命永恒的主题,它不可说,你却能看
看着我单薄的衣物,将外套脱下披在我
到感受到它,候鸟的宿命是迁徙,树叶
身上,又看看四周,见夜晚街上的人甚
的宿命是凋败,我的宿命是完成母亲未
少,顺势抱住我。
竟的夙愿,去寻找永恒的爱与美。所以,
我 心 照 不 宣。 仅 凭 直 觉, 我 知 道 他与我是同类。
我在第一眼就锁定了你。我能感受到这 神秘神圣的力量在指向你,如同它为我
你 不 知 道, 君 清, 能 再 次 见 到 你
安排了出生,性别,周身发生的死亡,
我有多激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梦境一般,在我的生命中,安排了你的
你是。世卿在耳畔轻轻说道。
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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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长期处于闭合的状态,
通过最为粗暴的交合,在茫茫欲海中沉
我渴望被触碰,被启动。干燥的唇等待
浮着,向更深处坠入,向更高处升起。
被湿润,龟裂的皮肤等待被治愈,这漫
我爱你,君清。
长四年所有的情欲幻想等待被付诸实
我 不 再 去 质 疑, 不 去 寻 求 解 释。
现。彼此的身体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他在这里,即是爱情。爱情是世界上最 等待了太久,都急不可耐,几欲将两者
为高贵无私的宽恕和施舍,无关你的身
融为一体。
世地位,不管你是否残缺,疾病,没有
世卿亲吻我的头发,额头,鼻尖, 嘴唇,脖颈,双手游离于我的锁骨,蝶
利益,不带评断偏见,在任何时间任意 地点,悄然潜伏。
骨,大腿内侧,长期压抑的器官,逼仄
烟花在高空痛楚绽放,斑斓夺目。
的通道。是他的唇,他的手,重新赋予
世卿留在我的体内,抱紧我,贴
我光辉,唤醒我关于爱欲的全部记忆,
合着。这结实的胸膛带来前所未有的
拯救我因干涸而带来的衰老。
安定。
他 进 入 我, 疼 痛 和 快 感, 如 同 前
我终于可以睡去了。
世记忆尘封已久后被打开,模糊而真 实。我顺从接受他的冲撞,喘息着,叫 喊着,笑着,哭着。世卿的脸是摇晃的
那晚之后,直接搬去与世卿同住, 并未回家。
地平线,我看到炫目的日出,看到星辰
是 郊 区 的 别 墅, 有 一 个 大 庭 院。
落入海中,看到大漠孤烟,看到自己,
世卿平日无事在院中种植蔬果,吃应季
他深爱的我。理智被无情剥夺,神经疯
的自己采摘的新鲜蔬菜。饲养了一些流
狂跳动着。他以为伤害是救赎,我亦如
浪猫,三两只午后打着盹。我是喜欢他
此。请求他,伤害我,让我依靠身体的
这种生活状态的,在入世和出世间寻找
疼痛和狂喜来掩盖心灵上曾经的伤痕
平衡。
累累。爱情在此时是流动的长河,欢腾 雀跃。 两 个 人, 在 爱 情 赋 予 的 权 力 中,
世 杰 长 高 许 多, 上 小 学 的 年 纪, 心中有警惕。刚住进去的前几日不愿见 人,躲在他父亲身后怯生生看着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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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几个月,才开始把我当做家人,与我嬉戏打闹,在我烹饪 食物的时候缠着我把猫抱进来一同玩耍。我早已下定决心将世 杰当做自己的孩子,尽可能给他更多的关怀和爱。 世卿公司诸多忙碌,再晚也会回家。我则在家中做些寻常 家庭主妇做的事。将阁楼空出作为我的画室,除了接送孩子, 在家的日子很清闲。有时长久绘画,看看时间,去准备做饭的 食材,打扫房间,更换茶几上的鲜花,给猫喂食,或坐在露天 阳台上,听收音机,看书发呆。晚上世卿回家,有时会饭后帮 我洗碗,与我带着孩子看电视,外出散步,哄孩子入睡。睡在 一张床上,亲吻晚安。 我的双手因长期劳作变得粗糙,世卿也有记得买一瓶护手 霜帮我涂抹。他是细心的男子,对我也百般呵护。 便是这样的生活,顺其自然的发生,令人忘了时间在飞速 流逝。 我至今也不知世卿为何要收留我。我们之间存在爱情,但 决定共同生活却是极大的冒险。他给了我想要的生活,我只能 尽力去照顾我心爱的男子和孩子。 [ 父亲 ] 世卿,明天我要回家。忙碌完一天的劳作,就寝前,我与 世卿说。 好,需要我去送你吗?世卿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仿佛一 早知晓。 不,不需要。我已经买好票,明天动身出发。 那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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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没 有 告 知 他, 丁 兰 打 来 电 话,
双手爱怜地抚摸他苍老的脸。
说父亲病重,央我回家。我只是想,这
对不起,我求你原谅我。
些,都与我和世卿还有世杰之间的生活
我已经原谅你了。
没有任何关系。
会很疼吗?那边都有什么?
父 亲 一 直 有 隐 疾, 我 不 曾 知 晓。
不, 什 么 感 觉 都 不 会 有, 你 会 很
在某个早晨,父亲起床时突发脑溢血,
快乐地上路,我在天堂等着你。这里
再次倒回床上,就再也没起来过。丁兰
有世界上最美的房子,那是我们的家,
一直悉心照顾,等到病危时才通知我,
还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山川,河流,
前来见最后一面。
田野,大海,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快乐,
在 病 房 里, 我 迫 近 死 亡。 父 亲 躺 在病床上,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也将
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这里没有谎言, 没有背叛。
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浑身插满了导
我爱你。
管,维持他即将消失的生命。已经是
我也爱你。
无可挽回的事,你只能睁眼看他离去。
父亲的眼蓦然睁开,散发出异样
世间上没有人能与死神对抗。我忽然明
的光彩,仿佛他已置身天堂,随即暗淡
白,人从出生之日起,死亡便一直紧握
下来。仪器突然显示出一条直线,伴随
着你的手,不曾放开,你无从选择,只
持续的声响。父亲此刻像刚来到这世间
能受到它无情的牵引。
的婴儿,孤独无助。死亡,就这样来得
父 亲 睁 开 眼, 望 着 我, 眼 神 是 无
突然,令人猝不及防。我看着这个给我
尽的空洞。他极力回忆些什么,胸膛缓
生命的男子死去的躯壳,心如止水,竟
慢起伏着,嘴唇蠕动,在说些什么。我
异常冷静理智。
靠近他,依稀辨认出他的话。 我终究要随你而去了。父亲的声 音带着哽咽,他已神志不清把我当做 母亲。 是,我等你很久了。我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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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 兰 走 进 来, 看 着 仪 器 显 示 器, 再看看我。没有言语。 良 久, 我 才 说, 人 已 经 去 了。 走 出病房。丁兰没有跟来。 我父亲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我母
亲。他终于随她去了。
君清,我们离婚吧。 好。
走出医院,已是清晨。 初 生 的 日 光, 天 空 清 澈 澄 明, 斑
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不想再过下 去了。
驳树影,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微寒,形
好。
单影只的行人,一辆车呼啸而过,留下
丁兰被我不咸不淡的态度激怒,
孤独的回响,这回响遗留在脑海中久久 不散。
扬手扇了我一巴掌,言辞激烈。 何 君 清, 你 向 来 只 爱 你 自 己, 你
这场景似曾相识,都是因为死亡。
根本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你根本就不
我 蹲 在 街 边, 内 心 是 一 片 空 白,
配我这些年来对你的好,你自己一个人
脸上扯着笑。看着日头渐渐高起来,小
好好想想吧!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贩推着车兜售新鲜的蔬果,还有热气腾
我 望 着 她 的 背 影, 只 觉 苦 涩, 甚
腾的早餐,人们一觉起来,开始新一天
至肉体上也感觉不到痛。心麻木了,这
的日程,带着各种情绪意识从四面八方
副皮囊也随着失去了知觉。
纷沓而至又流向不同的支流四散开来。
我将近五年的婚姻,结束了。
看 啊, 一 切 如 旧, 人 们 运 行 在 各 自的轨道,有谁肯在乎我。为何这样无
[ 世卿 ]
助? 我 终 于 崩 溃, 泪 水 夺 眶 而 出, 是
在小镇多停留些时日,办好离婚
洪流,是雷电,将理智冲撞得支离破碎。 手续,母亲的房子也终于卖出去了。 至 此, 这 里 不 再 有 我 的 亲 人, 我 几 日 后, 父 亲 与 母 亲 葬 在 一 起。
的住所,我在此生活的全部痕迹。没有
两个名字写在一起,仿佛生前未曾分
留恋,我想,我终于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离。
临走前,又去了曾经居住的地方,新主 我抚摸着墓碑上凹陷下去的字,
丁兰在旁边静默。
人并不买来居住,没几日,这里便会夷 为平地。院子里的花开了,大朵大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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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娇艳,散发出阵阵醉人香气。我折下一枝,深深嗅闻,又丢弃在地上。 转身离去。 回到我与世卿的家,我仿佛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期间,世卿一直在照顾我,向公司告了假留在家中。有时让世杰在窗前读书 给我听,我只是怔怔望着孩子青涩的脸,什么也不想说。世卿没有问及我这几日 究竟做了些什么,为何会这样。在我重新开始说话前,他亦是沉默的。 三天过后,我自然醒来,看着世卿就躺在我身边熟睡,凌乱的头发,几日未 剔的胡茬,他清醒时不曾懈怠的脸此时显得疲惫不堪。 我忽然感觉到幸福。 小心翼翼挣扎起身。我要为我心爱的男子做饭,还有孩子,家里还有太多事 要做。 世卿被收音机的声音吵醒,走出房间看着我。笑容明媚。我们像是隔世的恋 人再度相逢,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莫大的喜悦。 世卿,去叫孩子起床,早饭很快就好。 [ 记忆 ] 希望和光,或许我们曾经得到过,又在浑然不知的境遇下失去了。 但你不可放弃,你当时没有准备好接受它的洗礼。你必须要穿越黑暗隧道, 获得力量。失去的,会重新接近你,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度落在你的掌心。 我又得到了生命中全部的希望和光。我知道我将倾其所有去拥有它。 那是爱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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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壑吟 第三卷 三顾 下 文 /Jesisca 插画 糯 / 米丸子炸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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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勤政殿内的龙渊,心情还是 久久不能平静。
了一眼,便把目光重新收了回来,手上 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龙渊无奈地坐在大殿上,抬头凝
屠泠从怀里拿出了黑骨纸扇,恭
望着那朱红色的横梁,也许是觉得太过
敬地放在了几案上,“属下还记得,随
刺眼,他缓缓地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迟公子进府的,还有一个人,他叫千壑, 龙渊完全弄不懂,现在的迟玉到 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凭着直觉,把迟玉紧紧保 护在身边,一刻都不放松。
的尸体。而属下也亲自查证过,的确少 了此人。” “ 哦? 是 吗?” 龙 渊 微 微 瞟 了 一
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
眼,便继续转着指上的黑色扳指,冷笑
而对这些暗箭,迟玉从不设防。
道,“ 看 来, 事 件 正 朝 着 非 常 有 趣 的
现在的自己和迟玉,似乎已经到
方向发展着……屠泠,给我彻底调查此
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城主。”门外,屠泠恭敬地叫道。 屠泠身上铠甲发出的沙沙声,回响在整 个清冷的殿内。 “监视得怎么样?他,说了吗?” 龙渊依然闭着眼,淡淡地问道。 “ 迟 公 子 还 是 什 么 都 没 说。” 屠 泠机械式地答道,毫无感情。 “前些天少师府的调查,进展得 怎么样?”龙渊缓缓地睁开眼,抬眼望 着站在不远处的高大伟岸的男子。 “回城主,少师府上少了一具尸 体。”屠泠一直低着头。 “ 什 么 意 思?” 龙 渊 朝 屠 泠 轻 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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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据属下的人回报,我们却没有那人
人。” “城主?”屠泠这时才微抬起头, 问道。 “屠泠,除非他有过人的才能和 本事,否则你认为一个普通的乐师,能 够在这么一场大火中全身而退吗?”龙 渊玩味般说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千壑,我们很 快……就能见面。” 龙渊知道,迟玉身边从来不带无 用之人。 突然殿外传来下人的通报, “城主, 龙溟殿下求见。” 龙渊朝屠泠使了使眼色,让同在
殿内的屠泠退到了一旁,暗自理了理此 时的心情。 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少年正 站在门中央,恭敬地朝龙渊的背影行 礼,道:“城主。” 龙 渊 转 过 身, 脸 上 露 出 了 一 抹 笑意。 屠泠知道,能让龙渊露出这种笑 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迟玉,而另 外一个就是龙渊的胞弟,龙溟。 前者为挚爱之人,后者则为至亲 之人。 几案上,那把黑骨纸扇静静地躺 在那里,丝毫没被移动过。
“你们知道吗?听说少师府闹鬼 了。”其中一个人用手半掩着嘴小声 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那场大火铺 天盖地的,能不死人吗?”另一个人倒 是不以为然地答道。 “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有个打 更的年轻人夜里巡更时候碰上了,吓破 了胆子。现在整天说有人要杀他……” “对对对……这事我也听说了,而 且听说那鬼特别厉害,专门吸人精血, 已经有好些个打更的死在那里了,听 说现在都没人敢再靠近那屋子了……” 那人身旁的花甲老头赶紧接道,“没
三个月后。
想到好端端的一个王府,现在居然变
醉倚楼这三个字,似乎已经成为
成这样……”
了封城一个不老的神话。 少师府的那场大火,渐渐地从人
连城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几 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们的口中淡去,仅存在人们印象中的,
“ 连 城,” 渝 州 老 店 的 老 板 把 弄
只剩下那场如无边大海般的火和那至
好的冰糖桂花糕递到了连城的面前,
美的少师大人。
“来,可要拿好了。”
与 醉 倚 楼 相 反, 如 今 的 少 师 府,
连城这时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早已成为荒宅,破败萧瑟,杂草丛生。
“嗯”,便不再听那些人的谈话内容,
“ 老 板, 我 来 了。” 连 城 兴 冲 冲 地跑进百年渝州老店,一进门,便听到 坐在大厅中的客人们的窃窃私语。
接过老板手中的东西,出了店。 连城刚回到府上,正好碰见司然 在院子里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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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 树 下, 司 然 的 剑 术, 优 雅 却 不
“这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值得
失力量,对于连城来说,看司然练剑,
你大惊小怪吗?什么时候,连城也开始
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怕起鬼来了?”
司然轻笑了一声,把剑向连城方
“谁……谁说我怕了?!”连城赶
向刺去,连城往后一仰,剑便扫过他的
紧吞下口中的食物,急忙辩道,“我只
身子上方,收了回去。
不过是觉得奇怪。”
“ 少 爷,” 连 城 似 乎 还 没 从 刚 刚
“奇怪?”
的那一剑惊吓中回过神来,气喘吁吁地
“嗯,先不提死去的那几个打更
说道,“能不带这么耍剑的吗?”一边
的,就现在那个活着的年轻的也被吓疯
问道,一边啃着刚刚买回来的糕点。
了……少爷,要不我们去看看?”
司然将剑收回鞘中,走过去摸了
“ 你 呀,” 司 然 挑 起 下 摆, 坐 在
摸连城的头,“总算没白教你一场。”
了连城旁,“倒是热心肠的很……好,
连城虽为司然的一随身仆人,但
我们今晚就去会会那只‘鬼’。”
他从小也跟着司然学习,不过所学与司 然的大不相同,司然所学以攻击为主,
是夜,龙城水心榭。
而连城所学则以防守为主。连城天资聪
红色的宫灯,让整个水心榭被照
颖,即便是刚刚司然的虚晃一刀,也并
得红彤彤的,秦云泷坐在榭中正轻抿着
不妨碍他吃着手里刚买的点心。
手中的琼液,他微微低下头,杯中的酒,
“吓死人了……哦,对了,少爷,
暗红似血。
我刚刚听茶馆里的人说,少师府最近有
已经是第十三个了。
件怪事。”连城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独
每每传来宫人的噩耗,从一开始
自品尝着手里的食物。
的有所动容,到现在的麻木,秦云泷早
司然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桃花瓣, 已无动于衷。 “什么事情啊?” “ 听 说 少 师 府 闹 鬼 了。” 连 城 用 手擦了擦粘在嘴边的碎屑,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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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死状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先是失踪,然后被人活生生地剥了皮, 挂在城墙上。
他们是被割断喉咙而死的。他们 睁着双眼注视着城下发生的一切,那张 连接着头颅的人皮随着猎猎狂风而翻
骨盘旋。 而 这 所 有 的 所 有, 秦 云 泷 都 不 知道。
滚着,经过一夜的风干,皮肤下早已干
在他眼中,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涸的血管清晰可见。
“ 进 来 吧。” 就 在 秦 云 泷 的 脚 步
秦云泷抬头望着那正飘着的人皮, 声渐远后,床上的秦苏隐转过头,朝不 微微皱了皱眉,命人把挂着的那东西给 取了下来。 能使出如此手法的,只有那个被 称为恶魔的人。 也仅有他能干得出这样的事。 在他眼里,几乎所有人都是他手 上的玩物。 秦云泷曾到过他的寝宫内看过, 那人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从没动 过,床边上的那香炉正徐徐地生着烟, 青色的烟,缭绕着整个大殿。
远处的那扇窗唤道。 那扇看似紧闭的窗突然露开了一 条小缝,拇指般粗壮的蝮蛇爬了进来, 乖巧地朝着秦苏隐的床爬了过去,一边 爬行一边吐着那深黑色的信子。 秦苏隐的眼睑再次睁开,嘴角弯 起的那一撇讥笑,似乎带着野兽般的 气息。 秦 苏 隐 坐 起 身, 撩 开 罗 帐, 把 手 伸了出去。 “ 除 了 那 个 人,” 蛇 蜿 蜒 地 爬 上
秦云泷一步一步地踱到秦苏隐的
他的手臂,“这宫里所有的人你们都可
床边,看着呼吸均匀的秦苏隐,才渐渐
以吃,独独他不行。”秦苏隐把早已缠
地将心放下。
上手的蛇伸到嘴边,继续说道,“他,
但是秦云泷却不知道,要稍稍打 开那扇紧闭的窗户,便能看见那一片深 黑色的马蹄莲。 而在那一片马蹄莲下,除了那深 不见底的湖水以外,那成百上千条色彩 斑斓的毒蛇,正围绕着水底下的森森白
可是我的。” 秦 苏 隐 伸 出 舌 头, 舔 掉 唇 上 不 知 道 何 时 沾 上 的 一 滴 热 血, 伸 手 抚 过蛇首。 血滴很小,除非靠的特别近否则 不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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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果然就是畜生,都十几年 了,却还是这副老样子,连吃的也还是 如此粗俗……”蛇似乎有点不满地吐着 信子,秦苏隐马上安慰道,“别急,好 东西还在后头呢……那人可比这些好上 百倍千倍呢……” 每次秦苏隐揭掉人皮后,便将人 直接扔到湖中,血腥味让上千条的蝮蛇
不是他……我凤渠,可不是个任人玩弄 的玩物。” “可是凤渠别忘了,你可是我秦 云泷的。” 凤渠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 当然,凤渠就算是死,也还是记得的。” 他走到秦云泷面前,将桌上的玉盏拿了 起来,一饮而尽。
兴奋地从水底钻出来,争抢地缠上刚被
嘴角微渗的琼液,再衬上他那张
抛下的新鲜人肉,那情景如同翻滚的黑
美艳绝伦的脸,让凤渠显得妖媚诱人。
色波澜。
“ 云 泷, 我 们 见 不 见 面, 不 过 是
湖中的一棵马蹄莲微微摆动了一
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掺杂别人呢?况
下,便归于沉寂,马蹄莲下的水面,刚
且,”风渠靠了过去,“这连日来宫里
泛起的波澜,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生的命案,我凤渠多多少少,也还是 而这些,秦云泷统统不知。 “谁?”
知道一点的。” 秦云泷没说话,只是继续看那只
秦云泷刚放下手中的玉盏,便有
早已被凤渠喝尽的酒杯。他不知道凤渠
人挑起那道珊瑚帘走了进来,他抬眼一
是怎样得知此事,毕竟,他曾叮嘱过身
看,进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凤渠。
边的人——除非查到凶手,否则不可
“ 秦 云 泷, 需 要 这 么 警 惕 吗?” 凤渠待珠帘重新落下,这才反问道。 “ 凤 渠,” 秦 云 泷 轻 视 般 地 望 了 他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琼 觞, “我还以为菖蒲非要把你给藏起来, 不让你来见我呢。” “ 他?” 凤 渠 轻 笑 了 一 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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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漏风声。 “ 秦 云 泷, 有 些 事 情, 你 与 其 问 别人,还不如来问我。”说完,凤渠宛 然一笑。 秦 云 泷 嗤 笑 了 一 声,“ 是 吗? 没 想到几日没见,凤渠的脾气倒是越发见 长了,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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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秦云泷任由凤渠轻跪在自己面前, 直到凤渠渐渐贴近自己,秦云泷便一把 搂过他的腰,凤渠顺势倒进他怀里,秦 云泷扼制住凤渠的手,在凤渠的颈上微 微啃咬,似乎要将凤渠直吞下肚。 突 然, 秦 云 泷 停 了 下 来, 将 头 靠 在凤渠的耳边。 “对不起。” 凤渠突然觉得,他必须要远离秦 云泷……必须的。 他想挣脱,可是秦云泷却紧紧地 将他箍住,丝毫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渐 渐 地, 凤 渠 放 弃 了 挣 扎, 任 由 秦云泷一直搂着他的腰,静静地缩在在 秦云泷怀里,瑟瑟发抖。 “凤渠,你有爱过人吗?” 凤渠思索良久才道,“……有”。 “他是谁?” 凤渠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呆着。 俩人靠得如此之近,可秦云泷的 一句话,却让凤渠彻底心寒。 “ 凤 渠, 那 十 三 个 人, 都 是 你 杀 的吗?”秦云泷低下头,望着怀里的美 人冷冷地问道。 凤渠抬头着秦云泷,一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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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少师府中,一片死寂。 突然人影闪烁,竟有一人正弯腰 寻觅。 这时就在不远处,司然正侧身与 连城躲在院内的墙角处。 “少爷……”连城担心道。 “ 连 城, 你 守 在 这 里, 我 进 去 看看。” “可是……” “ 没 有 可 是!” 司 然 轻 拍 了 拍 身 边连城的肩膀,“连城,你可是我司然 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我可不想因为这, 而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一 瞬 间, 司 然 跃 上 了 墙 头, 翻 墙 进了院内。 连城只得守在门口,抱着双臂靠 在了门上。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随着司然的 脚步声渐近而停了下来。 “不知贵客深夜造访少师府,到 底所谓何事?”司然冷冷地问道。 突然寒光一闪,司然的虹剑架在 了正弯腰寻找的千壑的左肩上。 千壑微低头细看,剑锋前端微微 泛着淡红色,仿如一只嗜血的怪物,正
张着血盆大口。 抽 剑 的 震 颤, 在 千 壑 耳 边 嗡 嗡 直响。 千壑轻笑一声,双手早已停了下 来,既没站起,也没回答司然。 “你笑什么?” “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千壑 身形一动,便挑开了司然的剑,站到了 他身后不远处。
温润的气息轻拂而过,手指微微用力, 几乎将指甲嵌入连城的皮肤里,让连城 生生作疼。 周围静的可怕,却惊起一片寒鸦。 龙城,凤翔殿。 凤渠站在门口,回想着刚刚秦云 泷的话。 “我看过那些尸体的伤口,平整 而光滑,与你的刀法,倒是有点像。”
司 然 转 头 一 看, 才 发 现, 连 城 不
“是吗?这些天凤渠我倒是身体
知何时跟了进来,而刚刚被挟制住的那
微恙,不怎么出门。难道云泷你怀疑是
黑衣人,早已用手扼制住连城的脖子,
我干的?”
那手在连城脖子上印出深深的痕迹。
“凤渠,你最好祈求别让我知道
千壑微微低下头,轻拍了拍连城
是你做的……怎么?心虚了?”秦云泷
的脸,“我不过……是来拿回属于我的
用力掐住凤渠的颈后,让他靠近自己,
东西。”黑纱下,千壑微笑了笑,朝面
阴狠地说道。
前的司然瞥了一眼,“只要我稍稍用力 捏一下,他可就……” “不……不要伤害他。”司然急忙 叫道。 “ 怎 么? 舍 不 得 我 手 里 的 美 人了?”
“ 我 心 虚?” 凤 渠 抬 起 头, 微 笑 着说道,“我凤渠早就没有心了,哪还 来什么心虚呢?” 突然,身后的殿门砰的一声关上, 紧随着屋内传来阵阵让人发寒的笑声。 “ 怎 么? 凤 渠 如 此 见 外, 倒 让
“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不伤他。” 我吃惊了。当初唤醒我的凤渠去哪里 “ 走? 我 什 么 时 候 说 过 要 走 了?
了?”说话那人正趴在潇湘竹榻上,顺
哦对了,我好像还忘了一件事,那就
着那下滑到手肘处的薄衣,可看到那半
是……杀人。”千壑将头靠在连城耳边, 裸露在外的左肩胛上,正印着一只匍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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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株黑色莲花上的金色守宫,滑落在
来 的 秦 苏 隐 …… 也 是 整 个 龙 城 最 危 险
腰间的薄衣,正好遮挡着那莲下奇怪的
的人。
波澜图案。 那人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弄着 手中的小蛇,微微侧过头,朝凤渠笑了 笑,那笑容干净得人畜无害。 可凤渠知道,在那笑容底下的真 正含义。
“ 凤 渠, 来, 蹲 下 来, 让 我 好 好 瞧瞧……”秦苏隐继续笑着说道。 凤 渠 缓 缓 地 蹲 下 身, 突 然, 秦 苏 隐猛地抓过他的左手手腕,那力道之 大,足以捏碎他的手骨。 “凤渠,刚刚你是用这只手碰他
“凤渠,”那人朝凤渠勾了勾手指, 的?让我好好想想……这只还是另外一 “我好像醒来之后,都未曾仔仔细细看
只呢?凤渠,我怕我记错了,还是你来
过凤渠呢……”
告诉我吧!嗯?”
那 人 微 微 扭 动 了 一 下 身 躯, 背 脊 上 的 莲 花 就 如 活 生 生 的 一 样, 摇 曳生姿。
凤渠疼得直咬唇,不敢回答。 “要是你再不说的话,我就把你 两只手都废了,好不好?我试过一种极
那人停止了手上动作,小蛇顺着
刑,很好玩的,用一根根很细很细的金
那人的背脊,肩膀一直爬到他曲在大腿
针,每天每隔一个时辰扎一根在手指
上的左脚踝上,绕成一圈又一圈的环,
上,我还记得没等我扎完全部的金针,
一如金色的饰物。
那人就死了……要不我们今天再试试,
身后的嘶嘶声,让凤渠清楚地知 道,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凤渠缓缓地朝那人走过去,身后 的嘶嘶声步步紧逼。
好不好?” 听完这些话,凤渠的脸突然苍白 起来。 “不要……”凤渠微微说道。
凤 渠 其 实 早 该 想 到, 从 踏 入 这
“ 你 说 什 么?” 秦 苏 隐 不 悦 地 对
房 内 开 始, 就 已 经 感 觉 到 一 股 奇 怪
上凤渠的眼,霎那间,脸上的笑容消失
的气息。
得一干二净。
而趴在榻上的那人,正是之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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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不……凤渠我不要……”
“凤渠,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东西,
二人的谈话顿时中止了。
只有我才能碰。”秦苏隐把脸凑了过去,
“凤渠?”
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凤渠。
秦苏隐渐渐松开凤渠的手,站起
“三殿下说的是……”凤渠战战兢 兢地回答道。 秦 苏 隐 突 然 笑 起 来,“ 凤 渠, 你 可真好玩……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玩的人 了……所以,以后别再碰他,要不然你 的下场,会和他们一样。”秦苏隐坐直 了身子,朝凤渠弯下腰,那纤细的指尖 正抵在凤渠的下腭处,“我只要想想, 都觉得刺激。” 凤渠终于知道,那十三个人到底 是谁杀的了。 “那些人的皮,我倒是没一张看 得上眼的……凤渠,过些时日是云泷的
了身子。 “凤渠,你最好记得我刚说过的 话,要不然的话,你会死的比他们更 惨。”秦苏隐临行前低声说道。 “ 凤 渠? 在 里 面 吗?” 门 外 菖 蒲 轻叩着门问道,“凤……” “ 你 来 做 什 么?” 凤 渠 打 开 门, 抬眼问道。 “你刚刚和谁说话?” “菖蒲,你认为,这个房间除了我, 还有其他人吗?”凤渠转过身,边说边 整着身上的衣物。 “凤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生辰,我倒是想送他一件特别的礼物,” 我刚刚去过那边,他不在。”菖蒲环视 秦苏隐抵在凤渠下腭的手指顺着凤渠 发抖的身体开始向下滑,一直滑落到他 的胸前,“多白嫩的一身皮肤啊,可是
四周,确实只有凤渠一人。 “菖蒲,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凤渠顿了顿手脚,便继续往回走。
和云烈的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你
“ 凤 渠!” 菖 蒲 一 眼 瞧 见 凤 渠 手
说,要是我以你的肋为扇骨,再配上云
腕上的伤,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烈的人皮,大哥他会不会喜欢呢?”
臂,“他来过,是吗?”
“ 凤 渠, 你 在 吗?” 紧 随 着 突 然
“ 放 手!” 凤 渠 赶 紧 拉 过 衣 袖,
而来的敲门声,门外传来菖蒲关切的
打算遮掩左手上的淤伤,无奈不敌菖
问候。
蒲的手劲,还是被他硬生生地拖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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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 菖蒲抓住凤渠的左手臂,硬拉着
千壑指尖微微一挑,那道符便徐 徐落了下来,千壑一把抓在手心。
他到床边,便转身从那妆台上取来伤
“ 东 西 的 话, 我 收 下 了, 人 嘛,
药,细心地替凤渠搽上,生怕再次弄
还你便是。”千壑笑了笑,一道掌风朝
伤他。
连城的颈侧劈了下去,然后将已晕了过
“ 凤 渠, 你 要 做 什 么, 怎 么 做, 我都可以不管。”涂抹完毕,菖蒲抬起 头, “但是凤渠,答应我,别伤了自己。” “嗯。”凤渠漫不经心地回道。
去的连城朝司然推了过去,转身翻上了 屋顶,逃走了。 醉倚楼。 千壑刚回到房内,便听见门外如
凤渠抽回手,揉了揉刚刚菖蒲抓
栎的声音,千壑将那道符藏于枕下,和
过的手臂,随着冰凉膏药的渗入,这时
衣躺进满是花瓣的微凉水中,摘下面
他才意识到刚刚瘀伤的疼痛。
纱,把头轻靠在木桶边,顺手摘下头上 的发簪,让头发全散在桶外。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千壑,告诉你一件事……”如栎
“少爷!咳咳……”连城急忙喊道, 一边说,一边推门而进。 “你要杀便杀,别说这么多废话!” “不好意思,我对你的其他东西 都不感兴趣,”千壑轻舔过连城的耳垂, 笑着说道,“唯独他以外。我可以答应 你不杀他,毕竟,留着他可比杀了他有 趣得多。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让我空 手而归,不是吗?嗯?” 千壑低头往下看,便一眼瞄到连 城脖子上系着的那道符。 那是小时候,司然送给他的唯一 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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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的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 水声。 “你……你在洗澡?”如栎略感尴 尬,他没想到正好碰到千壑洗澡。 如栎透过精致的屏风,勉强靠模 糊的人影辨认出,那是千壑。 对于千壑来说,洗澡时被人撞见 他那一身诡异的图腾,是他最为忌讳 的事。 如 栎 退 了 出 去, 关 上 门, 转 身 靠 在门边上,开口说道,“千壑,龙渊派
人来了,指明要找你。”他顿了顿,才 继续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 来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如
在龙渊的身后。 煮 水, 投 茶, 洗 茶, 冲 茶, 动 作 分毫不差。
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人现在就在
小童小心翼翼地替龙渊递上刚泡
明月轩里,他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你
上的茶,龙渊一把抓住他的手,零星的
过去一趟。”
茶水溅了出来,烫在了龙渊的手上。
房内,千壑在水中褪下身上的夜 行衣,望着黑色夜行衣渐渐沉入水底,
“ 对 …… 对 不 起 ……” 小 童 连 连 道歉。
一丝微微的刺痛感从颈侧传来,千壑伸
“ 没 关 系。” 龙 渊 冷 笑 道, 眼 睛
手摸了摸,伤口不大,或许是刚被水溅
却紧盯着那小童,那眼神似乎如刀锋一
到,那疼让他蹙了蹙眉。
般,锋利而冰冷。
可能是刚被那剑气所伤……千壑的
“让我如栎去请千壑来,但却在
手停在了伤口上,一把拉过放在桶边的
这里拉住我醉倚楼的人不放,城主,看
浴巾,将身子擦了个遍。
来你的兴趣还真不一般啊……”不远处,
套上那血红色的长袍,千壑将领
如栎带着千壑正朝着轩内走来。
子稍稍立高了些,微挡了挡那并不十分
龙渊松开了小童的手,并接过他
明显的伤口,回身走到床边,将那符抽
手中的白玉茶盏,“如栎,没想到在这
出,走到妆台前,打开暗格放了进去,
醉倚楼内,居然也有这样的侍者……”
方才去开门。
龙渊接过他手上的茶,命令道,“屠泠,
听 见 开 门 声, 如 栎 转 过 身, 迎 接 他的,是千壑一贯的笑颜。 依旧那么的动人,也依旧那么的 多情。
杀了他。” “ 是。” 身 后 的 屠 泠 应 声 出 手, 其速度之快,迅如闪电。 小童一改刚才的羞涩,使出凌厉
却也依旧那么的无情。
的刀法,小童手上的藏刀涂满毒液,在
明 月 轩 内, 龙 渊 坐 在 亭 中 央, 一
月下依稀泛着青光。
小童则站在一侧,而屠泠却是静静地站
渐 渐 地 ,小 童 不 敌 屠 泠 的 紧 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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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 节 后 退, 最 终 被 逼 到 了 轩 内 的 石 柱上。
“城主哥哥在这里多久,我就在 这里多久。既然城主哥哥可以来这里看
屠泠的刀锋划过小童的脸,可却
美人,为什么我就不能?”龙溟依旧笑
并无鲜血流出,很明显,这人一开始便
眯眯地望着身旁的龙渊,双臂撑着上
是易了容。
身,将身子朝龙渊靠近了些。
顿时小童笑了笑,低声问道,“城 主哥哥,你果真是要我的命吗?” 小童的声音让屠泠微微一怔,实 在太熟悉了。 小童放弃了抵抗,缓缓撕下了脸 上早已被划破的皮丢弃在地,露出一张 稚气未褪的脸。 龙渊沉下了脸,将手中的杯盏轻 放在石桌上,“龙溟,如果不这样的话, 我想不出任何办法逼你现身。要杀我的 人每天都有,我不得不防,更不可能察 觉到谁是你。” 龙溟笑盈盈地坐在了龙渊的一旁, “城主哥哥怎么知道是我?”龙溟眼角
“ 美 人?” 龙 渊 微 感 惊 讶, 旋 即 露出了笑容,“原来龙溟是为了看美人 而来,既然现在已经看到了,那么是否 了却了龙溟的心愿呢?” 龙溟语塞了。 龙渊可能略微有些不自然,稍稍 拉开了点距离,朝轩外命令道,“千壑, 你留下来,如栎,带龙溟下去。” “……是。龙溟殿下,请。”如栎 回道。 原本站在如栎身后的千壑往侧一 步,朝轩内二人微微弯腰颔首。 千 壑 抬 眼 望 去, 轩 内 的 龙 渊, 让 他眼熟得很……千壑宛然一笑。
一挑,那双凤眼瞥上了正品茶的龙渊。 “ 是 那 把 刀。 凤 头 钢 刀, 那是在 你九岁的时候我送予你的。龙溟,仅
待二人离去,千壑才徐徐坐在了 龙渊对面。
此一次,下不为例。火玩多了,终会
“千壑,”龙渊客气地说道,“久
惹上身的。你在这里多久了?”龙渊
闻您是这醉倚楼最出色的乐师,如今为
轻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
何不趁此在我面前展示一下呢?”
杯盏,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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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 壑 微 微 笑 了 笑, 伸 过 手 去, 正
欲替龙渊换掉早已冷却的清茶,不料龙
千壑微将手一转,便从龙渊紧箍的手中
渊却猛地抓住他的手,笑着说道,“千
抽了出来,千壑放下茶盏,轻揉了揉手
壑,你是不会答应,还是不敢答应?”
腕处,眼角微瞥向龙渊,“我想你不单
千壑低着头,拿起茶盏的手微抖
只是来看美人这么简单吧?指使如栎
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勉强支撑着。
支开那么乖巧可人的龙溟殿下,该不会
良 久, 千 壑 才 开 口,“ 城 主 既 然 知道了,又何必问千壑呢……”
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乖巧可人?”龙渊嗤笑了一声,
“ 不,” 龙 渊 打 断 道,“ 千 壑 并
“如果那是你的敌人的话,你就不会觉
不是你真正的名字……你叫秦云烈,三
得他乖巧可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倒是
年前就死了的六殿下。”
没有,只不过就是想和千壑做一桩交易
“ 城 主,” 千 壑 抬 起 头, 笑 着 对
而已。”
上龙渊那双冰冷的眼睛,“你不觉得很
“ 不 好 意 思, 在 这 醉 倚 楼 内,
矛盾吗?三年前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至
没 有 楼 主 的 命 令, 我 们 可 不 能 随 便
今还活着?”
接 私 活 … …”
“ 秦 云 烈, 别 说 是 你, 甚 至 连 我 也很好奇……”龙渊微顿了顿,“可是 这世上一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 那 如 果 说, 我 开 出 的 条 件 是, 迟玉的命呢?” 千壑停下了正揉着的手,伸手从
“城主还真会说笑,”千壑笑了笑, 陶炉小孔里熄灭了火,拿起炉上的紫 “我现在不过是醉倚楼的一个小小的乐
砂壶,随着汩汩地倾倒而出的茶水,
师,就算你说出去,还会有谁相信,我
说道“既然城主已经摊开所有的筹码,
会是那个尊贵的六殿下呢?”
那我也该是时候把我的底牌给亮出来
“的确如此……秦云烈,与其说我
了。”满上茶,千壑将茶壶放回了炉上,
对你的死感兴趣,还不如说对你整个人
将茶递到了龙渊面前,放了下来,“你
感兴趣。”龙渊更抓紧了千壑的手腕,
说,是什么交易?”一切动作都显得
“难怪迟玉说,你这个人不简单。”
那么从容。
“城主,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
“我要你进司府。”
101
“好。” “你不问我接下来要你做什么 吗?你不可能不想知道。” 千 壑 笑 了 笑,“ 此 话 的 确 不 假,
地回到龙城。” “好,我答应你。” 一瞬间,站在龙渊身后的屠泠露 出了久违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但即便是我问了,我想城主也不可能轻
龙 渊 站 直 身 子,“ 你 先 退 下 吧,
易告诉我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吗?”
至 于 你 怎 么 接 近 司 然, 那 可 是 你 的
“怪不得迟玉一直说你是个聪明
事……不过我倒希望,这一天,不会太
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 什 么 该 问, 什 么 不 该 问,在醉 倚楼这三年,我算是彻底学会了……城 主,算上这次,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 面了。” “ 对 了, 我 差 点 忘 了, 我 们 曾 经 见过一次,”龙渊站起身子,朝千壑伸 过手,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龙渊玩味 地笑道,“哦,那道伤,原来还在啊。”
远。” 千 壑 微 微 弯 了 腰, 点 了 点 头, 便 退了下去。 直至千壑消失在廊外,这时龙渊 才转过身,朝身后的屠泠恭敬地喊道, “城主。” “我已经全听到了,屠泠。”这时, 那“屠泠”冷笑道。 司府。
千壑微低下头,伸手抚上那道旧
“醒了?”司然扶起床上的连城,
伤,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城主,有
“来,把这个给喝了。”说完,便将手
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足
上的药递给了连城。
够了。” “秦云烈,正如我不会轻易告诉 你原因一样,你也不可能这么单纯地就 答应我的要求吧?”
连城伸手摸了摸颈后,便接过司 然递过来微冒着烟的药,捏着鼻子,仰 头喝了下去。 这是连城从小养成的习惯,司然
“城主真聪明,我的确有个条件。” 也一直都惯着他。 “什么条件?” “事成以后,我必须要安然无恙
102
“ 好 些 了 吗?” 司 然 接 过 空 碗, 关切地询问道。
“嗯,可头还是晕乎乎的……”连
而醉倚楼再次传出熟悉的埙音,一曲清
城伸手欲往额上拍,司然出手阻止,司
江引,让千壑再次登上醉倚楼成为最出
然的手摸上连城的脖子,那五道抓痕还
色的乐师,并更加闻名整个封城……自
清晰可见。
然,司然也知道。
司然轻碰那五道抓痕,可能是中 间的那道伤得特别深,连城微微往后缩 了一下。 “ 疼 吗?” 司 然 靠 近 仔 细 看 着 说
今早小童来报,说是傍晚有一贵 人将整个醉倚楼给包了,指定要他去见 一面。 伴随着轻微的水声,千壑从浴桶
道。 “ 嗯。” 连 城 点 了 点 头, 抬 起 手 不自觉地朝颈后伸去。
中走了出来。 两鬓垂下的带着水汽的头发,在
司然掀开领子,将连城的上衣硬
昏暗的烛光下,微微闪着金黄色光芒。
拉着褪了下来,连城惊觉,“少爷?”
擦干身子,套上那件被烟熏过的
连城脖子上被抓的血痕,再加上
烟霞银罗长袍,系好袍带待,手背上古
刚刚的那道掌风,全是他没见过的厉害
怪的图腾与袖口上的图案重叠起来,看
招式。
起来非常自然。
就 差 一 点, 差 一 点, 就 能 要 了 连 城的命。
千壑将袍子的领口仅仅拉到肩膀 处便停了下来,随意搭落在肩上的头
司然一把将连城搂在怀里, “连城, 发,仅用一金丝缎带扎好末端。 我定要那个伤你的人,血债血偿。”司 然咬牙道。 连城安心地闭上了眼。 司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终非 但没下得去手,反倒把命给彻底地赔上
袍子的下摆犹如孔雀开屏般散开 在地上,被千壑一直拖到妆台前。 千壑坐在妆台前,用小狼毫沾了 沾金粉,在眉间描绘出盛开的金莲,脸 上由始至终都带着浅笑。 一只红色的锦盒静静地放在镜前,
了。 直至一个月后,连城的伤才愈合,
虽然许久没有打开,但还是能看得出平
103
104
日被悉心照顾。 千壑打开盒子,一只朴素的陶埙安静地躺在盒内, 似乎等待着主人的随时召唤。 收好埙具,千壑绕过屏风,走到屋中央,一张窄 窄的字条正放在桌上,千壑拿起字条,仅仅只是看了 一眼,便丢进了正燃烧着的火炉里。 燃烧着的火慢慢吞噬着字条上的字,渐渐地,连 上面的司字,也化作了灰。 那是他和龙渊见面时,在他被龙渊握住手的一霎 那,龙渊悄悄塞给他的。 保护司然。 下面的署名,是迟玉。 看来,迟玉在他们手中,而那日与他谈话的,不 过是龙渊身边的亲信,并非是龙渊本人。 龙渊啊龙渊,没想到就算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有 背叛你的一天。 千壑一打开房门,袍尾整个飞扬起来,千壑此时 的神情自负而高傲。 琉璎轩内空无一人,显然客人还没来。
105
桌上的香炉依旧微微地冒着青烟,
一 身 并 蒂 莲 软 烟 罗 的 春 衫, 配
陶炉上微烫的酒,正静静地等待着那人
上 紫 红 色 的 石 榴 裙, 让 她 更 显 的 娇
的出现。
媚动人。
楼 下, 安 静 的 大 厅 并 没 有 点 灯,
那人朝少女转过头,轻手替她拨
黑暗中似乎残留着昨晚人们狂欢过后
开那一缕乱了的青丝,搭在了耳廓后。
的气息。 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安静得让人 怀疑这是否就是往日那个夜夜笙箫的 醉倚楼。
“公子不是要来看美人的吗?怎 么,都到了却不下车?” 只 见 那 人 徐 徐 说 道,“ 婴 宁, 我 只是听说封城醉倚楼的乐师琴技好,
夜晚的封城街道,展现给人们的,
我可从没有说过那是个美人。而且,”
是一副与白天不同的景象,似乎要将白
那人轻叹了一口气,“要论美人的话,
天的一切推向高潮,兴盛而繁华。
没人比得上他。”说完,随即下了车,
怪不得曾有人说过,一城繁华半 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一辆马车停在了醉倚楼门外,华 丽却又不显奢侈,一张锦帘将里面的人 与外面的浮华隔开了。 “ 公 子, 已 经 到 了。” 车 外, 赶 车的老仆人恭敬地说道。 一只玉手挑起了帘子,却依旧看 不清楚里面的那人。
不理身旁那个叫婴宁的少女。 少女微微一笑,也跟着下了车。 “你就在这里等着。”那人转过头, 吩咐老仆人。 “是。” 通过大厅,千壑走上了二楼的琉 璎轩,他拿出袖中的埙,靠在嘴边吹奏 起来。 重新拿起生疏的埙,虽然经过了
那人如星的双眸,眼神坚定而刚
一个月的熟悉,但是千壑还是有几个音
毅,一身青葱色的素衣,让那人更显
拿不准。如果是外行人的确是听不出
年轻。
来,但是要是懂得乐律的人,只要稍微
坐 在 身 边 的 少 女, 樱 唇 皓 齿, 笑 容大方而不显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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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还是分辨得出。 一曲毕,屋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轩内,千壑微微朝门外之人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刚刚的清江引,千壑似乎吹奏错了几个地方。” 那人的声音,不似印象中的。当千壑抬头再看时,他惊呆了。 竟然不是他。 千壑心中略微一惊,但他还是朝那人露出清浅一笑。 听那人刚刚说的话,千壑断定此人该是个懂得乐律之人。 那人微微惊叹于千壑的美貌,出于礼貌,那人还是回以一笑。 那个叫婴宁的少女笑眯眯地从身后闪了出来,看着那人面前的千壑,“公子, 我就说嘛,果然是个美人。” “的确……而且,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怎么了?千壑失望了?难道千壑今 晚要等的人,不是我吗?”那人温柔地问道。 千壑朝那人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卷 三顾 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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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倒委員會 专题一:六月见面礼 / 辞泱 专题二:毕业季 / 辞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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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见面礼 / 辞泱 千里有缘 从去年秋至今,《是耽美》走了快一年四季。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欲望就有着令人 不可小视的力量。这个最初小小的火,我们保护至今,期望它能不断燃烧,愈燃 愈烈。 如今,Mr.D 慢慢成长,在大家的眼中,开始了蜕变成蝶的奇迹历程。这里,有 着不同的情悸,有着暗淡无光的无悔,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恨,有着无奈执着的深情。 不同人对“耽美”这个词有着不同的理解,也有着不同的态度。但是,终究我们 身体里跳动着一颗想爱,述爱,殇爱,恒爱的心,如此,《是耽美》杂志由此而生, 由心而衍。我们都是来自于不同地域的人,不曾见过,不曾了解,却有着共同的 爱好,为着相似的执着。想来,千里有缘来相会,志同道合尚且莫论,为何我们 不殊途同归? 以心述语,《是耽美》在我们的眼中年岁不长,干净青涩。尽管我们称为一句“先 生”,而其实他却像一个初入尘世的孩子,万事未遇。不管将来是否命途多舛, 终究我们是要让他成为真正的“先生”。所以,我们正在努力,想要让他拥有更 多更美好的东西,想要让他不断被雕琢,愈渐完美。我想,这是我们最期冀的事情。 现今他慢慢长大,好的坏的也都开始显露。像一棵小树苗,怕风大了长歪了,怕 雨大了淋伤了,怕阳光烈了烫坏了。可是,如若成长,风雨不可少。 他磕磕绊绊地长着,我们战战兢兢地不断浇灌。只为着他能够生出一片天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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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护着的、爱着的、执着的那些谁有着静谧的某个时辰,有着偷 偷哭泣的某个角落,有着某个无眠夜晚的陪伴。 既是为美。美,凭心而论,似乎往往美到极致的事物是无法用我们 匮乏的语言能够描述的。我们只能一点一滴的慢慢添酌,细细回味。 Mr.D 已经开始细笔勾画他的娓娓轮廓,如何为美,需待时间为证。 见面礼,我们又见面了。你看,时间间隙里先生也变了。在每个似 曾相识的月初,我们如期而故,可每次见面却不会再是上次的自己。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先生会变得更有魅力。 匆忙的情感世界里,我们驻于先生的童话中,写着我们各自或是破 碎或是甜蜜的心事。 最恨不过流年,转眼又一次遇见。不知不觉我们早已茶过半盏,灯 已尽蜡。于此,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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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辑:毕业季 专题编辑:辞泱 亲爱的童鞋们,你们喜欢的小攻小受们要从学校毕业了么? 快来八一八那些曾经虐得我们死去活来的毕业梗吧 ~~ 又是一个盛夏六月,又是一年毕业季,又是一场分手华宴。有多少 人期待着毕业,有多少人又害怕毕业呢?那些分分合合纠纠缠缠葛葛总 是在离别时被无限放大也让人无限留恋。你还记得当年你记忆中最深刻 的毕业景吗?不记得没关系,小编这来帮你找一找,总会有你的菜。纸 巾无须带,小编是好人,一定会让你笑着哭的…… 从哪开始八呢?咱就先从动漫开始吧。从迷上动漫开始小编就没有 哪天不追着喜欢的动漫更新看的,由此想来或许不少童鞋跟小编一样: 动漫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此咱们就来说说动漫里的那些出现在校园里的 基情吧!小二,上茶 ~
NO.1、《世界第一初恋》不堪回首的毕业那些年…… 最先上榜的必须得是它啊! 虽然高野先生好像过不了几年就要荣登大叔岗位了,人虽渐老但谁没有青春 过啊!想当年青葱年少时,在图书馆被小学弟告白,之后很迅速地把人家带上了 床(••••••)。但是 ••••••(故事嘛,谁没个曲折!)自从由于误会被小学弟踢下床, 俩人分手后,高野先生就有了不得不八的毕业那些年…… 与此同时,毕业之后的小野寺学弟也由于这场失败的爱情成功进化成为一个 名符其实的别扭渣受,幸好多年之后两人又走到了一起,尚且为时未晚。 不得不吐槽的是,由于小野寺实在是太别扭了,小编都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当搞笑剧来看的着,看一次笑一次,完了心情倍儿棒!推荐大家试试 ~~
NO.2、《K》校园安全问题越来越是个问题啊…… 这是一部剧情欢脱结局坑爹的动漫,至少小编看的时候被坑到了。••• 建议 大家看最后一集时自备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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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还沉浸在小白与狗郎赤果果的基情、蓝与红相爱相杀外加一个已经领 了便当无辜的小三(?)之间那既凌乱狗血又令人回味无穷的各种关系时,主角 便当化模式已经悄悄启动了。 更让人桑感的是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校园?要知道近来校园 已经成了各种凶杀案现场了,看着校园被狂轰滥炸,这还让不让人上学了啊?还 让不让人毕业了啊?原谅小编的百思不得其解,校园是多么充满希望阳光的地方 啊,亲爱的小白跟赤王就这样没了……抛弃了可怜的人妻狗郎和傲娇的蓝队长…… 不得不提醒一下,身居校园的童鞋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好保护自己啊 ~
NO.3、《家庭教师 Reborn》 咱是拯救世界的孩子,毕业神马的去 shi 吧…… 废柴纲吉还是那么废柴,就算有个超级牛掰的家教辅导也貌似改变不了他离 毕业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岌岌可危这个事实。这年头家教也越来越奇葩了,不仅 不再教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而且已经幼龄到婴儿了,中学生是意大利黑手党老 大不说,身边还老围着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圣斗士,突然觉得世界好有安全感有 木有……••• 特别是那个毕业班上了三年的帅小伙,学长都喊了三年了,你怎么还是学长 呢?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不要都只顾了培养基情忘了正事,毕业要紧,你看 毕业风又要吹来了…… 顺便说一下,里面帅哥多到爆,越帅越无敌啊有木有!小编果断是骨灰级家 教粉 ~~
NO.4、《青之驱魔师》毕业神马的都是浮云! 弟弟都当上老师了,哥哥你竟然还在学校混?魔王的基因太次了吧? 这是一个明显打着找亲爹报养父之仇的幌子实则培养兄弟手足之情(真的 112
吗??)与众基友基情的动漫,在这个充满着青春热血的校园里,你能相信啥事 都不会发生吗?反正小编不信…… 不得不提醒各位的是,在这所学校里课堂早已成为了高危地域,每次上课总 得发生点什么,但由于有着一个早就成为了驱魔师的牛哄哄的弟弟老师,哥哥上 课怎么折腾最后好像都没啥事? 作为一个早就开了外挂的魔王私生子,从驱魔学校毕业神马的都是浮云,有 弟弟就够了!
NO.5、《钢索危情》 这又是一件因毕业而引起的小夫夫家庭动荡剧。要毕业了小攻因为不想继承 组织而闹小别扭,而且据说(其实不是据说……)只听小受的话(小攻你太没立场了, 你还攻得起来吗?)。于是咱们就看到了组织里那些身着黑色三件套、带着黑眼 镜的大叔们一个个涕泗横流地求着他们未来的大嫂去说服他们未来的老大…… 而此时小受也因小攻的决定慎重考虑着两人之间的感情关系。之后狗血镜头 出现了,小受被绑架,小攻狂化…… 再之后小受决定从此成为小攻的人……(别误会,你肯定想多了 ~)结婚神 马的远远没有这一生的羁绊来得有意义嘛……最后小攻成功地被小受安抚,家庭 动荡平息。 这是小编看过的最忠犬的小攻 ~ 好戏看完了,大家都洗洗睡吧……回家抱老 婆去 ~
动漫品完了,客官您先休息片刻,磕磕瓜子叨叨家常,咱来插个广告, 接着下集行不? 何处有学校,何处就有基情。只要有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基情随 处见 ~~ 动漫就八到这,要数校园基情那真是怎么数都数不完……除了 动漫以外童鞋们最爱的谈论最多的估计要数耽美小说了,当然,小编也 很喜欢……这不,咱来继续八?小二,添茶 ~~ 113
NO.1、《那些风花雪月》作者:公子欢喜 青梅竹马什么的,毕业就是个虐啊…… 两人从小睡一个被窝,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从相看两厌到亲密无间,就 算是品学兼优才貌双全的女王秦央也躲不了毕业的梗。想当年一起上下学,一起 打架,一起过情人节(对!你没看错!),如今都要毕业了,能不虐吗?怕是上 帝垂怜,为了让可怜的沈晋小攻继续在女王秦央面前狗腿的二着,高中毕业了怕 啥,这不还有大学么?大学毕业了咱也不怕,同居不是更让做某事有了天时地利 人和的基础条件么? 别笑!咱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是小编当年最喜欢的校园文之一,回味了多少遍就被虐了多少遍,也会 心的笑了很多遍,它如童话般美好。
NO.2、《君子之交》作者:蓝淋 可怜的曲叔从刚开始上大学以后就一直被任店长吃得死死的啊,从来就没见 翻身过,曲叔你能不能攻点? 回忆校园时纯纯的那数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时,就不禁让人腹诽店长的鬼畜, 曲叔都对你言听计从了,你就果断攻下了吧!事实证明曲叔应该是诱受,不然店 长哪能吃得那么厉害,咱天真的曲叔(应该是店长家的)都进医院了啊…… 令人遗憾的是,任店长那颗小小的情窦估计有点发育不良,等发育好了,人 曲叔女儿都上初中了,这不自虐么?兜兜转转,最后两人还是圆了当初校园里那 断了结局的梦。 话说回来,当年曲叔也是个没毕上业的孩子啊,都是店长太坏了!这书曾经 可是把小编虐得晚上睡不着觉的,那是咬牙切齿又爱又恨啊…… 114
NO.3、《牧神的午后》作者:于睫 开学第一天你撞进我怀里,三年的每一天我陪你自习,课上“眉来眼去”传 传纸条,课下打打闹闹暧昧升级。每天我看到的你站在我左边的侧脸,生病时趴 在我怀里微微的颤抖……牧神就这样被水妖迷惑了,咱观众也被迷惑了……这爱情 清清浅浅,细腻简单缠绵,至少咱看得如沐春风啊……直到最俗不过的老梗出现: 大三临近毕业,齐歌渣攻交女友!被弃于睫割腕未遂竟出国!毕业季果然是分手 季么……当离开校园,两个男孩的爱情升级为两个男人的爱情时,你还敢每天站 在我左边吗?还敢许我永远吗? 现实是后妈啊,咱作者可不是,大虐伤身,小虐怡情!小攻千里追妻苦肉计 上演终抱美人归。客官,您老血喷了吗?
NO.4、《我想成为你的男人》作者:Angelina “严言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苏小米就抬头望着,望得脖子都酸了,还是望着。 不知道是想上去找他,还是等他下来找自己。” 你看!这年头,哪个学校哪个班级里没有个高富帅哟!这年头,哪个高富帅 不是在众望所归中和天然呆萌小白受在一起了哟!所以说灰姑娘神马的跨越的不 只是性别! 品学兼优的严言同学坚持可持续发展战略:完美职业规划 + 圈养苏小米,毕 业?等着同居罢了 ~ 话说当年小编看的时候好羡慕苏小米啊……他一碰就碰到了个高富帅忠犬腹 黑攻,还是一超级潜力股,为毛咱就连高富帅的袖子都没见到过? 所以说同学啊,工作找好没有?自己自力更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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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但爱鲈鱼美》作者:Eudora 这小说可以叫做:我们在 BBS 上 YY 过的男孩子们终于在一起了! 还记得昨天学校餐厅里他咬着筷子对他笑得羞涩么?还记得前天散步时看到 的身段妖娆的萌物吗?毕业前再来看最后一眼火热的 YY 吧! 多么淳朴多么熟悉的校园生活啊,想当年小编还灰常纯洁的时候可从来没想 过童鞋之间打打闹闹互开玩笑原来是这么的饱含基情的画面啊……苦逼的孩纸身 边总不可必缺少极品二货,咱鲈鱼童鞋很显然就是这种吸引极品的体质,以至于 遇到了他生命中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别不相信,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大家都 看到了鲈鱼童鞋是如何进化成为“熟鲈鱼”的……(不解释,你懂得……) 在极品二货面前你觉得还有啥能不被他二过去吗?毕业了?来,咱来一盘清 蒸鲈鱼庆祝庆祝 ~
茶凉饭饱,叨嗑也差不多叨完了,小编在这吐槽吐得唾沫横飞,客 观您可看得尽兴?基情随处有,客观可得悠着点看,找地方消化消化吧 ~ 这期聊完了,有时间咱继续八 ~~ 挥手拜拜 ~ 小二,送客 ~~ 客官走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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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聲 本期坐班编辑:安莫 RINGO 「问卷」 问:我是第一次看啦。。。不过就是想问一下,这个周刊在哪里可以订?或者说 哪里能看到?我在微信上看到的这个文好像就放上来半截还是这个是连载的啊? 答:可以点进官网下载的 www.blweek.com 杂志就在这里等你戳它哟 ~ 凯子 「问卷」 问:附带图片就好了,呵呵… 答:森么图片呢 如果是插图的话 每个文都会配备至少一张来着 ~ 上河 「问卷」 问:唔~尝试一下多元风格,非一路主流路线。速度一些!每次都要等几天才有 一篇文,各种桑不起! 答:我们也在努力寻找新的风格 TUT 你们有什么好建议也可以留言告诉我们 ~ 蓝后 文章创作也需要时间和构思 所以有时候可能晚些 我们一起耐心等吧 ^^ 浅野辻 「问卷」 问:总觉得这期短篇特别少 ... 是我错觉吗 .... 有几张水彩特别喜欢 答:其实我也喜欢看短篇的 >///< 我们正在寻找写短篇比较不错的作者哟 请期 待吧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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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再續一個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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