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的 另一種 生存 商業性性服務 婦女口述實錄分析
王金玲
│ 著
國家圖書館出版品預行編目（CIP）資料 婦女的另一種生存：商業性性服務婦女口述 實錄分析 / 王金玲著 . -- 初版 . -- 高雄市： 巨流，2016.12
婦女的另一種生存 商業性性服務婦女口述實錄分析
面 ; 公分 ISBN 978-957-732-529-7（平裝） 1. 特種營業 2. 娼妓 3. 訪談 544.76
著 者 責任編輯 封面設計
王金玲 沈志翰、張如芷 Lucas
發 行 人 總 編 輯
楊曉華 蔡國彬
出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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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 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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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登記證
局版台業字第 1045 號
105019789
ISBN ／ 978-957-732-529-7（平裝） 初版一刷．2016 年 12 月
定價：500 元
版權所有，請勿翻印 （本書如有破損、缺頁或倒裝，請寄回更換）
目錄 前言.....................................................................................................5 第一章 定義與重新命名...............................................................11 第一節 關於行為........................................................................13 第二節 關於行為者....................................................................27 第三節 一種新的命名................................................................45
第二章 特徵與緣起.......................................................................61 第一節 當代中國大陸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特徵........................62 第二節 商業性性交易者的性別比較分析................................69 第三節 民族文化、階級和性別：一個個案的閱讀................89
第三章 私人背景.........................................................................107 第一節 背景..............................................................................113 第二節 原因與目的..................................................................130 第三節 身為女人的苦難..........................................................139
第四章 第一次服務....................................................................151 第一節 第一次性服務—第一次性行為..............................158 第二節 禁區又涉......................................................................164 第三節 婚姻之外......................................................................170 第四節 墮入與掙扎..................................................................178
第五章 選擇與選擇空間.............................................................187 第一節 服務對象的選擇..........................................................194 第二節 服務地點與時間的選擇..............................................200
第三節 服務過程中的能動性............................................................205 第四節 對服務選擇的再閱讀............................................................224
第六章
壞人？好人？..........................................................................233
第一節 其他的違法犯罪行為............................................................237 第二節 愛心........................................................................................ 254 第三節 認識論的意義........................................................................272
第七章
歡愉與被傷害..........................................................................277
第一節 歡愉........................................................................................281 第二節 危險與傷害............................................................................289 第三節 收益與成本............................................................................324
第八章
一種新的審視..........................................................................329
第一節 男性主流文化的理論觀點....................................................332 第二節 女性主義的挑戰....................................................................340 第三節 一種新的審視：社會性別價值差異論................................356
後記............................................................................................................369 參考文獻...................................................................................................371 附錄一 31位敘述者簡介.......................................................................377 附錄二 論商業性性交易者的階層和性別不平等...............................380 附錄三 認識一個撿拾和安放自尊的私人空間—對性服務婦女 服務選擇的一種理解...............................................................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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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本書關注的是女性性服務者的生存狀態。自1950年代消滅娼妓制 度以來，中國大陸的政策一直禁止商業性性交易，包括服務者和消費 者在內的商業性性交易者，都會受到法律的懲處和道德的譴責。進一 步看，由於中國大陸仍是一個男性主流社會，性道德的性別雙重標 準，以及社會資源配置和社會財富分配的性別差異，使中國的商業性 交易，仍處於男子為消費者、女子為服務者的「男買女賣」性別格局 中。較之男性消費者，女性服務者更多處於被迫和無奈，承擔著風險 甚至生命危險，受到更多傷害，包括心理傷害。只有走近她們，走進 她們，我們才能知曉、瞭解她們從事性服務的原因、過程、心情以及 後果；只有以社會性別為視角，閱讀和理解她們的人生歷程，我們才 能理解包括社會性別在內的整個社會機制，以及包括家庭環境、社區 環境與學校環境在內的社會環境，對她們人生的決定性作用。在這個 基礎上，我們會發現，改善各種不良的社會機制與社會環境，促進社 會平等和公正―包括性別間的平等與公正，保障婦女的有利生存與 發展，才能對遏制中國大陸商業性性交易的蔓延，有效地釜底抽薪。 有多種方法可以走近、走進女性性服務者，知曉、瞭解直至理解 她們的人生，並以社會性別的視角加以分析與解釋。本書作者採用的 方法，是和女性性服務者進行面對面的訪談，並對訪談錄音進行解 讀。當然，這只是一種方法、一種解讀。 對以性服務交換金錢財物的女子，今天的人們往往稱為「賣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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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那麼，賣淫婦女又是什麼？較為主流和統一的回答是：壞女 人。即使是剛在賣淫婦女那裡盡興的嫖客們，也往往如此回答。不久 前，在一次有關救助賣淫婦女專案的培訓班上，發生過這麼一回事： 協調人拿出一大疊從各種報刊上剪下的女子照片，問誰最有可能是賣 淫婦女，參與培訓者指認了十來位，理由是：「穿著暴露」、「眼睛 勾人」、「抽煙」、「頹廢相」、「妖冶相」、「坐無坐相、站無站 相」等。但實際上，其中真正的賣淫婦女只有兩位，其餘為模特兒、 影星、時髦女郎，甚至還有一位是達官貴人家頗守閨訓的嬌小姐。參 與那次培訓班活動的全是女大學生（包括博士生和碩士生），她們是 思想先鋒、行為開放，對人生、對社會有自己獨立的看法，甚至對違 法的非婚性行為，如婚前性行為或婚外性行為，也持有與傳統觀念不 盡相同的價值取向，但她們對賣淫婦女的觀念，卻仍在傳統的框架 中。由此可見，「賣淫婦女＝壞女人」的理念有多麼根深蒂固。 商業性性服務婦女，或者按照主流的命名稱為：「賣淫婦女」， 就本質而言首先是人，與同類生物相同，她們也有人的需求、人的情 感、人的尊嚴、人的長處與短處，輕忽甚至無視這一點，無疑是不人 道的。既然是人，她們也擁有人的權利，輕忽、無視甚至有意剝奪她 們的權利，當然也屬不人道之列，嚴重的當為違法犯罪的行為。 其次，賣淫婦女也是女人，與同性屬的生物相同，她們也有女人 的需求、女人的情感、女人的尊嚴，生理和社會化造就的女人的長處 與短處，輕忽甚至無視這一點，無疑是不公正的。既然是女人，她們 也同樣承擔某種或多種角色，包括從業者、母親、妻子、媳婦、妯 娌、戀人、姐妹、女兒等等；在承擔角色過程中，她們也同樣有奉 獻、有獲得、有艱辛、有歡愉。事實上，不少商業性性服務婦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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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家中建房；為了孩子的學習和生活；為了給丈夫支付賭債；為了 讓戀人享樂；為了給兄弟娶妻，而出售自己的性服務，有的人甚至受 到法律處罰後還是無怨無悔。輕忽甚至無視她們所承擔的角色的影響 和作用，當然也是不公正的。既然是女人，她們也擁有女人的權利， 輕忽、無視甚至有意剝奪這個權利，當然也屬不道德之舉，嚴重的也 是違法犯罪的行為。 一個女人之所以成為「賣淫婦女」，當然有自己的因素，不少人 在服務過程中也幹了不少壞事。但是，我們不能不看女人身為女人的 苦難，這一更為本質的原因與過程。由於以男高女低、男重女輕、男 強女弱、男優女劣、男尊女卑、男富女窮為標誌的性別不平等結構依 然存在；由於男性中心／主流依然存在；由於夫權及男性世系傳承， 以及男性家長制依然存在，不少女子不得不出售自己的性服務，直接 換取包括金錢財物在內的資源，或在換取「門路」後獲得資源。而深 究上述的所謂「自身因素」，也往往與社會性別的不平等、男權中心 等有關。例如，重男輕女使不少農村女童讀書難、受培訓難。在一缺 知識、二少技術的情況下，一些農村女童成人後，只能以出售性服務 來擺脫貧困或致富求樂；其中也有一定比例是被丈夫或父親逼迫，從 事性服務。輕忽甚至無視這一女人本質性的苦難，以及社會結構因素 對婦女走上性服務之路所起的決定作用，實在有失偏頗。 從人、女人和性服務婦女的多維角度來考察、分析，成為有關女 性性服務者研究的一大起點和基礎。 進一步看，作為被嚴禁、被防範與被研究的客體；作為被批判、 被責難和被輕視的對象，商業性性服務婦女處於社會底層，聲音微 弱，更多時候是「失聲」的。作為人／女人，她們有說話的權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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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性服務者，她們是社會的一個構件，其經驗／經歷是人類經驗／經 歷的一部分。傾聽她們的聲音是我們的義務―社會成員間有相互傾 聽的義務，以豐富人類的經驗。而傾聽她們的聲音，不僅能豐富人類 的經驗，也是健全社會控制機制的一種途徑，是改善社會環境的需 要，更是社會公正的體現和踐行。「沉默的聲音」不該再繼續沉默。 「西部歌王」王洛賓先生在論及他改編或傳唱並廣為傳播、膾炙 人口的西部民間歌曲時曾說，他只是一個傳歌人，而不是創作者。借 用這說法，本書的文字也只是種傳聲―本書不是商業性性服務婦女 的代言之作，作者也難以成為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的代言人。這是因 為，本書與作者均無資格也無能力為商業性性服務婦女代言，所做的 只是讓社會較清晰地聽到她們的聲音。 當然，恰如後現代主義所認為的，聲音不等於話語，發聲主體不 等於話語主體。在我們的記錄中，商業性性服務婦女也許只是發聲 者，她／她們說的只是別人的話語。但是，在存在商業性性服務婦女 只是發聲者這種可能的同時，也存在商業性性服務婦女就是話語者的 另一種可能。而即使是前一種可能，我們也可從中分析或發現其為什 麼自覺地／下意識地只是發聲或自覺地／有意識地只願充當「他者」 性的複述者的原因。而此原因是更為深層和深刻地控制和支配商業性 性服務婦女的觀念和行為。其次要說明的是，恰如任何閱讀其實都是 閱讀者在自己經歷、經驗、視角與立場上，對文本的解讀、分析、理 解、取捨與解釋，是閱讀者在閱讀過程中進行的應然之舉，本書的記 錄和書寫實際上也都是記錄者和作者以自己的經驗、經歷、視角和立 場，詢問商業性性服務婦女，並傾聽、記錄、整理、理解、取捨、解 析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的回答結果。因此，本書只是一種基於記錄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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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背景運作上的傳聲，絕不是高保真式的錄音。好在絕對完全的真 實與全面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真正的自我話語，也 只是某個或某幾個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的自我話語，只是某個或某幾個 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的經歷、經驗、心理歷程、視角和立場的顯現，難 以涵蓋具有多樣化特徵的整個商業性性服務婦女群體的生活，也難以 說其就是這一群體的自我話語。只要作者說明自己的傳聲者的身分， 閱讀者明白記錄者和作者在聲音複製和再現過程中的作用，則傳聲應 該是擁有自己的合法地位。 今天，中國的老百姓愛說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確 實，相對於自己，別人的「活法」就是「另一種生存」，另一種自己 不太熟悉甚至是不曾知曉的「生存」。由於不太熟悉甚至不曾知曉， 人們對於「另一種生存」就有許多想像，其中最常見的想像，莫過於 浪漫化和醜惡化兩種。雖然「另一種生存」確實非常多元和多樣化， 但這些想像往往偏離實際。 今天，史學界人士愛說的一句話是：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事實 上，任何當代史也是歷史―任何日子一旦成了昨天便是歷史。基於 這一立場，商業性性服務婦女屬於「沉默的一群」，對於她們的研究 與傳聲便類似於「鉤沉」的工作了：將沉沒於過去和他者話語中的商 業性性服務婦女的聲音呈現出來。於是，即使是當今商業性性服務婦 女的研究也就具有了歷史意義，成為一種歷史學的研究。 進一步看，中國的史學家們中不少人認為歷史如一座山，歷史研 究如同「畫山」。甲在東邊畫，乙在西邊畫，丙在南邊畫，丁在北邊 畫，雖然畫的角度不同，畫的圖像也會有所不同，但畫的人多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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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角度多了，畫的圖多了，那真實的山也就顯形了。 1也有人提出， 歷史這座「山」也許是不存在的，而是歷史研究者你一篇論文我一部 著作地「壘」起了歷史這座「山」，使之成形。因此，歷史研究更像 2 是在「壘山」。 我想，與歷史研究相比，現實的研究也許更像是在
「挖山」：在「挖」的過程中，知曉、瞭解和理解「山」的分層與結 構、組成與內蘊、走向與分佈、關係與功能等等。在「挖」的過程 中，人們更自覺和習慣「挖」「大石頭」，關注「大石頭」，並以此 對「山」進行論證和斷言，而作者在此更願意把目光投射和聚焦在 「砂礫泥土」上，關注「下屬群體」／底邊人群中的一分子：女性性 服務者的生存與發展，並努力從女性性服務者的角度考察和分析社會 的結構與運行。對一整座「山」來說，「大石頭」固然重要，但「砂 礫泥土」又何嘗是可或缺的？我們必須認識芸芸眾生是社會的主體， 芸芸眾生的生活構成了歷史的主體。在今天，當人們越來越認識到 「個人的即是社會的」、「個人的即是歷史的」時，發掘和呈現芸芸 眾生中被遮掩、被扭曲、被壓抑的聲音，使自己發聲應該是非常重要 和必要的。
1 在「婦女史學科建設讀書研討班」（1999 年 8 月，天津）上，時為北京大學歷史系副 教授的臧健介紹了這一觀點。 2 在上述讀書研討班上，有人論及了這一觀點，並由此展開了爭論。詳情可見蔡一平、 王政、杜芳琴主編，《賦歷史研究以社會性別》，2000，內陸版一書中相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