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跨时改版
二
摸索了一段時間,跨時要找到新方向了。來年將會
在2 0 1 3 年,我們要向世界邁進!自七十年代熄滅
以全新面目,革新內涵面向讀者,期望為本港開闢
了的火焰今日定要被重燃!當你以為實現會社只在
一種回應現實矛盾的進步論述。香港如有一種無止
遙遠的上環,今日我們就來到你面前!實現會社在
境探討「公民覺醒」,只反全球,不反資本的本土
2013年,將會前往各大院校擺檔。我們精選人文學
霸權,我們就反其道而行。我們的現實是,築就世
科書籍,讓知識成為鬥爭武器!歡迎各位書友與書
界的勞動階級早已被排除在我城的政治理論之外,
攤負責人討論!
跨時冀望承載這一串歷史,讓共產主義講出一種並
最 新 消 息
非官僚極權,「大鑊飯」,貧窮;而是對世界,對
而位於上環的店面空間,將會採取自治形式開放。
人類,對勞動成果負責任的歷史。
大家在營業時間來探訪,買書的客人可把錢放入 「貧窮的阿公」錢箱,自行找續。講個信字架啦! -------------毛淳宇 我們逢星期四會收書,其他時段請電郵至 comingsociety@gmail.com。 我們會繼續舉辦文化活動,也歡迎租場! 多謝各位讀者支持!
了解別人靈魂的風景 李維怡
(影行者.總監) 真實的不同面向
按:去年影意志的朋友搞了個小
很多人說華妲是「新浪潮的老祖
「門階出版社」活動的一群左翼
川紳介展,今年找來艾麗絲.華
母」,她自己也不否定,不過,
知識份子,被稱為「左岸派」,
妲 (Agnès Varda)的作品,兩人
她也在不同場合提出過自己不屬
被歸為代表人物的有基里斯.馬
的都是我欣羨的前輩,實在高
於任何派別。
克、阿倫.雷奈、女作家杜拉和
興。去年寫了一篇長文以誌小川
艾麗絲.華妲等。
團隊,今年影意志邀我寫一篇短
籠統來說,從1958一直數到
文介紹華妲,字數所限,故,一
七十年代,法國電影界出現了
法國新浪潮的「官方時間」是由
些不可或缺的背景討論,如有關
許多電影藝術語言的嘗試,對
1958年開始,可是華妲的第一部
六、七十年代的世界政、經、文
主流商業電影及傳統敘事方法
電影《短角情事》早在1954年就
化氛圍;左翼理想及現實主義藝
提出了質疑和突破,而「新浪
拍出來了。在2008的自傳式新作
術觀的簡介,還請大家參考去年
潮」則是對這一段時期的總
《沙灘上的華妲》中,可以見到
有關小川團隊的舊文,這裡便只
稱。一般的電影史會將這時期
兩個派別的人也時有合作,「門
對華妲和她的電影作一簡介。
分成兩個主要派別:一個是圍
戶」之見似乎不深。其實,兩者
繞著巴贊的《電影筆記》的
所反對者皆主流商業電影的陳腐
「新浪潮派」,被歸為代表的人
媚俗,故並非沒有共同語言。再
物有杜魯福、高達等;另一個是
說,每個導演都有強烈的個人風
主要居於塞納河左岸,圍繞著
格,嚴格來說亦難以簡單分類,
而以華妲對邊緣性和獨特性的重
預現實,部份「成員」亦因此而
出一種真實感。在紀錄「他
視,不接受簡單分類也是很自然
多次在放映和籌集資金上遭到阻
者」時,她不忘老實告訴你
的。
撓。
「華妲」這個敘事者帶著她的價 值觀活在影片裡頭。同時,她喜
若真的要分辨,似乎,兩派對
在1956年的一個訪問中,華妲
歡多年後重訪拍攝地點、重訪當
「電影與真實的關係」的看法
提到主觀現實和客觀現實的張力
年的演員或被拍者。你會看到大
就有最大的分別了。粗略來
與藝術創作的關係:「事物的改
美人Cleo變了濃妝靚阿婆、17歲
說,新浪潮派認為電影是真實
變,是透過兩種力之間的互動:
的Mona變了三十幾歲成熟美婦,
的漸近線,較關心作品作為導
一邊想用觀念來創造世界;另一
老去的演員多年後再評論自己的
演個人風格化的表現,及以電
邊則想如是地接納世界,這個互
角色和演出。短片《尤里西斯》
影作為真實的詩意化表現;而
動便形塑了視覺藝術。」
更懷疑了人的記憶以及影像的 「真實」層次:「《尤里西斯》
左岸派則重視人的主觀概念對 現實世界的創造能力,重視
故此,你在會華妲的電影中,
真的教會了我:影像會做的只是
「間離效果」,即不讓觀眾沉迷
看到虛構與真實的界線,一次
再現。它甚麼也沒說。會說的都
於故事中而遺忘現實,更願為創
又一次地被打破。紀錄片中有
是人們,看它和解說它的那些人
造更美好的現實而不惜打破虛/
大量明顯的表演成份,明明是
們。」(華妲, 1988)生命流動,
實的界線,不介意讓電影直接干
假的,卻因創作者的真誠而顯
「真實」亦然。沒有一個有生命
的人或者角色,可以如一個消費
女性作為自己的主體
品般凝固於當下。 「不合格」的典型
《一個唱,一個不唱》和《幸 福》,可惜,後面兩部作品觀眾
「性別氣質是一種人為、亦即可 改變的角色定型」,是華妲最重 要的關注點之一。《從五時到七
今次都無緣相見。 溫暖的冷峻,為之「幸福」?
華妲非常關注被主流或建制認為
時的琪奧》是關於一個薄有名氣
「不合格」的人。這次影展的
的美女歌手懷疑自己得了癌症,
打破虛/實的界限,不讓人逃避
選片裡,有《無法無家》裡Mona
疑神疑鬼的兩小時。影片以近乎
現實而沉迷幻想之中;打破主
這個完全去物化的流浪女:主動
實時紀錄片的方式製作,一點
流給予的幸福假像,揭示主流
棄絕一切社會主流強加於她的討
都不煽情,只是一直跟隨著女主
對邊緣的冷酷打壓,迫人反省生
厭東西,情願自由地到處流浪,
角:一個女性,在必須反思生命
命的意義--這些現代主義式不
長久不洗澡不換衣服,身上有
意義的時刻,不再以自己的身體
安,落在許多藝術家手中,都成
惡臭。同樣的關注跑到《拾穗者
被觀看被欲望作為建立自我的方
了冷酷異境,可是,落在華妲手
與我》裡,圍繞著那些以撿拾為
法,而掙扎著以主動觀察和了解
裡,卻在冷峻之中有溫暖。這種
生,不需靠消費來建立自我的
世界的方式,從新掌握自己和世
溫暖並非媚俗濫情,而是對「人
人。又或者,這次影展沒有包含
界的關係。除此以外,華妲許多
如何可以幸福」這個嚴肅問題,
的:對女性墮胎權利的關注、美
短片都以此為主題,去揭示社會
有更具社會性和結構性的視野和
國的種族解放運動、性解放運動
對兩性的文化想像如何導致了現
願景。不過,婆婆不教訓你,而
裡的三人夫妻......這種取邊緣以回
實生活中的不平等,又或者,揭
是:「來,與我去一趟旅行,去
照主流的做法,也是一種典型,
示女性在社會生活中被貶抑的重
了解別人靈魂的風景。」
亦即一種能夠承載社會結構深意
要性。這個主題我認為表達得最
和深層問題的藝術形象。
激烈和最具政治性的,當數平靜 得近乎冷酷的《無法無家》、
龍: 心: 風 暴 之 當 selfhelp
文 / 毛 淳 宇
成 為 一 種 社 會 運 動
編按:
隨著被判非禮罪成收監,龍心風暴早已告一段落。半年前有感而發寫這篇短
文,不時思疑自己是否過份認真...然而,無論他實質上影響力如何,他確是某種意識 形態的激進體現。於我來說,這種由末日恐懼所激化的「內在革命論」,實為今天消費 社會最反動之一環,值得引以為鑒。常常討論現實之於改變的重要性。如果理想主義缺 乏廣大的現實條件,而產生對現實狀況的關懷和同情,它淪為某種右翼的高傲侵略思想 也不足為奇。在末日前後,是龍心好,不是也好,及時刊出此文章。路雖遙,亦要為資 本的末日開始作準備。 期望讀者能投入到龍心仍然活躍期間。由於文章寫於當時,故一些形容時間的句子亦沒 有作修改。 沒有社會的社會運動
早前友人疑惑問到,為什麼「第一頁」
原來又是源於二零一二的末日預言。稍
都會聽到他們對傳統教育制度的嘲諷和
連鎖書店會將冥想、星象和預言類書籍
為上網查探,發現在二零一零年冬至過
對大眾的篾視,可是,到最後都是將問
放到哲學的形上學分類架上?我打趣
後,十二月廿一日-這個世人既懼怕又
題核心指向自我,拒絕當盲目庸才,成
說,這有甚麼出奇?當你看見尼采、佛
期待的日子的兩年之前,一個名為「Ego
為自信的「超人」,就能改變世界。
洛依德或齊克果甚至是馬克思都高傲地
搏擊會」的組織宣告成立。他們的專頁
站在self-help架上才驚訝也不遲,另
有詳盡的聲明和類似教條的入會告誡。
導演大衛芬查(David Fincher)較為早
一位友人更說已見到尼采格言集登上某
也許自己的道行尚低,聲明確實把我弄
期的電影都以這種「超人」與「庸人」
日本書店的暢銷流行榜;接著,在面書
至頭昏腦漲,但「Ego搏擊會」的中心思
作為主題。除了《七宗罪》,對「Ego搏
上看見另一位友人留言議論一段熱傳
想大概就是“No Ego, No Desire, No
擊會」影響至深的《搏擊會》講述的,
的youtube視頻。是一個中學生坐在某
Attachment”-所謂的無我境界,要超
就是一個無名的白領(Edward
廣場發表的偉論:「現在的人生存沒有
越自己固有的價值去適應挑戰。這班人
飾),深感工作乏味。在失眠期間假裝
目標,早已淪為金錢、工作與法律的
看來不是光說不做。接下來,我們看
成受害者參與一些self-help互助小組。
勞隸」、「學校的意義」等等......的
見龍心由「特立獨行」開始變到結伴成
後來,面對這種無力局面的出路就是產
確,年紀輕輕的小子說得頭頭是道,然
行,到處介入著那他們心目中盲目、平
生一個強勢的自我,並透過搏擊的痛楚
後鏡頭(高超穩定的handheld)慢慢pan
庸的大眾;並透過試煉、實驗去改變自
來拒絕麻目,抵抗商業運作與消費主
往這位一直在旁引導著的幕後揸機人─
己。雖然看似瘋狂,亦未成氣候,但其
義。這種運動想引至社會改革當然只是
龍心(438?),那位早前在維園以黑幫
實這種「龍心主義」已然發展成一種
夢囈,最後一幕銀行大廈被炸潰亦不過
身分介入城市論壇的奇人。
社會運動模式,同是「新紀元」(New
為虛無主義劃多一筆。電影亦影響到後
Age)去政治化抗爭的極端示範。
來在現實上的仿效,而大部分現實上的
友人讚嘆這位名叫Monkey(機密?)的
Norton
「Fight Club」所著重的,亦是搏擊的實
中三學生清晰的思維,自己雖有半點同
在這些實驗裡,有潛質的「交椅」會吃
驗。這種對實驗形式的視覺追求打從開
感,可回過神來,卻不禁心有忐忑。誰
掉人家食剩的飯菜、矇住雙眼淋雨數小
始就取代了改革的政治內容。
都視龍心為瘋子,但他的行為似乎並不
時、到公開場合玩轉正常秩序、介入並
單純,他其實在四處招募同伴(徒弟)
恥笑法輪功的徒勞。他們重覆提到不反
繼而作一些社會試驗。後來的一些片段
對亦不相信任何政黨和組織(權力),
告訴我們,這Monkey已經是他們所謂的
強調非暴力抗爭。這些行動都是意圖去
「交椅」之一。
對抗資本主義社會的主流價值,言談間
末日自救
然後,最近的一段視頻又令我倒抽一口 涼氣。看來是另一個實驗,片中局部顯 示著一位女子正在為龍心提供某種服 務,而龍心就視自己為人生導師,為她 提供指引。和一般神棍騙案不同的是, 女子似乎真的透過該行為獲得某種心靈 的轉化而非受騙失去了「貞操」。事 後,某個中產私人單位內,女子一邊跟 龍心分享心得,一邊眼泛淚光望向那還 不賴的海景微笑,眼神夾雜住一絲空虛 過後的希望……這讓我又不禁想起根據 美國劇作家David
Mamet的荒誕劇改編
而成的電影《Edmund》。內容是關於一 個生活無聊,決心尋求突破的中產白人 男人的荒謬經歷。其中一場戲,正正是 男主角在餐店對著年輕的女侍應侃侃而 談,講述自己對規矩、工作、人生的哲 學反抗,女生出乎意料地聽得津津樂 道。下一幕便是在女生家中完事過後, 主角試圖繼續說服女生,著她反省自 己。然而,一輪緊湊的逼迫與叩問卻引 發了她的精神失常,亦令主角開始喪失 理智,拿起刀子揮向女子。
尼采當然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但若缺 乏歷史思考去理解,他也是一個自大 狂。「超人論」、「權力意志」、道德
龍心不是瘋子、亦不是先知,
要抵禦對現實的失望,
而是自由派的代議士
必須從現實開始
的破除等試圖超越現有價值的哲學都容
現代社會的一大特點就是將人類的普世
對外在世界沒有任何希望,聲稱要「無
易產生一種與之相違背的虛無主義,淪
性打碎至無盡離散的碎屑。托洛茨基曾
我」的精神革命其實才是那窒礙社會改
為沒有現實根基的「醉酒精神」,甚至
講過,布爾喬亞的興盛就是以將人際關
革的源頭。今天不滿階級壓迫的人,卻
是暴力的追求。尼采思想之所以能夠輕
係打成原子(atoms)為目標,並貫以
又要對階級政治失望、與任何政權保持
易被商品化的self-help文化順手挪用,
美名為個人解放(personal
emancipa-
距離、拒絕任何普遍性。這種誰也不信
其實和現今資本主義的個人自由意識與
tion)。零落的原子被賦與前所未有的
任、甚麼也不相信,只相信「和平、理
末世虛無主義很有關係。這種「自我實
靈活和流動性。原始(primitive)的團
性、非暴力」與微塵式轉化,其實和龍
現」的思考工具告訴我們:「不要當庸
結意識宣告消亡,取而代之是個人化、
心式的唯心主義分別不大,不過是默認
人!」其實正正與當今資本主義所倡導
與天國切斷連繫的宗教意識,生命始成
製造這些壓迫的現實。說到底,與勞動
的競爭與「創新」暗暗契合,也許是一
為浮浮沉沉的個人神秘主義。戀愛關係
群眾同甘苦共命運方可以開始談改變。
種思想與歷史的時空錯置、互相輝映著
的鬥爭便是這種失落的最大體現。就像
這除了是指出「Ego/搏擊會」的虛妄,
彼此的漫無目的。在九十年代,美國有
近期紅極的《盛女愛作戰》那些人生教
亦是對一些酒神革命家的進言。「別人
一句名言:“it’s much more easier
練一樣,龍心並不是問題本身,他不過
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固然是
to imagine the end of the world than
是當代靈魂的代議士,代表極端的個人
既老套、又有型的金句,亦是很多賦有
the end of capitalism”。即使世界滅
主義去改變世人。但弔詭的是,若我們
生活態度之人心中那句;但是,正是這
亡,資本主義都會如馬克思所形容的,
假想人可以從某種過程中完成自己並解
種看不穿的內在另類價值,拒絕進入世
像殭屍一樣回過魂來。如此這般,消費
決存在的不愉快,便忽略了所政治現實
界、進入歷史現實的自滿不斷地延續現
社會所提供的自由選擇都將自己呈現為
對人的影響。如果個人的價值觀轉化到
狀。這種鼓吹多元創新的「普世核心價
一種全面的自由。但實情是,所有自由
一個完全不能對應現實的地步,這種理
值」、世界公民等自慰術語恐怕再不能
選擇都只是指向個人內在,成為自己
想主義只會使空虛感提昇,最終,完成
夠為優越的個人以外帶來任何意義。至
與商品發生關係的自由和改變自己的自
只會淪為失望。
少,經歷過二十世紀對極權的恐懼再到
由。我們都沒有選擇人類未來、政治體
世紀末的政治冷感潔癖,要抵抗絕望和
制、歷史路向、生產關係、資源分配的
消費社會的空虛,屬於任何受壓勞動者
自由,但偏偏這些才是至關重要的自由。
的國際團結政治理應重回桌上。
票箱民主政制,在九十年代初被福山 (Francis Fukuyama)期許為人類政治「 歷史之終結」(End of History);但這 種制度不過讓我們將一些社會行政拱手 於人,然後自己就可以繼續自由地逃避 現實。在末日面前,人人回到自我的救 贖便成為self-help的宗旨。
失
編按︰
約
的
末
回 顧 過 去 ,聖 保 羅( S t . P a u l )從 沒 有 離 開 過 神 學 家 、聖 經 學 者 和 哲 學 家 的 注 視 。上 世 紀 七 十 年 代 ,桑 達 斯( E . P . S a n d e r s )及「 N e w P e r s p e c t i v e 」 浪 潮 ,將 保 羅 重 置 初 世 紀 第 二 聖 殿 時 期 的 猶 太 教 語 境 ,為 保 羅 研 究 打 開 缺 口 。 另 一 方 面 , 阿 甘 本( A g a m b e n )、齊 澤 克( Ž i ž e k )、巴 迪 烏( B a d i o u )等 大 哲 亦 紛 紛 回 歸 保 羅 ,他 們 如 其 他 無 神 論 者 一 樣 ,並 不 相 信 保 羅 就 耶 穌 復 活 的 宣 稱;然 而 ,保 羅 對 復 活 的 思 考 和 回 應 卻 成 為 重 要 資 源 ,助 他 們 重 思 普 世 真 理 、主 體 、法 、政 治 、時 間 、差 異 、救 贖 、身 體 等 課 題 。 2 0 1 2 年 4 月 ,實 現 會 社 舉 辦 了「 末 日 四 月 」的 系 列 活 動 。本 文 整 理 自 陳 錦 輝 於 其 中 一 次 討 論 會 的 講 話 。他 從 三 段 保 羅 書 信 的 斷 片 出 發 ,加 上 巴 迪 烏 於《 聖 保 羅:普 世 主 義 的 基 礎 》中 的 思 考 ,嘗 試 勾 勒 保 羅 與 今 日 政 治 處 境 的 關 連 ——遙 隔 二 千 年 ,聖 保 羅 如 何 成 為 我 們 的 同 代 人 ?
日
保
羅
的
普
世
主
義
輝︰陳錦輝 Daniel:李達寧
Part I
引論
輝: 通常講這些題目,在座會有兩種人:因為有關聖保
今日弔詭的是,在資本主義最成熟的時候,卻是我
羅(Saint
Paul),所以會有些基督徒。但因為是從阿
們討論末日最多的年代。齊澤克有不少書與神學家
蘭‧巴迪烏(Alain Badiou) 的觀點說起,所以又會有
對話。看看今次的「延伸閱讀」,會發現齊澤克與一
些左翼朋友。這裡有無神論者,又有恆常上教會的基
位神哲學家John Milbank ——著名的「本源正統派」
督徒,因此我接著說的話可能未能滿足兩邊的人。另
(Radical Othodoxy)——對話的書《Paul’s New Mo-
外,我今天不是特別想說有關耶穌復活的問題,同時
ment》,也是要處理保羅。最後篇章就是他們一起探
也不準備去處理或辯論這些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討末日、天啟的個問題。
Daniel、毛淳宇找我談「末日」這課題,我覺得可以
先不說Milbank,齊澤克指出今日有三種末日觀。第一
藉聖保羅與及巴迪烏對普世真理(universal truth)的
種是隨著科技發展,以至科技全
討論去思考。那麼在進入保羅的書信之前,我想先介
世界而出現的非人(inhuman)/後人(post-human)
紹兩本書,一本是巴迪烏的,第二本是齊澤克(Slavoj
想像,一種瘋狂、放肆的變化所帶來的末日處境。
Zizek) 的。
很多科幻片都帶有這種未日觀。第二種末日觀是新紀
1
2
元(New
V面框架、統攝著
Age)的末日觀,見於西方社會對所謂東方
我高度推薦巴迪烏這本《聖保羅》 。第一因為在他眾
各種宗教精神的狂熱,譬如修禪、冥想、素食。新紀
多著作中,這本算是比較容易看。第二,雖然不是神
元是個多神論的世界,有精靈、神靈的末日觀。第三
學家、聖經學者或基督徒寫的書,但作為基督徒,你
種末日觀是一種由美國福音基要派帶頭的末日觀,很
會發現它依然很有說服力。而細心看,除了「復活」
多上教會的基督徒時常聽到。雖然他們未必同意全部
是否真實的問題外——巴迪烏不會說是真的啦——其
細節,但大致同意末日將至、上帝會回來、信徒「被
中詮釋的保羅與很多聖經學家所說的保羅其實很吻
提」4等等。
3
合。這本書相當值一看。 最有趣的是他如何議論這三種末日觀。齊澤克覺得第 巴迪烏詮釋的保羅很現世。閱讀保羅書信時,巴迪烏
三種是最恐怖的。但他這樣說並不是要貶低,反而是
刻意跳過某些部份,或就算觸及也表明不重要,那就
支持它,因為只有第三種是合理的。特別是要進入政
是保羅的終末論(eschatology)。這個字有時亦會翻
治實踐,令社會變好一點,瓦解今日資本主義和科技
譯作末世論。「eschaton」這希臘文,就是解盡頭(the
帶來的末日,那只有第三種末日觀是可行的。所以齊
end)、終結的意思。我明白巴迪烏為甚麼不處理這部
澤克認為,不要以為這是來自狂熱的、非理性的基督
分,因為他不相信人的肉身——物理(physical)的身
徒的想法就放棄它;反而應該挪用這種基要派基督徒
體——會在未來復活。他不相信耶穌會再回來——即
的末日觀去重新思考。
所謂的耶穌再臨(second coming),所以他沒有這面向 的討論。但如果你要明白保羅眾多書信說甚麼,就不
恕我囉嗦的說了很長的引言。大家都知道齊澤克和巴
能完全拋棄「復活」這個面向。
迪烏在哲學界是很好的朋友和辯論對象。如果我們把 齊澤克所講的末日與巴迪烏講的普世性連結,或許可
另外,我亦想提一提齊澤克。他也時常處理基督教的 問題,為此寫過三本著作:《On Belief》,《The Puppet and the Dwarf》、《The Fragile Absolute》。他也是 另一個熱衷回歸基督精神的無神論哲學家。他很熱衷 一樣正正是巴迪烏較少提及的事,就是末日。
以見到很多豐富的延伸。
Part II
保羅是我們的同代人?
今日講保羅其中一個困難,就是很少人認真讀過保羅 所有書信。今日主要會看三段保羅書信的斷片,討論 兩個我覺得與末日有關的主題。它們並不是一些很宏 大或教會很重視的主題。不過它們與末日相關,亦是 近來重返保羅思想浪潮的中心。第一個主題是保羅書 信的不合時宜(untimeliness)。如果你上教會,你不 會覺得保羅不合時宜;但如果我們想想保羅身處的時 代,初世紀希羅文化和猶太教重疊的那個時代,保羅 就相當不合時宜。阿甘本(Giorgio Agamben)5是另外 一個書寫保羅的哲學家,他曾經寫過一本《What Is an Apparatus》,裡面有一篇〈甚麼是當代〉(What Is the Contemporary)。今日這批哲學家說保羅是二十一世 紀的同代人(contemporary),但相隔二千年又怎麼會 是同代呢?為甚麼我們還要讀他的書信呢?阿甘本在 〈甚麼是當代〉裡面是這樣解釋「當代」的觀念:
"...it is like being on time for an appointment that one cannot but miss... It is important to realize that the appointment that is in question in contemporariness does not simply take place in chronological time: it is something that, working within chronological time, urges, presses, and transforms it. And this urgency is the untimeliness, the anachronism that permits us to grasp our time in the form of a “too soon” that is also a “too late”; of an “already” that is also a “not yet.” " 6 當我們仔細思考甚麼是「當代」時,會發現「同/當 代」總是不合時宜的:要不就是太早,或是太遲(too soon or too late),總不在合宜的時刻(right moment) ,而且他們說的東西總是已經發生但又未發生(already but not yet)。我們可以如何理解這種矛盾呢? 大家或者聽過教會的終末論其實就是一種已經發生但 又未發生(already-not-yet)的終末論。我們用中文很 難思考這種關係,但希臘文卻有動詞時態去處理,就 是what will have been。我們可以如何想像這東西呢?
Part IV 保羅對「無神/不敬神」的大逆轉?
然後我想跳去看另外一個文本,就是以弗所書的第二
字眼。譬如他們責怪別人不敬虔,目中無神,不知道
章。今天很多人,包括一些聖經學者都辯論保羅留下
這個世界由神靈(deities)掌管。如果讀哲學就會知
的這十三封書信,有部分不是保羅寫的。而以弗所書
道一個很著名的哲人就是背負這個罪名死去,就是蘇
是一封巴迪烏也覺得不是保羅寫的信,所以他在整
格拉底。他遭指控不相信城邦(當時的政治體)的神
本書都沒有處理這封信。但為了方便我先不在這裡討
祇,目中無神。指控中的罪名正正是保羅現在說的那
論,就當這封是保羅寫的,或有部分是保羅寫的,或
個字。
是依據保羅的傳統留下來的一封書信。我們一起讀二 章11節:
以前希臘人最喜歡說哪些人目中無神呢?猶太人。為 甚麼?因為如果你熟悉舊約聖經,就知道猶太人不可
So then, remember that at one time you Gentiles by birth, called “the uncircumcision” by those who are called “the circumcision”—a physical circumcision made in the flesh by human hands...(NRSV譯本)
以鑄造神像。不可以像羅馬人那樣鑄造一個凱撒或奥 古斯都的像,所以對希臘人來說他們和無神沒有分 別。後來這個就用來指控第一世紀出現的基督徒,說 他們是無神的,因為他們覺得基督教是從猶太教衍生 出來的。
留意這封信是對著以弗所的信徒講的。他說他口中的 「你們」(you)並不是指猶太人的基督徒,而是希臘
初世紀有個猶太裔的羅馬史學家叫Josephus,寫了一
或羅馬人基督徒。Gentiles就是指非猶太人,不是選民
本書叫《猶太戰爭》(Jewish
的人。割禮(circumcision)就是出生第八日時把陰莖
九年,羅馬人火燒耶路撒冷,剷平耶路撒冷的一場戰
前方包皮一部分切下來,作為上帝選民的記號。當然
爭。這個歷史學家雖然是猶太人,但卻站在羅馬帝國
這裡保羅下了一個註腳去嘲諷那些猶太人:這些肉體
那邊。他提到羅馬人如何指責猶太人,就是說他們
上的割禮都是用人手去為自己做的,並不是上帝的手
「沒有神」和「憎恨人性」(hater of humanity)。
War),有關公元六十
做的。我們再看第12節: 保羅這處說的「無神」是一個逆轉,就是反過來說希
remember that you were at that time without Christ, being aliens from the commonwealth of Israel, and strangers to the covenants of promise, having no hope and without God in the world. (NRSV譯本)
臘羅馬的信徒從前是無神的,把別人指控猶太人和基 督徒的反過來指控對方。我想說甚麼呢?第一,首先 被指為「無神」的不是希臘或羅馬人,是保羅和他 教會的信徒。第二,保羅正在重新定義甚麼是敬神的 (godly),甚麼叫神性。所以我們一起看最後一篇書
如果這個從希臘文字面翻譯“being aliens from the commonwealth of Israel”應該是“alienated from the body politics of Israel”。你不是以色列這個「政治體」的成員, 你被異化(alienated)、隔離(separated)。這裡我們 找到今日第二個主題,就是「無神/不敬神」(ungodliness)。 保羅指著以弗所教會的基督徒說,你們以前是「沒有 神」的。這裡你可能覺得保羅很自大,很排外,但這 句話有個很重要的扭轉(twist)。因為沒有神或無神 這個字在希臘文是atheos,就是今天無神論(atheism) 這個字的來源。這個字起初是希臘人用來指控他人的
信。
Part III 卡在兩個世界中間的「不合時宜」
以下是第一段想和大家看的保羅書信文本。其實十三
猶太人的世界就是,用保羅的說法,相信徵兆(sign),
封保羅書信的主題和對話的對象都不同,不能把它們
相信神蹟(miracle),或用巴迪烏的說法,他們相信
當成是很完整的神學著作那樣看,因為他寫的時候不
一個例外的神(Exceptional
是這樣寫的;他寫的時候是一封一封信寫的。今日我
(Law of Exception)的世界;希臘人的世界則服膺於
們相信他不只寫了十三封信,但遺留下來的卻只有這
整體法則(Law of Totality)。兩者是相反的,猶太人
十三封。我們今天要看的是哥林多後書裡其中一段,
覺得會有個絕對的神來打救我們;希臘人則覺得我們
是這篇書信裡面一個高峰:第五章16-19節:
現在看到的這個宇宙這個世界就是所有。我們要做的
From now on, therefore, we regard no one from a human point of view; even though we once knew Christ from a human point of view, we know him no longer in that way. So if anyone is in Christ, there is a new creation: everything old has passed away; see, everything has become new! All this is from God, who reconciled us to himself through Christ, and has given us the ministry of reconciliation; that is, in Christ God was reconciling the world to himself, not counting their trespasses against them, and entrusting the message of reconciliation to us. (NRSV譯本)
God),這是個例外法則
就是要通過話語去找回、展現出這個整體的秩序。所 以你可以說希臘的世界和猶太的世界剛剛好是互相配 對的:一個就告訴你是全部,一個就告訴你是例外。 保羅剛好卡在兩者中間,或說是這兩個世界的重疊。 這裡我想再處理多一樣東西:保羅講「新的創造」, 是甚麼意思呢?是不是物理、肉身世界的創造呢?還 是指向一個全新的思考方式(mindset)呢?他到底在 講甚麼呢?巴迪烏認為不是物理的(physical),不是 生物的(biological)的,他覺得在保羅書信中,無論是 肉身的復活還是死亡都指向思想(thought)層面的。 不過,如果你看創世記就會發現,在猶太人的世界觀 裡,創造是用言語來進行的。所以話語和物理世界, 或說一個象徵性的世界和一個實體的世界,在猶太人
如果你上教會,受一百年前的中文譯本「和合本」影
的觀念裡不是分得那麼清楚,因為這個世界就是神用
響,一般都會將中間一節譯成:「若有人在基督裡,
話語去創造出來的。所以這個新創造是指所有東西。
他就是新造的人。」而現代譯本就傾向將「新造的
你可以說是指人那個主體(subject),但你也可以說是
人」譯成「新的創造」(new
我們身處的具體世界,以至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裡的
creation)。我不去詳細
說不同的翻譯了,也不去說是新的人還是新的創造,
所有價值和整個話語體系。
在此先留個註腳。 保羅說「在彌賽亞/基督裡面」(in Christ)時,舊的 今天基督徒讀這段會覺得很熟悉。但如果你活在第一
就被轉化成新的,就有一個新的創造。這裡就有一個
世紀的小亞細亞地中海一帶,很弔詭地,你會發現事
「不合時宜」、「已經發生但又未發生」(already
情正好相反——所有事物都是舊的狀態,沒有任何東
not
西變成新的。歷史學家告訴我們,那時的巴勒斯坦到
覺得耶穌,或彌賽亞,已經身體復活了。但如果回到
小亞細亞、到希臘、到西歐的羅馬帝國領土,就只有
經驗的層面,其實在初世紀,保羅那一代人,根本看
一個社會現實(social
fact):就是所有由羅馬帝國創
不到任何事物的改變。他們仍然活在各自的世界觀。
造出來的事物的秩序。那當然是一個政治秩序,也是
猶太人依然在等待上帝拯救他們脫離羅馬帝國的殖民
一個社會經濟宗教的秩序。保羅的身分有點古怪,他
管治,但他們怎麼等也未等到。如果你是希臘或羅馬
是一個羅馬公民,但同時也是一個猶太人,所以他身
人的話,你也看不見世界有甚麼新的東西出現,因為
處兩個世界觀,有兩種論述/話語:一個是希羅的世
世界就是一個整體。無論是政治上、哲學上或宇宙論
界觀,一個是猶太的世界觀,重疊在他身上。因此這
上,所有東西都是一種整體。這個就是一種不合時
番話同時對應了兩個世界。
宜。
yet)
but
的問題。這個新的創造已經發生了,因為他
Part V 從「無神/不敬神」到「神性」
最後一篇書信是腓立比書第二章第6-11節。如果你上
子。他在位年間,羅馬經歷了Pax
教會讀過保羅的書信的話,就不會陌生。這段是以詩
的太平盛世。但在這所謂太平時代,羅馬到處征戰,
體寫出來的。有人說這詩未必是保羅寫的,因為整個
搶奪許多殖民地,是帝國非常強大的年代。
Romana,羅馬帝國
詩體正是源於初代教會的信經、詩歌,或經常要讀的 禮儀詩的一部份。但這是不是保羅寫的並非最重要。
保羅的時候是去到哪一個凱撒呢?奧古斯都之後是提
這首詩正是要在基督教的世界觀或論述中,重新定義
比略(Tiberius),就是他在位年間處死了耶穌。然後
「神格/神性」(divinity)。這封書信是這樣寫的,提到
相隔兩任凱撒之後就是尼祿,他和之前兩任都是著名
我們該如何理解耶穌基督,或彌賽亞:
的暴君。但尼祿帝和之前的暴君不同,他比前兩者更
“who, though he was in the form of God, did not regard equality with God as something to be exploited, but emptied himself, taking the form of a slave, being born in human likeness. And being found in human form, he humbled himself and became obedient to the point of death— even death on a cross. Therefore God also highly exalted him and gave him the name that is above every name, so that at the name of Jesus every knee should bend, in heaven and on earth and under the earth, and every tongue should confess that Jesus Christ is Lord, to the glory of God the Father.” (NRSV譯本)
具野心,想追及奧古斯都「神之子」的地位。所以在 位期間做了很多偽君子的事,希望人民可以尊他以奧 古斯都同等的地位。當時凱撒要求人去拜他,他就既 是一個人,也是一個神。回看歷史,第一世紀很多基 督徒為甚麼要死呢?因為他們不肯跪拜凱撒像,被羅 馬帝國迫害處死。 如何成為羅馬帝國的公民呢?有三個方法。第一個是 非法的,而保羅的爸爸也應該是這樣成為羅馬公民, 就是用錢買。除此以外還有兩個方法,一就是civic piety,就是你要認信投入整個羅馬帝國的宗教,即是 凱撒的宗教、皇帝崇拜的宗教;另外一個就是所謂的 good works,就是為帝國作工,為凱撒的帝國、羅馬城 和殖民地做一些建設的工作。這讓我們想起香港英殖 時期,用華人管華人。大家可以如此比喻。接受這個
巴迪烏論及這詩,在書的最後篇章討論到「名字」這
帝國,參與、成為這帝國秩序的一部分,這就是羅馬
課題。我在此說說這篇詩如何重新定義神或神性。很
帝國的福音(gospel)。
多時候,基督徒會說這篇是要從新認識耶穌是誰。但 讀深入點,會發現他要我們重新認識神/神格,而不
今天的基督教福音來自希臘文euang é lion和拉丁文的
只是認識耶穌。在當時許多猶太人眼中,很難理解神
evangelium。那Euangélion是甚麼?每當繼承凱撒的男丁
成為一個人的形態。變成一個奴僕,變成一個死在十
出生,或新的凱撒登基時,就會在整個羅馬帝國境內
字架上的人,這超越了當時許多猶太人的世界觀。這
宣布這個euangélion、這個福音。由此你就知道保羅說
個同時也是超越了羅馬人的世界觀。在羅馬帝國的世
的福音或Euangélion是朝著凱撒羅馬帝國的Euangélion來
界裡面,凱撒就是神或神的後裔。如果你不注意這些
對著幹。所以當羅馬帝國把凱撒視為神的時候,保羅
東西你就要重新認識羅馬的歷史背景。
就說相反的東西,質疑divinity是否真是這樣。保羅提 到的神性不是好像凱撒那樣攻城掠地,佔領殖民地,
耶穌出生時,正是如日方中的凱撒奧古斯都(Octa-
再在那裡豎立自己的銅像然後強迫人拜他。那個時候
vius)。如果你讀羅馬史,他是第一個凱撒,你也可
甚至有奧古斯都的聖殿在羅馬帝國重要的城鎮裡面。
以說他是第二個,因為他的養父就是尤利烏斯‧凱撒 (Julius Caesar)。看過莎士比亞的《凱撒大帝》就知
腓立比書的「腓立比」就是當時一個很重要的羅馬殖
道,尤利烏斯‧凱撒帶兵入城,就在登基前給布魯圖
民地。羅馬帝國那時有三個很重要的城市,第一個是
(Brutus)刺殺死了。之後羅馬爆發內戰,由他的養
羅馬,第二個是埃及的亞歷山卓(Alexandria),第三
Part VI
現代世界的兩大矛盾
個就是腓立比。所以當時保羅寫這樣一封書信可說很
今天提到不合時宜(untimeliness)和無神(ungodli-
具顛覆性(subversive)。他把神性重新定義:如果這
ness),我不是單單想研讀聖經,也想稍連結今日處
就是神的話,那基督,或說救世主,就是以奴僕的樣
境。今日引用三段書信,又提到巴迪烏的著作,其實
式死在十字架的神。因為他是這樣死去的關係,神要
要說甚麼呢?
給他一個名字,一個超越所有名字的名字,就是舊約 神的名字,一個不能命名的名字(unnameable name)。
先說第一個看似矛盾的處境。如果大家讀左翼理論就 會知道今日的世界有一個結構(configuration),就是
在出埃及記中,摩西第一次遇到耶和華的時候就問他
一個全球市場(world
market),金融資本主義的市
是誰。他就回覆「我就是我」(I am what I am)。這
場。另一方面,我們身處的狀況也是一個常常強調差
一方面是回答了摩西他叫甚麼名字,另一方面也拒絕
異的世界,講文化差異,種族差異,性/別差異,各
了把自己命名的要求。所以這是個不能命名的名字。
種各樣不同的差異。今日文化研究也提到很多身分政
說我就是我、就是自有永有,其實沒有回答摩西,或
治的問題。威廉斯(Raymond
至少是一個理智無法完全理解的答案。神的名字在
寫過一部文化研究的經典《Keywords》,幾年前又有
希伯來文是四個字母,YHWH。每逢猶太人讀聖經,
其他學者寫了一本新的,叫《New
讀到這四個字母,就是神的名字的時候,他們並不
一本文化研究最扼要的字典。從裡面有甚麼,你就知
讀出聲。他們用另一個希伯來文adonai取代,就是主
道那個年代在討論甚麼。而舊版裡沒有,但新版有的
(lord)的意思。所以保羅和教會稱耶穌做「主」就有
一個字,就是「文化多元主義」(multiculturalism)。
兩個意思。第一就是拒絕稱凱撒作主;第二就是說耶
這個字是巴迪烏和齊澤克等最憎的;但今日亦最多人
穌就是猶太舊約聖經的那個主。只有當神取了一個人
認同,包括聯合國也會用的一個字。我們生活在一個
的形態,變成一個奴僕,死在人間的十字架上,才配
金融資本主義統攝全球市場裡面,這樣說好像很單一
得到一個高於所有的名字,就是YHWH,這一個拒絕
(homogeneous);但與此同時我們也生活在一個很多
被命名的名字,一個超越所有名字的名字。
元(heterogeneous)的世界裡面,充滿差異。巴迪烏說
Williams)7在七十年代 Keywords》。這是
這不是對立的現象,而是一個硬幣的兩面。我們一方 面不停強調差異,其實這也是同時對應整個環球金融 資本的運作。 另一個矛盾的處境是,我們身處於一個最多批判,但 行動很少的世紀,至少在香港。這是一個很犬儒(cynical)的處境。譬如說梁振英和唐英年的特首選舉好像 爆出很多問題。但那些醜聞,甚至是違反所有道德價 值的東西出現的時候,卻最少政治行動(political act) 。這種犬儒的狀態,巴迪烏稱為思想與行動的割裂。 他分析保羅,認為這與律法有關,這我不詳細說了。 要指出的是,「普世」(the Universal)是一把刀,它 既切入了全球市場和文化多元主義,同時也可以重新 連接思考與行動割裂的犬儒狀態。
Part VII 保羅的兩個世界觀與我們的時代
Daniel: 剛才內容上很多解經的部分,到最後引到我們現實的
他是黑人我是白人,所以我無法言說黑人的經驗。」、
處境,是我們定這個主題時比較關心的。或者我們可
「因為你是同性戀者我是異性戀者,我無法代他去言
以先從論述那邊入手討論,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們開始
說甚麼,要不就是霸權呀怎麼怎麼了。」開始時提到
回答一個問題:為甚麼聖保羅是我們的同代人呢?
齊澤克那本《Paul’s New Moment》,裡面就論及新紀 元(New Age) 的心態(mentality)就是有個神祕的他
我們和保羅,很有趣地,生活在比較共同的處境。為
者我們接觸不了。
甚麼在這個處境下,保羅要說出一種普世主義?巴迪 烏曾經提及到羅馬法,或者希臘的世界觀,其實也是
保羅時代的兩個世界觀很有趣地對應著我們今天的處
一種普世主義。如果希羅傳統是一種普世主義的話,
境。剛才說過的「內在的例外」,就正好切割在兩個
那保羅所提及的普世主義又是甚麼呢?普世主義的基
論述中間。此話何解?儘管保羅肯定那些基督教傳統
礎(the foundation of universalism)是甚麼呢?又和我們
中提到的超越性,但細心讀保羅,會發現他對末世沒
今時今日提的普世主義又有甚麼關係呢?
太多幻想。相反他非常關心現在這刻。剛才我們讀哥 林多後書,So if anyone is in Christ, there is a new cre-
輝:
ation: everything old has passed away; see, everything has
我想這就是說保羅是所謂同代人有趣的地方。今天我
become new! 他關心的是,現在這一刻、這個內在的世
們身處的世界,「全球化」時常和「文化多元主義」
界裡面,是否有東西超越固有的整體(totality),同時
並行不悖,為甚麼兩個邏輯可以共存?根據巴迪烏所
又非來自一個神秘地超越這個世界、在世界外部的絕
講,在羅馬法和希臘的哲學世界裡面,甚麼為之一
對他者?
個普世(universal)或真理呢? (cosmological
就是一個宇宙的總體
totality)。所以所有東西都已經存在,
剛才腓立比書所提到的神格,從超越的神變成一個內
所謂的真理就是與這個宇宙完美的對應(perfect corre-
在的神;而這個內在的神又同時是一個超越宇宙整體
spondence)。如果我能夠言說這個宇宙的秩序,就是
(cosmological
所謂的普世。而羅馬作為一個政治實體,的而且確是
主義很古怪,它不是我們一直以來所想像的那種傳統
一個很完善的政制。如果你去讀羅馬從共和到帝國的
的普世主義。他那種普世是種在現有政治、或法的系
歷史,你就會發現那時用的法律,政治管制手段,對
統內無法言說的一個例外,但這個例外又不是神秘意
今日的政治管治還是很有參考作用。這個管治機器與
義下的那種超越,而是以事件(event)9的方式出現。
希臘哲學有個地方相似,就是都傾向總體(totality)。
所以這本書不斷討論普世主義,其實也是想說普世真
例如Michael Hardt 及 Antonio Negri那本《Empire》8也提
理的主體,那是一個回應普世真理事件的主體。
到羅馬的律法及其政治軍事的機器兩者結合,是一個 帝國的原型。 巴迪烏指出,保羅說的那種普世主義與希羅的普世主 義的分別就是:真正的普世,在保羅的世界裡面,只 能是一種內在的例外(immanent exception)。這讓我們 想起剛才說的,猶太人的論述就是一種例外的論述。 如果說羅馬希臘的整體正好對應著全球市場,那例外 的論述就對應我們今天對他者的沉溺(obsession)。這 種沉溺,在文化多元主義中最典型的表達就是:「因為
totality)的例外。所以巴迪烏那種普世
Part VIII 資本主義與文化相對主義 共同製造的末日
Daniel: 巴迪烏的理解下,耶穌事件對於保羅就是那個普世事
這個例外很有趣,很像我們今時今日。如果用齊澤克
件,由此創造一個主體去面向一個普世的世界。因此
的講法就會罵很多人,罵女性主義,罵後殖民主義。
保羅著意建立基督宗教的普世性。然後書裡面就會說
推到一個極端就是:你不是女人,你不要幫女人說
他和那些猶太基督徒,例如彼得,討論如何超越猶太
話;你不是黑人就不能說話。變了你不能說話了。為
人的例外法則,成就遍及全地的普世宗教。
甚麼你不能說話?因為你們極端地不同。到了最後就 建構了一種不可溝通的差異。
如果放在當代,我們可以如何理解這個普世呢?因為 保羅很特定地說基督教的基督事件,但很明顯巴迪烏
昨晚我們看了一齣電影,說現代社會,美國、歐洲、
不是傳教,也不是叫人重返保羅的基督事件。對巴迪
甚至香港都有一個問題,就是移民的問題。移民問題
烏來說,保羅重要的地方在於他用基督事件去為獨特
就是那些人是「其他人」,非我族類,所以我們要建
的主體提供基礎(ground),然後開展普世的世界。
立香港城邦也好,歐洲的文化傳統也好,我們就是要
這個架構到今天仍然有意義。我們面對一個相似的處
趕走「其他人」。或者一種新納粹主義就是,他們也
境,就是當年的羅馬帝國以羅馬法和宇宙學為體系的
可以進來,但他們要信我們所信的東西,說我們所說
一個全包(all-encompassing)的東西,這個普世主義裡
的語言,你要拋棄你原有的語言的根,你要拋棄你的
面是不用講真理或公義的。而這也像是今天的資本主
一切,然後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義世界,不是要你信甚麼或信資本主義。 這種移民問題或排外主義,正正就是文化多元主義的 這是左翼常被問的一個問題:你們不要資本主義,
衍生物。從一開始文化多元主義似乎是指向開放,其
那你信甚麼,難道你信共產主義?很奇怪,我很想
實是指向封閉。表面上現代社會有許多不同身份的人
反問:其實你是不是信資本主義?資本主義裡面不需
共處,但事實是老死不相往來,還美其名曰「尊重」
要信念。它就是一個運作而已,只需要把所有東西都
。今日這種封閉終於開花結果,變成了排外。要建立
流動化(liquidified),普世就正正在他的流動當中。
自己就要排他,根本是普世主義的對立。
甚麼都可以變錢,甚麼都是流動的,然後錢又可以變 成其他東西。錢只是一個中介,卻永遠不是追求的終
資本主義故然不講價值。你可以在資本主義裡面搞你
結,永遠是個中介。這就是資本主義的普世主義,將
的城邦,可以跟全世界繼續做金融資本主義的交易。
所有事物同質化為銀碼。其實是很普世的,你甚麼都
但我總想問,如果是一個大陸人拿著大批資金來投
可以用錢買到,尊嚴都可以。
資,他不是要搶你的日用品,也不是要用簡體字,他 只是要去買你上市的那些股票,如俄鋁而已,那你允
雖然尊嚴都可以買賣,但今時今日也很講對他者的尊
許嗎?如果根據香港城邦的原則,你應該趕走他。但
重。現代人常常說要尊重他人,但甚麼叫尊重?他們
這是不合理的,因為香港會倒閉。坦白說為甚麼香港
會覺得尊重就是不理會啊!尊重他人的生活方式,就
那麼多人,只是因為香港賺錢。如果香港不賺錢,你
是不干涉、不理會他人的生活。所以齊澤克有個很有
又不讓人來買賣,人就自然會走。但似乎城邦論者不
趣的說法:你講甚麼尊重?你聞到別人的味道就掉頭
是這樣說,說我們要建立我們自由的價值,我們要海
走啦!印度人有咖哩味,中國人有魚味,白人直男
納百川,這事實上就是一個悖論:我們一方面接受資
(white straight guy)就有古龍水味,各種人只跟自己
本的普世流動以圖利,另一方面我們又要堅持自己的
人聚在一起。齊澤克說這些就是要講那種特殊性(par-
獨特性,排拒其他文化。
ticularily)和文化多元主義的虛偽。這放在保羅的時代 就是所謂猶太式的特殊性,強調自己是例外。
說了那麼大的篇幅,因為這就是末日一個很重要的部
分。末日的處境不是說有隕石撞下來撞死了我們,而
門的身分中,其餘的你就要尊重,即不要理那麼多。
是我們的世界越收越窄。這兩樣都是把世界割裂的辦
如果有衝突,我們就來議價,美其名曰民主。
法。其中資本主義的特點就是︰他是完全的液態化 的,所有東西都是流動的,並且會將所有已有的價值
說回頭,甚麼是末日?末日就是把人的很多東西都拿
都沖走。譬如說你要街道文化嗎?他買起那街道,變
走,人就喪失(deprived)得越來越多,然後到了喪
成了商場。你想要昔日的美食?沒問題,他會把它重
失得最多的程度,就到了阿甘本所說的「神聖之人」
新包裝,然後一塊很漂亮的蛋撻出現,機械化生產之
(homo sacer),裸命(bare life)10的處境就會出現。
後還可以賣給很多人。但二十年前你下樓就買到蛋撻
我們今天在香港還未感受到。但在第三世界,戰亂頻
的那種經驗就完全消失了。資本主義不停洗走一些東
生的地方,例如巴勒斯坦人,他們被以色列侵佔後就
西。這就是所謂的末日處境,它要把我們的生活經驗
活在難民營裡面。他們有甚麼呢?每日飛彈亂射,或
拿走,原有的東西慢慢的剝離。
隨時結束的停火協議。這就是末日的處境,當日常生 活裡你見到的就是第三世界的處境,你就會發現人類
其實文化多元主義也是要把這些東西拿走,我們原本
的生活已經完全的失散。
面對的是普世的世界。譬如環境,女性主義,本來這 些都不是指向封閉,但現在我們會有環保分子,甚麼
但在這個處境下,也創造了一種怪異的主體(subject)
意思呢?環保是屬於環保份子的,你不是環保分子然
。這主體就正正與保羅所說的那種對立。因為我們的
後環保與你無關,然後環保份子就是那批吵著要環保
主體,這種被困的、生活在資本主義底下的主體,是
的人。然後又有一些女權主義者,某一些人才搞女
甚麼呢?就是伏儒地接受現存的體系。我們責罵梁振
權。但很奇怪這些東西剛出現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
英,說他真是壞透了。罵一下以色列,為巴勒斯坦的
難道環保只是環保份子的專利?環保有關全人類,從
兒童哀悼。然後就完結,回家去。就是這種主體:就
一開始就是普世的。但看看現實的社會處境:某某就
算責怪,都不會使之變成普世,走出來去向這個世
是某綠色團體的代言人,記者只訪問他,好像只有他
界做一種整體或普世性的宣稱。與之對立的主體,是
才可以說環保。本來這個世界是屬於全部人的,本來
保羅那種主體,就是根據事件去建立的。於是我們會
環境是大家共有的,但只有一批人可以為我們的環境
問,在現代社會如何建立這種主體呢?如果我們不相
發言,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
信上帝(巴迪烏也不是叫人信上帝),我們又不是要 叫人做基督徒,面對剛才所說的好多好多的處境,我
跟著我們就開始罵自由主義式民主(liberal
democra-
們如何建立一個普世主體呢?
cy)。這是比較踩界的,在香港你可以罵資本主義, 還是有少數人聽。你罵自由主義式民主,就再進一
輝:
步。但巴迪烏和齊澤克就真的會在這些地方用力。其
Daniel勾勒了我們生活中很實際的處境。我覺得末日對
實文化多元主義就是衍生自自由主義式民主的東西,
我來說是甚麼呢?他說是喪失得越來越多,我就覺得
它就是要把所有人變成不同的利益團體,然後各自代
是所有東西都變成自動化(automatism)的時候。當所
表自己的利益。這是很多香港人對民主的想像,你就
有東西都可以自己運作下去的時候,每天你如何知道
是來議價(bargain)而已:你要環保一些嗎?好吧,
自己生活得好呢?你就把自己放在那個制度裡面,你
我少起兩層屏風樓,我讓你環保吧,然後你給我起兩
看你有多少層樓,你就用這個制度衡量、照顧自己。
層,這樣就可以了吧?這就是一種議價。但這種議價
回到巴迪烏或聖保羅,他們會覺得末日是甚麼呢?他
代表著的就是分離,因為他代表環保,他代表起樓,
們會說末日就是那個主體或那個自我死亡的時候,
這個時候我們的身分就割裂了。我們越來越困在更專
你不需要自我。所謂的自我,都只是一個商品化的自
Part IX
超越個人主義 打開既有秩序的缺口
Daniel: 我,或一個完全推入資本化過程的東西、自動運動的
你剛才提到的一點我覺得可以討論下去。你說末日就
世界的一樣東西,可以把自己完全嵌進去。我想末日
是那些人一無所有到一個地步甚麼都沒有於是可以順
不單是剝奪你到一個地步你越來越少東西,而是完全
從一種自動化。那就很容易跌入一種齊澤克和巴迪烏
沒有,那就是終末。譬如你讀班雅明(Walter
都會很反對的狀態,就是個人主義。
Benja-
min) ,他會告訴你,當你看見越來越多高樓,譬如 11
中環,你看到越多的摩天大廈,就是一個越盛大的廢
這就是後來講新紀元裡面一種比較明顯的說法:是
墟。這一樣意思,當你看到資本運作得越強勁,你就
啊,我們現在面對世界那麼殘酷混亂了,那我們可
會見到自己的廢墟越大。
以怎樣呢?我們就做好自己吧!然後我們改變自己的 生活,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喇。但我認為我們需要提
如果你問普世是甚麼,我不能夠說得很實際,要好像
出超越個人主義,重建普世主義的原因。個人主義會
Fight Club那樣,我們出去炸毀幾棟摩天大廈洩憤。我
說,我今天做好自己啦,今天吃少一點肉啊,練氣功
不是要說這些,我要說的,是我們能否在這種自動運
啊,感受大自然啊,良心消費啊。這種「做好一點」
作的資本體系裡面打開一道缺口。這是一個怎樣的缺
往往成為犬儒的個人主義。我們面對這個世界那麼惡
口呢?我覺得可以再一起討論,但一定不是Daniel剛
劣,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多一點搭巴士吧,或者用多一
才說的文化多元主義。巴迪烏講的那種主體不能委縮
點公共交通工具,然後就完了。然後很多人就會反指
(collapse)變成一種會員制(membership),一種身
責說,你說你想怎麼樣,我們想做好一點有甚麼不可
份認同的主體。所以文化多元主義就正正是一個一個
以啊?你是不是要革命啊?我會說,是的,哈哈。
不在場證據、一個藉口(alibi):正正因為今天如此強 調文化多元,我們覺得我們已經反抗,我們已經在改
但我多舉一個例子吧。一個醫生對一個平常又煙又酒
變那個資本體系。文化多元主義正正是失敗本身,整
又晚休息的人說,你有癌症,可能很快就要死了。然
個反抗扭曲成特定的會員制,然後就活在個別的會員
後那個人說,好吧,那我以後每天吃一個橙吧。這就
制度裡。齊澤克說甚至戲謔地說:我們快要成立一個
是現代的處境。我們面對的危機,好像末日片每一齣
組織了,一個姦屍的社群——你不是姦屍者,你怎麼
那樣告訴你的大禍臨頭,但看完以後我們都只是做一
可以為他們說話呢?我們要保護姦屍者的權利,你如
些很小的東西,說:好吧,明天不要吃那麼多肉吧。
何知道他們在姦屍的時候得到甚麼體驗呢?為甚麼要
這很奇怪,很不平衡。
阻礙他們姦屍呢?——文化多元主義到最後就只能如 此。文化多元主義正於此失敗了,與資本主義一體兩
由此我們看到兩個問題:一)剛才所說的不對等反應;
面。
二)就是我們面對一個全球的問題,一個普世的問題 ──資本主義是一個普世的現象,環境受破壞是一個 普世的現象──但最後你的回答卻是個人的。「那我 如何如何吧」。這美其名就是由個人做起,但不好意 思,最後見到的卻還只是個人。我們看不到公共的面 向。普世主義為甚麼重要?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看到普 世主義的力量──就是我們不是要這種個人的東西, 而是要揭示另外一種普世的可能性,不是說我做好一 點就算。譬如對巴迪烏來說,愛是不是一個切入點? 其實我們行動的意志是甚麼呢?這好像是一些很個人 的問題和經驗。但我們真正面對的是世界、整體。
用基督教來做例子。基督教不是說你自己得救了,知
那個終結只不過是懸擱既有的秩序或律法。新的普世
道死後就會上天堂,然後從今天起留在家就完結的
的出現不是說你想做甚麼就做甚麼。我們廢除一些律
吧。他會認為傳福音,建立一個基督教的世界是重要
法,到最後會回歸到另一種「法」。根據保羅的系
的。那個差異到底是甚麼?我們要問保羅,為甚麼「
統,他覺得就算懸擱了羅馬法和希臘法,到最後都是
因信稱義」是向世界走出去呢?在這裡就看到普世的
會回歸到一個「法」裡面,是一個trans-literal
Law。
力量。為甚麼不是說你信了耶穌你進了一個地下教會
保羅在哥林多後書裡面有一個很出名的說法,就是
然後你說這裡超級好,你就藏起來等待基督的來臨。
「字」(letter)只會讓你死亡,因為「字」是刻在石
現在就是一模一樣:啊,我好高興現在知道吃肉很不
板上的。他追求的是一種transliteral的「法」。這就是
好,我們吃素吧!但我們不會走出去叫別人吃素。又
為甚麼大家討論保羅的時候那麼喜歡討論「法」的課
其實都會有人說出去,然後他得到的回應是「你是素
題。他懸擱了既有的律法系統(legal system),在缺口
食者啊!」。那就變成文化多元主義的一部分,這是
裡面產生了新的法,一個transliteral law。
另一種文化──你出去就是這樣子。 其二,我想說的東西是,那個「法」是甚麼?在保羅 輝:
的世界,如Daniel所說,就是一種普世的愛(universal
我認為那真是非常可惜!我們今天生活在一個充滿
love)。那個愛就不是我們現在的那些愛情啦,現在的
教派的世界。有些好像你說那樣,相信現在就要留
愛情好廉價,大家明白啦,我就不多說了。但保羅的
在地下世界,等耶穌再臨啦,等被提啦。今日不是要
愛是指你對耶穌復活的相信,並將它普世地推演出去
釋經,但我覺得被提絕對是對帖撒羅尼迦前書(First
的實踐與力量。耶穌將摩西律法提煉到最後,得出「
Thessalonians)的錯誤解讀釋。這裡我不說「被提」和
愛人如己」的法,他就是提出一個transliteral law。所以
相關的那堆垃圾暢銷小說啦。我有三樣東西想說。
脫離資本主義世界,不是指活在一個逾越(transgress) 所有律法的世界,或說脫離法(lawless)不是生活在
首先,剛才說到打開缺口的問題。我也同意這不是個
一種很犬儒的「我有我的生活你不要搞我」的狀態。
人少吃一點肉的問題。當然如果你問我這是不是一個 道德行為,我會說可以是的,外出帶自己的水瓶;環
最後一點,就是真正會出現的新的東西是甚麼?這就
保一點;或者關心多點動物權益。(我家裡養了兩隻
是聖保羅終末論裡面很重要的一部分,already not yet,
貓,我也關心動物權益。)(笑)我想說那個缺口:
相信某事件會啟動缺口。但是what will have been,將
如果回到保羅的終末論,其實基督教傳統裡,終末這
會出現甚麼呢?用愛推展出去的普世,最後會出現甚
個字的重要性,也許不在於處理終結,雖然它叫終末
麼?那不會離開你的工(work)。不是說我們不用做
論,但真正重要的是要建立一個新的開始。譬如為甚
事了,因為因信稱義,信就可以了,我們甚麼都不用
麼耶穌被釘死以後會在猶太人的曆法裡面七天的第一
搞。對保羅而言,譬如你看帖撒羅尼迦前書,有個很
天復活?
重要的概念就是「等待」。但記住,他叫你等,不是 叫你留在地下,然後等上面搞好了你才爬出去地面,
很多人說終末論就是一個新的開始多於一個終結。
或等「被提」讓你上天堂。他的等是一種主動的等待
(active
waiting)。就是說當你等的時候,怎麼可以看
得出你是在等,就是你要做好多東西,你才算是等。如 果你甚麼都不做的話,你那個不叫等。所以他那個主動 的等待和最後那個not yet的關係很微妙,兩者之間或許 不是因果關係,但可能是前者condition後者的關係。 巴迪烏有個學生,叫Quentin Meillassoux ,說到一樣東 西:他不信神,卻相信復活,這看似古怪,不過今天 不是說這個。Meillassoux設想:要是未來必然有個身體 復活的世界,我為甚麼還要幹活,我就等那個世界來 臨就可以了;因為那個世界是完全偶然的(completely contingent),就是你沒有辦法導致它出現,不是你能 力可以控制。Meillassoux有個很有趣的講法,但我們 不要單從字面讀他,而要明白他的思考模式。今天如 果你不是日日爭取公義,不是天天為了平等而抗爭, 不是去斷絕資本對我們的異化;就算突然有一天,不 知道為甚麼,死人都復活了,這件事情都不能被看成 是普世事件(universal)。因為這件事的普世意義, 取決於此事發生之前我們不停努力做過很多事。這種 「主動的等待」,讓死人復活變成普世的願景,而 不是一件無端端出現的事情。譬如我們今天甚麼都 不做,到最後世界變成甚麼樣──粉身碎骨的末日又
[1] 阿蘭·巴迪烏 (Alain Badiou,1937-),法國當代 著名哲學家,受過數學和心理學的訓 練,關注哲學、政治及現實問題, 是巴黎高師哲學教授,並任當代法國 哲學研究中心主任。巴迪烏是法國後 結構主義之後,挽救哲學及左翼政治 的原創性思想家。其著作《存在與事 件》發表十年之後開始受到法國人的 關注。至21世紀初,無論在法國還是 英美世界,巴迪烏都成為繼齊澤克之 後炙手可熱的人物。過去幾十年出版 了大量著作,廣泛涉及本體論、數 學、美學、文學、政治學、倫理學和 性別政治,逐漸在各領域產生影響。 [2] 斯拉沃熱·齊澤克 (Slavoj Žižek),斯洛維尼亞哲學 家。目前歐美有名的後拉岡心理分析 學學者之一。重要著作有《意識形態 的崇高客體》。 [3] 巴迪烏著,陳永國譯 《聖保羅:普世主義的基礎》,台 北:橄欖出版,2011。 [4] 被提(snatch away) 某些基督徒認為末日審判前,一些得 救的人會被送到天上與基督同在。此 想法因為暢銷小說的宣揚而成為其中 一種流行的末日想像。
好,死人會復活又好──你活在A還是B之中,其實是 沒分別的。既然你甚麼都不做,你無法讓A或B變成一 個具有普世意義的抉擇。甚麼會成為普世,是牽扯到 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所以這涉及到聖保羅說的三個觀 念:信、愛和望。保羅說的盼望是一種堅忍和耐性。 要不停、繼續做下去,你不要管你做的事情會不會讓 資本運作倒下,你不要管你做的事情是不是會有一個 即時可以計算到的結果,你只要不停的去不停的去 做。然後到最後哪天資本運作真的瓦解了,新的秩序 就是通過你這種主動等待——對公義對社會平等的爭 取——令這東西到最後成為普世。
[5] 喬治·阿甘本 (Giorgio Agamben),義大利當代政 治思想家、哲學家,以其探討例外 狀態(State of exception)和神聖之人 (homo sacer)的著作聞名。 [6] Giorgio Agamben, What is an Apparatus? and other essays,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p. 46-47. [7] 雷蒙·威廉斯 (Raymond Williams)(1921-1988) ,20世紀中葉英語世界最重要的馬克
思主義文化批評家,文化研究的重要 奠基人之一。出生於威爾士鄉間的工 人階級家庭,畢業於劍橋的三一學 院。戰後至1961年曾任教於牛津大學 的成人教育班,1974年起,在劍橋大 學耶穌學院擔任戲劇講座教授,直至 去世。被譽為「戰後英國最重要的社 會主義思想家、知識分子和文化行動 主義者」。 [8] Hardt 及 Negri 為意大利左翼社會、政治思想家。他 們合著的《Empire》為當代討論社會 改變、革命的經典,與《Multitude》 、《Common Wealth》合為二人的三部 曲。書中分析後現代的體制已脫離資 本主義早期的民族國家帝國主義,進 入「帝國」,並闡論在新處境中如何 想像新的反抗模式。 [9] 事件(event) 是一個特定的哲學概念,並不能直接 以字面理解。請參考巴迪烏《存在與 事件》(Being and Event)。 [10] 「神聖之人」、「裸命」 皆是阿甘本思想的重要概念。其意義 可參考以下網址:http://goo.gl/B2bhh [11] 班雅明 (Walter Benjamin, 1892-1940),德國 籍猶太人,在二戰期間自殺身亡。在 生時因為各種原因只能以評論家的身 份發表文章,亦沒有得到太多重視。 直至戰後由法蘭克福學派的友好重新 出版其作品,終於受到熱烈回應。其 思想受德國哲學、馬克思主義、猶太 神秘主義影響,寫出許多重要的文學 評論,反省現代文明的諸多問題,成 為很多近代思潮的理論源頭。重要作 品有、〈翻譯者的任務〉、《德國悲 劇的起源》、〈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 作品〉、〈說故事的人〉、《瞭解布 萊希特》、〈論波特萊爾的幾個主 題〉、〈歷史哲學命題〉等。
Part X
觀眾發言
陳寧: I think there’s one thing that Chan Kam Fai (陳錦輝)said which is interesting in the end. You say that if you act upon this world, you cannot always think about whether what you do is effective or useful. Standards of what’s effective or useful is always external to yourself. And I think that this is something very interesting in Paul. Kierkegaard (齊克果)said that the first law of Christianity is “love thy neighbour as thyself”. He also said that in Christianity what your neighbor does does not really concern you. It’s not a matter of reciprocity like an eye for an eye, a tooth for a tooth, or these kinds of things. For Kierkegaar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 Christian and his neighbours is unequal. In Paul, there’s one thing that we didn’t talk about: the ontological (本體論的)implications of Paul. Paul’s ontology is really interesting and totally relates to what Badiou is talking about. Paul said “But God chose the foolish things of the world to shame the wise; God chose the weak things of the world to shame the strong.” When Badiou talks about Truth and the event, it is not transcendentally objective(超驗地客觀). The Truth is something subjective, and only the subject can see the Truth.The Truth cannot be verified by some external agency. It’s not of the “order of knowledge”(知識體系). I am thinking of how this can relate to Christian subjectivity. Because we can think of Paul and other great Christian philosophers like Pascal, Kierkegaard or whoever. When Kierkegaard deplored the Danish church of the time, he was saying it has made it easy to be Christian. People think that when you become a Christian it’s like a second childhood, it’s like everything in life is solved for you. There will be no more problems, you can rest in the hand of God and all these kind of stuff. But Kierkegaard said that Christianity is something that you live in anguish and anxiety. You have to reaffirm your faith every single moment in your life. I think for Badiou it’s the same thing. For him Truth is not something that “is” because all these identities like female, black, transexual, whatever, all these identities are already mapped onto the world, the world recognizes that these identities exist and you accept these identities; but what Paul and Badiou are interested in is what does not exist in the eyes this world. The subject has to affirm this “does not exist”, to say “this exists” has to affirm “this exist” in face of everything that tells him that this is stupid, ridiculous, absurd, does not exist, whatever. This sets the bar really high for political action. Many people already criticized Badiou and Zizek. Chris Harman says that Zizek’s idea of revolution is sitting at home watching TV and writing psycho-analyses, and criti-
女士:
男士:
cism or something like that. People always ask Badiou what’s an event for him. And Badiou famously only has three events: Paris Commune, May 68, Shanghai Commune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保羅應該是根據他的靈性經驗去討論基督。 我認識有一些朋友有靈性的經驗,指那種體 驗是完全不同的。那麼如果巴迪烏因為是非 教徒,而後完全不理會靈性的部份去詮釋保 羅,那我覺得有點脫軌。
So the question is what constitutes political action today? The problem today is a lot of people say, “Oh, we need to do something about this society, it’s so messed up”, “We have to act”, ”We have to fight for justice, equality, ecological improvement...” But then again it comes back to the question of what is acting now, what does it mean to be a subject, what is Truth in this world.
我不是基 我沒有神 神秘經驗 的差異, 想政治行 烏詮釋下 的差異大 論框架(
輝:
From my personal experience in Occupy Central, it’s a thing most people think is just rubbish. We are not doing anything effective on the level of society at large; or we haven’t reached a large amount of people; or we are not really changing society day by day and stuff like that. But now the question is capitalism is now in a crisis after the huge financial meltdown in 2008. And all of these old solutions are coming back into play. In France and Latin America, many socialist or leftist parties have won their election. They become very active again, saying they are making the real difference. But I think all of these things have exalted themselves. They are all of “the order of knowledge” again, to use Badiou’s terms. These people feel there is a formula for us to get out of this crisis. We just need to follow someone and choose the right idea in the supermarket of ideas, and then we’ll get to a better world. If we take the kind of Paulinian subjectivity (保羅學的主體), it’s very very fragile. You cannot take this and tell people this is how we make a revolution. Because the formula is something that you invent on a daily basis, by experiment, as you go along. What makes me very uncomfortable these days is that it’s very easy for people to say “we need to do something for the society”, “we need to stop talking and act” and all these kinds of stuff. We should be actually acting upon this world and trying to invent a different kind of world, trying to create a revolution that doesn’t repeat the same variations of capitalism that we’ve known like socialism, national socialism, socialist democracy. To try to invent something is incredibly difficult, especially since the rest of the world tells you that this is useless, we don’t recognize this as being a form of action.
這個問題要再多討論。或者和剛才男士問的 有點相似,就是這個模態(model)、整個巴 迪烏對聖保羅的詮釋的確是很依主體的,但 陳寧提出一樣很值得思考的。我常常說今 日的抗爭是很廉價的,因為你不用付出代 價。基督主體是很脆弱的,而這種脆弱是真 的——保羅曾經在哥林多後書說過耶穌復活 這個真理是放在一個泥造的器具入面——就 是說你要一直繼續be faithful to 一個真理事 件(truth event)其實是很困難的。所以在 那個基督的主體性裡面是有一種不停磨練、 不停去做、不停抉擇、不停去被試煉、不停 受苦——當然那些受苦不是終極的意義,不 是被虐狂,那些受苦不是終點——而是當你
預備了 就要預備
對於剛 生。講 性、sp 需要詮 個字會 經驗—— 很個人 離的。 何,也 很大影 覺得距離
Daniel: 或許我作少少回應。其實很冒犯的說,聖保 羅是甚麼樣子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巴迪烏詮 釋的聖保羅,其中某些東西對於現代社會和 現代人有甚麼意義?這也是重新詮釋保羅的 根本原因。他並不關注基督信念,而是保羅 的一個講法,而此講法的結構對現代世界有 整體的意義:就是被稱為universal的東西。 當然,回去到剛才男士的問題:到底當巴迪 烏說保羅這個結構好精彩的時候,能否應用 在非基督徒的處境呢?也即是問:到底事件 和信念是如何開展出來的,是不是要根據某 一種經驗,或者是神秘經驗,或者對於某一 種特定東西的信念,才能生產出來呢? 所以我的第一個回應是,可能真的沒有關 係的,可能保羅真的不是這樣;第二個回應 是,根據巴迪烏的分析,保羅是排拒第四種 論述的。他這樣分別三種論述:第一是希羅 的論述,一個法的論述;第二是猶太徵兆、 先知的論述;第三他就講自己,他覺得基督 教會有一種不同的論述。但還有第四種論 述,是保羅排拒的,而那就是一種逼近神秘 主義(mysticism)、純粹私有化的論述。 為甚麼要排拒這種被私有化、不能夠言說的 神祕經驗? 如果你講得盡一點,第四種論述連個人主義 連個人也不是,但又不是完全普世。因為當 你進入這種神秘經驗,它應該拒絕主體和客 體的對立。它有一種不可溝通的特性。如何 才能言說呢?你一定要一起進入這種神秘經 驗的實踐。保羅覺得這不行。保羅可不是反 對神秘經驗,應該有的。但當我們去傳教, 去講這種普世主義的時候,不是根據神秘經 驗;或者是,不根據這東西都可以講到。這
就回應剛
現在還 訴諸不 (巴迪 是否能 回答這 題。到 呢?我 這樣啊 述?這
現在很 找些甚 啊!」, 迪烏的說 羅認為我 到耶穌復 福了」。 的說法就
男士: 我不是基督徒,所以我難以認同這種進路。 我沒有神秘經驗,至少我認為我沒有,而有 神秘經驗的人也認為我沒有。面對這種極端 的差異,我們怎樣去找一個思考的起點,去 想政治行動?在這個意義下我不能接受巴迪 烏詮釋下的保羅及這個計劃。因為我與教徒 的差異大得我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擬似目的 論框架(quasi-teleological framwork)。
延伸閱讀
預備了不去屈從於資本主義秩序的時候,你 就要預備付出很多代價。
Alain Badiou
對於剛才那位女士的回應,我也覺得很陌 生。講到靈性的時候,我覺得所謂的靈 性、spirituality、charisma這些字,都是 需要詮釋的。很多時在教會,spirituality這 個字會指一種很私有化、很私密的那種信仰 經驗——神秘又好,不神祕又好——是一種 很個人的、脫離世界的、和政治現實很大距 離的。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或你的教會背景如 何,也許不同宗派也會對他們的信仰經驗有 很大影響,我不是要否定那種經驗,只是我 覺得距離這種經驗很遠。
Universalism
Saint Paul: The Foundation of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John Milbank, Slavoj Žižek & Creston Davis
Paul’s New Moment (Brazos Press, 2010)
就回應剛才男士的問題。 現在還有兩個問題:第一,保羅說不需要 訴諸不可溝通的經驗都可以進入的論述 (巴迪烏覺得很重要的「普世主義」), 是否能在非基督教的處境下做到呢?如果 回答這個問題,或者就可以回答剛才的問 題。到底是不是一定要指標(indicator) 呢?我聽來,你是有點擔心:到底是不是 這樣啊?沒有任何證據卻可以肯定這種論 述?這就回到保羅所說的找證據的問題。 現在很多基督徒都喜歡去些偏遠的地方 找些甚麼古木回來,說:「嘩,有料到 啊!」,似乎是福音的證據。但如果根據巴 迪烏的說法,保羅是不理會那些東西的。保 羅認為我們不是根據證據所以相信。這也回 到耶穌復活後說「凡未見過的都信的,就有 福了」。如果說指標就是證據的話,那保羅 的說法就是不需要證據。
輝:
John D. Caputo & Linda Martín
保羅最不喜歡就是那些要靠肉眼看見才有 效的秩序。
Alcoff (Editors)
Daniel: 其實這就是一個主體和客體同時出現的當 下。真理事件的確立,是因為主體肯定這個 客觀的事件,其之所以是客觀、真實正是因 為主體的肯定。但這又不是單純的唯心論, 因為主體之所以能確立也是因為事件的真實 不虛。在事件之前並沒有主體。就如只有在 基督裡才有新的創造,然後我接受這個基督 復活的真理──那甚至不是事實,而是真 理。它不是世界中的一件事,而是使世界之 能確立的真理。
輝: 保羅覺得宣告那個真理比神秘經驗重要。 當然他覺得兩者都可以有,甚至同時經歷 兩者。不過,他指出是宣告真理的當下令 他成為真理主體,而不是他內裡藏有甚麼 神秘經驗而令他成為一個真理主體。對一 個基督徒而言,是那些行動、是信仰的宣 告 (declaration of faith),令他成為真 理主體。
St. Paul Among the Philosophers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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