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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炎熱的天氣， 四個年輕人， 透着酒氣的黃昏。 夏克是他們的領導， 其他人是由他召喚來到這兒的
秘密基地。 —
秘 密 基 地 並 沒 有 什 麽 秘 密 可 言， 只 不 過 是 一 個 荒 置 的 小 型 球 場 ； 圍 着 鏽 色 的 鐵 絲
為什麼禁足？你沒看荷里活電影？沒見過吸血殭屍在形狀怪異的榆樹下的恐怖場面
網， 而因為附近植了數棵榆樹， 小朋友都被禁足接近球場， 便成了這四個混混的秘密基 地。
吧！ 扯得太遠了。 ……還是說回夏克他們。
除了夏克， 還有白活、 趙華和陸國禎。 陸國禎比較勉強， 他個子最小， 但看身型，
將來比誰都更胖， 更沒出息。 本來， 夏克不算他一夥， 但有等人就最能死纒死賴， 唉！
你 是 沒 有 任 何 辦 法 的。 趙 華 身 體 結 實， 最 順 從 老 大， 老 大 說 的， 他 都 點 頭 附 和， 並 不
多 言。 夏 克 和 陸 國 禎 最 有 默 契， 但 夏 克 最 喜 歡 的 是 白 活。 這 個 醉 宴 就 是 為 了 白 活 而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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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
白 活 最 近 失 戀 了， 被 愛 人 踢 了 出 局 ； 不， 準 確 點 兒 說， 是 被 愛 人 的 老 爸 摔 了 出 —
來。 愛人的老爸一聲不吭， 將女兒送到老遠的丹麥， 給開中華餐館的遠親做老婆， 乾脆 老頭每次都這樣叫白活。 利落的撇了「 沒出息的白活」 —
白活現在變成死活。 滿地啤酒罐子， 夏克面泛紅光， 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
「 如 何？ 只 要 你 說 一 句， 我 們 就 去 教 訓 教 訓 他， 他 飯 吃 得 太 多 了， 成 了 十 足 的 飯 蓋。 」 夏克打了一個嗝， 拍拍白活的膊頭。
趙 華 點 點 頭 ， 陸 國 禎 往 地 上 恨 恨 的 吐 了 一 口 涎 ， 說 ：「 好 兄 弟 。 」
「 這不好吧， 你知道， 阿花剛出嫁一個月， 難道立刻又回來奔喪？」
白 活 想 多 了 ， 所 謂 「 教 訓 」， 只 不 過 是 去 老 頭 家 搗 亂 一 番 ， 這 是 夏 克 的 意 思 。
—
原來只是捉弄， 都是他們日常的例行活動， 那就沒有什麼歉意。 坐言起行， 而且要 快， 趁着老頭不在， 破門入屋
每 日 這 段 時 間 ， 老 頭 都 會 趁 街 市 收 檔 去 拾 免 費 蔬 果 ， 其 餘 時 間 足 不 出 戶 。「 他 連 女 兒出嫁都不離開香港。 」 白活邊行邊數落老人家。
老頭住在山邊石屋， 只他一戶， 鄰居都響應政府的搬遷計劃走了， 只有老頭不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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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仍舊在這地方居住。 四周無人， 連狗吠聲也聽不見， 垃圾也沒有， 門上卻有三把鎖。 「 死老頭， 鎖什麼？坐監嗎？」 陸國禎罵道。
「 多少把鎖也沒用， 我知道號碼， 這些號碼鎖都是阿花買的。 」 「 阿花走了， 會換其他號數？」 「 你試一試就知道。 」 白活兩下功夫便逐個解了鎖， 四人很輕易便破門而入。
夏克向趙華點點頭， 趙華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彈弓刀， 開始割衣服被蓋。 陸國禎想
了一會， 想到了可以摔東西， 於是走去打開碗櫃， 把裏面的碗碟都掏出來掟個稀爛。 「 砰 ！ 」「 崩 ！ 」「 唏 呢 嘩 啦 ！ 」
把 酒 精 挑 戰 的 暴 力 都 盡 情 發 揮， 持 續 了 數 分 鐘， 有 點 兒 喘 氣， 但 根 本 無 處 可 坐，
於是， 四個人一同擠上被揭開的牀墊上， 大家相互挨着， 相視而笑。 喘息夠了， 有人提
議 ：「 索 性 把 牀 墊 也 毀 掉 ， 叫 他 像 狗 熊 一 樣 爬 上 樹 上 睡 。 」 他 的 建 議 得 到 全 體 行 動 的 贊 成。 跳下牀， 把牀墊拖拉到地上， 預備盡情踩踏、 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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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墊下， 不是一般的木牀板， 而是由一排竹子縛在一起像竹筏一樣的板子。
「 咦， 是 老 乞 丐 自 製 的 吧？ 這 麼 奇 怪， 夏 天 睡 在 上 面， 一 定 比 竹 蓆 涼 快。 為 什 麼 再 在上面蓋牀墊？」 「 不但是乞丐， 還是老糊塗……」 夏克用手勢阻止大家的起哄， 俯身來研究竹筏。
「 或者， 裏面藏了什麼， 禾稈蓋珍珠， 是老頭的私人寶藏。 」 夏克站起來， 面容閃光， 說得眾人心臟加快跳動。
「 芝 麻 開 門！」 夏 克 一 聲 命 令， 白 活 立 刻 拾 起 一 把 菜 刀 遞 給 老 大。 夏 克 往 竹 筏 第 一 —
塞滿一顆顆俗稱「 肚臍」 的金塊！ —
條竹子竹節對上的地方砍下去 竹筒內， 金光閃閃
你眼望我眼， 深呼吸， 然後， 一同搶前， 有人負責拆竹筏， 有人負責砍竹， 有人張 羅膠袋裝載金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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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個人是微不足道， 抑或是舉足輕重， 只要看他突然死亡， 報章報道所佔的篇幅和 位置便揣摩得到。
阿花的老爹在家中暴斃的消息， 在夏克一幫人闖入他的石屋後兩天才見報， 在大部
分 報 章 的 港 聞 版 。 白 活 翻 了 兩 天 報 紙 ， 終 於 在 一 則 交 通 事 故 側 找 到 一 宗 消 息 ：「 一 名 老
翁被發現倒斃家中， 現場有被搜掠的痕迹。 極有可能， 賊人找不到任何財物， 大肆破壞
一番之後才離去， 當老翁從菜巿場回來目睹一切， 受不起刺激而昏迷失救。 」
其 中 一 份 報 章 的 記 者 下 了 功 夫 做 資 料 蒐 集 ， 因 此 有 一 個 評 論 ：「 據 記 者 了 解 所 知 ，
老翁女兒剛出嫁， 遠在丹麥， 老翁變成貧困無依的獨居者。 這是社會的悲哀， 這是舊社
區向有關部門敲鑼：要注意社區關懷和支援。 老翁死因無可疑。 」
白活放下報紙。 若在平常的日子， 若阿花還是自己的女朋友， 現在就是獻盡殷勤的 時候， 但白活滿腦子在想： 下一步， 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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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 不用想太久， 夏克當天晚上， 叫齊眾人到秘密基地集合。
大家都無精打彩， 連續三個晚上都睡不好， 躲藏家裏， 自動判刑， 想着意外橫財又
興奮莫名。 老頭的死， 確實是他們離去後自己暴斃身亡， 但對於這幫年輕人來說， 這無 疑是最完美的結果。 金由夏克保管， 相信是分贜的時候。 「 我多算一份， 同意不同意？」
大 家 都 滿 口 說 這 是 最 好 的 安 排， 不 勞 而 獲， 即 使 分 成 五 份， 每 份 都 非 常 可 觀。 何
況， 若不是夏克的腦筋， 根本沒人想到竹筏內藏金塊， 夏克多要一份無庸置疑。
「 這 些 金， 會 不 會 是 不 義 之 財？」 小 心 眼 的 陸 國 禎， 並 沒 有「 心 安 理 得 」 的 高 尚 情 操， 只是不願為一筆意外橫財給人天涯海角地追殺。
「 應 該 是。 我 這 些 天 都 想 起 了， 阿 花 爹 從 前 是 國 民 黨。 一 直 有 傳 聞， 他 的 一 個 長 官
把貪污的錢用竹筏運來給他保管， 而這個貪官卻沒能逃離大陸。 傳聞多時， 只是我們沒 注意。 」 「 現在給我們一下子證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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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死了， 他的長官在大陸不能出來， 更有可能在什麼三反五反時一命歸西。
「 沒 有 手 尾 跟 」， 各 人 在 腦 中 有 一 幅 發 達 後 的 生 活 藍 圖 ， 四 雙 眼 都 閃 爍 着 貪 婪 的 光 芒。
「 不 義 之 財 在 手， 是 幸 運 的 開 始， 同 時 也 埋 下 倒 霉 的 種 子， 就 看 各 人 的 造 化。 我 先
把壞話說在前頭。 」 夏克一邊說， 一邊從口袋掏出四份用報紙做成的包裹， 各人立刻屏 息以待。 「 大哥， 這……」
「 不 用 急， 聽 我 慢 慢 說， 待 會 我 會 把 錢 等 分 分 給 大 家。 不 過， 你 們 懂 不 懂， 這 一 場
意外， 正迫使我們成熟， 當你取得屬於你的一份橫財之時， 亦是我們各走各路之日。 從
此以後， 我們永不再見， 今天之前的種種， 只當是一場夢， 醒過來便全部忘記。 」
「 怎麽可以？大哥， 不可以！我把我的一份也給你， 我跟你打天下。 」 白活急了。
「 拜 託， 用 用 你 的 腦 袋， 你 最 有 可 疑， 阿 花 一 定 會 追 究， 你 要 連 累 大 哥？」 陸 國 禎 提醒他。
說得眾人沉默。 冷靜下來， 大家都明白， 這個方法最徹底周詳：逃離現場， 分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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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以免被一網打盡。 彼此不知行蹤， 也能防止一人落網， 把同黨供出。 「 大哥， 我們該怎樣做， 你只管吩咐吧。 」 趙華說。
「 好好聽着。 」 夏克把報紙包分給眾人， 原來上面都打了記號。
「 入 面 有 分 給 你 們 的 金 的 收 藏 地 點， 你 們 各 自 按 指 示 去 取 回， 三 個 地 方 都 不 同， 只
有你自己知道， 當然我也知道。 除此之外， 還有一個座枱小鬧鐘、 一枝筆和一張字條，
字條的內容都一樣， 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作了簡單的記錄， 唯一不同的， 就是犯案者只有
一人。 四張紙條， 版本都一樣， 名字卻一張一個， 而你們手上的一張， 就是只有你名字 的一張。 」 「 大哥， 我完全不懂！」 白活皺眉頭。
「 如 此 一 來， 要 四 張 字 條 齊 全， 才 知 道 哪 四 個 人 犯 案， 每 人 手 握 一 個 人 的 罪 證。 」 陸國禎一下子會意。
「 沒錯。 你們各人在字條上簽名， 摺好， 然後交給我， 你們就懂了。 」
各人很想快快解開疑團， 去拿自己的一份， 不假思索當下簽名， 隨後摺成方塊。 夏
克收了字條， 從褲袋中取出一個小膠袋， 把紙條全數放進去， 伸手入去撥弄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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