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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淳宇 李達寧 陳可樂 (筆劃序) C h i n Ta n g e r i n e 林朗彥 鄭家駒 地址:香港上環皇后大道中222號 啟煌商業大廈LG4,2室 實現會社 電郵:quasihyphen@gmail.com 網頁:quasi-quasi.com 陳湘記圖書有限公司
目 錄
編 按
1
學 民 的 啟 示-香港人的犬儒與道德主義
6
關 於 是 次 反國教運動的小感想
黃天祐
1 0
萬 人 簇 擁 以外的一種思考
1 4
李達寧
梁傑城
追 求 維 持 現狀的運動,進步在哪? 毛淳宇
1 8運 動 和 9 1 1 事 件
記一記反國民教育
B re a k i n g Wi t h Na r c i s s us : A C ont r i but io n to D is cus s i on on t he Na t i ona l Educ a tio n O c c u p a ti on Ni n C ha n
2 2t h e
源 於 恐 懼 的妥協
2 6
彭礪青
我 城 所 需 要的「世情教育」﹣
Ma qui l a pol i s (第 李維怡
3 2十 屆 香 港 社 會 運 動 電 影 節 選 評 )
編
按
學民思潮所發起的反國民教育運動,必然是2 0 0 9 年反
格開始分析,指出學民思潮的真誠成功打動香港人,
高鐵運動後香港最大型的社會運動。一個中小學課程
揭示香港人道德主義的一面。同時反映香港人等待聖
的設立竟然牽引到全港市民的參與。事情發展至今,
人的惡習,平時因為道德潔癖迴避政治,卻放棄以道
佔領政府總部的行動肯定是一個高峰,最多有十二萬
德為基礎創造共同生活的世界,只願做犬儒的經濟
市民一同聚會在大聯盟開闢的「公民廣場」,近年罕
人。他認為香港人今次既然已受道德感召,正好將之
見。
轉化為持續參與政治的立憲精神。
此運動動員力如此之大,影響如此之廣,引起的討論
如果那是陳義過高,不若先切實理解這場運動,尤其
也同樣地多。尤其是佔領政總的行動在政府未完全撤 回國民教育科的情況下宣佈解散,更加惹來諸多爭
是它的問題。這場運動最大的爭議都圍繞著9 月8 日晚
議。無論如何運,動暫時消退,之後是就此結束還是
想〉寫於大聯盟佔領行動結束後的第一晚,見證一班
波瀾再起,暫時尚未明朗。但肯定的是,對運動不同
希望在大聯盟撤出後仍然留守的參與者,如何繼續想
的理解和意見在公共討論和網上早已百花齊放。
辦法維持佔領的廣場。然而這批留守者面對著不同的
上的撤離。 黃天祐〈關於是次反國教運動的小感
問題,先是沒有溝通的準備而難以進入狀態,再而是 本刊認為其中有好些別具意義,特別深刻。這些紀錄
物資隨著大聯盟撤走而見短缺。這些難題固然是因為
和反省、以至批判,對往後更長遠的運動發展非常重
大聯盟沒有想過會有這少數支持者繼續堅持,但亦反
要。如果單單於網上流傳,接觸面未免太窄,很快就
映出大聯盟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到要與群眾作平等的溝
會淹沒於資訊的大海;而且個別文章對這次運動所持
通。所謂群眾參與之於反國教運動究竟是什麼?
的嚴厲立場在別的渠道不容易看到。為了擴闊討論, 讓異見得以流傳,本刊認為非常值得出版一份特刊將
撒離與否、有否與群眾溝通皆可化為一些策略或操作
之收集,以待來者。
上的考慮。然而策略或操作的問題是否意味更深層的 矛盾?之後一連三篇文章皆對反國教運動持不同程度
反國教運動其中一個最值得討論的環節當然是它成功
的批判態度,一篇比一篇嚴厲。梁傑城〈萬人簇擁
爭取到廣大市民的支持,然後將之化成行動力,終於 可以造就十二萬人的大集會。香港政府的政策問題無
以外的一種思考〉及毛淳宇〈追求維持現狀的運 動,進步在哪?〉皆指出「洗腦教育」在現代資本
日無之,同一時間有著有各種各樣的議題,而更臨近
主義社會早是常態。事實上,是次運動嘗試維護的香
立法會選舉。究竟是什麼因素使得一個學校課程的設
港核心價值與及公民教育,正正是某種洗腦教育的結
立牽引全港市民的關注,成為近年最波瀾壯闊的社
果。其中為資本主義隱惡揚善,抗拒任何對國家、資
運?李達寧〈學民的啟示〉嘗試從香港人的犬儒性
本體系的反省,正是為了維持現時極具壓迫性的現代
4
社會。要擺脫洗腦,首先就要認清洗腦不是共產極權
近年來的矛盾和困惑,幾可由此看出。
的專利。毛淳宇更認為是次運動之所以得到支持,最 後又不得不撤離,正是因為它從一開頭就植根於保守
最後筆鋒一轉,帶來一篇李維怡的電影評論,順便宣
的家庭價值。
傳香港社會運動電影節。〈我城所需要的「世情教
相比之前數篇,Nin Chan的Breaking With Narcis-
育」﹣ Maquilapolis〉開首提到洗腦教育的問題,
呼應毛淳宇、石七刀的講法,資本主義早在洗我們的
sus就更加是毫不留情對於運動的總攻擊,矛頭直指 腦。有趣的是,對抗洗腦教育,不是用自由主義的公 一直在道德高地的學民思潮。根據他3天在佔領政總
民教育,亦不是單單揭露資本主義的惡行,而是「從
的經驗,他認為反國教「運動」根本不配稱為運動。
非正規途徑,自發尋找到不同的知識與價值觀,去進
因為整個運動的理念、操作、與群眾、傳媒的關係,
行思考,進而行動,抵抗任何一種由上而下的思想灌
完全是一種對現實社會的複製,保存了社會對人的
輸,或尋回更多被邊緣化的重要議題和價值討論,抵
種種壓迫和控制,卻沒有打開半點兒人民自主的機
抗論述被兩極化的統治技術。」也因此,一齣充滿世
會。學民思潮的所珍視的獨立思考在廣場上成了一句
情的電影正好是反洗腦的良藥。電影講述馬基拉城,
空話。他只見群眾每日單方面從大會接收資訊,卻不
一個墨西哥經濟自由區的故事。無數的女工,因著不
見任何深入的討論。他認為大會只希望做群眾的啦啦
同階段的經濟需要,被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或工
隊,要人自我感覺良好,相信運動非常成功,然後透
殤、或染絕症、或失業生計盡失,不一而足。但故事
過媒體的放大構成一種自戀的形象。這種只談果效,
是那麼遠,這麼近。總令人想起香港或中國工人面對
毫無批判的做法是他絕不會認同的。
過的種種。另一亮點則是電影在策劃階段已由女工一 同參與;拍什麼,怎麼拍,女工都有份決定。對比政
之前數篇明顯有左翼批判的傾向,但那並不是唯一的
府的洗腦和香港社運的反洗腦,這是否別具啟示?如
方向。 彭礪青〈源於恐懼的妥協〉 另闢蹊徑,從
果我們切實從這些世情開始思考,了解資本主義的世
傅柯「生命政治」的角度切入,討論反國教運動的
界,了解我們自身的身世,承認我們參與和改變世界
根源。透過對香港殖民史的回溯,疏理出香港核心價
的能力,或許可以是某種反洗腦的開始。
值的來源。恐共的香港人為了逃離極權的壓迫來到 香港,接受英國殖民的管治。在殖民主義和冷戰格局 下,香港人放棄政治自主,成為純粹的經濟人,照單 全收英殖刻意安排的意識形態。時至今日,香港人在 數難逃,迴避不了極權的壓迫,卻想靠去政治化的英 殖意識形態反抗暴政(反國教、反融合)。香港社運 5
6
以往常常說香港人犬儒。面對社會政
有理會,但也獲媒體廣泛報導,更在
治問題,喜歡指指點點,但總擺出一
網上熱傳。結果是說服不了政府,卻
副事不干己的態度。再不然就索性完
感動了無數香港人。無可否認,學民
全冷感,不談政治。你硬要跟他說的
思潮已啟動了一埸波瀾壯闊的社會運
話,可能會勃然大怒,朋友也做不
動,其意義已超出一個科目的存廢。
成。這似乎表示香港人的確是不問世
最成功之處是學民成功令原本政治冷
事,只顧搵錢的經濟動物。但事實真
感、犬儒的香港人走上街頭,走到廣
的如此嗎?最近學民思潮的成功令人
場。
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個問題。筆者的驚 人發現是,原來香港人是超級道德
学民思潮贯彻和理非
的!
以道德感召香港人走出犬儒
我們首先要了解學民思潮的成功之
學民自有很多原因讓人支持。但其中
道。簡單來說-就是努力不懈,以和
之一肯定是他們的道德感召。這種
平理性非暴力(和理非)的方法,懇
感召建基於他們一路走來所表現出
請當局聆聽民意。但為了突出民意,
的堅定價值,以致原本冷感的香港
學民不單單向政府說話,也向市民說
人也要走出來。分析學民的言行,概
話。幾次重要的事件包括:用和理非
可知香港人的道德情懷。首 先 , 香
的方法追問高官;在城市論壇上與建
港人原来都是某种康德主义者,
制派辯論,建制派反被激怒;發動遊
意思是他们都非常看重个人的真
行,前所未有地大量中產家長帶同子
诚:任何人动机不纯都是不可
女參與;在全港各區設街站卻被騷
信 的 。 一般政客間中或有合理的要
擾;拒絕加入以開設國教科為前題的
求,但如果達成要求對其個人有政治
委員會;在開學前開始絕食,並佔據
或經濟的利益,則市民就會覺得去
政府總部集會。每一次行動政府都沒
支持是被利用。另一個近於康德的
7
是,香港人認為人是理性的,以理說
那自殘就一定會打動對方。可惜香港
變。以往只接受自下而上的懇求,現
人是惟一可以接受的方法。面對無理
政府沒有回應,但這也惹怒了慢慢被
在則變成對等的談判。
的政策,我們不應該成為抗爭者, 因
學 民 感動了的市民。因為最和平理 性
為抗爭意味嘈、指罵,甚至威脅。
的手法,竟然也說服不了政府,那就
威脅並不是說理而是對等的談判。
證明政府已不是理性可以說服的。你
(總之我而家就唔妥你,你好快D
再懇切也沒有用。其實在8月初,9萬
至此,可見香港人之前的犬儒,並不
XXXX,如果唔係我地就XXXX。)
人遊行以後,已經有不少市民發現這
是因為他們真的不關心政治,只關心
對許多市民而言那是非理性的表現。
件事,開始認為學民應該發動罷課。
搵食。而是因為一直以來他們在政治
對許多市民而言那是非理性的表現。
但罷課其實是一種威脅,並不是要說
領域找不到堅持理性又真誠的人。今
理。學民當時並未接受這種建議,而
日許多香港人願意走出來,因為他們
學民厲害的地方是,他們向市民證明
是繼續以理說服。直至開學前學民使
在學民身上看到這種道德的力量,為
了他們的真誠-他們的動機是純正
出終極手段-絕食,終於把運動推上
之感動。但不得不說這種感動是危險
的。畢竟,一班中學生,沒有選票亦
高峰。
的。
运动突出政府无理 走到和理非的尽头
表面的問題是,这 场 运 动 太 繫於 某
依赖道德感召之危机
沒有經濟利益。(留意建制最猛烈的 攻擊,仍然是把學民說成是政客的工 具,意思是市民支持學生就是被動機 不純的政客利用了。基本上就是要破
些具道德感染力的个人。香港人出 來,因為他們受學民的真誠感動。但
壞市民對學民運動的信任。)另一方
學生絕食而政府仍然不為所動,可說
如果學民其中有一些人跌倒,被發現
面,學民貫徹以理說人的態度,不停
是動搖了其為政者的根本。因為作為
動機不純,那就非常危險。縱使反國
強調自己學生的身份,希望政府聆
康德主義者,香港人始終相信人是理
教是多麼的有理由,如果學民失足,
聽。要政府聆听意味政府只是没有
性的,政府是說理的,或至少是可被
在道德上有所欠缺,那可想像有好些
听到而已,而不是有意地推行邪
說服的。亦因此大部份香港人不接受
人就會感到被出賣,然後離開,運動
恶政策。我們應該做的是再三懇求。
以威脅為手段的抗爭。如果有道理
就會結束。再而,就算這場運動成
如果真的不聽,就用不同的方法懇
的,你跟政府好好說,他就會給你。
功,它也只能是個別事件。因為學民
求,直至最激烈的方法,自殘。
你縱使有道理,但擺出威脅的姿態,
的無私真誠只能在這個特定議題上表
即是放棄理性討論,那市民是不會認
現。如果學民的朋友開始支持某些政
絕食自殘無疑是和平理性非暴力的終
同的。但學民的理性到底讓好些人
治議題或政黨,香港人就會懷疑他們
極手段。何種懇求最深徹?就是拿出
看到政府本身就是無理。你再理性去
是否完全無私。
自己的生命。(但也不可以一上來就
說服也是徒勞。既然政府根本不講道
絕食,那只會被視為做show。要幾經
理,那或許香港人真的要放棄說理的
更深層的問題是,其實香港人仍然擺
努力也不成功, 才可以進行。)如果
方法。罷課作為一種抗爭,也終於成
脫不了中國傳統的一些惡習:等待聖
對方真的關心,為我們的福祉著想,
為選項。這意味香港人政治態度的質
君賢相的出現。只有道德上的聖人進
8
入政治領域,我們才接受搞政治。我
和環境清潔,所有人都有以禮相待,
有另一個感動的機會?如果我們真的
們總在等一些聖人出現去感動甚至帶
通力合作。人人臉上都是堅定的眼
理性,認為社會有問題就要處理,那
領我們;平時政治就是一潭濁水,不
神,友善的微笑。可以說在某些條件
我們就不可以等一個聖君賢相去感動
可沾染。然後聖人出現時,我們也不
下,人可以很無私地共同生活。在傳
我們。道德情懷應該被轉化而為立憲
必理會什麼議題,只要他有節有理,
統儒家裡面,聖人或有德行的為政者
精神,把道德情操放進公共領域。我
我們就支持。實則這只是一種前現代
正正要創造這種人人可以為善的社會
們可以一同努力為不完美的眾人,向
的個人道德主義。
條件。今日如果講憲政民主,意義就
更好的世界進發。我們不能再因為道
在於各人不再等待這個聖人,而是自
德情感而迴避政治,相反要令道德成
發地一起創造這種條件。民主政制承
為我們進入政治的理由,為更美善的
認個別的人是軟弱的,但相信眾人
世界奮鬥。
把圣人送进民主宪政 让道德成为政治的基础
之力可以締造一個良好的社會。這就 當代新儒家其中一個要務就是希望在
是立憲精神。古人說滿街是聖人就是
哲學上找尋擺脫這種道德主義的方
這種社會的體現。但現代民主再推一
法,答案就是憲政民主。牟宗三,一
步,認為集眾人之力就是開創道德生
位近代中國哲學家說過,在民主政治
活 的 關鍵。
中,聖人也要放棄聖人的身份,變成 普通人。聖人在傳統中不是一個特定 的人,而是道德人格的理想、一個奮
不要让道德感製造犬儒 卻要 迎 向 公 共 政 治
鬥的目標、做人的方向。所以孔子從 來也不以聖人自居,極其量是追認一
由是我們才有真正的公共領域和公共
(本文原刊面書:
些古人為聖人。牟宗三認為,在現代
生活。當眾人聚首,一起籌謀社會應
民主中,我們再不需要等待聖人,
如何安排時,那就是公共。在公共
ht t p: //t inyurl .com /9vdtccr
因為聖人的理想形象,應該體現為憲
中,我們可以要求更高的道德標準,
法 , 成 為 立 憲 政治 的 基 礎 。
因為那是為了實現憲政中聖人的理想
讀者可進入閱讀並留言討論)
而努力。我們也講政治誠信,但我們 如果我們重視道德,這種道德的實現
從不因政治潔癖而退讓。因為真正的
就是眾人共同參與的政治領域。其中
聖人和道德只在這種參與中才能體
沒有哪一個具體的人是聖人,但我們
現。
以道德為基礎,一起參與共同生活的 建立,成就有道德的社會,聖人就在
今日香港人得到道德感召而上街,參
其中。這兩天我到過政府總部,見到
與公共事務。但此事一了,是否又會
所有人都自覺自發地維持廣場的秩序
退回私人領域,繼續政治冷感,直至
9
关 反 的
於 国
文
10
小
:
是 教
感
黃
运
天
社运的老问题 分享一點剛才在政總的感受,希望這 是我就這次運動的最後一次回應,真 的沒有太大精力花費在這邊。在剛才 的Fac ebook St at us 中我用了「被遺 下的人」來形容正在自發留守政總的 朋友。可能有人會認為這字太負面, 不管對大聯盟還是對留守的人都不太 好。因為大聯盟並非「大佬」,自然 沒有「遺下」他們;留守的朋友也不 會自己被遺下,因為他們是自發的。 然而,「遺下」二字背後,其實依然 是老問題:大聯盟與群眾的關係。
次 动 想
記得今年3 月2 5 日在灣仔會展外反對 小圈子選特首集會,不少群眾對民陣 表示失望。大家認為梁振英上台如此 大事,何以大會突然不理群眾,宣佈 解散,並呼籲大家下星期再遊行集 會。再看看今天政總的情形,其實還 是同樣的道理:主辦單位脫離了群 眾。在整個運動上,大聯盟自身作了 不少內部討論,也在運動路線上做了 不少抉擇。我們可以看到不論在輿論 壓力上還是號召動員上都取得了成 果,甚至也逼使政府作出讓步。這一 點我絕對認同,真的有果效。
公共讨论的欠缺
祐
然而,似乎過去十天在政總中都沒有 發生有關群眾意願的討論,極其量也 只是請會眾上台任意發言。但是,倘 若真的要推動公民社會產生,一種地 位平等、互相尊重、包容、有耐性
的討論就必須發生。因為只有這種討 論,才能真正了解身邊各人的想法。 大家都反國教,但為何要反?是何種 形式的反?為何想這樣反?對抗爭運 動有何想法?大家的不同有否磨合 的可能?如何看待中國人與香港人的 分別?諸如此類。這些看似簡單的問 題,其實內含非常複雜的元素,而它 們也正正是造成不同差異的原因。倘 若沒有嘗試處理,大家永遠只會停留 在一種表面結連,實際鬆散的狀態; 參與的人也無法深化自己的想法和經 驗,把單一議題與其他社會或生活問 題作扣連;最終只對單一議題有興 趣,其餘問題便事不關己。我相信這 也是多年來都無法持續地把社會凝聚 的原因。公民意識不只是一起清理垃 圾,一起清潔洗手間這樣簡單;如何 交換想法,扣連處境,共同建構新意 念,才能推動公民社會建立。
是延续丶複 製丶 还是被遗下的佔领? 今晚到了政總,發現場面一片混亂, 有一些朋友自行聚集討論路向,有一 些朋友留在自己的營地,學民思潮的 朋友自行收拾物資,沒有結連。小組 討論的朋友似乎全不習慣這種需要 時間互相了解的討論,也急於找到出 路;很快便進入了一種想要尋求自己 關心的問題的狀態,甚至互相猜度, 發生小爭執。這明顯是欠缺經驗之 故,但同時也看出他們的無助與無力 感。大聯盟忽然撤走,他們認為不應 該如此離去,很想再次發生一些事
11
情,令大家回來;但由於過往他們都 慣於跟從大會安排,欠缺參與討論行 動的經驗,以至不知從何入手。另一 方面,因為是次運動號召的群眾非常 廣泛,想法多有不同,當中亦有大 部分初次接觸運動的人;衍生的問題 是,聚合後難以暢順地討論一些有關 行動方向的逼切問題。結果,當今晚 首次遇到清場,大家發現原來他們已 經不能像過去十天般安穩,有大會處 理一切問題;要由自己討論、選擇、 思考,便顯得無從適從。其實,大會 之於公眾的印象很好,很多參與者都 將他們看成是參考或學習對象。即便 是今晚的討論中,大家還在想像如 何憑他們十多人之力,把留守政總再 一次推上高潮,回復學民思潮、大聯 盟主持時的大勢。他們提出要絕食、 找傳媒等方法,有哪一項不是向大聯 盟學習?
引入讨论方能避免混乱 是次運動號召了十萬人的集會。如何 進行一個十萬人的討論,在實際操作 上自然有困難,這絕對可以理解。但 在多天活動當中其實可以滲入一些原 素,例如設某個時段讓群眾就一兩 個題目去進行討論,體驗一下何謂討 論,明白互相理解和尊重的重要。大 聯盟當中不少是有經驗之人,其實也 可以跟群眾分享過往大聯盟或其他組 織的經驗,讓群眾知道自己也有能力 去做更多,而且也懂得方法,不致於 出現今天留在政總的朋友的混亂局 面。
12
幸好大家大概仍是相信大聯盟,也認 為在大是大非上(反對國民教育)大 家應該站在同一陣線。他們少有抱 怨,但明顯地他們已經很害怕再一次 被組織,很害怕被代表,很害怕自己 的意見被忽略。這也是我看到混亂的 原因。他們甚至敏感得會因為對方的 一字一句而猜疑對方的目的和身份, 可見傷害已經做成。我和朋友曾經想 過介入討論,但真的無從入手,只能 在旁邊呆站;仿佛突然介入會令場面 更見混亂。
关顾广场上的战友
如何看待群众参与?
我明白大聯盟之前花了很長時間解釋 自己撤走的原因,很想大家體諒和支 持;但其實對於自發留守的朋友,有 更多事需要關顧。上面提及關於討論 的實驗以至經驗的分享固然重要, 物資支援也是同樣常重要。剛才有朋 友問學民思潮的義工,可否取當中的 物資去支援,得到的答案是否決,包 括水。需知道物資上的支援對留守的 朋友十分重要,營帳、地蓆、甚至是 食水對他們來說也是必須。既然大聯 盟決定撤走,何以不留下物資以示支 持?大聯盟有的是資源,水、帳篷也 打算一車 一車地運走,為何不能給 予最後丁點兒的支援呢?過去十多 天,曾有十多萬人陪伴,現在只剩下 他們十多人了。沒有人,沒有物資, 他們如何捱下去?
歸根究底,我也只有一個疑問,到底 大聯盟是如何看待來參與的群眾?到 底是視他們為一同努力、地位平等的 伙伴,還是只是支持自己運動的一群 市民?倘若是前者, 又是否需要認 真檢討過往行動對參與其中的群眾的 方法,以助建立一個真正由群眾參與 的公民社會?我認為當大聯盟往後繼 續要進行所謂「群眾運動」的時候, 這是必須要認真看待的事,實在是責 無旁貸,因為大家的眼睛都看著你 們。
(本文原刊面書: http://tinyurl.com/ 8f q h j5b 讀者可進入閱讀並留言討論)
13
萬
人
簇
擁
以
外
文 學民思潮(下稱學民)成立以來,發動了要求撤
公
民
教
育
的
迷
思
回國民教育科(下稱國教科)的運動,泛民媒體 亦大力宣傳。直至近日,學民更主辦了「埋單計
首先,學民思潮反對推行教育科,是因為國教科
數‧撤回課程‧佔領政總」的行動,把運動的聲
「大篇幅提及國家發展的光明面,以及利用國民
勢推至另一個高峰。全城哄動的氣氛,比反高鐵
教育進行『洗腦式』政治意識灌輸」[1],而他們
運動有過之而無不及。帶動這場運動的學民,自
提出的教育想像,雖然沒有詳細論述實質內容,
然 會 成 為 被 認 同 和 支 持的團體。
但由他們轉載的文章[2]可見,其實是參照西方民 主國家的「公民教育」。
正因如此,我認為我們必須從鎂光燈和人群中稍 為挪開身子,重新審視學民。因為它在運動中的 領導地位,其立場和行動,不免會成為參與者的 楷模,從而忽略了運動顯現的一些基本問題。由 於篇幅所限,本文將集中討論反國教運動的一些 流 行 說 法 , 希 望 能 增 添一些思考資源。
綜觀學民思潮的立場,其實略嫌粗疏,有些問題 並沒有好好梳理和解釋清楚。在此嘗試分開數 點,逐一點出:
14
外 文
的
一
:
種 梁
他們認為,「公民教育」是一個中立的教育,而 能夠反省和批判國家的體制問題。例如他們設想 的「公民教育」應該「反思國內當前社會問題及 民主發展……六四事件、維權人士遭到拘禁、李 旺陽遭『被自殺』、黑心食品、小悅悅事件等國 內發生的問題」[3]而這些問題,當然就涉及體制 本身。 然 而 , 「 公 民 教 育 」 真 的 是 這 樣 嗎 ?
思
考
傑
德國聯邦政治教育局( Bundeszentrale
城 für
politische Bildung/bpb),是德國憲法規定的對
公民實行基本政治教育的機關。此機構的英譯名 稱,用上”civic education”公民教育一詞[5]。它
的前身,是第二帝國在一戰末期成立的「帝國鄉 土服務中心」( Die Reic hszen t rale f ür H eimatdien st /Rf H),向臣民灌輸忠君愛國的價值。
他們在上述的轉載文章,對德國的公民教育頗為
一戰後工人革命被統治階級和社民黨鎮壓以後,
稱頌[4]。在此,讓我在這裏簡略的討論一下德國
此機構的任務是「負責地使用公民權利」、認同
「公民教育」的宗旨和一些具體內容。從而帶出
共和國的自由民主價值,正如一般公民教育的宗
我認為 他 們 誤 解 了 「 公 民 教 育 」 的 觀 點 。
旨。二戰結束、西德建立之後,西德政府宣稱要 恢復RfH的理念,而成立了聯邦政治教育局bpb。
除了發表政治教育指引和為德國近現代史作出官 方的權威詮釋外,它和德國國內400多個民間團
體、辦學機關有資助或合作關係,並協助軍警、 政府機關、企業、學校等等,制定政治教育課 程。由此可見,這種教育是十分普及的。
但這種公民教育的實質內容是什麼呢?表面上, 他們宣佈要「宣揚民主價值」、培養「有責任的 公民」。但實質的是,他們教的是有意識的維持
15
現行國家體制和利益的史觀。例如一戰後RfH的具體工
作,是推出大量反對凡爾賽條約和主張德意志民族權利 的宣傳品,塑造和強化德國人的「民族性」。納粹上台 後,部分主管官員更加入戈培爾領導的宣傳部。二戰後的 bpb,則是將工人革命,同納粹黨等量齊觀,向學生宣揚 德國現行的資本主義民主制。二戰前,導致納粹上台、共 和崩潰的主因,正是資本家與國家共同資助納粹黨打壓工 運。bpb卻說這僅僅是一個「因素」,從而抹去現行佔統 治地位的資本家,以及國家政權打壓勞苦大眾的一面。換 言之,就是隱惡揚善。
所謂「公民教育」,其實同樣是一種意識形態教育。因為 「公民教育」本身,是國家教育公民其之於國家的權利和 義務。換句話說,是國家政權的產物。由上述例子可見, 德國這個模範國家所提出的「公民教育」,也是維護國家 現行體制和利益的。再舉一個例,美國的公民教育,就提 及 「 美 國 夢 (A m e ric a n d re a m) 」 、 「 自 由企業(Free e nte rpri se) 」 、 「 小 政 府 (L im ite d
g ove rn men t)」
的說法——這不是在維護他們的資本主義麼?相對於歐洲 人,美國人對福利、財富再分配抱有極大疑慮,難道不就 是美國「公民教育」的成果嗎?
法國啟蒙時代的思想家伏爾泰說過,「歷史只不過是我們 這些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的玩弄」。所謂公民教育,總會 帶著當權者對歷史的詮釋,以及宣揚當下制度的合理性。 所以,「公民教育」並非如學民所想般中立。問題是,這
的關鍵作用。在9月2日的城市論壇上,黃之鋒也完全迴避 了現場觀眾關於教會學校推行聖經課、陳日君高調介入政 治是否洗腦的提問。
種教育又是不是為勞苦大眾服務?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對 立 場 與 行 動 : 指 向 問 題 本 質 的 障 礙
於這點,學民似乎沒有想得十分清楚。
國
教
科
以
外
的
洗
腦
教
育
綜觀學民發表過的文宣,他們沒有對「國民教育」提出深 入的分析,通常只是不斷重複「反對洗腦教育」、「反對
其實所謂「洗腦教育」(若果真的要用這個字詞),並不 只是在國教科發生。其他科目,諸如宗教、歷史及經濟 科,或學校以外的意識形態滲透,例如媒體輿論,其內容 早已有特定的意識形態,以更不被人發現的姿態「洗腦」 。但對於這個問題,學民亦沒有梳理和回答。
眾所周知,香港的學校不少都是由宗教團體開辦的。它們 能自由地將自己的教義和儀式等在學校推行,並要求全體 學生參與。這些內容,其實也有滲入其宗教觀念及政治觀 點。例如對同性戀者的歧視。由於中小學生的知性發展未 必十分成熟,在這些宗教團體教育機構上學的學生,或多 或少也會不自覺地接受了這些觀點。
什麼是洗腦教育?哪些是我們應該反對的?學民似乎沒有
紅色滲透」等口號。誠然,這種符合「常識」的論述,起 了很顯著的動員作用,使學民的行動很快得到大量群眾的 支持。但是,由這種論述掀起的運動,使深化討論難以發 生。當這種粗疏和片面的思維在群眾之中傳播,問題的本 質就只會繼續被模糊下去。
在梁政權推行國教科的情況下,學民做了不少工作去推動 這場運動,其認真和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僅在今年,它 辦了五區街站、狙擊立法會選舉候選人、發動遊行、絕食 和佔領集會,得到泛民媒體大力宣傳,引起社會關注。然 而,這種泛民互相宣傳的現象,如上所述,只會使指向問 題本質的討論,在這場運動中更難發生。
結 語 : 困 在 假 對 立 還 是 打 破 框 框 ?
系統性的答案。學民召集人黃之鋒,在3月3日城市大學論 壇上,甚至將「政教分離」解釋為「只是政府和教會權力 的分離」[6],而無視教育機關對塑造公民身份和政治立場
思想操控固然是要反對的,但反對的內容,不能僅限此 科,而是要對社會的思想操控進行根本性的批判。其實學 民思潮的意識形態,也走不出建制(代表親中共官僚的
16
識形態)與泛民(代表西方民主國家的意識形態)的對 立。問題是,在這個對立中站邊,是否真的能打破廣大學 生 被 思 想 控 制 的 枷 鎖 ?這 需 要 大 家 三 思 。
[ 1] 學民思潮:《立 場 聲 明 : 撤 回 國 民 教 育 科 只 可 推 展 國 情 教 育 不要官方定義國民教 育 》 [ 2] 《其他國家只有 公 民 教 育 , 而 沒 有 國 民 教 育 》 : ( htt p: //w ww.face bo o k. c o m/
Scholarism/posts/ 4 5 8 2 2 7 4 3 0 8 7 6 3 3 5 ) [ 3] 同註[1] [ 4] 同註[2] [ 5] 德國聯邦政治局 有 關 公 民 教 育 的 英 譯 網 站 ( htt p: //w ww.bp b. d e / d i e -bpb/ 5 1 2 3 6 /
the-federal-agenc y-fo r-c ivi c -e d u c a ti o n )
[ 6] 《國民身分大作 戰 ─ ─ 身 分 認 同 @ 公 民 教 育 》 論 壇錄 影 : ( h ttp : //inp ressbks . wo rd pre s s . c o m/ 2012/08/17/001-9 / )
(本文原載於《中大學生報》2012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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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维持现状的运动,进步在哪? 记 教育运动和911事件 文:毛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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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一记反国民
遲遲才有心情歸納對反國民教育運
罢课与运动中亲子保守秩序的矛盾
動的一些想法。姑勿論是動員了十
多萬的人聚集,佔領運動早就種下了落得如此下場的
就談談整場運動的罷課條件。正
根,我認為沒甚麼值得失望。很多人會認為,單論
如上面說的,我認為家長在運動中
其躁動和凝聚力,此場運動已顯示出其進步性,應
佔主導地位。學民思潮雖然由中學
該介入並將之推進至罷課甚至更激進的行動。
生所組成,但他們懂得運用這些限
可我亦留意到這期間,有為數不少的同行都
制,才得以使社會上普遍的家長深
對這種聲勢浩大感到納悶。我不禁問,真的
切動容,形成這「親子大聯盟」。
是運動保守還是我們犬儒? 但這秩序和罷課行動基本上互相矛 除了民主抗共外,
盾。對比歷史,先別推到某種學生
香港根本没有其他斗争
最終觸碰到勞動者的可能。 6 8 學
運未必是最好的例子,但說到罷課 在反國教運動裡我發現,香港的
也該拿來參考一下。世代鬥爭是當
核心價值乃將核心價值永恆地傳給下一
時促使學生作為運動主體的一大因
代。所以運動中隱含的主體不是學生,而
素。可以說,如果學生未能擁有與
是每個有潛在可能成為家長的香港人。還記
長輩割蓆甚至鬥爭的決心,罷課演
得初頭看報導,一位家長說國民教育問題觸動
變為社會事件,從而推動改革基本
了她作為家長的底線,而她一步也不會退讓。這
上是痴人說夢。在整個反國教運動
不能越過的底線亦正正是所謂的「現狀」:戴卓爾式
中,家長與學生連成一線,長幼的
的家庭價值,一種沒有社會、嫌惡階級政治、自我中
秩序分明亦被無限放大。到最後亦
心的威權民粹。這方面在運動開始時已是毫不模糊、
都是學民抵受不住家長壓力而被逼
清晰不過且難以逆轉。越多人參與只會證明這種價值是
接受撤出,但是接受的並不只是一
何等地主導著香港人的思想。
個決定,而是長輩話事。就好似小
19
時候不想1 2 點前返屋企,但如果你
资本主义不想你知道的事-智利911
助培訓的智利經濟精英發動政變。
另外,關於洗腦。如果反對國民
企。
教育的用意是維持現有那套,那其
直到 7 3 年的 9 月 1 1 日,往後被稱
犯規就要與同屋企人反面。這場學 生運動早就預計要在 1 2 點前返屋
實我們並非真的那麼懼怕洗腦。關
為「小9 1 1 」的一天,以皮諾切特 將軍(Augusto
Pinochet )為首
的反對勢力成功推翻阿連德建立軍
至於大台的民主性質,對我來說
於西方教育及國教對腦部的影響等
並不是運動進步與否的關鍵。不能
問題已有很多深入討論。適逢今天
意識形態。這一般被認為是美國第
夠過分寄望運動形式能為之帶來
9 1 1 事件發生1 1 週年,在此試試補
一次在別國,透過暴力硬推的新自
昇華,而是,到底他們在想甚麼、
充一下。
追求甚麼。即是,假設大台的態度
政府,並開始推行新自由主義經濟
由主義實驗,來鞏固資本主義的跨 國利益。科伯恩指出,在政變發生
是強硬地堅持推動罷課,那現在批
若國情教育之所以恐怖,在於只告
後,幾乎沒有美國媒體如實、詳盡
評大台民主性的人又有甚麼好不滿
訴你好的一面,那我們現時的教育
地報導關於阿連德及數千名工人支
的?然而在佔領的頭數天到過現
就沒有隱惡揚善?資本主義衍生了
持者被捕殺的經過。而皮諾切特這
場,感受到的只是,若提出任何有
無數大規模的血腥暴力和壓迫,為
自由經濟的徒兒自亦對工人運動強
害於香港核心家庭價值的,都會被
何都無人知曉?剛才看到近來過身
硬打壓。
在場群眾視為反動。這是我對佔領
的政治評論家科伯恩(A l e x a n d e r
如果今天我們都不由自主地同情美
政總行動較為冷漠的原因。別跟我 說,現時群眾沒準備好之類的安慰 句。如果一場所謂運動的核心價值 是就是保守,且不能被挑戰,那到 底參與的用意是甚麼?
C o c k b u r n )在7 3 年關於前智利民
選總統阿連德(Salvador
Allen-
d e )死訊的一篇文章,映照著這宗
全球轟動的恐怖襲擊:7 0 年代初,
國人的9 1 1 國殤;如果六四屠殺就
是中共不願給我們下一代知道的; 這就是經濟科選擇不告訴你,有關
美國作為全球最「民主自由」的強
新自由主義興起時的暴行。例子還
國,因為感受到智利總統阿連德的
多不勝數,全都是發生在他們最看
社會主義傾向會危及自身利益,遂
不順眼的底層勞動力人民身上。說
在背後支持了一場由美國自由派資
到這,我們其實要反對的東西應該 更明顯了吧?
20
洗脑已是日常 還有一個事實是,美國四大資訊社 壟斷了全球80%的資訊流動。我們 能看甚麼,學到關於世界的甚麼, 早早就受無數外力操控。若硬將現 況說成是「自由」並加以捍衛,豈 不更合符所謂洗腦的操作?稍稍想 一下就能明白,洗腦總得在你不知 情的時候進行。如果真的能單靠告 訴你:「你是甚麼」就完成洗腦, 你早就成為李超人了。 如果認為經濟科沒有洗腦效果, 根本沒理由反對以同樣方式灌輸的 國民教育,因為有太多太多關於 資本主義的事情他們都永遠不會告 訴你。我只是認為,拒絕謊言應該 不分政體、貫徹到底。如果單單為 了恐共所以維持現有制度的種種不 公,我們為何不能指出,並堅持地 抽離? 我沒有想什麼,只是希望自己和 同行在對抗民粹時能夠超越種種對 群眾的盲從。也希望接下來如果有 某些學生連結,能夠進一步討論一 下。 (本文原刊面書: http://tinyurl.com/8p92274 讀者可進入閱讀並留言討論)
21
Breaking N a r c i s A Contrib to the sion o N a t i E d u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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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honest, I can’t get down with any of this. For me, and I must admit that I only went down to the ‘occupation’ three times (the first time as a mere spectator, the second as somebody desperately trying to intervene, the third when the space was already in the process of being cleared out), but I think it was a total nonevent, a media spectacle.
announced that the occupation was over, a rumor started spreading that some saboteurs hired by the government were attempting to push everybody into staying behind to commit illegal and extremist actions; then somebody spread a rumor that OC folks were around, trying to hijack the movement and use it for our own agenda (whatever the fuck that is), all because some OC, 101 and
To make matters worse, I saw all of the rottenness of the world outside the government HQ reproduced itself inside the space. When some of us occupy central (OC) folks interfered with Scholarism’s attempts to tear down the ‘citizens wall’ of orange and green pennants, a 15-year old kid snapped back at us for asking that he leave them there for everybody to
wooferten folks decided to take matters into their own hands to gather people in the carpark after the order was given to disperse. You try to organize spontaneous discussion groups so people can collectively decide how to continue, and you get accused of trying to ‘sabotage’, ‘manipulate’ and ‘monopolize’ the ‘movement’. By the way, is it really a ‘movement’ when everybody sits there spellbound and stupefied by televised transmission? Is it a ‘movement’
ing With i ss u s : A ribution e Discuson the i o n a l c a t i o n
when bodies are treated as an opaque and inert mass, to be roused into flights of indignation, admiration, laughter or whatnot as required, as though they were an audience in a live sitcom or game show? Is it a ‘movement’ when there is no self-activity beyond all the nonsense about people volunteering to clean the toilets and making way for ambulances, something that is surely laudable to a certain point, but certainly not worth elevating to being some example of hong kong’s invincible civic spirit? see,
saying
‘who
I think it is seriously time to STOP all of this
started this move-
encouraging and blithely optimistic garbage
ment? who is respon-
about how ‘the struggle continues’, ‘we will
sible
continue to fight’, ‘we are already winning’,
for
everybody as
though
strips
of
getting here?’, these cloth,
which represented the aspirations and wishes of folks who had been there for the last ten days, were the exclusive property of this thoroughly idiotic organization. I saw bureaucracy and the arrogance that it entails, passivity, political duplicity, the jockeying for power between petty and self-important idiots. Just
imagine-
immediately
after
and all of this nonsense, and start to see that there is something SERIOUSLY, SERIOUSLY wrong with the political culture in this city. And that this culture, when it reproduces itself, renders any sort of ‘movement’, any sort of autonomous activity impossible from the very start. That is, you CAN’T talk about social transformation and social change all the time while
the
stage
reproducing the same relationships that keep
23
everybody in their places, maintaining this
collusion with the media, is the One that gives
awful society. Change is not a variation of
some semblance of ‘unity’ and ‘togetherness’
the same; it is a break from the customary and
to the bodies scattered across the government
the known, and we have to do what we can to
headquarters, by REPRESENTING IT TO ITSELF, as
precipitate that break and open up a space
a ‘nation’, as a ‘people’, or whatever.
for the possible, rather than aiding in its foreclosure and evasion.
Then you had the classic Schmittian moment, the total obscuration of any sophisticated
You have thousands of singular intelligences on the streets, and you don’t stimulate them? You don’t challenge them? You don’t provoke them? You want to have them form a unanimous chorus, chanting vapid, mind-numbing mantras?
discussion of what ‘brainwashing’ is (in my estimation,
anybody
who
has
been
born
and
raised in this barbaric, sexist, racist and idiotic world is brainwashed, and freeing oneself from this conditioning is an arduous and terrifying process) in favor of cheap, populist demonization of the ‘enemy’, the totalitarian monolith, Communist China.
We need to stop being fucking cheerleaders for the powers-that-be and those who manage to get to the negotiating table with them. We need to stop being captivated by spectacular personalities, clapping for them, relinquish-
And the ‘independent thought’ that everybody was talking about? Did any thinking take place? Did an event transpire between bodies that were formerly polarized, pulling them together and putting affects and thoughts in circulation
ing our own capacity to think and act to them.
between them?
We
What i saw was a systematic effort to stifle any
also
need
to
stop
applauding
ourselves
and believing in the fucking hype that the media and the stage have been feeding us, to keep everybody happy about the fact that they have been reduced to being a simple statistic (the 120,000 bodies that simply filled space on the streets, just as these bodies simply filled space in the government HQ without there being any power formed and shared between them).
sort of independent thought and activity. Nothing but moronic self-congratulation and complacency. ‘Hong Kong is a free place where we can think and speak freely, we need to protect that!’ ‘We should be proud of ourselves! This occupation is what hong kong is really about! (a really astute observation, but not in the way that the organizers of this event think)’
In what way did the occupation make any sort
‘We
of breach in the tedium that we live every
should be proud of hong kong people!’ ‘This
day? Did it break with the space-time of the
movement belongs to everyone!’ What is the point
state and the market, wrestling territory from
of all of this dishonest drivel? does anybody
power and imposing a different regimentation of
really believe in it? For Scholarism and their
time than that of capital or- the space being
friends to utter such crap is either naive
surrendered to the police when they demanded
or downright cynical. It also blocks ANY sort
its return and the time which it will require
of self-examination among the people who are
for national education to be scrapped being
there, for them to believe wholeheartedly that
synchronized to the timetables of bureaucrats-
they are moral, conscionable, good and just
did it remain within its confines? Instead of
people, fighting the good cause against an evil,
being inspirited by what I saw, I was horrified.
ideological, brainwashing regime. Which is what
What I saw was nothing less than the state and
opened the way for all the violence, potential
its acolytes. the state is the One that gathers
or actual, directed against anybody who would
and binds together the innumerable atoms that
question the climate that Scholarism and their
lay scattered across the social. The stage, in
friends have cultivated.
24
should
all
be
proud
of
ourselves,
we
Actually, they have created NOTHING. They have simply tapped into a culture of passivity, resignation,
ignorance
and
fear
that
existed before them. All they needed to do was to perpetuate the repetition of the same, and the morality that underscores it. They have found their place among the technicians of CONSENSUAL REALITY, the permanent conspiracy against intelligence, and have a vested interest in maintaining it.
I’m sorry to say this, but if you have said or written anything justifying the fundamental attitude that Scholarism and their friends have taken towards this sad debacle, then chances are that you are most likely a firm believer in the sort of ‘political pragmatism’ that privileges the most duplicitous and the most demagogicalcelebrities, professional
politicians, technocrats, commentators,
social
movement
intellectuals/ wannabe
leaders
of all kinds, the sort who talks about ‘the movement’ as though it was their property. In which case we have absolutely nothing to talk about. You either support the blackmail or you
(本文原刊面書:http://tinyurl.com/9xufazj
don’t, there is no negotiation between the two.
讀者可進入閱讀並留言討論)
25
在 教 育 和 運 動 中 的 規 訓 本質上,學民思潮是一群網絡上 連結的中學生,而反國教運動從 一開始的運動主體是他們和家 長,佔領政總時,曾造成一定的 聲勢,人數最多時有 1 2 萬。不過
這場運動所針對的是學校教育, 這也令人想起傅柯在《懲罰與規 訓》中廣為人知的討論,即學校
源 於 恐 懼 的 妥 協 26
這些日子都在臉書上看過不少關於
教育是另一種「知識/權力」的
反國教運動的討論,自己也加入不
「規訓」( d i s c i p l i n e )。有左
少回應,或與人討論,思考這場運 動最終在 9 月 8 日晚上被迫撤離的
翼朋友甚至說,反國教不過是從 一種洗腦教育轉變成另一種,運
命運。坦白說,宣佈撤出政總的時
動參與者不過拒絕洗腦內容的改
候,組織者變相承認了運動所發揮
變,沒有反對洗腦這種形式。由
的作用已受政府控制。雖然後來運
於香港人是一群一直被好好管轄
動仍在大學校園中進行,但已遠離
文
的臣民,所以政府可以透過市民
反國教的核心場域-中學。而目前
身上的結構性權威來規訓、限制
:
這種聲援的場域,其實不過是一個
他們,這註定運動最終必會回復
遠離核心的核心,行動的延續恰好
彭
日常生活。這一次是針對學校教
意味著運動在核心場域的缺席,故
育的運動,而學校恰好是現代主
礪
較難形成抗爭者的力場。當然,目
權進行規訓的工具,梁振英的回
青
前運動仍在進行,任何突發事件將
應(讓學校自由抉擇)再一次體驗了
產生難以估計的影響。
傅柯的論述。
在運動後期,社運團體發揮了一
文化介入政治的參與。在保衛天
定的作用,雖未至於「騎劫」,
星皇后碼頭的抗爭裡,社運參與
(re c o l l e c t i o n )才能重現,因而
卻影響了佔領空間的運作和主導
者將天星與皇后碼頭視為香港人
也備受質疑。如果八十後社運參
了在場人士的行動。當政總正門
生活的共同空間。在這種邏輯
與者都希望透過「集體記憶」喚
被宣佈成為公共廣場時,他們也
裡,這些文化符號(例如天星、皇
起香港人的主體意識,那麼他們
在實施一種公共空間管轄。在
后)與香港人「固有」的日常生活
的構想就呼應著文化名研究界一
這裡,香港人生活中的「規範」
相關,所以象徵了香港人之為香
直討論的問題﹕香港人的身份認
(norm)重新管轄參與者的行
港人的價值認同,也意味著香港
同。然而「身份認同」也是一個
動,他們坐在地上看書,有人表
的特有景觀。姑勿論這場運動失
不斷被討論卻難以解答的問題,
演音樂時,大家以不具威脅性的
敗與否,那場運動喚起了香港人
是一種似有若無的東西。它源於
動作擺動身體而且一起和唱。這
對「集體記憶」的重視。
許多民族主義式論述,然而歸根
些肢體運動承襲了自八九以來香
重現的是否真確的「集體記憶」
究柢,身份認同其實源於人感到
港民主運動的基本模式﹕和平理
「集體記憶」原為法國社會學
受威脅的焦慮感。
性非暴力,再加上「八十後社 運」的快樂抗爭模式。而一晚在
家哈布瓦赫(Maurice
香港人-恐共的經濟人?
運動的現場,我遇到了八十後社
憶相區別。這種論述假設在社會
運成員陳景輝。
Halb -
w a c h s )提出的概念,與個人記
裡,有一種共同的( c o m m o n )
至於香港人焦慮甚麼﹖我相信大
、可重現(re p re s e n te d )為空間
家一定說得出是「共產黨的統
形式的集體經驗。問題往往是,
治」﹕即「共產黨」會否剝奪我
這些空間重現往往涉及權力的操
們的一切權利、土地、財產,將
記得一次在序言書室的活動中,
作。另一方面,「集體記憶」往
我們清算然後像舊機器般運往不
我與陳景輝應邀討論陳雲的《香
往容易淪為印象式概念,而「集
同的地方進行改造,以便用作當
港城邦論》。活動後陳指出香港
體記憶」本身也充滿歧義,因
地的生產和再組,或者乾脆的把
的主體性應追溯數十年來的社運
為人們不會自發地認知共同記
我們殺死,甚至將我們存在的確
傳統來建立。他的進路是一種以
憶,必須透過刻意的「再收集」
據如姓名、臉孔等從各種文件和 27
集
體
記
憶
的
創
造
照片中塗抹和刪除。共黨統治的
了植入這些信念,我們的民族性
恐怖在於,強迫所有生命直接、
被徹底漂白。自港英時代起,所
赤裸地面對主權對他們掌控的生
謂「香港人」並沒有特定民族國
殺大權(necisque vitae potes-
家的歸屬。回歸以來,基於恐共
這種自由把他與其他人隔離。 英殖管治與沒有身份的港人身份
t a s )。由於它是個無神論、去歷
的緣故,我們從來沒有先入為主
從十九世紀開埠一刻,英殖土地
史的專政,的確可以將一切生命
地認為自己是中國人。而在九七
政策就註定了這座城市的命運。
甚至傳統、歷史和價值從地上拔
回歸前夕,我們對宗主國(英國)的
英軍一旦控制了香港和九龍,英
起。
印象總是那麼模糊,彷彿只是一
國土地法就立即打破了原來清朝
個來自遠方的主子。
的田地制度,原來依靠田地生息
我不會武斷地指出「恐共」是香
的宗族社會在一夜間變成英國 官地(Crown
La nd )的租借者
港之為香港的「根」,但中共建
另一方面,殖民地政府以經濟自
國以來,確實一直有許多人由中
由和經濟理性,讓我們選擇成為
國大陸偷渡到香港,形成人們常 說的移民社會。更重要的是,香
最徹底的經濟人(homo
港並非一開始就是金融及工商業
化」和「中立化」的假象。事實
殖政府抹去了「地主」一詞,以
城市,這完全是冷戰時代的產
上,集投機、工作與消費於一身
土地和樓宇業權者即「業主」取
物。但香港作為冷戰產物也改變
的經濟人,就是一種會捍衛金融
而代之,而相關的英語詞彙(如
了冷戰時代最關鍵的國家﹕毛澤
行政運作和新自由主義經濟管理
東的中國。這種改變最終帶來了
的生命政治個體。由於「政治」
o w n e r 等)和錯綜複雜的土地及
開放改革,還有蘇聯戈爾巴喬夫
意味著人必須成為一個「在地的
裡。但不管是誰,都變相地生活
的改革,最後在形式上結束了冷
人」,英殖的改造也包括將「土
在四楝牆壁之內,與土地毫無關
戰時代。同樣諷刺的是,時至今
地」變為一堆可蒸發的經濟價
係。英殖的土地法律,加深了香
日,香港這一枚冷戰的棋子,依
值。沒有土地和被工作切斷了家
港人對「本土」的疏離感,無形
然生活在冷戰年代的對抗中。我
庭和社群聯繫的個人,在生命政
中切斷了政治參與所需要的「在
們要捍衛的核心價值,其實是英
治的實驗中,被培育成為典型的
地感」。
美出於戰略考量把我們塑造成資
經濟人。這種經濟人既生活在一
本主義個人時所植入的信念。為 28
個地方又從不生活在一個地方,
oeco-
nomicus),給我們「去政治
(leaseholder),完全被切斷
了與土地的關係。直至今日,每 個香港人都只是一個租借者,英
繼承權法例,令香港市民蒙在鼓
自七十年代的經濟奇蹟開始,大
規模的樓宅改建計劃、新界新市
僅僅要「管治」香港人。英國曾
語、理科和商科成為階級流動的
鎮規劃、大規模交通網絡等生命
敲門磚。如果反國教大聯盟想要
政治措施,已經牢固地將香港人
予香港居民簽發 B N O 護照,然後
改造成今日的模樣。除了英殖土
的臣民。
的教育精神,那麼這種精神頂多
卻又不承認持 B N O 護照者為英國
地政策外,七、八十年代盛行的 道路運輸網絡也將香港人「拔
捍衛的核心價值就是英殖背景下 是極微量的人文價值。
生於殖民地教育的核心價值
根」,使其成為流動性極高的經
「 生 命 政 治 」 的 批 判 -
濟人,進一步脫離了地域的羈
殖民地教育雖是規訓的一環,卻
源
於
恐
懼
的
妥
協
絆,亦割斷了與土地的聯繫。隨
與管理人口、土地和安全的生命
著經濟水平突飛猛進,香港人更
政治息息相關,它製造我們香港
對於「反國教」的理論批判大多
可以攜帶資金四處流動,也進一
人擁有固定、文明身份的假象,
基於左翼觀點。與之相比,傅柯
步選擇了捨棄自己的政治意識。
將我們對英殖的不滿態度轉嫁到
的「生命政治」應該是一個較容
中共及其夢想著赤化香港的黨
易的切入點。傅柯針對的是當代
我們應該從傅柯的《安全、領
徒。對於大部份人所堅持的歷史
西方社會的新自由主義趨勢,然
土、人口》及接續的《生命政治
文化,英殖教育制度並沒有予以
而香港人面對新自由主義身份塑
的誕生》那裡,追問香港人成為
廢除,這恰好是因為毛時代的中
造,比西方社會來得更嚴峻。英
香港人的過程。「自由市場」是
國刻意將一切歷史痕跡抹去,
殖管治手段和對土地的宰制也比
政治管轄的一個隱晦環節,圍繞
高
舉歷史文化可以說服自命為
其他殖民者更嚴密。打從冷戰時
著所謂的「自由市場」和「資本
文化承繼者的教師表面上支持這
期的殖民統治開始,英殖政府不
主義制度」的護城牆,就是所謂
種保留傳統的殖民管治。我們可
單沒打算給予我們一種身份或歐
的治安、交通運輸、醫療制度、
以將英殖時代最低限度的中史科
美的福利制度,更不打算讓我們
人口管制等;有了下層建築,又
教育,與回歸以後政府逐漸廢除
被統治,建立主權者與臣民的關
建構起康樂、文化、娛樂、學術
中史科的教育措施作一對比,從
係。她不過僅僅讓我們在她的管
等領域的上層結構。從傅柯的論
中窺知英殖為了反共而推行中史
轄或管治下過著繁榮安定的生
述中,「生命政治」就是交通、
科教育的邏輯﹕它容許略帶一點
活,所以我們不單沒有主體性的
人口、治安等方面的管轄和治
傳統和人文意涵的中國語文和中
身份認同,更沒有一種政治性的
理。它並不打算統治香港人,而
史科置身於次要的位置,而讓英
統治關係。我們甚至只是活在完 29
t h e - p u b l i c - s p a c e )的感性經驗,
全由治安管理的社會中。這種以
的核心問題。這些全都源於恐懼
治安管理代替統治的權力方式消
那個我們曾經逃離,現在卻又迂
滅了任何政治的可能性,換成徹
迴地統治著我們的極權政體。因
這短暫一瞬間,法律所塑造的「
底的「生命政治」。活在香港就
為對它的恐懼,我們接受了一種
規範」仍發揮著規訓身體動作的
像活在一個以安全與行動自由為
以文明、安全、經濟繁榮為其外
作用,沒有參與者會衝擊公共建
雙重標準的城市空間。在「生命
衣的警察統治。一直至今,我們
築,也沒有激烈的行動。正如班
政治」中,安全、個人/集體利益
都在捍衛替代極權社會的那個「
雅明說的,這種虛假的「例外狀
和自由的關係重新被建立,教育
不那麼邪惡的」統治,即使它早
也充當了知識權力機制( k n o w l -
已隨著回歸而消失,徒留下空洞
態」(virtual state of exception )
edge/power
apparatus )的功
的形式。
能。表面上一切都「經濟化」,
即使這僅僅是短暫一瞬。可是在
最終會成「常規」(rule )。
香 港 社 運 的 斷 裂 傳 統
其實質是「生命政治」:我們相
如今我們似乎逐漸回到昔日我們
信自己在生活在自由的虛幻空間
逃避的主權。它比英殖野蠻、兇
陳景輝以幾十年社運抗爭的脈絡
裡,擁抱權力所締造的核心價
惡,可是久被管治的我們,對於
來追溯香港主體性的建立。可是
值,卻與我們生活其中的世界絕
政治鬥爭並沒有知識和技藝。我
社運抗爭的前輩也昧於局勢的限
緣。
們不懂得主權者的恐怖本質,也
制,選擇支持中共政權。那麼我
不懂得所謂「公民抗命」的天賦
們更應該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可
我想討論的問題是,今日我們的
意涵。這是一比英殖兇狠十倍的
是基於對極權統治的恐懼,我們
經濟奇蹟和相關的自由教育,其
政權。從英殖留下的遺產中,它
又無法接受「黨」以國家為面具
實都是一種源於恐懼的妥協﹕基
有很多可茲運用的配件﹕例如警
的騙局。我不敢說六、七十年代
於對共黨統治的恐懼,我們的祖
察對那「空洞」的律法和對最高
的社運抗爭者對於中國的情意
輩無可奈何地選擇離開自己的家
主權的服從;政黨對政府所虛構
結,是基於民族主義甚於布爾什
鄉,來到這座沒有民族歸屬的城
出來的議會空間採取信任態度(這
維克專政的統治理念,但這是比
市;為了逃避黨國的生殺大權,
也被算作核心價值之一;還有植
較合理的解釋。然而大部份「老
我們犧牲了自己的民族身份,換
根於我們意識裡的法律秩序、經
左派」對中國改良的想像(在八
上一個安全的生活空間。這裡雖
濟理性原則、城市生活風格等。
十年代,它從經濟生活提升到政
然談不上有政治自由,卻起碼保
這些配件都能夠控制我們在公共
治想像層面)一直無法實現。在
證了極為有限的消極自由。如是
空間裡的生活、姿勢、言談。這
毛時代以後,這個政權的統治手
者,我們甘願被規訓,喝著紅酒
種教育早已成功地規訓了我們,
段凌駕了它那失落了的民族解放
笑談自由民主,捍衛核心價值;
就連我們這一輩的社運也只能是
召喚。老左派不是成為建制派就
只要核心價值被捍衛,我們就可
一種被經濟和法律理性馴化的
是擁抱民主回歸的論述。自七十
以放心升學、工作,成為有錢的
社運。如今我們的社運終於將塑
年代開始,由於麥理浩政策的成
一群,然後生活在這個只管治而
造其形態的英殖教育納入它的議
功,社運抗爭又從政治退縮到語
不統治我們的制度下,繼續與外
題中,彷彿在捍衛自己的親生父
言自主的領域。八十後社運所承
面的世界隔絕。
母。
繼的,事實上是一個已經斷裂的 傳統。
捍 衛 英 殖 教 育 的 社 運
香港的「八十後社運」和「佔領 政總行動」令許多左翼知識份子
新一代的社運者(亦即八十後社運)
陳景輝的文化保育式社運看似與
感到失望的原因是,它並未集中
成長於英殖管治的最後十年,雖
香港資本主義價值相悖,卻又相
反對資本主義制度,而是摻雜了
高舉幾十年社運抗爭經驗(朱凱迪
輔相成。這種文化保育社運表面
對公民政治、民主制度的失落期
曾以反對渡輪加價的蘇守忠為例
上捍衛正在消逝的共同生活(或
許,還有一種具有懷舊風情的審
子),卻只能以英殖在最後十年進
者應稱為「集體記憶」的被想像
美經驗。「社運」和「佔領」本
行的政治改革為運動背後的政治
之物)和所謂的「核心價值」,
身滿足了平時失落在消費社會的
共識,即使這種政治改革的幅度
卻迴避重奪「政治控制權」之類
大眾「在公共空間」( b e i n g - i n -
極為有限。這場社運雖然走出了
30
「六四」、「七一」的訴求,但 其運作結構基本上沒變。 運動的失落與政治的開端 總之,這場運動無法令人相信能 夠改變一個社會,或至少在觀念 上改變一個社會。如果這就是社 運的話,這種「社運」至多只是 暫時把我們的身體從沉重的經濟 生活中釋放出來喘一口氣,休息 夠了又回到工作和消費的生活。 然而政治的主體性卻需要重新立 法的暴力,敢於踐踏固有法律秩 序,將人從經濟人身份中釋放, 使之成為能夠建立新秩序的群 眾,而不是一群將自己從經濟生 活暫時釋放到「權充公共空間」 卻無所作為的個體。即使重新建 立一種新的政治亦不過是建立一 種虛假的「在地感」,但只要認 清當下這種存在的「虛假性」並 設法改變它,那就是另一種政治 的開端,即使還遠遠不是政治的
(本文原刊面書: ht t p: //t inyurl .com/9vcsl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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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現。
31
我城所需要的「世情教育」﹣ Maquilapolis (第十屆香港社會運動電影節選評)
文:李維怡
最近全城熱點,莫過於反國民教
宅化的香港土地之上。)
育運動。如果筆者沒有理解錯 誤,也就是一種反洗腦運動。
出跨國企業全球化之下,為世界 各地的基層民眾所帶來的問題。
洗腦,很多時不是在上者告訴你
由於這個問題事實上已成為世界
什麼,而在於他不告訴你什麼,
發展的基本框架,世界各地相關
雖然筆者也反對這個意圖可恥的
令大家對於是非對錯的辯論,永
主題的獨立紀錄片也多如浩瀚星
新學科,不過,如果談到洗腦,
遠處於統治者所設定的「正方/
海,要在當中作出選擇,的確有
則恐怕絕不只國民教育科了。話
反方」框架之中其中一邊;令到
說,最近由於影行者辦的多媒體
所有不同意見和價值觀都被迫歸
難度。不過,Maquilapolis幾
錄像工作坊而接觸到一些中學
納為兩邊的其中一邊,從而令到
選。
生,看到她們暑期作業的通識科
整個社會,尤其是反對的聲音,
模擬試卷,一看之下,不禁嚇一
更易於「被管理」。
跳。題目有一段數百字的事件簡
乎是全無爭議地,成為了今屆之
當中重要原因之一,是與其藝術 創作的過程有關。這是一齣由較
介,是關於星巴克在天津落腳,
當我們意識到教育是基本人權,
專業的紀錄片工作者與當地女工
一杯咖啡賣50元,一個員工一
應由政府安排的同時,也不可避
合作,通過拍攝工作坊及一連串
個月薪金 3 0 0 元。而問題之一是
免地,讓教育機關必然地成為國
對影片內容和表達手法的「度
要求學生試陳述:若與跨國企業
家機器的一部份(個別教育工作
橋」會,專業者與初哥同時拍
合作,對於中國的經濟有何利益
者的努力另當別論,但也不能逃
攝,而合成出來的影片。
處……
出這個框架)。故此,我們需 要的,不是正規的所謂通識教
過去,社運電影節也曾放映來自 台灣工人影像實驗工作坊(倉運
到像星巴克這種提供奢侈品服務
育, X X 教育,而是讓更多學生和
老師,能從非正規途徑,自發尋
業工人、移民勞工)和澳洲資訊
的跨國企業所到的「發展中」國
找到不同的知識與價值觀,去進
家的市區,其必然帶來的各種社
行思考,進而行動,抵抗任何一
與文化交流(Information
會問題,包括市區的租金颷升,
種由上而下的思想灌輸,或尋回
眾自拍影像。對於被荷里活式影
物價也隨著颷升,而基層民眾則
更多被邊緣化的重要議題和價值
片和三色台肥皂劇餵養大的觀眾
被日漸排濟於市區空間之外等
討論,抵抗論述被兩極化的統治
來說,沒有呼天搶地的愛情,沒
等。至於這整體對當地基層勞工
技術。
有驚心動魄的打仗,更沒有五顏
當然,不會有任何一條題目,提
所帶來的種種剝削,更加消失在 視野之外。(雖然,同樣的空間
32
Exchange )的基層民
六色的特技;但作品勝在真情實 女工當自強:掌握自己的影像
排斥效應,在香港正同時發生: 就是由地產霸權所帶來的市區豪
Cultural
and
意,並擁有非當事人不會有的視 野和角度。在這些作品裡,藝術
過去,社會運動電影節已多次提
創作做為一種對生活的創意表
達、分享交流的基本意義,表露
表演成為紀實的一部份
無遺。無怪乎候孝賢大導看完了
了,也沒有說出來。影片的中 間,好幾段女工自介的影片,都
倉儲運輸業工會聯合會的工友和
影片一開頭,是一位女工在工廠
是在強烈的顏色(黑、鮮紅、鮮
組織者自拍的影像後,也會感嘆
廠房偷拍和自述的影像。然後,
藍)背景下,工人手持自己工作
這裡邊所表達的就是電影要做
片中的拍攝者兼被拍者的幾位女
的工具或成品,「表演」了工作
的。
工,穿著藍色工作服,一字排
的狀況。
開在一片荒蕪的空地上,舉手 可是,Maquilapolis在這些以
做著平時在工廠經常做的動作,
我不知道組織者有沒有跟她們做
外,又多了點什麼,讓人有點驚
半抽象地重現不能拍攝的空間
過劇場工作坊,但在我看來,這
艷,也有點失落。片中對於象徵
(廠房)裡,自己的日常。鮮艷
意象的運用,對於馬基拉城空間
的藍色和淺黄色的土地合成一種
與巴西著名的劇場工作者Au g u s to
的表述,再加上紀錄以外,工友
很強烈的色調,就像在說:你聽
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她們當中許
的肢體演出,都有種意想不到的
我講,我有很重要、很強烈的訊
多都已因工傷(中鉛毒)被炒,
效果。
息要告訴你。妙就妙在,這話說
或因跨國公司找到更好剝削的女
B o a l 所創的「被壓迫者劇場」,
33
工(搬廠去印尼),或因跨國公
方法。可偷師是也!
司逃稅停廠而失業。故此,就算 想偷拍也可能沒辦法了,只能拍
件:一個「自由經濟區」。通 常,「發展中」國家裡這種「自
一點點的失落
一個空無一物的廠房,以及以這
由經濟區」,就是意味低稅、勞 工安全不受保護、破壞環境不用
種「表演」的方法來重現一種真
其他好看的地方,不盡分享了,
負責,資金隨意進出,此正所謂
實。「表演」在本片裡,成了
不然大家便不用看片了啊。不
「減低成本」之「效率」是也。
「紀實」的一部份,從而讓影片
過,有一點筆者認為可以商榷的
同時,作為美國這個第一世界的
出現了不同的層次,這是本片最
地方,主要就是影片的結尾。不
後花園和垃圾房,你會見到重金
好看的地方之一。
知為何,工人還站在開頭站著那
屬廢料垃圾場的無限污染, 當中
個地方,身穿同樣的藍色上衣,
最為嚴重是水源污染,讓工人做
全部轉身離去,然後吊臂鏡頭後
一天工才可以換來一瓶乾淨水。
退,造成觀眾一起後退、遠離現
片中的女工,鬥爭十年才叫做迫
不同的女工,以拍照片的形式,
場的場面。整個影片到了這裡,
到墨西哥政府去處理污染問題。
站在馬基拉城的不同地方,可是
竟出現一種這樣後退的場面,令
而她們所服務的品牌,是你我都
正在拍攝的是錄像機,剪接時加
筆者感到非常不舒服,亦無法閱
速放映。這些片段中,除了該女
讀這是一種什麼象徵的企圖。也
熟悉的如Sanyo,
工外,城中事物都在移動,強烈
或許是我看漏了眼,便只好期
六、七十年代的「經濟起飛」,
地表達了一種人的堅定與空間的
待,其他觀眾來評價一下,或許
所靠的也同樣是一大群「出產」
不確定的感覺。
看到什麼我沒看到的意思吧……
於基層家庭的「廉價」女工,而
空間表述:拍照片的另一種方式
Panasonic 的
電子產品。可別忘了,香港所謂
其中一個熱門行業,正是同樣的 雖然這個做法許多電視台都會
墨西哥故事的倒影
用,而筆者暫時無法知道這個做
電子業!大家所講的工廠北移, 其實與片中墨西哥女工面對的問
法,是一個什麼討論後的結果,
為了緩和筆者被推後的不舒暢
題一樣,只要有某國政府願意提
但是,由於這是一個與工友討論
感,我還是嘗試把讀者帶到更近
供更可供剝削的勞工,只要本地
下產生的做法,就讓筆者產生很
的地方去吧。
工人開始懂得爭取權益,跨國公
大的好奇。由於筆者常遇到還未
司就搬去剝削更廉價的勞工。資
能分辨到拍錄像和拍照片的分別
影片主要的內容還是環繞全球化
本可以隨意流動,「發展中」地
的街坊,看這片段時產生的想法
下的勞動和環境問題。馬基拉城
區的上層人口也可以跟著流動。
是:這真是一種向工友街坊介紹
其實是處於美國與墨西哥的邊界
在「起飛」當中嚐到甜頭發了達
硬照和錄像的分別的好方法,也
城市Tijuana,它的存在是作為
的人可以說自己白手興家;但基
是介紹「動」與「不動」的一種 34
一種國際貨幣基金借貸的附帶條
層的人卻被攔下了、失業了,土
地也被破壞到不可能耕種了,生 活沒著落了。看著片中那些順著 工人居住區的街道流成河一樣的 工業廢水,還有在污水當中嬉戲 的孩子,片刻腦裡浮現了好多個 中國的工人住宅區,還有我曾認 識的那些,已因工殤過身的,為 香港廠商工作的大陸工人;還有 那些,六、七十年代後被「用完 即棄」,現時天天與垃圾為伍的 香港外判清潔工們…… 影片的放映地點,也精心選擇
放映日期/地點
過:一直努力組織女工的勞資關
31/10 (三) |7:30PM |嶺南大學
係協進會,還有今年努力嘗試與 工人合作社合作的嶺南大學學 生會。希望各位到來觀影時,也
(房號待定) 11/11
(日) |2:30PM |勞資關
係協進會「社區二手店」(總店)
注視到,影片與本土的社會運動
第十屆香港社會運動電影節網頁:
的各種關聯可能性,我們一起來
(http://smff2012.wordpress.
進行這種自發的、互動的世情教 育,也就是一種「公」民教育。
com)
(本文原刊尋找在世間的影像: http://tinyurl.com/8nw9log 讀者可進入閱讀並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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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u a s i - 跨時是實現會社的附屬雜誌,內容包括政治、文化、藝
術、左翼、基進理論。更多評論就在跨時網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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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現會社是一個二手書店/藝術空間的結合體。面對不斷製造 壓抑及宿命的社會,只有具想像力及創造性的交流,才能介入 和對抗,最終扭轉社會現實。主店面售賣二手人文書籍,另有 寬闊的工作空間供不同的個體,如藝術家、作家、思想家,或 任何有興趣討論交流的人士聚集及使用。透過各類活動,如討論 會、讀書會、放映會、發佈會、小型表演等,希望孕育出豐富 多樣的對話,使不同領域/圈子/話語/階級得以互相切入。 地
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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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環
皇
后
大
道
中
2 2 2 - 2 2 6 號
,
啟 煌 商 業 大 廈 , L G 4 / F , 2 室 ( 樓 梯 上 一 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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