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嗰班真係好錫你！」老師對我說。「到年尾你會唔會唔捨得佢 哋？」我笑笑說會，心裏想：我單是想像一下跟他們分別的時刻，捨 不得的感覺已擴散開來了。 星期一早會，平日高中班級集隊的地方空出了一塊，我看見其他 級別的同學整齊列隊，忽然醒覺我那班中四的猴子今天因外出考察而 不用回校，頓覺自己像個無主孤魂一樣，只有無以名狀的空虛伴隨。 翌日輪到我參加校外研討會，又無法與猴子相見，空虛的感覺更 見實在。 星期三回校，我發現教員室的辦公桌上放了幾張非常有個人風格 的圖畫，我一眼就認出是哪位「大師」的名作，上面還寫着（P.S. 給
欣妮的）。我把這幾幅畫放進文件夾裏，帶到課室去。 「點解送幅圖畫畀我嘅？」我問搗蛋才子。 「上星期激嬲你呀嘛，你知我有時一日激你幾次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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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你知就好，你唔好激我咪得囉！」 「咁又唔得，唔係咁好嘅。嗱，唔准送畀第二個㗎！」 「咁我可唔可以畀其他人睇吓？」 「呢個係我同你之間嘅秘密，你鍾意咪講畀人聽囉，唉。」任誰 都聽得出這是假裝出來的酸溜溜的腔調。 「你畫嘅赤兔馬同立方獸咁有藝術風格，我想畀人欣賞呀嘛。」 「識貨喎老游，我遲早建立自家品牌，打入國內市場，再開拓國 際市場。呢幾張真迹好值錢㗎，你咪四圍掉，畀人執咗你實喊住叫我 再畫畀你。」 「邊個畀你嗌我老游㗎。」好幾隻猴子整天胡亂為我起新名字， 游仔游女豆釘等幾十個，古靈精怪。 「你話唔畀嗌游寶寶呀嘛，咁咪嗌老啲囉。所以你唔好再話我畫 花你本文學書喇，你攞出去賣，好多人搶，藝術品嚟㗎！」這小子完 全陶醉在自己的藝術世界裏，樂而忘返。 搗蛋才子雖是文學科首名，但對於做功課的誠意，絕對欠奉。要 他寫作的話，不論文筆或是論點，都極盡賴皮之能事。他有小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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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玩，其處事作風可用四字形容 ─ 自由奔放。感到熱的時候，他隨 意解開鈕釦乘涼；只要他歡喜，就隨時大展歌喉，教人「聽出耳油」。 他這種愛以惹笑姿態示人的個性，為大家增添不少歡樂。口甜舌滑的 搗蛋才子，可說是伙頭仔以外，另一顆開心果。（伙頭仔的故事，詳見 〈美味天王伙頭仔〉，頁 33） 這淘氣鬼的惟一目標就是保住「才子」之名，無論如何他誓要保 衞「文學第一」的寶座，在應考文學之前的日子，是他最勤奮求學的 時間 ─ 認真製作個人筆記、忘形背誦、「強逼」我為他補課。 還記得那次考試前，搗蛋才子好幾次約我補課，恰巧都是我要搞 活動或開會的日子，我只好再三推卻他。萬料不及的是，他竟義正詞 嚴的責備我：「一日推一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下個再下個 星期就考文學喇，你咁樣推推吓我唔駛補喇！咁點考試喎！你咁大個 人，做事要分先後，有緩急輕重㗎嘛！」 平日我用來訓勉他們的台詞，今天竟被濫用。見他如此着急，我 便抓緊時機，打蛇隨棍上：「要補課都得，但其他科嘅功課都要做返 好，你溫咗其他科之後，就可以溫文學喇。畀你文憑試文學科考到幾 叻都好，唔讀其他科，你一樣甩手甩腳得個吉。所以如果你唔溫其他 科，就以後都唔好叫我幫你補課。」為了保住「才子」這虛銜，他只 好乖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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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這搗蛋鬼缺席，回來後借了我的文學書抄筆記，他竟把我 的書當畫簿，畫了一隊形態各異的立方獸，並在旁以文字逐一介紹， 氣得我直跺腳。「唔好嬲啦游仔，呢啲係我同你嘅集體回憶嚟㗎。」他 惹人生氣還敢一臉委屈，可惡。 「淨得我同你，算咩集體回憶！」 從開學到現在，搗蛋才子的筆記簿、默書簿、習作簿、文件夾 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赤兔馬和立方獸，偶爾還有關羽、張飛等， 甚至有劉關張桃園結義圖。有一次，搗蛋才子的好友 MVP 翻開手冊， 赫然發現欄目上畫了幾十頭大大小小疑似赤兔馬的東西，氣炸了肺。 （MVP 的故事，詳見〈MVP 的裝修夢〉，頁 26）搗蛋才子和 MVP， 都是野豬隊的核心成員。（詳見〈給野豬的信〉，頁 139） 這次才子把赤兔馬和立方獸畫在獨立單行紙上，算不算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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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P，徹頭徹尾是個善良的懶人。怕傷害人，卻總是有意無意的 傷了別人的心。有時為了逃避，撒小小的謊，然後感到內疚，想要補 償，想要贖罪。「將來無論你想做什麼，做裝修師傅也好，運動員也 好，都要有承擔。逃避算什麼男子漢？」我總是這樣說。 在運動場上的 MVP，才是他真正的自己。那一刻，他的目標最 清晰。籃球場上，他的目標是入球；跑道上，他的目標是盡快衝過終 點，堅定而明確。我常常鼓勵他：「我們可以包容，可以遷就，但斷不 能因為別人的寄望和想法而放棄自己的目標、扭曲自己的心意、扼殺 自己的夢想。人各有志，你又不是要做壞事，需要的是體諒、明白和 協調，怕什麼？」 我鼓勵 MVP 除了聆聽、接受父母的意見，也要把自己的想法告 訴家人，讓他們有嘗試理解 MVP 的機會。「如果你不說，家人永遠不 會知道，更別談什麼懂不懂了。」 我無法確定，MVP 散漫、精神難以集中的原因，是因為他認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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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始終無法達成夢想？還是因為他壓根兒未有堅定的決心？我 只感到，要讓他找回追尋夢想的意志。 有一天 MVP 問我：「搣時，你有冇諗過做校長呢？校長人工一定 更高，又可以話事，唔駛畀人點。」 「沒有，也不想。」我堅決地說：「因為我深知自己能力不足，也 沒有興趣做校長。做一個小小的教師，我也可以要求自己更稱職，更 專業，而非純粹奢望別人無條件給予我更高更優厚的待遇。而且，只 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價值判斷，有需要時就會堅持，不會盲目『被點』。 做什麼都好，能力、興趣和意義，都是我們要考慮的因素。」 「我諗過㗎喇，我真係想做裝修。」 萬事起頭難，我們不要介意從低做起，試問有多少人一出生就天 生是老闆？有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成為老闆，甚至有機會也不想 成為老闆。 「係呀，我都諗住由低做起，髹油、灰水樣樣都學吓。」 「搣時阿蛇，第時如果要買樓記得搵我。」大細路忽然插話。 「去佢度買完樓，就搵我裝修，咁就正喇！」MVP 補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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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兩兄弟拍住上！」 MVP，深願你記取，這天你願意從一個小小的卻專業的裝修師傅 做起，不輕看自己，不輕看任何人，不以位高權重為終極目標，只求 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 假使將來某天你告訴我：「搣時，我依家做緊裝修呀。」我將深深 的為你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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