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Magazine III GRAIL
June 2009
花与爱丽丝 2009年6月刊
总第3期
主管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主办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品
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主编
施宏俊
执行主编
hansey
运营监督
蔡欣 蔺瑶
美术监督
LALA
内容监督
Kiya
编辑
点点 刘宇婷
地址
上海市福建中路193号2411室
邮编
200001
网址
http://www.MiMZii.com
Page@MiMZii.com
发行
北京丽禾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
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甲55号保利源大厦四层
邮编
100027
电话
010-64132098-802
印刷
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
国内统一刊号 定价
CN 31-2030/C 25.00元
Alice LALA+夏无桀 天宫雁 留夕 SHIRO
主题 _ GRAIL 008 DeadLock 016 百慕大 036 画魂 048 Triangle
六修
054 斯巴达之狐
拾贰
072 他和他和她
榛生
076 鱼丸粗面
Zooma
087 玫瑰花
陈玉慧
090 你一定会到天堂
江杉
097 圣杯
104 人物 _ Gregory Colbert Ashes and Snow
130 专访 _ 夏无桀 夏无桀的童梦工厂
142 特辑 _ 奇幻电影里的圣杯与龙 专栏 点点
150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林夕
156 曾经
11 BOBO hansey
160 思想家 164 交换日记 170 Space Weaver
蔺瑶
174 18 MILES OF BOOKS
空空
178 透视灵魂的魔镜
182 特辑 _ 贫民窟里的童话 Slumdog Millionaire
导读
Alice
06 年创作低潮的期间，看到 Gregory Colbert 的摄影作品。
Magazine
僧侣、大象、鲸、飞鸟，这些元素在没有色彩的静态画面里，带有浓郁
3
的精神色彩——它近似于宗教，却不控制人的心智，是对内心世界的一种打 开，用平静浩大的力量覆盖城市生活中的浮躁、漂泊感、不安全感——是我 此前在创作中一直试图追寻的气质。
几年来我虽然有意无意地收集了一些这位摄影师的作品，更幸运地在东 京的纪伊国屋书店意外收获 Ashes and Snow 在日本展览时发行的画册。 对他的了解却并不透彻。
只隐约知道他是受几位收藏家资助，租下邮轮在十年时间里远航世界各 地，拍下这些照片 ；劳力士买下全部作品的版权 ；这些作品开始在世界巡展， 展馆由集装箱建成，非常特别……这些细枝末节的片段始终未能完整贯穿在 一起，对于钟爱这部作品的人来讲，绝对属于一种遗憾。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今次 MiMZii 全体成员搜集关于他尽可能多的资料， 作为“人物”栏目，表达对当代最伟大摄影作品的敬意。
同时也想用这个特辑告诉每一位创作者和读者，数码技术的进展虽然给 创作带来前所未有的可能性，任由想象驰骋，但真正重要的是创作者的内心。
悦目但毫无意义的画面，再色彩斑斓元素丰盛，与这些充满力量的作品 相比，是那么不堪一击。Ashes and Snow 的力量来自于反复的思考、反省， 长时间的积淀与努力，以及对“生命”这个课题不断追索的执着。
GRAIL
倒三角符号，作为 3 的象征，使“圣杯”最终成为本期《Alice》的主题。
十四张圣杯塔罗牌象征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在一些文章前面，我选取 几张与文章内容相呼应的牌面作为点缀和暗示），而圣杯的三角形却是一个 最有“稳定性”的几何图形——让这个主题注定有自相矛盾的特质。
特别推荐由享誉奇幻界的灰鹰（专栏作者谭光磊）盘点的“与圣杯有关” 的奇幻电影。 独角兽、十字、圣杯。三本与神秘学有关的《Alice》，作为转刊的开始， 至此告一段落。
《Alice》在接下来的空气、尘埃、以太——“迷雾”三部曲中，将在原 有栏目构架基础上逐渐增加特别栏目。本期专访将提及第一个新增栏目…… 在本期最后， “跟风慢（不止）半拍小组”为你献上风光奥斯卡的影片—— 《Slumdog Millionaire》的特辑。
在此特别感谢空空提供的塔罗牌素材，作为本期最主要的设计元素。
hansey
MiMZii UNI 大型互动社区正式上线！ MiMZii 成员及《Alice》作者皆已入住，诚意邀请各位加入 MiMZii 网络家庭， 参与网络讨论、投票，一起玩免费线上互动游戏，分享乐趣，记录心情…… http://www.MiMZii.com/UNI
Alice Magazine III
GRAIL Theme
009
+
DeadLock Illustrated _ LALA , Script _ 夏无桀
012
+
欲望敲响大门 圣杯几寸高盛满心药 国王心是无底洞 王后低声诅咒 每对情侣牵起黑夜帷幕 他曾魂游天国歌颂 他曾屏息静气袒护 欲望敲响大门 圣杯几寸高盛满心药 国王心是无底洞 王后低声诅咒 每对情侣牵起黑夜帷幕 他曾魂游天国歌颂 他曾屏息静气袒护
死神快亲吻她额头 嫉妒快夺去她笑容 真理蒙上双眼任凭爱人争斗 死神快亲吻她额头 嫉妒快夺去她笑容 真理蒙上双眼任凭爱人争斗
013
利刃无法磨平 走卒缺失手脚 世人被爱埋葬 天使永不说谎 利刃无法磨平 走卒缺失手脚 世人被爱埋葬 天使永不说谎
+
017
+
百慕大 天宫雁
一
018
+
星期二，通知领取父亲遗物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对方建议包裹邮寄和亲自提取两种方法。我在星期 三搭上了前往西雅图的列车。 父亲三次穿越加勒比海域，最后一次没有回来。 东起百慕大，西达迈阿密，南至波多黎的三角区，以船只飞机失踪事件闻名，被称为“死神居住的 魔鬼三角海域”。父亲随行的船，在晴朗的天气出航，并在预定的傍晚到达目的地，风帆饱满，船体无 异，船员与乘客不知去向，留下完整无损的货物、行李与食物，灯火辉煌，小说夹着书签，日志写了一 半，收音机还开着。 直达与转乘的机票价钱都超出了预算，我决定在西雅图租车，南下迈阿密。 两个城市刚好在西北与东南对角，如果幸运的话，一个星期左右即会到达。 一月下旬，空气干燥寒冷。办好手续离开车行不久，开始下雨。租到的是一辆大红色的雪佛兰，八 人座椅，适合长途旅行。穿过爱德荷、蒙大拿、怀俄明、南达科塔、爱荷华、密苏里、伊利诺斯、肯塔 基、田纳西，佐治亚的右下角的佛罗里达，父亲就在那里。父亲的行李就在那里。临行前，母亲叮嘱说， 取到之后要立刻撒上干燥剂，在船舱闷久了，衣服书本最易受潮。我随意答应着，对“遗物”这个词没 有实感。毫不夸张地说，在听见母亲压抑地潸然转述船难的消息之前，我甚至从没想过父亲也是会死的。 事故发生后，海上的搜救工作持续了两个礼拜，警方最终将父亲的名字列入遇难者名单。保险公司 一口咬定目前只能算失踪，不肯理赔。 家中，没有尸体，下葬和仪式也不能举行。母亲于是请我联络对方，希望取回剩下的行李，至少放 几样贴身物品入棺。 为了查明失踪或死亡原因，整艘船上的遗物都被运到警局化验存档，工作量大，加上临近圣诞节， 效率也缓慢。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一个阴沉的星期二早晨，接到平板冷淡的声音的电话，通知我在半 个月内到指定地点提取包裹。 “谁？谁的包裹？”我半梦半醒。 “锦浩平先生。” “……” 喔……对。 对了。父亲不在了。
二
019
+
星期五，西雅图阴雨不停。 高速公路上车辆焦躁地急速行驶。雨刷器规律而沉闷地摩擦着窗子。音质干涩的收音机中播放着迪 恩·马丁版本的《魂系旧金山》。 “……我将我的心遗留在旧金山， 它在山巅呼唤着我， 去那缆车攀行接近星空的地方。 晨雾也许会冻结空气，但我不在乎……” …… 不通音律的父亲对这首歌钟爱有加，偶尔哼上几句。 事实上，我与父亲并不亲近。他常年出行在外。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巨大的旅行包，和里面的礼物上。 母亲娘家在北部的合芝开了一家书店，我十五岁之前都住在那里。外婆有四个女儿，母亲排行最末。 家里人丁兴旺，但是男生很少，我终日与表姐们玩在一起，偶尔听她们说起各自父亲的事，不免好奇又 寂寞。但对父爱印象不深，也不知该不该羡慕。 就像感知到我的情绪似的，每当这时，父亲就背着高出他头顶的旅行包归来，带着像疲倦又像歉疚 的笑容站在门口，没人搭话绝不肯进来，像在请求原谅。如果真的那么在乎，为什么要离开呢？我这么 想着，藏在表姐的身后偷看，不肯接近他。 不过，孩童最敏感也最宽容。我的坚持只有几个小时。 入睡之前，我光着脚跑去种满蔬菜的后院，知道父亲正拿着礼物坐在门边等我。卡通电子表、圣诞 雪晶、兽骨耳环、有球星签名的贝雷帽、木制魔方、印第安头饰、昆虫化石……每个都不算便宜且颇费 心思，还夹着字体工整的卡片。我几乎立刻被父亲的诚意收买了，舍不得继续生气。 留在我们身边的日子，他也积极地帮忙做家事和顾店，任劳任怨，从不发火。若是被替母亲不平的 姨妈们找麻烦，他就低头虚心听训，一句也不反驳，直到对方被他诚恳的态度激起内疚。渐渐地，就连 最看不惯他“游荡成性不事生产”的外婆也懒得开口责难他。他于是有惊无险地被家族接纳。这一切顺 理成章地发生时，只有我认为这不是件好事——那几近逆来顺受的行为，就像在预支大家的耐心。 道歉得太热烈，反而预示着下次还会再犯。 果然，不出一个月，那只巨大的旅行背包补满物需，又准备上路。
020
+
临行前的夜里，父亲来到床前，并不辞别，只是讲起故事。 “……山猫妈妈是会游泳的。尸体已经干了，身上还有伤，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大概是被漂流筏撞到。 我们沿路猎到几只野鸽子，打算万一碰见小山猫就喂给它们。但是很可惜没有发现山猫的窝。 ，不过， 山猫的生命力很强。我们把鸽子留在山猫出没的地方，希望能收到……对了对了，你知道负鼠吧？见到 强大的敌人会暂时休克，很厉害吧？我们也见过的……” 故事里的大多数动物都被父亲和朋友们救了。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没说过原谅父亲再次离去的话，但内心坚定地想着 ：父亲，不只是我的父亲。 这一切都是为了山猫、负鼠、大象和企鹅…… 第二天醒来，又回到没有父亲的人生。好像做了场贪婪的美梦。 我想象那些见过和没见过的动物都得到圆满结局，似乎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也变得伟大。 能与世界共享我的一部分，就像世界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这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体内生了根。跟 朋友谈起父亲，我也故作低调地回答 ： “他是旅行家，工作就是旅行，总是不见人影，真让人生气。啊， 不过，山猫，你们见过山猫吗？大象呢？见过吗？……” 父亲在或不在，也许没有差别。我真正依赖的只有伟大的幻觉。 十五岁的冬天，圣诞节刚过，父亲再次出现在门口。我例行公事地摆出不温不热的脸领他进门，拿 过礼物，等他讲些新鲜见闻替换我早已经讲腻了的山猫求生的故事。 就在那时，礼盒上卡片里的陌生名字跳入我的视线。 “爸爸……这是谁？” “什么？” “‘给最爱的晴央’。晴央是谁？这是给谁的礼物？” “啊……” “这是谁？这不是我的名字。” 父亲震惊的目光，写着他背叛的证据被揭发的尴尬。
三
021
+
星期日，进入南达科塔州。积雨云一路跟踪着我，头顶阴霾的天空像委屈的孩童欲泪的脸。 公路环绕着恶土国家公园，向北方无限延伸。鲜有旅店，我连续开车一天，体力不支，也不敢在荒 郊野外随意停车休息。我胡乱地想，一路上到底有多少车同我一样，朝东南角的海港前进？失踪的几百 名乘客里，有没有全家一起的呢？他们的行李要怎么处理？有人来取吗？ 也许，这整件事只是场顽劣的恶作剧？就像百慕大是大自然的恶作剧。生老病死是细胞核的恶作剧。 地球是外星人的恶作剧。 …… 不到傍晚，终于下起雨，旅途被黑暗笼罩。 这是神的恶作剧。我想着。困倦不堪，也找不到加油站买咖啡喝，就恍恍惚惚地驾驶着，车在雨水 里不断打滑。 “郁纱。”父亲的声音。 我大惊，昏睡感一扫而光。 视野前方，十几米远处，密集的雨帘中模糊地闪烁着两点昏黄，好像垂死挣扎的人绝望诡异的目光。 昏黄逐渐扩大。 原来是车灯。 停靠在路边，开着紧急灯，大概抛锚了。 我降低车速，驶过它旁边，车主并不在驾驶席，看样子已经得到警察的协助。 下一秒钟，一双手拍上我的车窗。食指上的戒指狠狠地撞击玻璃。面容掩在雨衣帽檐下。 我降下车窗，探出头 ： “那是你的车吗？” “拜托帮个忙，可以借我电话吗？”他说。为表诚意推开帽檐，雨水顺着额角不住滑下，“我的电话 ……” 他的声音愕然止住。 我也认出他来。 那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脸。 “郁纱……？”他轻声说。 “嗨。晴央。”
四
022
+
会那么生父亲的气，大概因为发现自己以往得到的诚意不过是虚伪的敷衍，第一次被亲人欺骗的打 击令人歇斯底里。 全家都围过来质问起晴央的身份。 “那是朋友家的小孩。和郁纱的礼物刚好对调了……”父亲解释。 “骗人！不是写着‘最爱的晴央’吗？！而且那根本就是女生的名字吧？！”我大嚷。 片刻停顿后，责骂声四起。 “是女人吧？！”我拉起沉默不语表情哀怨的母亲， “妈妈！你说点什么吧？！别总是闷不吭声的！” 母亲被我牵着僵硬地迈了两步，在众人愤然的目光中缓缓地说了几个字 ： “是……真的吗？” 一片死寂。 我们没有等到父亲的答案。他只是像预习好的一样，低下头去，一句也不反驳。责骂声持续了数个 小时。他纹丝不动，被姨妈们推打，面颊也被抓伤。我起先报复的快感渐渐蒙上一层疲累，为导致了这 场无休止的闹剧而懊悔。只希望有人替自己的委屈伸张正义的我，一逞快意的冲动平息过后，面临无法 收场的僵局。父亲始终像个人偶般，任人捶打，直至深夜。 吵闹告一段落。厅堂院落恢复平静，躺在苍白的月光下，好像装死的负鼠。 我的胸口莫名染上歉意，悄悄跑去后院，见父亲像平常一般坐着，温和地凝视着暗处。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摆手叫我过去。 我假意矜持了一会儿，换上气愤的表情，心里却已经做好软化的准备。 “来。”他递给我一只小礼盒，“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 “是给妈妈的礼物。就先送给你，怎么样？快打开看看。” 我迟疑着解开丝带，盒子中是牙齿做成的项链。 父亲说 ： “怎么样？看起来有点像人的牙齿吧？是黑猩猩。头朝下摔进陷阱里，整个脸都腐烂了。 被送去做标本之前，偷了几颗牙。在双氧水和酒精里泡了两个月……” 我捏着冷硬洁白的牙齿，有被蒙骗的感觉。 …… 输了。我想。
023
+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和大家一样落入铺垫好的循环中。 “这是偷来的？”我问。 “对，黑猩猩也算是保护动物嘛。只能对协会的人说抱歉了。” “嗯，是这样啊。” ……是这样。顺从怎么可能等于诚恳？ 父亲滔滔不绝地讲起毫无重点的世界的故事，我不禁走神。 第二天，忙碌运转的生活淡化了前一日的伤疤。我看着父亲被每个人恶意地对待，心里明白这只是 周而复始的一环，冷战不会维持太久。父亲与我视线相对时，投来讨好而无奈的目光，好像我是惟一的 知情者。啧，输了。只要回应了他，我就变成同谋。 这绝对不正常。你们大家都输了！ 我只有在心里大声说。不敢再挑起事端。 这天夜里，我偷来了父亲的钱包，找出所有收据，记下购买频率最高的店家的地址，在黄页上寻找 那附近所有叫“晴央”的人。搜寻未果。 生活继续滚动。家中的气氛一直淤塞压抑。 父亲等不及怨气化解，几个星期后，再次离开。临行前拍拍我的头顶： “如果能跟爸爸一起旅行多好。” “带我走吧。”我坚定地说。 他没想过我会附议，缓了一口气，回答 ： “等你长大些吧，现在用功读书。” 母亲没来送行。她坐在洗衣机边，盯着高速运转的父亲的旧衣服发呆。 全都不正常了……我想。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礼拜，我按照计划，借口去同学家过夜，步上旅途。坐了一天一夜的巴士，在全 然陌生的城市下车。地图上画着五角星的地方，是那家父亲频繁光临的便利店。经过无数十字路口后， 终于到达目的地。旁边是一片连排式二层别墅，我迷失在楼群中。接近傍晚，超过 30 个钟头没吃过东 西的我闻着各家传来的香气，几乎晕倒。 就在那时，酷似父亲的身影从一扇门中走出，把两袋垃圾丢进回收箱。 我快速移动脚步来到他进入的门口。
024
+
饥饿、震惊与恐慌令我失去判断力。捡起尖利的石头撬开这户人家门边的信箱勘查内情——收信人 里果然有“锦晴央”的名字。 锦？ …… 锦？！ ……亲戚？ 我脑中冒出无数可能性，伴随着视界中越来越密集的彩色斑点。 突然，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出现了一张与我同样年轻的脸。看清我手中的信和歪曲的信箱，眼中的疑问变成错愕又变成惊讶。 我转身就跑，他却一把拉住我背上旅行包的拎手。本已有气无力的我向后仰倒。他不肯松手，一边大喊： “爸爸！快来！有小偷！抓到小偷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就这样，父亲那张上下异位的脸硬生生地闯入我的视线。表情由平静至扭曲。 而另外那张年轻的脸，仔细一看，与父亲有些许相似。 …… 父亲，真的并不只是我的父亲。
五
025
+
晴央坐在驾驶席操控着方向盘，我眯着眼看他，昏昏欲睡。 抛锚的车子被拖走后，他朝我侥幸地微笑。我只好请他进入雪佛兰，不情愿地说： “你家住在哪里？ 我送你。” “嗯……那个，你也是要去那里吧？咳，迈阿密。” 我回过神来 ： “你……你也是要去取……” “啊啊，对啊，星期二接到的通知。”他见我脸色死灰，猜出大概，“你也是吧……？” 我生硬地点头。 警署通知了父亲紧急联络簿中的所有家属。 这真是顽劣的恶作剧。 不但有个拥有双重身份和两个家庭的父亲，还要接受突然出现的兄长，并且与其争夺父亲的遗物， 这是倒退几年刚满十五岁的我还不知道的事。发现了父亲的秘密的当时，我挣扎着爬起来拼命逃跑了。 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还被打电话去朋友家核实了谎言的家人狠狠骂了一顿。我不敢说实话，害怕引起 另一场惊天大战，大家都认为我想念父亲而离家出走。在暗藏矛盾的时刻，我理所当然成为众人眼中的 叛徒。 怀揣机密心神不宁地过了一个月，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有开过封又重新包好的痕迹的，对 调的那份礼物。 “给最爱的郁纱”，卡片上如是写着。 寄信人是晴央。 父亲只对他们母子解释说我是迷路的小孩，但晴央由那份明显是给女生的填充布偶中看出破绽。布 偶里缝制着主人的名字和地址以防丢失。他在礼物之外还附带了一封短信 ： “如果可以的话请回信。你 的生日是几号？” 出现了能够分担秘密的对象，我松了口气，也顾不上与另一个家庭的人联络是多么扭曲的事。 第二年春天，我考上高中，说服家人搬了出去。不想继续呆在那个父亲随时会带着谎言来临的地方。 比我大一岁的晴央显然过着全然不同的优渥的日子。听说我独立生活后，汇了一大笔钱来，信里说： “买个手机比较好吧？偶尔联络家里的人还是必要的。第一次一个人住可不要得意忘形哦。是合租吧？ 室友之间相处不好也是很可怕的。哦哦，对啦，像是在门后摆棒球棍，和在玄关放一双男士皮鞋这种窍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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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你知道吗？……” 我的第一个手机，把晴央的号码记录在首位。接下来的三年，停电，迷路，功课不及格，不管什么 时候打过去，他都会接。 我们之间共享的秘密，比血缘关系还更有效地令联络持续着。 他考入都岛的大学，搬出家里时，我还用打工的薪水买了一套小茶具祝贺他乔迁新居。那之后，我 进入联考复习，他也开始在美容院兼职，不久还交到女朋友，联络的次数才渐渐变少，只有节日才互通 卡片。 至于父亲，始终没再见面。他还像原先一样若无其事地回来，发现我并未揭发他，几次试图联络我， 都被我以各种借口推辞。我不打算听他的谎言，并且相信不管他做出任何版本的解释我都无法原谅他人 格的缺陷。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发现他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在楼下转悠——多半是说服母亲给出了地址。 我躲在远处不敢回家，他也一直不肯离开，将近黄昏，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们是否见过面。 我大怒 ： “不是说了谁都不要来看我吗？” “别任性了！你以前不是和爸爸很要好吗？” 我气结 ： “……那是以前！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我关了手机。 搭上公车，又无处可去。 辗转几个小时，发现自己逃到晴央的新家。 就在敲门的瞬间，发觉离我几步远处，一个女生正惊讶地望着这边。 邻居？ 我定睛一看。是晴央。 是耳上有耳钉，脸上有淡妆，颈上有项链，下身有裙装的……女性的晴央。 …… 时空凝住几秒钟。他首先打破僵局微笑着向我走来。 那一瞬间，我只看见一只巨大的负鼠朝这边移动。 手中的书本掉了一地。 “啊……怎么，没有事先打电话呢？”他说，“我刚好出去买东西了。你等了很久吗？”
027
+
我反射性地后退，轻微缺氧 ： “这是……大学的……话剧社的……演出服吗？” “进来吧。”他打开门，侧过身，没有提包的那只手女性化地将过长的前发梳至耳后。我背后滑过一 片恶寒。 “你是……什么……” “进来吧。”他平静地说，眼中一抹受伤。 我胡乱抓起课本，拔腿就跑。这次他没拉住我。 也许这是家族病。 我边跑边胡思乱想。 我也许迟早会变得像父亲和晴央一样，分裂出扭曲的人格。 到达公寓时已经深夜，父亲离开了。我泡了几个钟头的澡，头昏脑胀。 后来晴央又打了几通电话来，我虽然尽量掩藏住嫌弃和怜悯的语气，但友好关系的平衡已经被破坏 了。双方充满默契地，遗憾并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互相联络的节奏越来越缓慢，直到消失。 我考上大学，又搬了几次家，在花店兼职，生活按部就班，对恋爱没有兴趣，不看旅游杂志和频道。 然而，就像感知到我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方式的渴望，父亲再次回到我生活中来——父亲乘的船在 百慕大遇难。两百三十一名旅客全部失踪。一个月后的星期二，我与晴央同时接到提取遗物的通知。
六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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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进入伊利诺斯州。天气转晴。 清晨，我们在沿路的旅馆前停车借宿。因一夜未眠，两人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傍晚。我换下衣物 准备借用旅馆的干洗机，不敢开口问晴央是否同行，怕他拿出来洗的都是女性内衣。他也善解人意地尽 量不施加任何压力，也或许是暂时有求于我而做出的让步。等待烘干的空档，我去附近的咖啡馆买了两 杯拿铁，那是当初已经很纤细却总嚷着减肥的他最喜欢的饮品。端着洗衣篮回到房间时，他正边吃披萨 边看电视，洗过澡换了衣服，幸好仍然是帽衫和牛仔裤。 “我记得你喜欢吃腊肠口味的对吧？”他注视着电视，一手掀开还冒着热气的纸盒。 “谢谢。”我走近他，亮出拿铁。 他顿了一下，确认我眼中的诚意后，像容易满足的孩子一样，嘴角溢出笑容。接着，俯身从床底下 提出一打啤酒 ： “怎么办？饮料太多了。” “喝醉了要怎么开车？” “就休息一天好了。反正已经这种时间了。怎么样？” “又不是在郊游。”我说。察觉语气太过强硬，立刻补充，“一早出发也好。” “接下来的路我熟，跟做运输的朋友跑过一次长途。走捷径的话一两天就到了。怎么样？” “嗯，好吧。” “我啊，公司没有年假，为了请这次假，还特别加班一个礼拜，身体快散掉了。你还没毕业吧？还 是尽量别做朝九晚五的工作……虽说自由业没有保障，但是自由度大……”他嘀咕着，站起身，并拢膝 盖，伸了个女性化十足的懒腰。我别开脸，怕自己的视线太尖锐。 “咳，喝酒吧。”我不自在地说。 拉环开启，啤酒云飘出，瓶体碰撞。 沉默地品尝微微苦涩的液体，房间里只有电视中的情景喜剧不时发出笑声。 我猜，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消化之间的障碍。 可惜，当时并没有打死的负鼠，已经在猎人犹豫的片刻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并不喜欢自己没有幽默感，警惕性过高，又爱追求完美，好像班长一样的个性。如果当时，对晴 央的易装癖的包容心能更强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僵持那么久了。 当然，身为那么畸形的家庭结构中的一环，坚持继续着更加畸形的联络网，也说不上是多积极的事。
029
+
这天夜里，下起了雷阵雨。 我们各自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压抑着呼吸，怕对方发现自己还醒着。 一阵雷声过后，晴央突然说 ： “后来你见过爸爸吗？”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该碰这个话题，迟疑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他最后一次离开你那边，是什么时候？” “不确定，大概是秋天吧。” “是吗，离开我们这边也差不多。” “……为什么问？” “不知道他行李里装着哪一边的衣物比较多？警署的人告诉你了吗？遗物里都有什么？” “我没问。”其实不想知道。 “嘿！如果只剩下……比如说，一支钢笔，或者一只袜子，或者一件毛衣……这种的话，我们要怎 么分？” 我“噗”地一声笑出来。突然间觉得有趣极了。 不断背叛爱他的人的，人格扭曲、行踪成谜的父亲，如他所愿以最潇洒的方式消失在大西洋中央。 被他遗弃的人却要穿越千山万水争夺他留下的一支钢笔。我不认为自己的人生还有可能更荒谬。 “别笑嘛。”晴央也出现笑意，“万一真的发生不就很惨吗？” “如果担心，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我早问过了。但是为了保护隐私，不予透露。啊啊，真受不了，死人还有什么隐私。” “嗯……那个，”我稍停了一会儿，“你有想过……告诉你妈妈吗？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告诉大人， 把这些丢给他们烦恼会比较轻松。” “我就算了。我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她万一崩溃我会跟着大难临头。不过你那边的人很多吧？如 果说出来一定很热闹。” 我点头叹息 ： “一定会翻天覆地。” “那还用说？爸真是个神奇的人。身在漩涡中心，却活得最轻松。就连死掉也不肯循规蹈矩。我刚 接到死难通知的时候还以为是恶作剧。如果不是在新闻里看到，根本不敢相信。你不觉得这就像是爸会 做的事吗？找个华丽的借口，突然失踪了。”
030
+
“嗯……”我想象父亲独自乘坐救生艇，顺风逃走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完全想不通。我好 像……没有好好地和他谈过一次话。” 小时候接触甚少，对亲子关系并不关心 ；关系破裂之后更是能躲则躲，避不见面，认定他出口即是 谎言。 “不过啊，他也并不想让别人了解吧。有些人，一被人靠近就恐慌。他应该就是那种人。害怕被了解， 又怕孤独。我还读过一些犯罪学的小说，里面说大多数有双重人生的人性格都很灰暗。我们没被杀掉真 是幸运。现在想想，就连他讲的那些故事，说不定多半也是杜撰或改良过的。” 啊，世界并不曾属于过我……我想着，说 ： “至少他自己过得很快乐。” 又掠过一阵雷。隔壁房间的客人像为了驱赶恐惧似的，扭大了电视的声音，传来熟悉的旋律。 “我的爱在那里等待着，在蔚蓝多风的海上。当我回到家，回到你身旁，旧金山，你金黄的太阳会 为我辉煌。”…… 我问 ： “晴央。你家住过旧金山吗？” “ ？怎么可能？一直都在临仓。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父亲那样的人也会魂系一座固定的都市，“完全搞不懂……” “我说啊，说不定那艘船上全都是这样的人吧？” “哈？” “听说有两百多个人。也许他们都厌倦了眼前的生活，说好一起乘船然后一起逃走。现在也许已经 逃到了夏威夷。说不定是这样吧？” “说不定吧……” “啊啊，说不定过几天会接到他的电话吧？” 我抿起嘴角，轻声回答 ： “说不定吧。” “真的会吧？”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游走在睡眠边缘。 “不。是真的过世了。” 他不再说话。 雨声依旧。 我梦见自己坐进救生艇，孤独地飘在海洋中央。
七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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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下午，穿越田纳西。我与晴央交替驾驶，一路畅通无阻。 买了快餐充当晚饭，车厢里弥漫着汉堡的味道。 接近公路关卡时，他说驾照和身份证放进行李箱里忘了拿出来。我迟疑了一下，爬到后排坐席，拉 出他的箱子。打开的瞬间，他在后视镜中看见我试图逃避的表情，转开视线。 “应该就在上面的夹层里。”他说。 我鼓起勇气伸手探索。意料之外的，似乎都是男性至少是中性的服装，也没有化妆包。大概因为是 提取遗物之旅，没有心情梳妆打扮。我摸索出证件，赶紧关上箱子。对爬回接近晴央的副驾驶席有所抗 拒，也担心留在原地的姿态不够友善。 他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想找话题却徒劳无功。没有酒精催化，气氛稍显冷淡。 我上身前倾，抱住前排座椅，探头说 ： “呃……美容院的生意好吗？” “还不错啊。各种各样的客人都有，每天都有突发状况。你也去美容院吗？” “没去过……” “喔……” 交谈失败。 闭塞空间内，没有对话的每一分钟都很难熬。 晴央打开收音机，流行歌曲与汉堡味一起充满空间。 夜里七点，我们停在乔治亚境内边缘的旅馆门前。放好行李，不约而同决定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 我跟在他身后，想搭话又不知说什么。一筹莫展之时，脚下踩了个空，立刻扶住他的手臂站稳。我没有 抽回手掌，他也放慢脚步，知道那是和解的手势。 酒吧里挤满了客人，沸沸扬扬。在孤独的公路旁边，所有人都尽力驱赶着寂寞。 我们相对无语地坐着，把填充画面空白的工作留给其他人。 不久，喝醉了的女客兴致高涨，爬上吧台跳起了艳舞。兴奋的呼喊声几乎引爆整个酒馆。晴央与我 也加入其中，举高双手，跟着胡乱叫喊。 好一会儿，女客醉醺醺地跌下桌子，被几名服务生七手八脚地抱走。气氛依旧火热。 我望着晴央的侧脸，左耳上有一条两公分的划痕。 “这是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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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我喊 ： “我说！这是怎么弄的？” 他摸上耳垂，露出无奈的笑容 ： “打架！” “你和人打架？！” “是抢劫啦！走夜路的时候！扯耳环太用力！耳朵裂开了！发现我不是女人的时候，强盗吓跑了！ 他之前抢的钱包还掉了一地！都归我了！” 我点点头。下一秒钟，突然大笑出声，指着晴央 ： “为什么被你一说变得这么好笑？！” 他错愕，过一会儿也笑出来，对我举杯 ： “敬乱七八糟的人生。” 我也举杯，动作太猛，酒水洒了一身 ： “敬狗屎一样的人生！” “敬狗屎一样的人生！” “敬大家！” 我们在震耳欲聋的吵嚷声中乱喊一气。 “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像狗屎一样？”我大叫。 “每个人的人生都像狗屎一样！” “你说什么？” “大家的人生都很狗屎！但是！承认这一点的人就输了！” …… “输啦！” “输了！” 那天晚上，虽然其实没喝多少，但是我们都醉了。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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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抵达佛罗里达。阴霾并未散去。 我们绕了好几圈，问过无数次路，终于找到指定的警署。门口聚集着许多人，应该是其他两百三十 名旅客的家属。 晴央拉着我挤进人群，对中央的女警官报出姓名并出示证件。女警被来来往往的家属烦透了，眉头 紧皱，手指哗啦哗啦地翻着纸张。好一会儿，疑惑地抬眼来回检视着我和晴央 ： “已经被取走了。” …… 空气似乎固化了。 晴央先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说 ： “‘已经被取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对方不耐烦地用圆珠笔敲打着其中一行字说， “就在今天上午。这里还有签名。 写着，与死者的关系是‘父子’。‘锦晴辉’先生。” “……哈？”我呼吸一窒。 晴央上前核对了一番，果然看见龙飞凤舞的签名。 …… “ ——？”他拖起女性化的长尾音，双手环胸，“真的假的？！怎么有这种事啊？！” 我后退了一步，心情复杂地看着晴央 ： “真的假的……” “吼！我还想问呢！这回又是谁啊？！” 说不定是旧金山吧？我想。 不过实在没有必要核对。 我们两人陷在陌生的港湾，默默相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然而，天空却选在这个时候放晴。阳光洒上陆地、海水、人群，和船帆。 …… 输了。 我笑出来。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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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晴央帮我把行李放上雪佛兰。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们的事啊？”晴央说，“‘锦晴辉’先生。” “就算之前不知道，看到行李里给我们大家的礼物，也会知道吧。”我回答，盖上车尾盖。 “不知道他生日是几号……比我大还是小？” “谁知道呢……”我来到驾驶席，“你确定不要我送你回去吗？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 他摇头。他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至少用完辛苦加班得来的假期再回去工作。 “不用了。我坐船回去。” 船？！ 穿过百慕大？ 他看着我写满惊异的双眼，满意地笑 ： “开玩笑的。”一拍车身，“旅途愉快！” 回程迎上烈日，我戴上太阳眼镜，升起车窗，松开手闸，踩紧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后视镜里，晴央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啊！ 忘了和他交换电话！ 啊…… 不过算了。没关系。 总会再见面。
圣杯、圣三角。 圣杯在塔罗牌中代表人类的感情。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三个部分组成。其中两个占领主导地位的“本我”与“自我”， 构成了人的双面性，创造出复杂的感情。男女主角处于由血缘关系连接的稳固关系中， 但错乱的家庭结构在单纯的感情中加入微妙的成分。心理学说，比起笑脸来，人对愤 怒与哀伤等对自己有威胁性的表情的察觉能力更强。大家始终还是对阴暗的地方更有 兴趣吧。 家庭关系就像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如果，是由一个点，延伸出三条射线， 这样的三角形又怎么样？这么想着，努力地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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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魂 留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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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正襟危坐地看着叶茂，根据她的表情随机应变地改变态度和口吻。她点点桌子对叶茂说 ： “这 个年代只要谈恋爱就有被小三插足的可能只要结婚就有二奶危机，大家天天提倡和平和发展可是有用 吗？挑战和机遇无处不在，你不是被第三者插足，就是走在第三者插足的路上，这就是男女比例失调造 成的潮流趋势。” 叶茂抿了一口咖啡，等着倪裳把话继续说下去。倪裳接着说 ： “或许你会疑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们为什么是我们？发现了他们衣服领口的红色唇印还要忍气吞声地继续帮他们洗衣服，这就是知书达礼 的最大坏处。男人是多么精明的生物，就是喜欢找高学历的女朋友，那是因为他们断定这样的女孩熟读 《四书》《五经》《烈女传》，肯定拉不下脸皮搞外遇，虽然裹在身体上的裹脚布已经被焚烧但是心灵上的 裹脚布还是又臭又长。相反那一纸婚书永远只能管住男人签字的手，却管不了他们往谁家去的腿。” 叶茂回应说 ： “其实认真想过之后我怀疑我是在前世只给蒋绍盖了一条凉席的人，那个真正埋葬了 他的人或许并不是我。” 倪裳瞪大眼睛几乎是扑到叶茂眼前，严厉斥责她 ： “别再给我拿出那套前世路过三个人的故事作为 原谅小三的借口。你们在一起多少年了难道就只是因为盖了条凉席么？至少也得是件貂皮大衣。” “那我该怎么办？是用真情感化还是用武力降伏，再不行就兵不厌诈？”叶茂苦着脸。 倪裳拍拍她的肩，“电影上都说小三都是千年道行的级别，像我们这种凡人靠耍阴谋诡计是斗不过 她们的。你看古代那些大太太哪个不是逮着本《佛经》整天念啊念啊的，要是靠耍心思耍手段天天还不 得被那些小妾气死。” 叶茂疑惑问 ： “难道你是让我去当法海？” 倪裳摇摇手指说 ： “法海档次太高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主要就是你要调整好心态。要保持着 统帅后宫的优势，记住正室就是正室，正室的房间永远都是最大的，丫鬟永远都是最多的，儿子永远都 是第一继承人。” 叶茂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吐出几个字，说 ： “问题是，我们还没有结婚。” 倪裳一拍手，“我们终于说到问题的关键了，我问你，你是想成为一个讲述都市女性如何勇敢机智 地面对感情生活并给他人启示和鼓舞的大片的主角，还是要沦落为别人故事中在他们最终找寻到真爱之 前的一段错误恋情？你是希望你和蒋绍的五年成为你们以后可以对子女说笑的经历，还是想让这五年变 成蒋绍在跟别人的婚礼上暗自后悔白白浪费的时光？”倪裳最后加重口气说 ： “你难道真的想要看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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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吊三角眼的女人最后站在你应该站在的位置上挽着蒋绍的手对他点头说‘Yes, I do’吗？”
叶茂深吸一口气，不过很大程度上是被倪裳的气势和架势吓到。她觉得她暂时还没有办法回答倪裳 提出来的选择题，究竟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她现在已经无法客观评判出自己如果选择仍然在一起是想要 和蒋绍死磕一辈子还是要用以后的时光弥补现在的缺痕，如果选择分手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就此放手留下 活口。 似乎所有恋爱中的人都会以为彼此眼中只有自己，然而一旦出现了某些不祥的征兆就会无法抑制地 开始从当下怀疑到最初，细细分析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于是那些原本充斥着甜蜜情节的琼瑶剧立刻变成 了到处都是阴谋陷阱的悬疑片，随之出现的对方不怀好意的揣测又证实了这其实是一部真真正正的《无 间道》，直到多年后再仔细回想起来才忍不住安抚胸口安慰自己那只是虚惊一场的科幻故事。
倪裳突然叹了一口气说 ： “我们需要用五年的时间来决定接下来的五十年该跟谁过，而那个人既不 是我们的爹妈也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只能用玫瑰花的数量来衡量余生要给他洗多少件衣服，用钻石的 价格来判断下半辈子给他煲什么等级的汤，可悲又可怕。”
叶茂打了个冷颤，觉得这是今天倪裳说的惟一一句有道理的话。
叶茂下班的时候看到百货公司打出一排大打折的标题，便想都不想地钻了进去。逛了几个打折专柜 她忽然有点后悔，曾几何时她和倪裳都是抱着那种“便宜的一定不是最好的，贵的不一定是坏的”的想 法的人，可是现在面对打折处理的货物竟然也能产生购买欲。叶茂手指滑过那些衣服的粗糙袖口和衣领 挑剔地皱了皱眉头，刚抬起头离开柜台就看到远处走过来一对男女，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有一瞬间叶茂忽然很想走上前扯住蒋绍身旁的那个吊三角眼的女人的头发，但那一瞬间之后叶茂发 现第一次交锋就在打折柜台前似乎有些不妥，今天的穿着和打扮都显得太廉价，然后几乎是很狼狈地钻 进身后的一个促销书店，对着门口以最快的速度从旮旯里掏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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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茂拿着温热的话筒换了一个耳朵对着电话说道 ： “等我把我的头从书里拿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 见了。” 倪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真血腥，自己的头怎么能随便拿来拿去的。不过我觉得你今天的 做法很对，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很有王者风范。” 叶茂翻了几下白眼说 ：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主要不是给你汇报战况，而是想要告诉你，当我把我的 头从那本书里拿出来的时候，眼睛不小心瞄到了书名，然后又不小心瞄到作者。嗯，是的，你家那位诗 人出诗集了。” “哦？是吗？”倪裳轻描淡写地说，“请不要吝啬你的修饰词告诉我那是一本有着怎样华丽装帧怎样 质感纸张的诗集。”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封底印着出版社我会觉得这是那位诗人自己影印装订的小册子，可以从正面看到 反面的内容所以应该是再造纸，我买下这本书付款的时候连个条形码都没有，售货员撇着嘴看看我，肯 定把我当成颓废小众的文艺女青年了。叶茂如是说。 倪裳如释重负地说 ： “看吧看吧，只要他的诗集上面还没有印上编号分成几个版本限量发售就证明 我当初离开他的选择是对的。” 叶茂说 ： “可你真的不爱他了吗？” 倪裳沉默了一会儿说 ： “这和爱不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大学的时候倪裳原本是看上学校篮球队的学长，一天 12 条短信每个时段都准点报时的攻势持续了 将近一个月，就在快要得手的时候忽然在某个月圆之夜的图书馆门口碰到了诗人同学。那时倪裳正在犹 豫要不要趁着这个月色约那位学长出来，忽然一个低迷的声音传到倪裳的耳朵里，“几多难过”。倪裳疑 惑地转过脸，于是那人盯着倪裳继续说，“盛夏的夜空在你眼中，那里面没有我。” 这样一段在常人看来多么不正常的初识对白，却在温柔扑面的月光和霎时袭来的一阵清风的调和中 变成了蛊惑的靡靡之音，倪裳眼前的这个被宽大的白色衬衫包裹的人立刻让她觉得之前一直沉迷的满身 臭汗好几天不洗澡一甩头撒得到处都是头皮屑的男人太让人恶心了。而她甚至是含着泪对叶茂重述当时 诗人跟她说，“我并不去奢望获得你半点的垂怜只求能偶尔撷取你掉落下来的璀璨的碎屑。” 打那以后，每次叶茂和蒋绍在学校里约会闲逛的时候总能看到两个白衣飘飘的人晃晃悠悠地荡来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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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诗人以每天一首诗的速度融化着倪裳的心，不光是现代诗还有英文诗、五言律诗、七言绝句。然而 在同班女生都在讨论哪家医院的堕胎不太痛时，倪裳对叶茂坦诚诗人仅仅是以想要珍藏她第二颗扣子的 名义脱下了她第一件外套而已。于是倪裳就更加骄傲地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高尚的、脱离了 低级趣味的。可是就像所有爱情片一样他们那种偏精神向的美好生活没能抗拒得了毕业浪潮，在诗人又 一次拒绝进去外企为倪裳的漂亮衣服打拼之后，倪裳终于爆发了。 她对诗人说，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你挤在你的破屋子里一起畅谈未来和理想，一起幻想海明威 的巨浪和伯明翰的阴雨，但是没有眼影和唇膏你让我如何继续扮演你落寞府邸的凯瑟琳公主，或许你认 为你前世的恋人为了忠贞葬在了喀纳斯的河畔，可是如果你再不出去工作你今世的恋人就会因为贫穷饿 死在你家的浴室！ 诗人冷笑一声说了句，再洁净的纸也承受不住欲望的墨的喷泼。 标识着两人的爱情到此为止。
蒋绍在浴室外敲门说你都洗了一个多小时了都快泡起皮了吧。 叶茂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等下等下，我马上就出去。听着蒋绍远去的脚步声她撇撇嘴对着电话筒抱 怨说，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刚搬到一起住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是什么态度吗？倪裳怅然若失 地对叶茂说你也不能一直苛求他在你煲电话粥的时候总是殷勤地给你端茶送水、削苹果、剥橘子。叶茂 说这和苹果橘子无关，这说明他已经不在乎我是否口渴是否需要关怀了。倪裳反问或许是因为你们已经 进入了另一个时段的新纪元了呢？ 叶茂哑然。 倪裳说所有真理的实现都要受到一番质疑，在中世纪那些真正理智清醒的人会被认为是极端的异教 徒甚至是神经病和疯子，而他们依然选择在烈火中和绞刑架前给人类指出前进的正确方向。你又怎么能 知道你们的爱情现在不是处于美好曙光到来前的一个黑暗的黎明呢？ 叶茂说可是我完全没法想象一个第三者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曙光。 轮到倪裳哑然。 接着叶茂转换话题说，看在大家朋友一场所以我买了两本诗集，要不要我送你一本？你何时有空我 亲自快递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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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说我下个星期都有安排课程也就明天有空了，你明天下午来吧，六点钟别来早了。
对话的最后倪裳由衷地对叶茂感叹说，那时的我，真傻。 叶茂安慰她说，那并不是你的错，都是月亮惹的祸。
叶茂仔细想想觉得事情有点蹊跷，通常和倪裳约会她都会叮咛千万别迟到了，于是这次她就特地提 前了两个小时去倪裳宿舍找她，可是只有倪裳热情的室友接待了她。而一个半小时后叶茂就非常后悔为 什么平时宁可迟到十分钟也无法准时赴约的自己这次犯了如此自作聪明的错误。她从寝室的窗户口看到 倪裳丰姿绰约神采飞扬地挽着一个男人走来，奔下楼盯着倪裳和刚刚那位离去的身影分别时还没有卸下 欢喜的笑容，冷冷地说，告诉我你现在研究生课程都在学什么，金融工程构架还是对冲基金风险分析， 还是小三入门法则？ 倪裳鲜有的慌张，对叶茂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叶茂说那应该是什么？挽着张教授的胳膊是出于师徒情意还是他已经和他老婆离婚了，为什么上个 星期我去张教授家玩的时候他们还甜甜蜜蜜。 倪裳说你听我解释。 叶茂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和诗人分手是因为你找到了一张可靠的保证，你和张教授在一起多长 时间了？倪裳恢复平静说这和我跟诗人分手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是不想成为他人的精神寄托和审美的最 高境界，我不愿意在别人大快朵颐的时候自己却粗茶淡饭来平衡这个世界的偏差值。叶茂不屑地说所以 你就选择小三这个更加崇高的身份了么？倪裳说你就不能听我解释完吗？叶茂铁着一张脸说，那要不要 把蒋绍的那位小三也喊出来一起来解释解释。 倪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叶茂说你那个时候说过现在的人不是被第三者插足，就是走在第三者插足 的路上，我们两个还真是社会的缩影啊。刚想转脸走开又顿住，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犹豫了一下扔到倪 裳的胸前，发着抖说，我不是介意你给别人当小三，我是介意你竟然一点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这一刻叶茂觉得她代表着世界上所有只能在夜里低声呜咽的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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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绍盛了一碗汤心不在焉地说 ： “倪裳下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你是不是换号码了，她给你打电话 发短信你都不回，你们怎么了？” 叶茂舔舔嘴角上的汤汁说 ： “没什么，绝交了而已。” 蒋绍惊讶地笑笑说 ： “绝交了？不至于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有一个很美丽的糖罐，可是有人抢走了我的糖罐，在我伤心哭泣的时候倪裳抱着 一个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糖罐，你觉得我还能和她做朋友吗？” 蒋绍说 ： “等等等等，又不是倪裳抢了你的糖罐，你干吗和她怄气？” “可是她是那个抢糖罐的人，我是那个被抢糖罐的人，我们分属两个阶级，不管她抢了谁的糖罐， 经过全社会的平均分配之后伤心会落到我们被抢者的每个人头上！”叶茂有些激动地挥舞着筷子。 蒋绍愣了愣内心感叹无法理解女人的思维，又不想跟叶茂辩解什么，无奈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叶 茂平静下来说 ： “你不是一直嫌弃倪裳的卷发太风尘、言语太刻薄、眉眼太复古、思想又太前卫吗？我 不和她做朋友你应该挺高兴的啊。” 蒋绍叹了口气仍旧选择默不作声。叶茂的眼神灰暗下去笃定他已经对自己厌恶到不愿意再搭理，无 声地闷吃了几口饭，推开椅子说 ： “我过两天想出去玩一玩。”加重话语的口气说，“自己一个人。” 蒋绍收拾碗筷的时候说 ： “好啊，你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出去旅游过了，散散心也好。”
叶茂看着他缩在肩膀里的脖子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心里暗爽，觉得气压低得能把在眼眶中打转的水分 随时挤压出来。
叶茂倚住一块大石头喘着粗气松了松衣领，抬头看看高不见顶的山头和眼前层层叠叠近乎贴在她面 前的台阶，无限的委屈涌上来，心想为什么我的心灵已经受尽创伤还要再让意志受到打击、身体受到磨 砺，难道不应该是借助游山玩水忘却一时的痛苦，为什么还要跋山涉水来提醒自己过得是多么艰难呢？ 她扶着额头垂下头自怨自艾起来。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小姐，你没事吧？”叶茂闻声斜眼望过去 看到了一个恍惚的亮点，一个男人扶住叶茂差点后仰过去的肩头，温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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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茂一个激灵站正身体，刚想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可是被一个冥冥之音提醒如果有种说法叫做否极 泰来那自己要不要放弃这个转折点呢？于是叶茂憋住气息低声回应 ： “有点不舒服，可能爬不到山顶了 呢。” 男人的笑更深了，他不负期望地对叶茂说 ： “一个人爬山确实很累的，不如我们一起爬上去吧。”
一个适宜的笑意就能看出来他接下来的对白，一个恰当的殷勤就能察觉出他当前的目的，一个不深 不浅的玩笑就能判别出他的别有用心，这和生活经历无关，完全是动物般的直觉。在人类还没有进化到 可以采撷玫瑰花、雕刻钻石的时候，祖先都是靠这种直觉来寻觅伙伴。有时候它太直接地冲撞视觉听觉 让人应接不暇，有时候又太隐晦埋葬了一生都空空可待。 叶茂此时坐在山顶旅馆的茶社里面对结识不到一天的男人以无比敏锐的感官仔细端详着他的一举一 动。男人说你发呆的时候会唉声叹气，吃饭的时候吞吐缓慢，聊天的时候喜欢咬嘴唇，你是不是有什么 心事？ 叶茂心中大呼遇到高手了但是表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她说 ： “如果我男朋友有了外遇，女朋友当了 小三可以算是心事的话，那么我有。” “哦？你女朋友勾引了你男朋友当了你们的小三吗？”男人问。 叶茂吹了一口热茶，“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是不是该感谢命运没有给我安排这样狗血的剧情，否则我 就不是坐在这里喝茶而是在爬上山顶的第一时间跳下去。” 男人笑笑，单刀直入地切入主题问了第一个很直白的问题 ： “那你和你的男朋友分手了吗？” 叶茂说 ： “确切地说还没。” 男人说 ： “他背叛了你，你为什么不分手？是因为你还爱他吗？” 叶茂思量了好一会儿，回答，“这和爱不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叶茂第一次遇见蒋绍是在大学一年级时的迎新晚会上，蒋绍走到叶茂面前邀请她跳舞，叶茂看着蒋 绍留着点胡茬故作镇定地微笑，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答应了，然后非常顺理成章地就开始约会。倪裳曾经 批判他们以灯红酒绿为开端的恋情肯定没有金黄色的未来，这样毫无棱角彰显的开始注定沉默庸俗的结 束，但他们依然风调雨顺不慌不忙地走过了五年。在所有人都在为他们迟早的婚礼积攒彩礼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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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茂却发现蒋绍开始早走晚来了，开始不愿搭理她了，开始更换衣服的品牌了，并且连续三次看到他和 同一个女人肩并肩地在商场里溜达。 叶茂凄苦地说 ： “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是我做的菜他已经吃厌了，还是我涂的香水他已经不再敏 感了，总之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起身走到叶茂面前 ： “其实我觉得你只是少了一个离开你男朋友的契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回房间冲个澡。哦，对了，我的房间是 408。 ”
爬山归来的一个星期之后叶茂和倪裳相约见了面。既然当初她没有选择丝毫不留情面地把书扔到倪 裳脸上而是偏了几公分扔到了胸口上，就已经暗示了她们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她犯不着站 在别人的道德底线上抨击自己的朋友，因为她相信世界上最不想伤害自己的人就是倪裳了。 按照惯例叶茂把她们吵架之后的每一件事都向倪裳汇报，包括爬山时的艳遇。 倪裳说 ： “这么说你没有去了？为什么不去？就像他说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叶茂有些语塞 ： “其实吧，我觉得有时候两个人相爱就好像爬山，让我们爬上山顶的动力无非就是 山上有美景、山上能看到日出、山上有新鲜的空气，但是大多时候都会发现，拼了命地爬上去除却那些 高壮的松树并没有什么天地奇观，多是阴雨天也不适合看日出，空气倒是很清新可就是有点稀薄，于是 难免会沮丧失望唉声叹气。可是如果不抱着什么目的，单纯地认为该爬上去，然后在上面搭个小屋写上 自己的门牌号等着亲朋好友来拜访，就好像饿了该吃饭、渴了要喝水，凭借自己的感觉和本能行事。感 觉有时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选择题答案。蒋绍就是我要爬的那座山、找的那个人，从第一眼就这样 觉得。” 叶茂补充说 ： “或许你说的对，我是读过书的人，拉不下脸来搞外遇。”
其实那天晚上叶茂确实有过一阵子的挣扎，如此明确的邀请让她狠不下心拒绝，她慌乱地在旅行包 里找睡衣却突然翻出来那本诗人的诗集。叶茂不知为何在那时却能安心地阅读起来。 诗集有一句话说 ： “我已经习惯在你的阴影下拼凑自己的面庞，当往事都不复存在一切都幻化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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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你的影子太虚弱还是我的面庞太苍白？” 就在当下，叶茂一下子被这样悲观的话给反激励了，在那一刻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想起蒋绍的脸。不 谙世事沉着冷静布满温柔的脸，她第一次在舞会上遇到的脸，是那个凭着直觉就认定的人。 她不认为蒋绍的影子太虚弱或者自己的面庞太苍白，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没有诗情画意的境界拔 高也没有月光清风的刻意催化，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最真实感受，又为什么要让这一切都幻化成风？于 是她在山顶用微弱的信号给蒋绍发了一条短信 ： “我曾经以为和你在一起以后就再也不会一个人看风景， 而现在我更加确定在物是人非的景色里，看到的只有你。” 倪裳问她，是不是这条短信刺激了蒋绍在叶茂回来之后立刻向她求婚，叶茂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倪裳心有余悸地接着问那个吊三角眼的女人呢？ 叶茂说蒋绍事后淡淡地提了一句，说她是个来他们公司谈生意的客户。既然他已经把这个当成了一 段过去我没有理由抓住不放，毕竟现在要说“yes，I do”的人是我。
倪裳真心地称赞叶茂手上的钻戒的天使翅膀切割法真是很不同凡响，并且提议以后可以给蒋绍煲五 品燕窝。直到最后才坦诚自己那段小三历史是因为想要从张教授那里争取一个公费出国深造的名额，但 是现在已经放弃利用这种途径了。 叶茂问原因，倪裳不着痕迹地说，他的那本诗集我看了，他依然愿意称我为他的神女峰。被这样一 个诗人赞美过，难免会小心翼翼地警惕着，不舍得太早堕落。
也许一生选择一个并不是多么想和他在一起的人也能晃啊晃地过完，但是叶茂显然不想再花一个五 年却选择一个错的人，既然就是他了为什么还要放弃呢？那些突然模糊陌生的面容并没有和当初第一眼 看到的五官背离，因为改变对方那眉眼流转鼻息吞吐频率的正是我们自己。所以单凭细数得失作为行为 准则真不知道是太愚蠢还是太单纯，或许很多时候我们都更应该相信感觉。没有什么方程式能够计算出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化学实验能总结出两个人在一起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只能去相信自己 的心情和想法，叶茂想，人类靠着直觉在优胜劣汰中赢了好几万年没有理由在我这里失效。
一直以来有太多人都在苦苦思量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所以唐僧去了西天取经，至 尊宝负了紫霞仙子。 只会宅在家里 Down 节目和电视剧的留夕练就一双不经世事的耳朵不去理会太多 的凡事嘈杂。 著名词人林夕写起人情心事寥落得不食人间烟火，他碎碎云起，“但愿我可以没 成长 / 完全凭直觉觅对象 /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 / 就当风雨下潮涨”。 于是就可算是我们为了逃避寂寞而编出的至圣真理了。 可以轻易反驳，又不忍反驳。 留夕在蜈支洲岛，天气晴。 200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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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angle 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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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今天梦见了小时候来镇上巡演的马戏团。 花花绿绿的道具，涂得乱七八糟的脸。 一个小丑滑稽地摔倒了，于是周围的人都笑了。 我竟有些难过。
Tue 今天梦见前几年过世的玛丽姑姑了。 以前假期里常和弟弟去姑姑家玩。 她常穿着斑斓的裙子坐在客厅，严肃却又温和的神情。 突然很想念她。
Wed 今天梦见夏天时老家的葡萄架。 午后我无聊地躺在花园里，被灼热的光晒得昏昏欲睡。 隐约看见两个小人影。 不知道是邻居的孩子，还是什么精灵。
Thu 今天梦见大学时住的老公寓了。 和它那破破烂烂盘旋而上的楼梯，我喜欢站在阳台看着下面的街道。 常有一个卖艺的西班牙人，他投入地拉着提琴。 我好像还记得那怪异的旋律。
Fri 大钟显示是下午三点半。 耳边传来一阵遥远的敲门声，我迅速穿好外套。 打开门，美丽的周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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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巴达之狐 六修
【阿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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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叫刘阿奇，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跟张阿猫、李阿狗没有太大差别。 包括现在的处境，跟一只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差别也没有太大。一脚从游 艺室跨出来，冰火两重天。空气突然的清新加上阳光的刺眼，闭上眼睛正想 来个美式深呼吸，一把被后面的人骂骂咧咧地撞了个趔趄，阿奇心里那个火， 愤怒地回头瞪着那人，仿佛很能打的样子。虽然阿奇很能打，但不见得人人 他都打得过，尤其是对方是一群人。游艺室背街的巷子里，他靠在墙角喘气， 身下压着垃圾袋，身上的脚印、眼角的淤青是个事实。他输了。 输了就意味着挨打，不知道哪部烂片子里看来的，就记住了，并且印象 深刻。可阿奇似乎老在输，考试输给分数，恋爱输给女生，刚才连打架也输， 抬眼头顶是天空，辽远而空旷，阿奇想咧嘴笑，下一刻破裂翻起的嘴角疼得 他一声哀嚎，我靠，下手这么狠，破相了你们养老子啊！抓起手边的空瓶子 泄愤般扔出去，器皿撞击墙壁发出脆裂的响声，碎玻璃反射着太阳光丝丝刺 眼，可阿奇似乎发现了什么，在那片破碎的阳光之后。
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上个世纪初建成的老房舍，到现如今几十个年头， 本身已经样式老旧，再加上住户自己为了扩大住房面积擅自加盖，整个地区 愈发显得破挤不堪，时常这家吵个架，第二天街头巷尾就可以开播战况的起 因、时长及最后的胜负，比美国打伊拉克速度快得多，毫无内幕可言。因为 地处并非闹市区，暂时没有投资商来搞开发，又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人事 是相当复杂，市政对这一带的各种问题也是异常头疼。 “嘿，阿奇，脸上颜色挺足啊。”小店里的中年男人逗乐地问着阿奇脸上 的伤。阿奇懒得理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柜台上一搁，“坏了，看能修好吗？” 男人的目光落到他搁下的东西上，又忍不住乐了，“嘿，你小子，什么时候 弄来个相机，要开始艺术了啊？”见阿奇始终不搭话，男人自己说得没劲， 埋头看那相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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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是刚才在背街巷子里捡来的，不知道是人扔了的还是谁遗落在那里 的。阿奇想修好了之后应该可以换点零花钱。 当男人把相机交给他的时候，周围天色已暗。晃回家，巷子口停着一辆 车，同它主人一样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他一愣，听到有来人声音侧身躲进 一边的阴暗角落。 声音来自一男一女，男人十足爆发户，满面红光，正数落着那女人， “没 碰上就没碰上，你是给你那儿子送生活费来，你低三下四个什么劲？那老太 婆也没个好脸色，跟她儿子一样，不识好歹，早晚进棺材也没人给抹个眼泪 儿，要不是我，他们哪来的钱养活那个臭小子， ，我说她呢，你抹个什么 眼泪？我说你这人，来劲了是不是……”剩下的话被“呼”地一声关在车门 内，阿奇盯着副驾位置上的女人，纤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对那男人说了句 什么，又引来那男人一顿口沫横飞。 曾经熟悉而温暖的身影气息，一直都是最美的，虽然早已不属于自己。 车在狭窄的巷子里滑远了，车尾的两盏红灯凶煞煞地盯着人。肚子饿了， 阿奇想起来回家。 桌上盖着饭菜，旁边放着钱。盛饭的时候奶奶开口说话，“那个女人今 天来过了。” “哦”了一声，阿奇揭开电饭煲盖子，米饭绵软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 这次拿了不少钱过来，那个男人也来了，我没让他进屋，哼，还想当自己是 客人，什么东西！一对狗男女！要不是她，你爸也不会关进去，他们哪里想 过要你……”
【一个决定，单车上路】
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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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搭盖的阁楼，阿奇关上门。门后镜子里透出自己的脸，白天的伤痕 让面相稍微有点变形，这张脸，像她，可她不要他。狠狠地瞪镜中人一眼， 满眼的厌恶。 原来连生活，他都是输的。
抓起相机，推开小窗户，把自己的身体挤了出去，屋顶上晒了一个白天 的温度到了傍晚不是那么凉，脊背贴上去感觉尚好。阿奇谈不上多喜欢这里， 有时会一个人爬上来，躺着，脑子空荡荡什么也想不出来。春末夏初的季节， 竟已有不少星宿，他张大眼睛望着，夜空张大双臂将他拥了进去。相机充好 了电，阿奇对着夜空试着拍了一张，可以用。他试着往前翻了一张，里面居 然是有照片的，忽然一股兴奋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坐起身，一张一 张往前翻看，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张牙舞爪地抽打着他 的兴奋感。
天气一路就热了起来，这天早上起来，天气依旧燥热，他扇了扇背心， 站在门后那面镜子前面，凝视半晌，仿佛作出决定般转身换了件 T 恤，把书 包里的书全倒出来，塞进去几件衣物、捡来的相机、生日时她偷偷塞给他的 银行卡，下了楼。 “十八岁之前，我想出去走走。” 留下的字条他这样写着。那句话不知道是给奶奶的还是给妈妈的还是给 自己的。 就这样，上路了。 推出单车踩出那片旧城区的时候，阿奇满心雀跃。 海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向他呼喊。那张笑脸温暖而美好，她说，“你为什 么来找我？”
【你要去哪里】
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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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留意到城市的车是这样多的。清晨六点的街头，行人还不是 很多，但七点时人车都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步履匆忙。黎少南踩着单车， 现在是周末，他离开家一个小时零八分。 河边人很少，晨练的大爷都已经早早地趁着凉快锻炼完了回家去了。河 对岸竖起巨幅广告牌，他知道那里面某个地产广告属于父亲的公司，看到旁 边一个冰激凌广告牌，广告语颇为作秀 ： “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黎 少南忍不住鼻腔一声冷哼，抿紧嘴唇，孤注一掷地将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 毕竟是扔不到的，手机落到了浅浅的河水里，他看着水面漾起的水纹，脚向 前迈出了半步似乎有几分犹豫，下一刻手却握成拳头，直到水面平滑如镜。 转身，片刻间又恼恨地转了回来，跨步下到浅水中手机落下的地点去细细摸 索。 岸上围观的人看着他半小时后走上河岸，当看清他手里握着的手机都了 然地发出声响，却不想黎少南褪下手机后盖电池，掏出 sim 卡，又将开膛破 肚的手机一把扔回河中，随着手机沉底的咕咚声，人群里又是一阵哗然。看 着年轻人推着单车离去，路面上鞋裤滴下的水迹晕染了开去，黑乎乎的一团。
黎少南并不是想出风头之人，更不想用出位的行为博人眼球。就近去了 一家运动品牌店，等到开门，换下湿的裤鞋，挑了个大背包，塞进一套新衣 裤，问跟在一边的店员 ： “骑单车去旅行还需要什么？” “您要去哪里啊？”店员小姑娘好奇地打量他，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年轻人， 容易博人好感的那种教养让她脸颊微红，直到黎少南走出去，她大喊， “先生， 您，您的书包！”黎少南返身回去，拉开书包拉链，翻出一个本子装进新背 包里，对她说，“麻烦你帮我处理掉它，这些我都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的确是不需要了。可还是捡回了那张电话卡。 并且，上路了。黎少南想到这里，心头一个起伏，不由加快了脚程。
【我要去的地方】
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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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除了汽车穿梭的气流和轰隆隆的马达声，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 音。没有想到会这么热。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和树阴之间躲闪，忽隐忽 现，额头的汗水密密匝匝。上了高速公路之后，车流量少了下来，可视野里 所及只有白花花的路面和白花花的反光，炎热像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时时 刻刻提醒着你它的存在。 当然也有有趣的事儿，阿奇很乐意遇见的一件就是骑行隧道，在一条公 路从山间穿透而过的时候，车行驶进去人的视觉会有片刻的失明，很慌很茫 然，等到适应的时候也许前方就是隧道出口，或者出现路灯。第一天傍晚， 他到达了江川市。 第二天骑行的时候，又钻入一条隧道，他速度飞快，想寻求在失明感还 没有过去的时候穿梭通过隧道的一瞬间，像死而后生。可是，没有死而后生， 也没有生而后死，只是，撞了。撞了，和另一辆单车纠结地撞到一起，对方 低声闷呼摔落在地，不知道撞到哪里，阿奇也是生生摔了出去。隧道黑暗无 光，偶尔穿过的车辆车灯照亮了绞在一起的车的位置，阿奇喊了一声，“喂， 你没事吧？车绞住了，没事的话先一起抬出去。”对方没有出声，但人已经 过来与他一起抬车。一瘸一拐地将车抬出去，将绞在一起的部位分开，阿奇 蹲下检查车况，然后忍不住叫了出来，“你这车真好！我那辆就不行。”见人 不理他，抬眼看他一眼，蹲一边翻小工具修车。大概知道这人生性凉薄，可 阿奇的毛躁性子是改不了的，将自己的车子调好了继续找他讲话，“你也是 从江川来的吧？应该不会影响今天到达永春，马上可以上路了。”还自说自 话着，那人却推了车就走。 阿奇一股吃瘪的感觉，“喂！” 那人肯定是不回头看他的。阿奇烦躁地挥舞手上的小扳手，一辆车驶 过，灰尘塞了他满嘴，生气地回去收拾工具，将他的 10 速山地车翻转了过来， 也上路了。 踩了不多会他就乐了，前方那是谁，怎么就那么巧呢？他一股坏笑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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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过去，“喂，车坏了？”近了才看见，不是车的问题。 手臂上擦花好大一块皮，开始流血，估计刚才在隧道摔的，黎少南先也 没太在意，没想到越骑越难，汗水顺着手臂滑到那里，染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翻出书包里的创可贴，比划了下，实在是不够贴，只有用纸巾擦去周围的 汗渍，他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就看到那个聒噪的小子坏笑着停在面前。 没有清水冲洗。黎少南坚持不用水沟里的脏水，阿奇拿湿纸巾简单替他 清理伤口，因为伤在右手，有个人帮忙方便了许多，阿奇用自己带的纱布帮 他把伤口包了起来， “只有先这样了，等晚上到了永春再找个诊所处理伤口，” 他看着他，“哦，正式认识下，我叫阿奇。” “黎少南，这个，谢谢你帮忙。”黎少南冲他抬了抬手臂，依旧没有笑容。 “黎少……男？原来是少爷，不是大爷啊？”感到冷冷的视线看过来， 阿奇又是一阵笑，然后觉得自己的冷笑话水平登峰造极，这黎少便一路叫了 下去。 晚上天小半黑的时候到达永春。 阿奇去就近的旅店订了两个床位，黎少南独自去了诊所，回来的时候， 向楼下打瞌睡的小姑娘打听这里的邮局怎么走。一天的奔波劳顿，外加意外 的摔伤，两人都疲惫不堪，黎少南回来的时候阿奇已经洗过躺下，正在翻看 自己相机里的东西，见他回来刚想跟他说话，黎少南匆匆收拾了衣物去洗漱。 等他回来的时候，阿奇已经昏然入睡。黎少南轻出了口气，他是真的很不喜 欢和人交谈，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讲。临睡前摸出了那个惟一留下的小本子， 在灯下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笔尖与纸张细微摩擦的声音让他的心很平静。 今天是骑行的第五天，晚间时候到达永春。路上稍微耽误了些时间，没 想到会与人撞车，很意外的状况，手臂上有些擦伤，刚去小诊所看了看，问 题不大，不必担心。比起前几天的独自骑行，撞一下似乎也不是太坏，只是 希望伤口不要出现感染。好了，今天很累，真的很累，我很想你，我想我离 悬亚泊湖更近了一些。
【欢迎加入】
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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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奇醒过来的时候，隔壁床铺已经不见了人，他看着收拾干净的 床铺，心里略有些气闷，虽说人在旅途，各奔东西，可连一张字条也不留下， 这人实在太过冷淡。
下楼去吃早饭，翻看着今日的骑行路线，算计着速度快的话，下午可以 到达西田堂，过两天路上会经过一座寺庙。正边看边张大嘴咬了口馒头，桌 子上嗵嗵放上了两大罐水，他稀奇地看着来人，“我以为你走了。” 黎少南没有回答，只说，“多备着点水，今天会很热。” “我们同路？你也是去西田堂？” “悬亚泊湖。” “真是同路，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你看了我相机里的照片？” “嗯。”黎少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阿奇立马跳脚，“你翻我相机你这 人你这人……” “你忘了关机。”黎少一句话让他闭嘴。
上路后一个小时，阿奇突然一个大叫，“黎少南，你个骗子！相机设定 是闲置 1 分钟会自动关机的！”随着他的大叫，车在路上开始蛇形，黎少南 甩给他一个“是吗？”的眼神，飞快地骑走。阿奇停车骂足三分钟才复行上路。 果然一路上都没有歇脚点，路面平坦，没有遮挡物，黎少南的包扎纱布 几次被汗水浸湿而脱落，阿奇担心说 ： “伤口会不会感染？”黎少南则是摇 摇头，“没事。”下午到西田堂，实在是个很穷很小的村镇，阿奇拉黎少南去 诊所，路过镇上小邮政局，黎少南停下来， “阿奇你等等我。”等黎少南出来时， 阿奇身边多了一个人，“黎少，他也是要去悬亚泊湖的，咱们可以一起走！” 他居然可以在这片刻工夫找到一个同伴。那人戴着墨镜，冲他扬了扬手中的 “大炮”，“我叫方端。”黎少南点点头，没有说话。 行程第六天，下午到西田堂，天气炎热，伤口比我想象的严重一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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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有大夫给上过药，你知道吗？西田堂地名的来历就是西边的田地河塘，不 过后来“塘”字换做“堂”字，很直白的地名吧。明天我们三人要上盘山公 路了，今天休息得很早。啊，我还忘了向你介绍他们，阿奇和方端。阿奇比 我小，方端似乎比我年长，但也是个年轻人，可看他的眼睛，我觉得他似乎 经历过很多，你认为我的感觉对吗？ 合上笔记本，sim 卡掉了出来，方端看着黎少南捡起卡小心翼翼地放入 笔记本的小插格里， “你很宝贝那个。”黎少南不接话，看他一眼， “早点休息， 明天要上盘山公路。” 关上灯，室内陷入沉默黑暗，黎少南本来就话少不再说话，阿奇少年心 境，累得快，新加入的方端听着屋里渐次响起沉重的呼吸，窗外有月光洒了 进来，他睁大眼睛盯住那一弯皎洁，不舍得眨一眨眼。
【盘山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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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和黎少南都是第一次骑盘山公路，那种痛苦感不言而喻。腿像灌了 铅块一样得不到休息，一直的上行让他们累得恨不得下车推行。
方端告诉他们，这个上坡大概是 15 公里，翻过去会有一段 7、8 公里的 下坡，那边会有一个小镇，离小镇不远的山坳里会有一座寺庙，福津寺。 “你知道得这么详细啊？”阿奇边累得喘气边叹道。 “听人说的还是书上看来的？”黎少南瞥过去一眼，方端似乎骑得轻快 许多。 “呵呵，书上看的居多，也向别人请教了一些。”方端倒是不在意地笑起 来，知识这东西，倒是不嫌旧，能用就好。 果然骑行到几人快吐了的时候车身开始轻快，如方端所说的，7、8 公 里的下坡到了，阿奇兴奋地欢叫，“啊啊啊”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我的 心脏快要飞出去了 ~ ！黎少 ~ 方端 ~ 你们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方端冲他喊， “听不见，阿奇你的心再跳大声点儿！”黎少南暗骂了句，“两个傻子。”也 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一直是下坡路那就太舒服了。”站在寺庙里的阿奇意犹未尽。方端 看他一眼，“菩萨说，下坡路易走，上坡路难行，但施主你不上坡又哪里来 的下坡？” “这是哪里来的菩萨？”黎少南一句话说得沉思的阿奇笑得忘了想。 方端留下去周围拍摄，黎少南和阿奇先行回了驻地。 晚上回来，方端给黎少和阿奇调车，阿奇还是对他比较好奇，“方端， 你怎么什么都很行的样子？” “有吗？”方端故作惊讶，眼睛故作夸张地睁大，“倒是你，阿奇，你每 天摆弄那个相机怎么从来不见你拍的？” 阿奇瞟了黎少南一眼，方端看向黎少南，黎少南一脸莫名，“我什么都 不知道啊。”方端也不想再追问，看了窗外一眼，云很厚，最近也许会变天。
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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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调了之后踩着轻快了许多，连挑剔的黎少南也不由对方端暗暗服气 了。两天后黎少南的伤口还是发炎了。手臂红肿，伤口开始化脓。当地人说 马上雨季快要来，行走山路是极其危险的，最好赶快上路赶到半山的一个玉 里村，大伙又是一通猛踩。山里的雨，谁都知道是个什么阵势，来去琢磨不 定，连续大雨还会引发地质灾害，总之是能躲就躲。 快到玉里村的时候，天色一暗，雨就开始落下来，还好下的时间不长， 但三人身上还是淋了个透湿。山上物资匮乏，围着炉火，还是抵不住阴湿之 气，抖做一团，阿奇要方端讲点什么打发时间，方端乌黑的眼珠一转，讲了 一个故事。
【斯巴达之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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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斯巴达少年离开城市去到森林，偷了一只小狐狸。少年把小狐狸藏 在自己的长袍里，打算就这样秘密地带它回去。但是回程中少年遇见了一名 同路的成年人。少年害怕被同路者发觉自己偷了一只小狐狸，就紧紧地按住 袍内的小狐狸不让它乱动。可是他按得越紧，小狐狸越是挣扎。小狐狸在少 年袍内乱抓乱咬，少年忍耐住痛苦一言不发。最后，小狐狸咬破了少年的腹 部。少年静静地死了，没有透漏自己的秘密一句。 这便是斯巴达的孤独。 在古代的斯巴达，成年人用这个故事教育少年勇士们学会忍耐，使他们 成为合格的战士，聚集个体的坚强凝结成斯巴达坚不可摧的武装。 故事很简单，方端很快讲完了，却没有人说话。“怎么，不够精彩？我 却是极其喜欢这个故事的，可以看到少年，或者说是那些仍有淡淡青涩存留 心底的人们，面对着世界的真实，拼命掩藏自己的迷惑、悲哀，与恐惧。每 个人的心里也许都会住着一只斯巴达狐狸，那个秘密也许会温顺乖巧，也许 会发狂撕咬，也许你愈想拼命掩饰它越会将你的身心撕碎。” “你心里住着只斯巴达狐狸么？”阿奇忍不住问。 “嗯，住过吧。你们看到了，我喜欢摄影，可你们看不看得出，我曾经 有过 8 年看不见。” “看不见？”阿奇惊诧道，连黎少南也忍不住流露出诧异表情。 “对。8 岁之前我的眼睛是盲的。有足够把握他们才让我动手术，验光 的那天我记得天气晴好无比，之后他们送给我第一台相机。摄影，我喜欢这 样运动。奇怪吧，我把它叫做运动，因为对之前的我来说，看不见带来的行 动不便让我对周围的世界产生异常恐惧，能看见之后，我变得踏实，可以去 拍很多我看见的东西，人、动物、风景我能看见他们，我能跟他们产生互动， 这本身让我觉得太奇妙了，你们知道吗？摄影就是我视力的延伸，失而复得 般的，它能让我收获双倍的视觉享受和心理满足，它也能够补偿我生命中曾 经日夜相守的那片黑暗和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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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端的目光有些发直，似乎又回到起先黑暗的世界，声音变得飘渺而呢 喃，“我不想简单地浪费我能看得到的风景和时间，所以我拍摄，我去一个 又一个地方。世界如此博大而美妙，我因此而感觉幸福。”他说话间脸庞有 一股柔和而安详的神色，阿奇和黎少南只觉圣洁无浊。 “我的相机，这个相机，其实不是我的。那天我捡到了它，本来想修好 拿去卖了，但是我无意间发现它里面的照片，那片景色美得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怀疑世界上是否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就是你看到的悬亚泊湖，是我问了 别人才知道。而我真正要去的，除了悬亚泊湖，还有湖那边的一所学校，我 要去找一个人。”阿奇打开相机，脸色有些微羞涩发红，“就是她。”相机上 一个女孩子靠近镜头，“你为什么来找我？”女孩子笑靥如花，阳光填充了 她皮肤里的密度，整个面庞透露出温玉般的色泽。她身后一群山里孩子发出 嘈杂兴奋的叫喊。 阿奇眼睛染上绚色，“他们肯定相爱，我觉得他肯定想把这些交给她。” “阿奇你今年多大，有十八了吗？”方端看着他。 “还没，不过快了，我想把这次骑行当做我的成人式。”他不好意思地笑， “我叫阿奇，虽然这样，却从未意味着我是个传奇。所以我总想创造些什么， 总是失败，这次我能坚持到现在，我自己也很诧异，也许是因为遇见了你们。 黎少南、方端。谢谢你们。” “也许应该谢谢她。”方端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相机，火光之下，阿奇的 脸色有抹奇异漂亮的红。 “你老这么看，相机电就不够了，山里用电不稳定，当心你到达时没有 给人看的。”黎少南难得开个玩笑，感觉人也柔软了许多。
临睡前，黎少南叫住方端，“谢谢你的防水纸。”他冲他摇摇手中干干的 笔记本。上路匆忙，他并没做足准备。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盖过邮戳的明信片， 画面上是烟雾缭绕中的悬亚泊湖，因为主人反复的抽拉让卡片的边角磨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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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毛糙。黎少南缓缓开口，“这是我心里住着的狐狸。” “爱的人？”看他点点头，方端了然地“哦”了一声。 “这趟回去，”黎少南轻微一顿，明亮的眼神泛起温暖的光泽，“我会带 他去吃哈根达斯。” 方端笑起来，“祝你们幸福。”他的话语不疾不徐，无风亦无雨，总能让 人心情安宁，像停泊船只的宁静港湾。 电很早就停了，黎少南在煤油灯下记录在路上最后的行程。
今天我们平安到达玉里。烘干衣服的时候方端给我们讲了一个斯巴达狐 狸的故事，住在每个人心里的狐狸，等我回来讲给你听好不好？现在外面在 下雨，明天也许还会下，可我们不想耽误行程，我们三个人怀着各自的目的 来到悬亚泊湖，不想在离它这么近的地方停下脚步。我似乎已经可以听见湖 水对我说话，风吹过我的头发，想想这些曾经是你感受过的我的心里就会莫 名温暖。那些明信片你都收到了吗？像之前你做到的那样，在这趟旅程中每 到一处，盖上当地邮戳的明信片，我也同样，一封一封地寄给你了，或许这 是我们所希望的，平等的爱。还有这本旅行手记，是我给你的礼物。还有， 我还想与你去吃哈根达斯。“爱他，就请他吃哈根达斯。”我不想再懦弱，即 使面对不理解，我也有我尊崇的选择。
【悬亚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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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 可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年夏初，晨曦里山间雾霭总是久久无法消散， 山林里的绿色伴随我们一路，我想举步向它奔跑，却总是一再跌倒。直到满 身泥泞地醒过来，身上总有股酸疼挥之不去。这些都令我熟悉。一路骑行， 驶向悬亚泊湖，我们都看到了我们各自想看到的，那顶端风景，山林喘息， 都让脏如泥猴的我们在自然的面前安静地闭上了嘴巴，与山中草木一般，变 得虔诚。 我看见黎少南哭了，这个一路上寡言少语的男人却也有这样细腻的一面， 令我诧异，他手臂上的伤口前两天开始发炎，但此刻却像一枚巨大的勋章， 他则是得到奖赏的孩子，眼神羞怯而甜蜜。方端仿佛醉了一般，躺倒在湖边， 双眼迷离，我不知道他那一刻目光的落点在哪里，仿佛失去焦距般失神，他 微笑着，喃喃道， “白发老者，驻足西眺，年少韶光，肥马轻裘。”他说的话， 总是能让我心里升腾起一层感动却又别有一番凄楚滋味在心头。他似乎是一 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这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我才渐渐领悟到的事情。在见到 了光明之后，害怕再次回到那样黑暗的梦中去。
我要寻找的那所学校因为生源问题，已经被拆除，所以我没有找到相机 里被拍摄的对象，也没有把它交还给它的主人，于是至今被我妥帖存放，它 成了我这趟行程的见证，于我来说，已是意义非凡，只差日日烧香拜佛神仙 般地供着。遗憾的是没能知道相机背后的故事，却给了我无限想象的可能。 当你的心胸装下了万里河山，又怎会在意那些区区小蚁，这便是所谓的开阔。
一年之后，方端出了本摄影集，那时我正在学校图书馆收集悬亚泊湖的 资料写一个作业，意外看到时我的浑身泛起了燥热，像那年夏天骑行时一路 伴随的高温。翻开封面，他写了这样一句话 ： “在我还能看见的时候，我要 去看很多，人、动物和这个世界。”我的心突突地跳，记忆再次飞回去，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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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而他的旅程一定还在继续。他是懂得珍惜并感恩般用他重生的眼 睛来记录这个世界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人。
黎少南在那之后不久便出国了。原来他真是个少爷，有钱人家的少爷， 偶尔我们会邮件联系，我告诉他方端出了本悬亚泊湖的摄影集，他说他来国 外办摄影展他一定到场支持。我一直有个想问又没有问的问题，黎少南心里 的那只狐狸到底是什么？方端一定知道，他那么聪明。后来我就安慰自己， 黎少南的那只狐狸一定像他一样是只闷狐狸。
至于我么，刘阿奇，还是那个没有传奇的刘阿奇，只是我不再轻易害怕 和逃避。只要梦醒过来，便什么也不怕了。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本就没什么可 以失去，没什么值得我来害怕。所以我可以更多地去争取这个世界，创造真 正属于我的世界。 生活安好，源远流长。 阿猫阿狗，入得梦来。
悬亚泊湖，像一面立于山巅悬崖的美丽镜子，终日云雾缭绕，历经风雨 飘摇，宛若仙境，有心走近的人，看得到，摸得着，心若明镜，一切美不胜收。
“三角”的题材似乎总突出在了那个“三”字上。 这个故事里，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牵绊。路上相遇的三个人，刘阿奇、 黎少南、方端，带着各自的故事各自的秘密上路前行，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 境里组成一个平行格局。相互的影响，激励前行 ；相互的吃苦，旅行见证， 只为那最后一刻见到悬亚泊湖时，圣洁皈依的内心世界。 关于斯巴达之狐，是每个人心里的秘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自是它的 不为人知，自然只能自己吞咽，夜夜撕咬内心，惆怅成结。他们三人是带着 秘密前行而来，就自然有个交集。敞开心扉的那一刻，秘密于己，也少了份 分量，多了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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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和她 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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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全世界惟一一个早七点准时收看港剧的年轻人
鱼丸粗面 榛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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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个小孩子。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棒棒糖、直排轮、奥特曼、能牵着走路的气球狗。 看电视的时候，香港连续剧喜欢说 ：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她就会像小孩一样大声跟着学，“急什 么，赶着去投胎啊？”然后对屋子里的人挨个说一遍。 大清早的，大家是很急，急着抢占厕所、刷牙、洗脸、烘面包、喝牛奶，急着找搭地铁的硬币和公 司打卡的卡片，所以也没人理她。她大概是全世界惟一一个早七点准时收看港剧的年轻人。大家早就习 惯她这样了，当她不存在。不过晚上吃饭时还是会有人叫她一声的，不然，她就会像小孩子那样光顾着 玩，忘了吃饭。 她跟一个女孩以及两个男孩合租一间房子。这房子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储物间。储物间很小，仅仅只 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所以房租低廉。她租储物间，每月只交 300 元，不论是从房租还 是从房间的大小来看，都显得很小孩，不是吗？小孩子都喜欢钻爸妈的衣柜，那个储物间真的比衣柜大 不了多少。 但是房间里的两个卫生间她可以随便用。她经常在东边的卫生间洗澡，在西边的卫生间大便。解决 完了，大家一起围在桌前吃饭了，她会忽然说， “在新几内亚，一条大便有一公斤重。日本只有一百公克， 德国三百公克。”弄得大家都很难过。 那是 2007 年，她大学毕业随即陷入失业的夏天。那个夏天是红色的，因为每个傍晚都有红色的晚霞， 楼下走路的人的头发常能被这种天色映得半红不黑，俯视下去，像一颗颗投在瓶底的栗子。没事儿的时候， 她就买一杯冰的酸梅汤，咬着吸管坐在阳台看天，偶尔也去逛租界那边的老房子，或者逛商场，或者去 超市试吃各种东西。回来时房间里可能会多出一个气球，或者一包糖，反正她的钱也只够买那些东西。 “什么是穷？”她和室友们讨论，在她看来，穷就是“没有钱”。 但室友们说—— “真正的穷是心灵的贫乏。” “没听见人说，穷得只剩下钱了吗？” “穷，是一种行为艺术。” 别人的话语总使她愣怔，她是个没有好好读书的女孩。虽然她混完了大学，可那更像是一场大型的 逃课而已。所以每回听到别人的见解她都说 ： “哇！你说得太好了！” 这也是室友喜欢她的一个小小的原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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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爱听好话，她也不例外。不过她要求的好话很简单。“你真好”，“你很乖”，“你 今天很漂亮”。这些话由室友们不怀好意地说出来以后，她就愿意把一周来积蓄在水槽里的碗都洗了。 有一天，她正在洗碗，门铃响了，来了一位送快递的男人。这个男人把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再从 自己上衣口袋里抻出一支笔，指了指签收栏。然后她就顺从地签了。签完，那个盒子就被塞进她的怀里， 而那个男人就咚咚咚地下楼了。两人一句话没说。 她把盒子打开，哇，里面是一台数码相机！她马上进行了开光试拍。对着镜子拍自己、拍楼下的人、 拍天空，然后拍了自己脸上痘痘的微距，又拍了猫。 室友们回来以后，相机又拍了很多全家福。还有当天的晚餐，还有大家喝酒喝醉的死样子。 然后过了三天，那个送快递的男人又出现了。他不高兴地说 ： “把那个包裹还给我，我送错货了。” 她真不情愿把相机还给那个人啊，她用了好几天了，相机已经和她有感情了。那个男人把相机塞进 衣袋里，临走前问了一句 ： “你没动它吧？”她只好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对了，波浪鼓也是她喜欢的东 西之一。 又隔了三天，她再次见到那个送快递的男人。那男人这次是来找她吵架的，因为她没有删掉相机里 的照片，而相机的真正主人看到这样一台不纯洁的相机，就生气了。事情牵连到很多人，然后那个快递 员失去了工作。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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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快递员失去工作以后，他就在她住的这个小区门口卖鱼丸。每次她路过，都心虚地不敢走近， 但是她每次又都很想吃鱼丸，只好硬着头皮买三串鱼丸。他气呼呼地找钱，他一直都没有原谅她。 也许，有时候，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一个人恨着我们，我们才会觉得自己很重要吧。她想了想她做的 那件事——用相机拍下的照片，每一个人每一种事物都充满了喜悦，可是到了另一个人的眼里，却激起 了愤怒。 ，看来这个世界上不能沟通的人还真是很多，就像麦兜和老板。
麦兜 ：麻烦你，鱼丸粗面。 老板 ：没有粗面。 麦兜 ：是吗……来碗鱼丸河粉吧。 老板 ：没有鱼丸。 麦兜 ：是吗……要牛腩粗面吧。 老板 ：没有粗面。 麦兜 ：呃……那要鱼丸油面吧。 老板 ：没有鱼丸。 麦兜 ：怎么什么都没有？那要墨鱼丸粗面吧。 老板 ：没有粗面。 麦兜 ：又卖完了？麻烦你来碗鱼丸米线。 老板 ：没有鱼丸。 同学 ：麦兜啊，他们的鱼丸跟粗面卖光了，就是说所有跟鱼丸和粗面的配搭都没了。 麦兜 ：哦……没有那些搭配啊？（对老板）麻烦你，只要鱼丸。 老板 ：没有鱼丸。 麦兜 ：那粗面呢？ 老板 ：没有粗面。
不管怎么说，她对那个失业的男人还是有些歉意的。于是，她就去怂恿三位室友入股，也加上她自 己的一份，把这些钱投资给那个失业男经营鱼丸粗面。不知道为什么，鱼丸粗面的生意很好，就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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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不小心落进头发也还是不会影响食客们的心情。然后在那年冬天的时候，这个勤劳的失业男赚了 很多钱，他给四个股东分红，那时候，他在他们的楼下租了一间房子，分钱的时候只要在阳台喊一嗓子， 四个股东就像唐僧、悟空、八戒和沙僧一样齐齐现身，领取钱财。 男人开起了一间秘密的鱼丸粗面店，就在他的租屋里。这样的神秘，他可以不交税！这样的神秘， 贱贱的嘴馋的人开始蜂拥云集！ 大家都非常高兴，他们成了朋友。那个春节大家商量好了，谁也不回家，在一起过年。大家互相称 呼外号，快递员被叫成鱼面，三个室友分别叫 ：唐僧、悟空、沙僧，她的名字只好叫八戒。一个女生得 到这个的外号真是一件很伤心的事啊，但是大家叫来叫去就习惯了，也没法改了，所以她在自由撰稿的 时候，就给自己取了一个八戒的笔名。 八戒的稿费最多是 25 元，那是她呕心沥血写出的一篇生活小常识 ： 《秋夜天凉莫憋尿》，发表在晚 报副刊的养生版上。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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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的时候，鱼面买了很多鞭炮和焰火，大家去小区的中央花园里放。焰火升空了，炸裂成七彩 的巨大花瓣。鱼面靠近她说 ： “你知道焰火的原理吗？” “颜料，加上炸药！” “不，不是颜料，是化学反应。锶会产生深红色，铜产生蓝色，钠产生黄色，铁屑和木炭产生金色， 响亮的声音来自铝粉……” 她忽然觉得，鱼面是一个多么渊博的人啊，他居然知道这么多！于是她说， “你真行，你知道这些。” 鱼面的脸就红了，他说，“我事先 GOOGLE 过的。” 一个坦然告诉别人他的知识来自于 GOOGLE 的人，是一个可爱的人。她拉起鱼面的手，给了他一 个吻手礼——隔着手套。 在焰火底下，手套之内，鱼面的左手手背感觉到一种被猫咪或者小熊舔伤的痛楚与焦虑。用周星驰 的台词说就是，“那真是一种从没有过的美妙感觉！”然后他看着她的后脑勺，她头发凌乱，式样天真， 她正在组织大家把最大的鞭炮给放了。她戴着一顶有动物耳朵的帽子，也许是兔子耳朵，但看上去更像 驴。她穿了一件假的皮草，她这个冬天有点胖了，因为她吃了太多鱼丸粗面……这些，都不影响鱼面对 她忽然产生的好感，然后他对自己说，“让八戒成为我的女朋友吧。” 年夜饭的饺子由鱼面来包，她打下手，在几个饺子里放糖。以前家长告诉过小孩，谁在年三十的饺 子里吃到糖谁就会幸运。然后这些有糖的饺子都被她自己吃了，因为她在包的时候做了手脚。 “你就不能分一个给我们吗！”大家在抗议。 这时候，春节晚会响起了《难忘今宵》这首歌，夕这个东西，就这么又一次给除掉了。大家像任何 一个尽责守岁的小朋友一样，胡乱唱起了 ： “明年春来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 再坐回桌前，她碗里剩下的一个糖饺子也无故失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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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的时候，鱼面在神秘小餐馆招待老顾客们。蒲公英像轻巧的小贼飞进窗子，傍晚有大狗 在楼下撒尿。她对鱼面讲起自己找不到工作的苦恼。对方听完她的讲述，就说了一句 ： “那我养你啊。” 这件事使一惯爱得瑟的她沉默了整整三天。 三天以后，她告诉了唐僧，也就是住在中间一个房间的那位室友姐姐， “我有了一件奇遇，怎么办？ 那个数码相机的主人，他找到我了。” “啊？他要你赔他相机，还是……还是怎么着？” “他要约我去植物园玩儿。” “天啊，他要泡你吗？” 唐僧马上把事情传给了悟空，悟空又传给沙僧，三个室友又一起把这件事告诉了楼下的鱼面。鱼面 很难过，这事使一惯乐观的他也沉默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接到了那个相机主人的邀约电话，然后， 她就出去约会了。他们去植物园看了猕猴桃，看了猪笼草，看了李时珍写进书里的草药，还偷偷挖走了 一株波斯顿蕨。然后他们在大树下接吻了。 鱼面沉默地数钱，一周又结束，他又赚了很多钱。 他把钱扔在地上，生平第一次，他发现，钱原来不是万能的。 他呆站在阳台上等八戒回来，八戒终于回来了。她上楼的脚步透着没心没肺的喜悦，路过他的门口， 没停，直接上楼去了。然后她打开电视，电视里传出港剧的台词， “你急什么，赶着投胎啊？”时至今日， 她已由每天早七点看港剧，变成了每天晚九点看港剧，她必须醒着熬过困倦的十点，因为他的男友会在 十点半以后和她煲电话粥。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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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男朋友的帮助下进了一家电脑公司的售后部，从此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 这是一个受气的部门，每一个员工脸色都不太好，因为经常要面对诸如“你们这些骗子”，“你是猪 吗你为什么修不好”，“你赔我不然我杀你全家”这种羞辱和恐吓性词汇。 她工作了三个月以后，顺利从试用期转正。转正的第一天她去买了一些气球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从那以后，每当遇见客户骂上门来，她都一边听着一边拿出一只气球来吹，吹啊吹，吹啊吹，等到对方 骂够了，她把气球的梗儿打个结，送给他们。 蓝色的气球、红色的气球、黄色的气球、奶白色的气球（这种气球常被怀疑是用保险套吹的）…… 紫色的气球、粉色的气球、绿色的气球、花的气球。 有时候气球在空中炸裂，碎片迸溅到天花板上。在那样小小的惊心动魄的瞬间里，她会想起鱼面。 鱼面告诉过她焰火的原理，而气球的碎片，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碎片，该怎么用科学道理解释和分析？ 生命里那些抱歉的碎片，又该拿它们如何是好？ 她当然知道鱼面人很好，可是，不是人很好就可以相爱和结婚的呀。她爱的是这个逼她去工作的男 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容易喜欢上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她有斯德哥尔摩症，你被绑架过吗？然后 你爱上过绑匪吗？此症就是说，一个人爱上那些抽她大耳光再给她一个小甜枣的坏蛋，也就是犯贱的意 思。 她承认她从来没有喜欢过鱼面，噢不，她喜欢过一点点，只一点点，就是鱼面说的那句淡若无物的 “我养你啊”。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敢这么说？又有几个女人配得到这样的话呢？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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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的时候，她作为售后部的优秀员工被颁了一个什么奖，总之，有史以来，她第一次靠着自 己的勤劳勇敢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钱。她拿着这钱买了一台数码相机送给了鱼面，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不知道对方会以怎样的心情接受，总之，她买了，然后带着一种很古老也很单纯的心情，下楼，去敲 鱼面的房门。 然后她看到鱼面房里站着唐僧，从他们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看来，很显然刚才他们正在激烈地打情骂 俏。两个人站在她面前有点不自然，这说明他们俩是很好的人，只有好人才会为一些明明没做错的事感 到尴尬。鱼面未娶，唐僧未嫁，他们当然可以搞对象。 后来，鱼面和唐僧就正大光明地成为恋人了。 后来，鱼面和唐僧用那台数码相机拍了很多恬不知耻的幸福照片。 后来，她离开了储物间，住到了男朋友的房子里了。 后来，她和男朋友结婚了。 后来，鱼面和唐僧分手了。 后来，鱼面终于也结婚了。当然，他的老婆，大家就不知道是谁了。
若让我说一个自己的优点，我会大颜不惭地这么夸自己——“活了这么久，还没 有学会世故。”或者，拐弯抹角一点儿，“想做一个世故的人，这是我的理想。”嘿嘿。 夸完自己，我要说说我喜欢的那一类人。我喜欢的人，也许模样性格千差万别， 但无一例外都是带有少许小孩性格的人。这样的人，我愿意用很多笔墨去书写他们， 把他们写进最可爱的故事里。 这次我写了一篇类似于三角习题的故事，但是你一看就知道，描述一段恋情并不 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人的性格，是那些名叫“天真”的情怀。 骨子里天真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处理不好三角恋的。就像你把圣杯倒转，水就会 流出来一样。天真的人学不会在杯上罩一块保鲜膜或者盖上盖子，他们不愿意也没能 力去做那样复杂纠结的事，故而他们一厢情愿的倔强和单纯深深吸引了我，引起我的 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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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 Zoo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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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会到天堂 陈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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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岱尔走过马沙隆街，穿过清真寺时，看到她正在问路。几个驻守在寺内的军人正在七嘴八舌。 他们都不会说英文，正在设法帮助她。那女孩看他一眼，他也不确定她是否在看他，但他被那深邃的眼 眸吸引，他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的眼睛。
这个女孩注定要吃苦的，他心上掠过这个念头。 他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女孩 ：身子倾斜，仿佛身体内住着一个不安定的灵魂，就算坐下来也是不安稳 的样子 ；对周遭都失去兴趣，可是也说不准，有时会有点神经质地笑着 ；且还不停抽烟。这种女孩一点 都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孩。
她要到乌雅马德清真寺，她说。我知道，我可以带你去，如果你要的话。他说。说的样子好像他一 辈子都在这里等她出现，以便能带她到乌雅马德。他原来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下午已经在此走动了 好一会，他不会介意带她到那里。任何地方都可以，后来和她同行时，他甚至想他可以和她一起走上卡 西翁山，如果她要的话，从那里看大马士革的夜景最美了。
我很幸运能遇到你。她说。英文说得比他还好，但有明显的美国口音。她看起来很瘦，脸色苍黄， 可能一直睡不好，有消化问题 ；手指关节有点佝偻，可能字写得太用力了，或者打太多计算机之类的。 阿布岱尔想都不想便回答 ：能陪伴这么漂亮的东方女孩，才是我的荣幸。他说的多半是真的，但也不完 全当真，只是要等到说出来后他才觉得她其实并不丑，虽然看起来也不年轻了。
会遇见是因为他每天都在大马士革旧城内走动，这是他的嗜好，每天他都会在黄昏左右出发，走到 乌雅马德寺旁的广场，在亚法纳咖啡馆抽上一回水烟才回家。别人晨课晚祷五次，他没有，每天只在城 市绕行，都是一个人。他像孤狼，他知道。但这女孩像个鬼魂，莫名其妙地出现，可能随时会消失。阿 布岱尔几年前去贝鲁特旅行，那是他第一次出国，他在那城里什么也没做，就看过一部被剪接得看不出 内容的中国女鬼的故事，此后，他偶尔在城里散步时看到一些东方女孩，他都会联想到那部电影，黑长 发，眼神哀怨，但有很好的武功。那些观光客女孩成群结伴多半会发出咯咯的笑声，但这位女孩神色严 厉，真的像鬼，一个旅行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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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话不多，他得想一想能和她谈点什么。他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到大马士革来，要待多少个时日， 女孩都说了，但他听了也忘了，大约才刚来还不知要待多久，她的说法就像一些西方嬉皮，他不太喜欢 那些不知人生目标为何的人，也不懂为什么那些人老是要吸毒品。但他觉得这女孩应该有点不一样。他 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不管你要待多久，欢迎。他告诉她。女孩点点头，眼光落在一家卖贝壳镶木盒店的橱窗，那家店的 老板正好站在门口，也对她说欢迎欢迎。她看上一个笔筒，她问了老板多少钱。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她， 她便买下了。那老板说了一个天价，但她不知，好像也无所谓。她有那种严肃又无所谓的样子，他真想 问她 ：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啊。但他没问。
他逐渐联想起来了。那一趟黎巴嫩之行时是搭四人分担的出租车，其中有两个日本女孩，她们也要 到贝鲁特，在海关等候通关时，黎巴嫩海关官员问她们旅游目的，其中一位用很肯定的口气说，只想看 看贝鲁特，就这样？只想看看贝鲁特？就这样。她们不是学生也不是家庭主妇，什么都不是，只是想看 看贝鲁特。他现在想起来了，那两个女孩看起来很富有，她们把护照拿给他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戳 章。她们还向他介绍瑜珈。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瑜珈是什么，她们说是呼吸法，还做了呼和吸的动作，他 默默地学着，心里有点钦羡她们那么富有，她们似乎走遍了世界，而他却一辈子留在大马士革。偶尔他 在深呼吸时会想起她们。
那是三年前。他存了半年的钱才得以前往，他一直想旅行，但在中学教阿拉伯文赚的薪资微薄，哪 里都去不了，除非有钱人找他为孩子补习。很早便想去黎巴嫩，但那次注定是伤心旅途，他是为了大哥 之死而去。他母亲要他到大哥的死亡现场祭祷，那么多年了，他母亲想到逝去的儿子还是会流泪。
他大哥在一九七六年那年死于贝鲁特，那年黎巴嫩内战，基督教长枪派射杀境内巴勒斯坦人，叙利 亚政府派出四万大军前往镇压。他们家是大马士革什谢望族，家人都以哥哥为荣，有时他觉得，他们似 乎认为哥哥死了反而更好。真主阿拉保佑。但家人都不提大哥的死，哥哥长得跟他很像，有几次他半夜 梦见大哥来告诉他，他在那边真的过得很好，要他转告父母。他总是从梦中惊醒后一身是汗，他多想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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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那边真的比较好吗？他从来没问出来。他哥哥在梦中也跟他长得很像，也许正是他自己。
那一年他还是小学生，有一天放学回家，发现父亲没去晚祷，家里来了好几位军官，母亲正在啜泣， 脸色苍白，擦拭泪水的手不停地颤抖。他被叫到一旁去，祖父要他在一张纸上用书法写下大哥的名字。 当天夜里，大哥的尸体便被抬了回来。
大哥死后，家里的运气开始不济，母亲一病不起，父亲的另外一个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从此父 亲就住在第二个妻子家，很少回来。他有时担心母亲难过便会特地去拜访父亲，但是父亲还是不常回来。 后来他索性也不去了。
那个东方女孩抱着一个笔筒，人很安静，她现在不会边走边抽烟了，这很好，这里的女孩不抽烟， 更不会边走边抽。她抽烟使他感到难为情。女人天生体质比男人弱，她们真的不该抽烟。他开始注意起 她的表情。她不快乐，他看得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曾如此不快乐，后来他好了，他服膺真主的教条 ：勿 嫉妒。他接受一切现状，所有加诸于他和未加诸于他的，都不计较了，想到那个未结成婚的大学女同学， 他也不会那么难过。要跟他结婚的女孩最后听从父亲的意见，未嫁给他。
那些年他先是狂热的，敌人从来比他壮大得多，他一无所有，仅剩的便是他的信念。但他失去战场， 他宣告撤退但仍不甘心，弃械投降后他变成一处废墟，他真希望把全部的狂热都塞进一个女人的身体。 他有时仍希望自己手上握着的是一把手枪。他逐渐变成他哥哥的影子。而他爱的女孩是他全部的政治。
他想到这些。如果女孩现在问他的话，他会告诉她。但她什么都没问。
我介绍一个很美的地方给你。常常，我心情不好走进那个庭院就好多了，他告诉那女孩，她点点头。 他带她穿过市集，穿过卖绿色杏仁的小摊贩，弯个腰跨进小门。喏，就是这里，阿山宫殿。他说。女孩 跟别的东方女孩不一样，她没有相机，也对博物馆的陈列品没有兴趣，她一直坐在庭院的水池旁，静默 不语。他也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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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己愿意陪着她，不管她要去哪里，他想他真的都会去。她歪着头问他 ：你想知道我在想什 么吗？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来大马士革？他也不知道。虽然大家都是东方人，但你的东方比 我们更东方。你在想什么呢？他问她。
我只想在死前看看这些城市，离开大马士革后，我要到伊斯坦堡，然后北非摩洛哥，然后，我很可 能就不在了。女孩说话时没有表情。但他以为他听错了。你很可能就不在了？他看着她，她的眼泪流了 出来。对，我就不在了，不再留在这世界上了。
他曾想过，也许他会考虑去投奔黎巴嫩真主党做一名恐怖自杀分子，他真的考虑过，如果政府会付 给他母亲一笔抚恤金的话。但是他一向止于这么想想，从未认真去执行。现在听到这女孩说要死，他不 得不停下所有的猜测，他不知这个女孩是谁，在做什么，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对他说出生命问题 ：她将 不在了。 为什么？他用热切的眼光问她。她低下了头，没说话。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着她，拿出一张纸巾给她擦泪。她突然哭起来。还好旁边没什么人，自 从那些年美国指责叙利亚是流氓国家后，观光客都不上门了。黄昏的阿山宫殿旅人寥寥无几，她抱着头 坐在椅子上哭了一会，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停了，抬头看着他，突然而缓慢地 说 ：这里真是美好的地方，生命真的很美好，只是我以前不知道。
她的话重击在他心底。他们原来是一样的人，又完全不一样。他现在觉得他非常喜欢这样的一个人， 不管她是谁，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会不会死，他都不管。后来，那女孩告诉他她的遭遇，她患了 癌症，且到了末期，只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可活，她打算在这三个月内环游地球。不过她可能来不及离 开大马士革，他也来不及告诉她。
他来不及告诉她 ：我觉得你非常美。你是这么美的人。你一定会到天堂。他还来不及说时，天便逐 渐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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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写于大马士革的茶馆。当时正值几年前的伊拉克战争，我先后到土耳其 及叙利亚采访，故事是真的，是发生于我的故事，只是我未得绝症，那一阵子饱受慢 性疼痛的侵蚀，偶而真有痛不欲生之感。我问路时在清真寺前遇见一名年轻男子，随 后他陪我在大马士革旧城里走动了一个下午，他带我到阿山宫殿，我从此爱上大马士 革。这人后来也告诉我，他喜欢我，他一直在等待像我这样的人。只是我己经结婚了， 而且我路过这里，明天就要走了。这篇故事是为这个男子而写，也为了纪念那逝去的 青春而写，我很清楚，爱要及时，但是我总是来不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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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杯 江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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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杯是耶稣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为立新约时所用的那个杯子。福音书上都有记 载。比如马可福音 14：23 － 24 记载道：又拿起杯来，祝谢了，递给他们，他们都喝了。 耶稣说 ： “这是我立约的血，为多人流出来的。”
杯子里的并不是真的鲜血，而是那天逾越节晚餐上的葡萄汁。杯子本身也并不希 奇，可能只是桌上的某个酒杯。耶稣在立完这个仪式以后，杯子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圣 经》上再也没有在哪里提过那个杯子。而最后的晚餐是摆在耶路撒冷某个人的宅子里。 那个杯子或许被用于下一次的晚餐，时间长了旧了，也许就被主人丢掉了。
我想说的是，圣杯的意义在于那个仪式，在于某个特定的环境和语境 ；而杯子的 神力则在于相信它的人。两幅插图看起来非常具有故事性，但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故事 在背后的话，也是个可以凭你任意想象的故事。这里面只有几个元素需要把握 ：一， 圣杯来自于你不可知的世界，被藏有奥秘的人授予 ；二，它对你的作用取决于你对它 的信心。
Ashes and Snow Gregory Colbert
Feather to fire fire to blood blood to bone bone to marrow marrow to ashes ashes to snow...
Letter 1
To the Princess of the Elephants. “I disappeared exactly one year ago today. On that day I received a letter. It called me back to the place where my life with the elephants began. Please forgive me, for the silence between us has been unbroken for one year. This letter breaks that silence. It marks the first of my three hundred and sixty-five letters to you, one for each day of silence. I will never be more myself than in these letters. They are my maps of the bird path, and they are all that I know to be true.”
致象群的公主 ： 我是在一年前的今天离开的。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让我回到我与大象开始一起生活的地方。 请原谅我，我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年。 这封信就是要打破沉默的。这是我要写给你的 365 封信的第 1 封，每 1 封都是一天的沉默。 在这些信里，就是最真实的我。 这些是我抵达灵魂本真的路径，也是我惟一能确定的真实。
Letter 7
“In the beginning of time, the skies were filled with flying elephants. Too heavy for their wings, they sometimes crashed through the trees and frightened other animals.
All the flying grey elephants migrated to the
source of the Ganges. They agreed to renounce their wings and settle on the earth. When they molted, millions of wings fell to the earth, the snow covered them, and the Himalayas were born.
The blue elephants landed in the sea and their
wings became fins. They are whales, the trunkless elephants of the oceans. Their cousins are the manatees, the trunkless elephants of the rivers.
The chameleon elephants kept their wings but
agreed never again to land on the earth. They change the colors of their feathers every day. Today they are azure, and when it rains they are the color of pearls.
When they go to sleep, the chameleon elephants
always lie down in the same place in the sky and dream with one eye open. The stars you see at night are the unblinking eyes of sleeping elephants, who sleep with one eye open to best keep watch over us.”
刚开始的时候，天空上都是飞翔的大象。它们的翅膀很重，有时候还会撞到树上，吓到其他动物。 所有会飞的灰象迁徙到恒河的源头。它们决定抛弃翅膀，到陆地上居住。当它们开始蜕翼时，成千上万只翅膀降落到地球上，雪 覆盖住它们，于是诞生了喜马拉雅山脉。 蓝象停落在大海上，它们的翅膀变成了鱼鳍，就成了鲸——海洋里没有象鼻的大象。海牛是它们的兄弟——河流里没有象鼻的大象。 变色象留下了翅膀，但答应不再停落到地球上。它们的羽毛每天都换上不同的颜色，今天是晴空碧蓝色，下雨的时候则是珍珠色。 入眠时，变色象总是在空中的同一个地方卧倒，并且睁着一只眼睛做梦。你在夜晚看到的繁星，就是睡着的大象闪烁的眼睛。它 们睡觉时还睁着一只眼睛，是为了守护我们。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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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眼睛做梦的人
Gregory Colbert
生于加拿大的多伦多。 电影导演兼摄影家，以创作 结合摄影艺术和电影的展览 《尘与雪》而知名。 《尘与雪》 现在安置于游牧美术馆中。
或许你并不熟悉格利高里·考伯特 （Gregory Colbert），没关系，但凡看过他 那些充满着自然力量、生命灵动的摄影作 品的人，无一不为之深深触动 ；实难想 象，小小的镜头居然能够捕捉下广袤的自 然，而静默的相片居然也能够承载下生命 无限的能量……这一切，皆出自这位不善 言表的加拿大摄影师，而他的《尘与雪》 系列作品正在全球巡展，影像、小说、电 影，甚至展馆本身，都展现出人类与自然 生物和谐相处的美丽。在电脑修图泛滥的 年代，考伯特的镜头却用令人难以置信的 力量——真实——向我们传达早已遗忘了 的感动。
PART I
111
动物在哪，我就去哪
“我从不戴手表，就好像行走在时间之外的世界。我和亚洲象一起生活 了整整两年半，这些大象后来成为我作品中的主角，还有鲸鱼、海牛、猎鹰、 朱鹭和仙鹤等等。动物在哪，我就去哪。它们给我灵感，给我愉悦，唤起我 对奇迹的景仰。” “做这些旅行也许是为了回应大象的召唤。因为小时候长了一对招风耳 朵，所以常被叫成‘大象’。母亲担心我心理上受到伤害，就带我去医院做 了耳朵整形手术。但我总觉得自己和大象有某种割不断的联系。” “通常我们把动物看作是危险、低等的生命，它们只是为人类食用或戏耍。 它们在我们心目中的样子就是动物园里的样子，或者是迪斯尼电影和马戏团 里的样子。人和动物就像一个交响乐团，我们总将自己视为主要演员，但事 实上人类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我们感觉不到，但它们 确实存在。舞蹈中的大象和运动中的鲸鱼在视觉上都很诗意，跨物种的交流 确实存在，我们只需安静地聆听就会明白。”
格利高里·考伯特总是远离人类所定义的时间、空间，将自己放逐在另 一个用生命轮回、物种差异来度量的世界里，记录并向我们传达一种无需语 言也能建构起和谐共生的方式。他应着象群的召唤，跋涉千里，在十三年中 作了二十七次长途旅行，他的足迹遍布印度、埃及、缅甸、斯里兰卡、埃塞 俄比亚、纳米比亚、汤加、索马里……但国度是人类的分野，对动物来说， 只是星球上无形无阻的边界。他曾经租下远洋轮，花三十个月来追踪鲸群， 同样与动物的生息相比，分与秒、月与年，只是宇宙无尽的恩典。
Letter 68
“A pod of whales was lying like long recycling Buddhas on the sea. My sister and I put our ears to the bottom of the boat so we could listen to their songs. We turned to my grandfather and asked, ‘What do their songs mean?’ ‘The whales do not sing because they have an answer,’ he said. ‘They sing because they have a song.’”
一群鲸在大海上，好像轮回的佛陀。 我和姐姐把耳朵贴在船底，能听到它们的歌声。 我们转身问祖父 ： “它们唱的是什么？” 他说 ： “鲸不是为了答案而唱的。” “它们唱着，是因为它们有一首歌。”
114
人类只是初来乍到
“在马来西亚的加婆罗洲岛上，只要在树阴下静坐一会儿，猩猩就会过来， 坐在我身边，还会每天带着孩子一起来探望。猩猩有一种像哭一样的微笑表 情，让人说不出的难受，所以我想变成一个漂流瓶，装载着猩猩所传达出的 信息，传到人类手中。我就是一个自然界的送信人。” “又比如大象，也很容易感受到孩子与生俱来的天真，因此照片里的那 个孩子才可以在大象身边安心地睡去。也许我的照片不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 对于成年人来说，那里面都是他们曾经知道但却忘记了的东西。”
“人类也好，自然也好，都是相互依靠、共生共息的，但现在双方已经 不会再为对方的心境做更多的考虑了。人类与自然契合的方式需要改变，这 也是动物们的声音。我所拍摄到的动物们，所表现出来的生动优美，都是用 真心与它们交流而来的。而且我也不需要对大自然做任何美化，这世界已存 在了几十亿年，人类只是初来乍到。”
在媒体面前一向腼腆的格利高里·考伯特，说起动物时却滔滔不绝，他 相信每个人都拥有和动物交流的频率，只不过暂时忘记了。也许并不需要直 面照片中的大象和鲸鱼，仅仅是画面本身，就能令你心中的感动苏醒。 画面中的不少动物都是野生的，也许野生动物更保留着那些习惯——与 人类进行物种间平等的互动，无论是温顺的大象，还是凶猛的山猫、野性的 猎豹，如果心存善意，就能与之共生。人的眼睛和嘴巴流露着谎言，但手臂 和手指却不会，当我们用舞蹈和自然纯粹地对话时，为何不暂时忘记自己的 语言，忘记自己是人类。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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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归火，火归血，血归骨，骨归髓，髓归尘，尘归雪
“动物是‘活着的自然杰作’，所以我拍了许多动物的天然秉性，以接近 每一种动物的真实声音。我想和六十种动物合作，于是花了十三年，拍了 二十九种。我希望自己能长寿，在接下来的十五年里，把六十种动物全都拍 完。” “我在寻找一片人与动物曾经和谐共生的土地，探索所有动物的共同语 言和诗化的感受力时，我想描述一个没有开始或结束的世界，没有此地或彼 岸的世界，一个没有过去或现在的世界。” 一个少年，能够沉淀下整个尘世的喧嚣 ；身着白衣的女子，用两根羽毛 在神殿唤苍鹰起舞 ；赤裸着上半身的孩子与巨大的抹香鲸在海中漂泊 ；光着 身体的非洲女童和蹲着的花豹在黄土上相倚……
2002 年，格利高里·考伯特一系列名为《尘与雪》的主题摄影作品， 在威尼斯双年展上首展。之后，《尘与雪》就开始了世界巡展，展览包括 200 张大型摄影作品、一个小时的电影、两段九分钟的影像和书信体小说。 3 米长 1 米宽的大型图像悬挂在展览馆中，印在一种制作工艺已经流传了 三百多年的、特殊的土褐色的日本纸上，未经任何数码技术处理。 2005 年首次在纽约登场的游牧美术馆（The Nomadic Museum），是为《尘 与雪》特别设计、建造的展览馆，并随展品一起巡游世界。四千平方米的移 动美术馆是一个封闭而奇异的空间，展厅由 148 个巨大的集装箱组成，全部 使用再生材料，地板取自河中的鹅卵石，窗帘则是用旧茶袋手工缝制的。里 面有两条小溪，其中投射着鲸鱼和海牛的影像，而天花板和巨大的墙壁上则 投射着猎鹰和秃鹫。 在格利高里·考伯特的画面里，没有恐惧和危险，只有信仰与自然的轮回。 同样， 《尘与雪》也将是一次永远没有终点的巡展，让时光灰烬后的不尽沉吟， 悄然回响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Letter 74
“I still have the first letter that you wrote to me. I carry it like a garden in my pocket. If you come to me at this moment Your minutes will become hours Your hours will become days And your days will become a lifetime. I am never sure if I am reading the letter or if the letter is reading me.” “I saw promises I did not keep ... wounds I did not heal ... tears I did not share ... lovers I left behinde ... dreams I did not live. I saw all that was offered to me that I could not accept. I saw the letters I wished for but never received. I saw all that could have been but never will be.”
我依然保存着你写给我的第 1 封信。我带着它，就像在口袋里装了一座花园。 若你于此刻到我身边 你的一分会变作一时 你的一时会变作一日 你的一日会变作一生 我从来都没有答案，是我在读这封信，还是这封信在读我。
我看见我未曾信守的诺言…… 未曾愈合的伤痛…… 未曾分担的泪水…… 舍弃抛开的爱…… 未曾实现的梦…… 我看见赋予我的，但却无法接受的东西。 我看见我期盼的，但却从未收到的来信。 我看见可能发生的，但却永远不会发生的一切。
Letter 77
“Man has been walking the earth for millions of years, but the first letter was written only six thousand years ago... Who was the man or woman who finally decided that the tongue was not enough? ... Were they trying to restore the sacredness of words by writing them down? ... Now, thousands of years after the first letter was written, the purity of written words has almost completely perished... Maybe there is a way to speak to you through the lens of my camera about a world without words.”
人在地球上行走了百万年，但第一个字只出现在六千年前……那个认为舌头并不够用的男人或女人是谁？……他们有没有想要写 下神圣的文字，来保存它们？……现在，距离第一个文字诞生已经几千年了，纯粹的书面语几乎消失殆尽……也许，通过我的相 机镜头，有一种和你说话的方式，不必开口而向你描述一个世界。
Letter 88
“I’m struggling in relearning what I knew as a child that enabled me to see animals with clear eyes. Without that clarity even my ears seem to miss much of the sublime music of nature... What a lonely species we have become. The longer I watch the savannah elephants, the more I listen, the more I open.”
我挣扎着重新学会我在孩童时就会的东西，让我用清澈的眼睛面对生命。如果丧失了纯粹，连我的耳朵都会错过大自然壮丽的旋 律……我们会变成多么孤独的物种。 大草原上的大象，我望得越久，听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广阔。
PART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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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夜晚看到的繁星，就是睡着的大象闪烁的眼睛
在《尘与雪》世界巡回展览中，有一部书信体的小说。故事里的男人突 然从大城市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年以后他的妻 子开始收到他的来信，一共 365 封。 小说的封面，选用了暗棕色的尼泊尔纸张和原始的蜡蜜封印，内页里的 信是用传统打字机打印在带有毛边的意大利纸上，缝纫装订。这是用 365 天 的沉默写成的信，这是 365 封可以烧成灰化成雪的信，365 封闭上眼睛才能 看懂捂上耳朵才能听见的信。
Letter 84
“An elephant with his trunk raised is a ladder to the stars. A breaching whale is a ladder to the bottom of the sea. My photographs are a ladder to my dreams. These letters are ladders to you.”
一头举起象鼻的大象，是通往繁星的阶梯。 一头跃身激浪的鲸，是通往海底的阶梯。 我的摄影照片，是通往梦想的阶梯。 这些信，是通往你的阶梯。
Letter 365
Kiss an elephant good-bye.
It is my last wish that you burn the three
hundred sixty-five letters, one by one by one. Do not fear that you are burning my heart down. When I first wrote the letters, I believed they would be what remained of me after death. Now I see that what will survive of me is not my letters to you; what will survive of me is my love for you. What matters is not what is written on the page. What matters is what is written on the heart.
So burn the letters and lay their ashes on the
snow at the river’s edge. When spring comes and the snow melts and the river rises, return to the banks of the river and reread my letters with eyes closed; let the words and the images wash over your body like waves. Reread the letters with your hand cupped over your ear; listen to the songs of eden. Page after page after page, fly the bird path. And maybe, maybe, you will feel something like my love for you.
与大象的吻别。 烧去这 365 封信，一封接着一封，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不必担心会伤了我的心，我开始写信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我死后还能留 下的东西。现在我明白，能永远存在的，并不是我给你的信 ；能永远存在的，是我给你的爱。重要的并非写在纸上 ；重要的是写 在心上。 所以就烧了这些信，把它们的尘烬撒在河边的白雪上。当春天来临，冬雪融化，河水潮升，回到岸边，闭目重新读读我的信，让 字句和影像如浪花般涌进你的躯体。用手掌护住你的耳朵，重新读读我的信，倾听乐园的歌。一页一页翻阅，抵达灵魂的本真。 也许，你会感知到，如同我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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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桀的童梦工厂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自称是“你的小男孩”、穿着 Vivienne Westwood 的女孩， 在异国他乡的日本为成为幼儿园老师而拼搏。 这个曾经沉迷漫画、书写青春的作者，却转战世界儿童文学，意图写出属于 自己的“成人童话”……
更特别的是，她将在《Alice》上开设新栏目──“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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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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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 ：夏无桀 昵称 ：夏只只 星座 ：喜欢放狠话的？天蝎座 爱好 ：赖在床上滚来滚去看推理小说或者血拼走到脚断（极端的爱好） 座右铭 ：没有这种麻烦的东西！ 尊敬的人 ：父王、母后以及长泽修一老师 喜欢的音乐 ：AIKO、Nat King Cole、羊毛とおはな、Canappeco 喜欢的书籍 ： 《我的妈妈是精灵》《比爱更喧嚣》
曾发表《饕餮师之兔角面包》《黑猫钥匙圈》《陪我倒数》 《远东行》 《顺时针》 《逆时针》 《远距离物语》 《大傻》 《胆小鬼》等作品。 《Alice》专栏 ：很久很久以前 《漫友 STORY100》专栏 ：深海冷藏库 《最小说》专栏 ：素颜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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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IMZII
M ：为何会走上写作的道路，其中有没有有趣的小故事？
X= 夏无桀
X ：我一直认为人一出生就会被赋予某项才能。比如有的人生来就拥有 绝对音感，有的人天生就能原地单脚旋转三百六十度。拥有天赋不花力气， 但知道自己拥有它并好好将其运用就很难。这就像人们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拥有绝对音感的人往往会跑去跳蹩脚的舞蹈。我们总是在面对选择的时候， 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最近爱看的动画片《交响情人梦》里好像有这么一句台词 ： “所有伟大 的音乐家都要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才能获得成功。”虽然我没有获得过伟 大的成功，也不想说什么机缘巧合命中注定的鬼话，但我确实是在选择创作 这条道路之前，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些人。即使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但我始终 记得当时是他们最先跟我说，“你应该试着写写看”。不管那些人是否出于真 心，我都会一直一直感激帮助我踏上正确道路的他们。
M ：说说第一次写作的经历？ X ：也是阴差阳错之下。当时沉迷日剧非常想买一套《东京爱情故事》 的 VCD，可年纪小没什么零花钱，正巧有在论坛上认识的网友是编辑，问我 是否愿意写稿。于是也像每一个小孩那样，想要自力更生，于是从枪手干起， 写了一篇类似盘点动漫情侣的文章，用一万字换了大约 400 元的稿费。尝 到了甜头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陆陆续续越写越多。
M ：作为一个初中生，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自己的劳动能够换成 金钱，而且这笔钱当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你当时的心情是什么？ X ：不要被爸妈发现！哈哈，当时是小孩子啦，没来得及激动回味，只 想着这么好的事千万不要被爸妈发现，万一像压岁钱那样被收了去，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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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幽游白书》的人物曾经在你的文字中出现，谈谈《幽游白书》对 你的影响，是否还有其他喜爱的漫画？ X ：我爱浦饭幽助！我爱幻海婆婆！高声呐喊一百万遍！ 每次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都会语塞，喜欢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曾经坐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跑去文庙买书，也因为把书借给暗恋的 男孩子结果拿回来的时候弄脏了，郁闷了很久。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幽游白书》 是看第三卷，幽助打赢了乱童。青春期叛逆的时候疯狂喜欢飞影和躯，觉得 他们和自己一样，满怀愤怒随时准备单挑世界。懂事之后平和起来，才体会 到能够平静地面对生老病死的幻海婆婆太帅气了。当然还有——我又不知道 该怎么表达，但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的幽仔。 之后也接触了一些别的漫画，像安达充的《H2》啦，《TOUCH》啦…… 虽然也很厉害，但都不及这短短 19 本书带给我的影响。也只有它，在我已 经可以背出大多数场景的情况下，每次重看都还是能获得不同的感触。 也许这些是别人当作一堆废纸或者觉得不可理喻的东西，但对于我来说 是一场青春的回忆，是我成长的证明。
M ：为什么会想到去日本留学？有没有重要的事情让你作了这个决定？ X ：根本没有什么华丽的理由啊。就是在生活和创作都遇到瓶颈的时候， 突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好像，你一直吃牛肉面每天吃每天吃，吃了十 几年，终有一天你会好奇别桌的客人点的海鲜饭是什么味道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在高三那年吧，文字写得多了，觉得 自己挺有本事的，足以养活自己，于是就不愿意继续读书，想去闯荡人生。 可全天下所有的爸妈都不会让自己的小孩这么做，于是在几天的拉锯战 ：催 泪弹、亲情结界、奥义·人生道理……的攻势下，我终于妥协了，但其实心 里还想出去看看，于是选择了到日本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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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那现在回头去看当时的决定，你会后悔当时的妥协么？ X ：可能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阅历的增多，越来越能了解父母的想法。 再说现在在日本学的儿童文学专业，学了之后觉得非常有趣，这样也挺好的。
M ：怎么会想到选择儿童文学这样一个专业？ X ：因为我很孩子气。 因为这个世界的大人总是让人失望。 因为我想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藏在童话里。 因为这个学部的部长也就是我的老师长泽修一先生实在是太帅了。 因为虽然不想承认也说了几百万次我已经不看动漫啦，但还是忍不住地 跟动漫息息相关。
M ：儿童文学会不会对你的创作想法、风格有所影响呢？ X ：我经常在思考，那些儿童文学作家创作一个故事时是什么样的心态， 这些通常意义下给小朋友看的故事书，用很浅显的故事来叙述一个深刻的道 理，如此写作方式，比起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更能让人有所回味、感触。 我现在也在尝试用这样的方法来写作，比如《Alice》上的《饕餮师之兔角 面包》。
M ：你所喜欢的儿童文学有哪些？ X ：我们国内的儿童文学作者我非常推崇梅子涵和陈丹燕。虽然很多人 都说陈丹燕老师不能算是儿童文学作者，但她的《我的妈妈是精灵》对于我 们这一代人来说是不可不看的经典之作。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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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国外的，我偏爱绘本类多一些。比如国内也有引进出版的一本名为 《活了一百万回的猫》，个人非常推荐，它在一本薄薄的绘本里，用寥寥数语 告诉大家什么是爱。还有《花婆婆》《积木之家》等等。 而经典的儿童文学巨著，好比《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爱丽丝梦游 仙境》之类，我会更加注重在研究他们的写作背景和作者的经历上。从极单 纯的故事里发掘金子是件很有趣的事。
M ：离开家的最大感受？在日本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X ：有太多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比如打工时把腿跪得快要断掉 ；比如 跑去买大米又不会骑车，只好自己把大米扛回来…… 但一件一件回忆下来，当时觉得天要塌下来的大事，现在看起来也并没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中国菜太好吃啦！我不要离开上海！放我回家！
M ：在你看来，日本的青春文学创作，是怎么样一个景象，与国内比较 来说？ X ：磨了十年豆浆的人和磨了十天豆浆的人总是不一样的。日本的青春 文学以及他们的产业都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和形态了，这些不用我说大家也 都明白。 但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日本的创作者们，都过着我们意想不到的 低调生活。甚至有些读者从未有机会从另外的途径去接触到他们热爱的作者， 撰写过三四本轻小说的作者可能连 BLOG 也没有更别说专属的网站，而且撇 去创作小说，日本的青春文学创作者们大多都拥有与写作毫无关系的第二职 业，这一点是令我感到非常惊讶并且敬佩的。
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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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在日本留学期间，你还在持续创作么？ X ：我觉得写作没有所谓持续的问题，它是需要积累的，我一直把笔记 本带在身上，在地铁里、课间休息时，偶尔灵光一闪的时候就可以随时记录。
M ：简单介绍下将要在《Alice》里开的栏目吧？ X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 ：为读者打造一座童梦工厂，产出五彩斑斓的童 话绮梦！ XD ！
编者注 ： “很久很久以前”将一直围绕“世界儿童文学”的课题，呈现丰富的图文内容。 包括专业的作品赏析、背景资料、话题盘点等等……
Holy Grail & Dragon in Fantasy Movies
特辑
奇幻电影里的圣杯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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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鹰
圣杯与龙很可能是奇幻电影中最重要、也最常见的两种元素。圣杯代表 神迹和至善，龙则是西方传说中邪恶的象征，它们正好在奇幻故事的善恶抗 争中扮演了两极的角色。谈圣杯，不能不谈《亚瑟王传说》，因为圣杯正是 这个枝繁叶茂的神话系谱中的终极追寻，而《亚瑟王》电影也正是历久不衰 的奇幻题材。
Le Mort d’Arthur
中世纪的亚瑟王文学，首推托马斯·马洛礼爵士（Sir Thomas Mallory） 的《亚瑟之死》（Le Mort d’Arthur）。这部作品以散文体写成，将整个庞杂 的亚瑟王传奇尽皆收入于其中，包括亚瑟的诞生、与罗马之战、兰斯洛和寻 找圣杯等。早在 1953 年，便有改编自《亚瑟之死》，由罗伯特·泰勒、艾娃 ·嘉纳所主演的《圆桌武士》（Knights of the Round Table），走的是浪漫古 典风格。
30 年后约翰·保曼（John Boorman）重拍《神剑》（Excalibur, 1981） ， Knights of the Round Table
以有限的预算，营造出黑暗的悲剧氛围，也几乎完整讲述了《亚瑟之死》的 所有故事，包括最后寻找圣杯的冒险。有趣的是，剧中的魔法师默林穿梭古 今，彷佛逆行于时间之河，恰似怀特《永恒之王》里的造型。
《永恒之王》堪称 20 世纪最后一部根据《阿瑟之死》重新诠释的阿瑟王 文学，全书共分四部 ： 《石中剑》讲述阿瑟童年直至拔剑登王，《空暗女王》 描写康瓦耳家族和摩高丝王后的崛起，《残缺骑士》以兰斯洛为主角，故事 跨越阿瑟王的盛世，完结篇《风中烛》则写阿瑟的殒落以及他和孽子莫桀的 Excalibur
宿命之战。
The Sword in the Stone
First Knight
Camelot
Conan the Barbarian & Conan the Destroyer
Dragonsl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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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辑
1963 年，迪斯尼推出《石中剑》的同名动画。四年后，《残缺骑士》被 改编成音乐剧《伏魔神剑》（Camelot），也搬上大银幕，由“邓不利多”理 查德·哈里斯和“绝代佳人”凡妮莎·蕾格烈芙饰演亚瑟王夫妇，以华丽浪 漫的布景、动人的配乐和浩大的场面博得各方佳评，还拿下三项奥斯卡金像 奖。
King Arthur
80 年代的美国掀起一片剑与魔法的奇幻电影热潮，始作俑者当然是根 据罗伯特·霍华德（Robert E. Howard）的《野蛮人柯南》小说所拍摄的电 影《王者之剑》（Conan the Barbarian）及续集《毁灭者柯南》（Conan the Destroyer） ，也是阿诺·施瓦辛格跃登电影大银幕的处女作。在一片追逐特 效和浮滥的蛮荒布景中，亚瑟王电影短暂缺席，直到 90 年代才又复归。
首先是 1995 年的《剑侠风流》（First Knight），根据罗曼史小说改编， 由理查·基尔、肖恩·康纳利等人主演，大大颠覆兰斯洛与亚瑟王的形象， 故事的重心在于三角恋情，而圆桌武士则成为某种流于空泛的理想体制。10 年后，黑人导演安东尼·福奎阿再拍《亚瑟王》（King Arthur, 2004） ，则从 历史角度出发，即亚瑟本是驻英伦岛的罗马军团将领，与原住民盖尔人一起 抵御来犯的撒克逊人。千禧年前后还有两部电视迷你影集，一是从女性主义 角度诠释亚瑟王故事的《神女传说》（The Mists of Avalon, 2001） ，一是以默 林为主角的《终极魔法师》（Merlin, 1998） 。
与中国传统不同，“龙”在西方向来是邪恶的象征，勇士屠龙也当然地 The Mists of Avalon
成为奇幻电影里的重要主题。说也奇怪，电影史上几部以龙为主角的电影， 不论年代，几乎都以大成本、大制作，最后却票房凄惨收场，仿佛冥冥中暗 示屠龙并非易事。
第一部“屠龙”电影是 1981 年的《屠龙记》（Dragonslayer），由迪斯 尼与派拉蒙斥巨资拍摄，以顶尖的 Go-Motion 特效技术造出栩栩如生的恶龙。 然而这并非充满欢乐的迪斯尼影片，故事探讨异教与基督教的对立，恶龙是 旧世界的象征，欲除恶龙，则同属异教传统的巫师与魔法亦需消失。电影里 Merlin
虽有英国北部的壮丽场景，却也有着阴森骇人的龙穴，少女惨死的血腥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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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辑
上映后群众哗然，被迫早早下片。迪斯尼早已被广大群众定义为“合家观赏” 的电影代名词，这部试图打开成人市场的电影惨遭滑铁卢。
十多年后，《龙之心》（Dragonheart, 1996）再度挑战“屠龙”电影，不 过这次的主角是服膺亚瑟王圆桌武士信条的流浪武士，他到处屠龙，最后却 Dragonheart
与一条道行高深的老龙结为知交，连手推翻了暴君政权。本片剧本由当时好 莱坞的当红编剧查尔斯·爱德华·波格（Charles Edward Pogue）执笔，在 业界得到罕见的超高评价，不料开拍后与导演意见不合，最后制片选择力挺 导演，波格黯然离去，电影果真在片商高层干预下被改得面目全非。
在最新计算机特效的帮助下，2002 年的《烈火帝国》（Reign of Fire） 交出了史上最佳“屠龙”电影特效的成绩单。片中的地球一片荒凉，人类四 处逃窜，与有如外星生物似的火龙对抗。超高的成本、气势磅礴的浩劫后场 Reign of Fire
景，依然无法带来好票房和好评价，而再次成为少数影迷心中的传说之作。 2006 年，改编自青少年奇幻小说《伊拉贡》的同名电影上映，更先进的计 算机特效、更浩大的场面，可是在剧本凌乱、演员表现欠佳的状况下，只证 明了空有特效无法撑起一部好电影。
追寻圣杯的旅程还在进行，屠龙大业也尚未成功，可以预见“亚瑟王传 说”和“魔龙”还会在电影里不断出现。谁能拍出完美的亚瑟王电影、体现 圣杯的神迹与美善？谁能召集好演员、好剧本和好特效，成功消灭魔龙？值 Eragon
得我们继续期待。
亚瑟王── 英格兰传说中的国王，圆桌骑士团的首领，一位近乎神话般的传奇人物。 他在罗马帝国瓦解之后，率领圆桌骑士团统一了不列颠群岛，被后人尊称为亚瑟王。 圆桌骑士── 中世纪传说中亚瑟王的朝廷中最高等的那些骑士。亚瑟王迎娶桂尼薇皇后时其父赠予亚瑟王一张可容 150 人的圆桌。 每年，亚瑟将骑士们聚集到卡米洛城堡后，让骑士们围坐在圆桌而得名。 兰斯洛特── 亚瑟王圆桌骑士中的第一勇士，他与王后桂尼薇的恋情导致了他与亚瑟王之间的战争。他曾出发去寻找圣杯，但由于骄傲没有成功。 圣杯── 对圣杯最传统的解释是耶酥受难时，用来盛放其鲜血的圣餐杯。
Alice Magazine III
GRAIL Columns
点点
专栏
白天蜗居在写字楼的员 工，晚上摇身成为资深撰 稿人、影评人 ；号称任意 类型的稿子皆能写，特别 钟情于电影、文艺类评论； 死认定无电影理论作为基 础的影评只能是空中楼阁 而沦为观感 ；而所有的解 读与阐释是对文本的二次 创作。 目前参与策划大型影展及 独立电影拍摄活动。 MiMZii 新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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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崩塌 ：倾斜的圣杯
在浩漫的生存布景后面，在深渊最黑暗的所在， 我清楚地看见那些奇异世界。 ——波德莱尔
将生命诚如献祭般奉献给艺术女神，将血液化作圣杯中涌动的鲜红，当 神像崩塌，圣杯倾覆时，永恒的惟有光影织出的华丽绘卷，作为死亡时吟唱 的颂歌，世人经典流传的同时，也成为了自己的墓志铭。
帕索里尼—— 穿过炼狱的游吟诗人
帕索里尼，当你将炼狱的幻境镌刻在银幕时，你可曾想到，在某个黎明 初晓，生命会如流星般消逝。当世人为你的《索多玛 120 天》瞠目结舌、震 惊不已时，那宛如但丁所目睹的人间炼狱，化作光影呈现在世人眼前，那些 愚蠢的凡夫俗子，或是沉溺于酒池肉林，或是不敢睁眼，他们如同诅咒你的 先驱萨德那样，给予你唾弃、谩骂。
或许，他们从未对你有过真正的了解，正如有人曾说 ： “不管是帕索里 尼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无法在他的时代理解他。”这样的无法理解， 可能因为你以意大利地区方言来拍摄电影 ；特别是当你因《软奶酪》渎神给 你带来四个月监禁之后又以《马太福音》获得天主教电影大奖。在新现实主 义风格兴起的年代，你却创造了极具诗意的叙事风格、充满隐喻的影像，游 离于主流之外 ；你将诗歌、文学与电影混同，更是将影像编织谱写成独特的 语言，并用这些语言，将远古的神话重新书写成华美的乐章。在《马太福音》中， 你重新解构了《圣经》中的奥义，为之谱写了具有生命色彩的序曲 ；而到了 《美狄亚》则把神话降落在人类世界，邀请来卡拉斯铸就了有关嫉妒的故事； 所谓的“生命三部曲”更是在有趣而充满着原野乡情的民间故事中，恣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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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着你的情色趣味。裸露只是非常低级的荤段子，到了你的镜头下，则绘 制成一幅幅民俗世态的风情画。你一向是崇尚自然之美的，特别是亚非民族 的情怀，无论是场景还是演员，都呈现着欢腾愉悦的情爱乌托邦。临死前的 绝唱，那一部改编自萨德同名小说的《索多玛 120 天》激起了他们无限的愤 怒，终被封映。
他们无法理解你的作品，同样无法理解你的生活。当你被一个 17 岁的 男妓当街用棍子打死的时候，他们哗然了，他们嘲讽你这不光彩的收场，将 你的死亡视为罪有应得。他们无法理解你穿过地狱，通过性与死亡来到生命 的彼端，来到那个神灵栖息的国度，在那里，夜莺在枝头鸣唱，睡莲在夜间 绽放，牧神捧来了奶酒，仙女为你更上华服。或许死亡正是你的谢幕之作， 也惟有如此，你才能脱离人世的窠臼，成就真正的艺术。
贾曼—— 狄俄尼索斯的画匠
贾曼，是否你独钟情于蓝色，才会在双目失明后，将生命的绝唱化作那 一片蓝色的海洋。
你曾拥有“电影诗人”的美誉，更以前卫电影使保守而刻板的英国，在 20 世纪始终位列前卫艺术的前沿。你在艺术领域变换着各种身份 ：诗人、 画家、植物学家，同时也是导演，更身先士卒地行动于同志维权运动中，成 为了先锋艺术家和年轻人的偶像。 你是洋溢着狄俄尼索斯光彩的艺术家，同时也是献祭的牺牲者。从《塞 巴斯蒂安》起，为神话传说中有着同志情结的美少年圣塞巴斯蒂安立传，当 利箭射穿健康而俊美的肉体时，便预示着你牺牲者的宿命。而同样具有酒神 精神的《卡拉瓦乔》中，将现实场景与油画原作重叠，则标志着你对于绘画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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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深刻浸淫 ；在《爱德华 II 世》《维特根斯坦》中，你将传统戏剧融入 了电影，无论是布景还是灯光，打破了戏剧与电影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英 格兰末日》以及用手提摄影机拍摄的系列生活录像带，更是展现了你绚彩斑 斓的前卫艺术。
当你身患艾滋时，仍然抓住仅有的时间进行艺术创作。《战争安魂曲》 以影像叙事来表达对于音乐的理解，是你对于同志以及自己死亡的哀悼 ；之 后的《花园》延续了这样的风格，却呈现着生的气息，如凌驾于死亡之上的 涅 ，散发着你对于人生的重新认识 ；天鹅绝唱的《蓝》无疑是反电影的杰 作，抛弃了叙事、技术而纯粹以整屏幕的各种蓝色配合着音乐与念白，跳脱 了传统窠臼与陈式，成为了纯粹的艺术，引起世界性的轰动。
虽然此刻你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但那篇蓝色的绝唱却依旧回响往复， 或许，你本没有离开，而是将生命转变为永恒的色彩，那体味着生命与爱情 的蓝色，正是酒神画布上最美的色彩。
法斯宾德—— 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上的 水手
我始终无法脱离《水手奎雷尔》那片绯色的迷离梦境，究竟是怎么样一 个雾霭弥漫的港湾，才能暂时让漂泊的灵魂得以栖息。或者，你从未寻找到 那个理想国境，惟有化身为影片中的水手，在酒精与肉欲的麻醉下寻求小歇。
法斯宾德，你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中最具鲜明却又特例独行的一位，以 近 30 部的作品为德国电影开出了瑰丽的奇葩。我仍然记得《爱比死亡更冷》 这部处女作，如此一个冰冷又充满着绝望的名称，也成为了你的影片中挥之 不去的色彩 ；渴望爱情而始终被遗弃的母题，或许也源自你童年时的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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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曾探究灵与肉的玄妙关系，并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有趣而意味深长的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你玩弄着现实生活中的伙伴，那些与你搭档的演员或是爱人， 让他们在影片中成为了这些悲剧的主角。而与此同时，你在每一部作品中出 现，冷冷旁观这些悲剧的主角，仿佛你一手制造出的悲剧，浑然与你无关。
你愿意扮演上帝的角色，你能一眼看穿对方，肆意地利用着那些对你别 有所图的人的欲望，操控着他们。这或许因为你曾做男妓，才会如此精于此 道，而导演的身份，无疑为你的控制欲增加了砝码，你对此得心应手。你从 未对人有过真正的信任，你害怕再一次遭受遗弃，因此你特别钟爱镜子，惟 有在其中，你才能更加清晰地看清自己。然而镜子最终只能制造疏离，将人 与人的距离照应得更为阑珊。于是你开始为自己寻找灵魂的居所，在《一年 又十三个月》《狐及其友》《四季商人》等作品中，你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死亡 的归宿，而最终你也踏上了同样的道路。
当你明白了死亡是最终的归途，你的生命迸发出缤纷的色彩。《水手奎 雷尔》不再如以往那样清冷寡淡，我不愿意将影片中绯色的梦境理解成你酗 酒后的幻觉，而更愿意将其视为生命最后的狂欢。在这样一个虚无的港湾， 在众神黄昏的国境中，你的灵魂终于能够安眠。
由你……有你…… MiMZii UNI大型互动式社区正式上线！ 和喜欢的Alice作者玩精彩线上互动游戏，经营开心农场～ 参与投票，有奖问答，分享乐趣，记录心情…… http://www.MiMZii.com/UNI 等你加入！
林夕
选摘
原名梁伟文，香港大学文 学院毕业。 被誉为华人音乐界第一词 作 人， 其 歌 词 作 品 累 计 3000 余首，获得奖项高达 数百项，无人能出其右。
选自《曾经》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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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悟｜
曾经
下雨天
如果说，喜欢下雨天，低低的灰色压着阔阔的地，很多人一定认为那是 为了表现自己忧郁个性的缘故。特别在这年头，喜欢低调总比爱喧哗热闹安 全。当灰色成为每个年轻人个性的资产时，说 ：喜欢下雨天——便多了几分 真诚。
然而我却衷心地不明白别人讨厌雨天的心态。 有什么不好呢？……静听帘外雨，点滴到天明……帘外雨潺潺，春意阑 珊……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等你，在雨中……拦路雨，在我视线间 不断洒落在屋檐下……
或者不提这些，作者们美丽的砌词，可能只是白纸黑字的副作用，给雨 水一滴便冲去了。有一本卫斯理便说，水的冲击运动会产生一种令人心情愉 快的阴极电子。或者不提这些，科学解释不是每个平凡人的本分。 或者忽然变得很实际，觉得打伞是很吃力的一回事。雨水爬进颈项温暖 的皮肤渗进鞋尖局促的脚趾间，雨忽然讨厌起来。但雨虽然从此不好看，我 们还是不应该讨厌雨天的。 中学时的同学已经学着他们的父母说我们的将来，说雨天什么地方也不 好去了，最好专心致志地打麻将。是的，四个无处可避的人，就因外面的雨， 特别心无旁骛，投入做一件本来简单的事。
而我喜欢雨天的理由比较简单——一个人闷在家中太久，慢慢便不安分 起来，想着到处游玩的好处。幸而下雨，雨在街上泼，却泼不进屋内。人靠 在一块玻璃窗旁，便会觉很幸福。这个家还是像个家的，其实并不太坏啊。 就这样，一切不满都被淋熄了，渐渐又恢复先前的安分。
无数下雨天，我都这样想，一片好心情，凡事积极，连写字都用力。
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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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雨，关窗”
因为一醒来便下着雨，忘记了这是夏天，也忘记了阳光。喝一匙仙人掌 汁液，据说可以养颜。见大家都换上了一袭单薄的汗衫，又微有瑟缩的姿态， 于是便感到惬意。料峭的空气使我呼吸着健康。
是难得的早晨，应该没有不快乐，或者快乐。 反正昨夜对 F 说近来不甚快乐，甚至很难过，他却说我的语气不像，不 快乐得不够诚恳。 是的，我再吸一口健康的空气，要诚恳地哀伤。是的，本来没有所谓快 或不快，不过是我们把各种情绪不断反复演出，有时演得流畅，有时却演得 笨拙，那也只因为我们不习惯。雨再大，便关窗，单纯若此。 我本来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我又不讲太多了，有时怀疑根本没有， 有时，怀疑所有说话，和哀伤不快乐，都只是一种习惯。 为此，我和 S 不快，互不理睬多天，我便和其他人大量谈笑，以作弥补（但 沉闷依然），交往是可以培养的习惯。我们被纳入一套情绪的秩序之中，眼 泪不过是遽失依循时的倚靠吧。 我们很快便习惯。夏天有雨，夏天温暖。有雨便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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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物之书 ISBN 978-7-02-006965-1 定价 ：29.90 元 人民文学出版社
每个大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 ；而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个未来的成人在静静等候。 很久很久以前，名叫大卫的男孩，失去了母亲。丧母的悲伤、父亲再婚的惊愕， 对继母及新生儿弟弟的嫉妒……深深的恨意，幻化成大卫内心狰狞的怪兽，丑恶、恐怖， 无止境膨胀壮大。 和母亲一起阅读的童话、神话与传说，在黑夜里召唤大卫，唤他进入了一个个残酷、 血腥、征伐的历险。那里如同真实的人生道路，充满了险恶和重重难关。惟有不逃避、 惟有原谅，惟有重拾那本被遗忘的《失物之书》，大卫才能得到新生。 失去的终将复得，每个孩子、每个成人，都有一本《失物之书》，那是我们爱与被 爱的起点。 一切的想象的都会成真，一切失落的终将复得。
11［Eleven］
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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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人。自由人。 抽烟有时，喝酒有时， 摄影有时，写字有时。 快活有时。
Andy Warhol's Pool Party
媒体｜
思想家
上流派对 或当如是
流行始祖安迪·沃霍有句名言，“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派对 ：如果地下 室里没有派对，那屋顶上一定有 ；如果地铁里没有派对，那巴士上一定有 ； 如果船上没有派对，那自由女神像里一定有。”他说的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 代的纽约城，我想说的是当下的上海滩。“如果外滩 X 号里没有派对，那创 意厂房里一定有 ；如果磁悬浮里没有派对，那浦江邮轮上一定有 ；如果石库 门里没有派对，那东方明珠里一定有。”此时的上海十里洋场，就是个五光 十色的派对现场，人们随时随地都为了派对而盛装打扮。
时代是个轮回。上世纪，安迪·沃霍的六十年代，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 都兴致盎然 ；七十年代，每一个人开始抛弃每一个人。新世纪，十年前，每 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信任，十年后，每一个人都甩给每一个人三个字 “不靠谱”。话题似乎有点远，我要说的只是派对这个形式上的物质生活而已。 首先要对我喜欢的困困表达歉意，这标题明显是剽窃了她的最新力作《上流 女孩当如是》。她讲的是时尚圈流言蜚语流光溢彩，而我这次想说的不过是 一个编辑的日常工作而已。
“对于一个编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文笔多行云流水，审美多高瞻远瞩， 重要的是有多能混。”这是一编辑前辈在成功转型后对我的嘱咐。当时的我 初出茅庐涉水未深，并不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大一个黑洞。撇开 黑洞先不谈，先说说我在所谓上流派对遇见过的几个人吧。
A 君是省外某八卦报纸的驻沪记者，因品牌发布新闻活动遇见数次，该 君面容和蔼甚是讨人亲近，于是互留电话以便日后联系。没过几日，A 君短 信问， “下午某电影举办的庆功派对你会去吗？”答曰， “是的。”A 君立刻回复， “那赶紧把公关公司电话给我，我没收到邀请。”我当举手之劳给了他派对联 系人的电话。果然，随即的活动现场见得 A 君。正想上前招呼，他气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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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走向我，“这公关不靠谱，我都电话给她说我会来，竟然没准备我那份车 马礼品，给我个新闻稿和礼券，顶什么用？”我愕然地愣在那，不知道该如 何接下去。“我先走了。回见！”A 君转身撤人。此时距离派对开始还有一 刻钟光景。我望着远去的他，似乎理解到了一点关于“能混”的个中含义。
B 君是先前共事的同事，因负责编辑内容不同，不常往来。后来听闻 B 君被公司解雇，甚是惊讶。一次某品牌 08 秋冬上海大秀前夜，B 君 msn 上问道， “你有明晚秀场邀请函吗？或者你认识这场活动公关公司的联系人吗？”我 当时想你既已不在曹营，为何心仍留在汉？如此这般的花花流水席式派对， 何乐之有。如若非工作，把自己包得像黑白巧克力棒与那些似熟非熟的人交 谈寒暄，着实不痛快。第二天，秀场上果然见到 B 君，他穿梭人群中来去 自如，热情洋溢，俨然一副上层名流的模样。这时看着身边几个对于这番 场景同感拘束的同道中人来说，只有佩服二字。后竟听闻，B 君被开除的原 因，是因为在某场活动调戏了某品牌高层，致使投诉发生。这年头，还真是 Everything is possible，Possible is crazy。
C 君是公关公司企划，仰仗着公司旗下的一线大牌客户，早把自己位列 “仙班”。出入派对皆上等人模样，趾高气昂得如同 TVB《珠光宝气》里讨厌 的宋子琳。正值 C 君公司为某一线品牌做派对，邀请来城中达官贵人参与， 媒体自然也在其列。（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无聊派对非得让媒体掺 和进来，这问题有待下期解决，本期不赘述。）入场后，全场最耀眼的非 C 君莫属，用脚趾头也能看出来的大牌挂满一身，与城中新人碰杯谈笑派头优 雅。当时的我就想，这绝对是那些期望跻身上层的楷模，在上流派对游刃有 余活络通达，更重要的是数万的小礼服，这可是相当于在上海内环拥有一个 厕所的价值，当然是不带浴缸的厕所。可接下来的场景让我目瞪口呆，一个 服务员一转身将红酒洒到 C 君礼服上，C 君大叫，惊慌失措花容失色，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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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对服务员，那架势几欲杀人。这时听旁边有人在耳语，“看她还显不显摆， 借来的礼服可不是那么好穿的。”我当时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感。
上流派对的与会者，或当与我相同的这类人，他们不知就里掺和进来 其实于己并无多大关系 ；或当 A 君那种，千辛万苦都是为了那点车马礼金 ； 或当 B 君那种削尖脑袋挤进派对，疯狂到不可理喻，结果是不可礼遇的 ；或 C 君这样极力想把自己装扮成上流社会精英，却往往画虎不成反类犬。当然， 这四类绝非上流派对的主角，上流派对的主角自然是那些上流社会的名人。 如若不是名人，那一定要是得和名人有些许瓜葛的明人，明白人。不过请牢 记白云大妈说过的那句话 ：名人也是人。做人难，做名人更难。我想，要做 个明白人，现在似乎是难上加难。
结束之前，想插播一段八卦新闻 ： “成功嫁作商人妇却没料想夫君顷刻 间破产的港产名媛 D 君，日前参加一上流派对，人有三急如厕排队的她发 现有人插队，于是开始破口大骂，大打出手，造成派对现场一片混乱……上 流派对，或当如是。娱记 A 君香港报道。”
BOBO
专栏
当红少年演唱组合， 华谊兄弟旗下艺人。 成员井柏然和付辛博分 别获得 2007 年“加油 好男儿”年度总冠军和 年度总季军。 正式签约踏入演艺圈后 屡获殊荣，同年被誉为 “内地最受欢迎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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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
交换日记
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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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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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日记
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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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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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ey
专栏
摄影师，装帧设计师， 杂志主编。 04 年起进入出版行业。 07 年成立 MiMZii 工作室， 策划出版《Alice》图文创 作杂志及分享生活乐趣的 《HANA》丛书。 目前正缓慢创作个人图文 集《Leyenda》《寂静》。
http://www.hanse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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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
Space Weaver
彼后
高中时候，因为常常要准备学校广播站的播出内容，课外阅读量有所增 加。 除了一度因“免试升学”的比赛成功俘获青少年而红极一时的《萌芽》， 传阅全班的《读者》《青年文摘》，偶尔也会买《收获》《十月》。 第一次读安妮的文章，是刊载在《收获》上的《四月邂逅小至》（咖啡 店里邂逅小至，《彼岸花》第一章）。
后来就一次性把《彼岸花》《八月未央》《告别薇安》买回来看。 也因为《寓言》中张亚东、林夕、王菲金三角的同名作品起到催化作用， 对《彼岸花》这个剧烈的故事情有独钟，由此成了安妮的忠实读者。 即使是开始摄影，也是在看过《蔷薇岛屿》之后。
虽然很早便读过许多“高尔基”和古典名著，但在被这些与我感知相通 的书本启蒙以前，我的生活其实像一张白纸，只知道听电台新推的港台流行， 看大家都在看的图书杂志──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从众心理。 我想特别是一个容易在精神上陷入孤立状态的人，越是会对这些与自己 相通的作品由衷热爱，仿佛每一段旋律都为牵动你的思绪而生，每一个段落 都会出现你想说却未曾说过的话。 这是创作最独特的魅力所在，它与商业作品的不同在于并不是为寻求感 官刺激而编造情节框架──几个角色演一出你侬我侬的肥皂剧。 而仅仅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直指内心。
2004 年去云南旅行之前，曾经发邮件给安妮，希望为她的书做设计。 便有了后来再版的《彼岸花》《二三事》《莲花》和 2007 年的新书《素 年锦时》。 她对事务明确的界限和对设计简明的要求，是我目前合作过的任何编辑、 作者所不具有的。
Space Wea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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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很久以前就在作品里说的，“这样会简单一些”。
遇到过很多编辑，生存在上司、作者的夹缝之间，既要面对领导“一拍 脑袋”的决定和专断，又要面对作者充满自尊色彩的“坚持”，让很多作品 最终变成妥协下的成品，丧失一种创作应有的原始冲动。这不单单是缺乏沟 通的问题，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对自己的作品有一定的标准。
当一个编辑向作者转达类似于“希望这本内容平和的书抢眼但又不要太 出挑”的时候，他自己一定也觉得很荒谬。更常有人在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 么的时候便每多掣肘，甚至怀疑设计师是否有“放水”的居心……作者几经 坚持，甚至为此得罪数人，最终作品反响良好的案例也不鲜见。
现实中，能够充分理解彼此的合作方其实并不多，更不要说天造地设一 般可以不需沟通便能领会对方的需求。
只是在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个作品的时候，若能善意地尊重和积极地理解， 便能让更多作品不再像一份“应付了事”的工作。
而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自信和自我要求是极其重要的部分。 “我们有了信心，又要加上德行，有了德行，又要加上知识，有了知识， 又要加上节制，有了节制，又要加上忍耐，有了忍耐又要加上虔敬，有了虔 敬，又要加上爱弟兄的心，有了爱弟兄的心，又要加上爱众人的心。 不要以为必须有了一个美德，再去培养另一个美德。 它们一同成长，而且不断地得到来自慈爱之源泉的滋养。 ”
如此，你才得以和他人分享你的才能，收获创作的喜乐。
月 Lilith
Alice 特别版
文字 _ 安妮宝贝 音乐 _ 闫月 美术 _ hansey ISBN 978-7-208-08409-4 2009 年 5 月
《Alice》特别版，文字 + 音乐 + 摄影，2009 年最值得期待的顶级跨界合作。 MiMZii 官方网站现已开通网络试听、试读。 详情请关注 http://www.MiMZii.com/Lilith
蔺瑶
专栏
MiMZii 工作室成员。 图书策划人，曾策划出版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风 之影》《大长今》《伯恩的 身份》系列、 《爱与其他不 可能的追求》等百余本图 书。曾获第二届新概念作 文大赛一等奖，翻译作品 有《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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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18 MILES OF BOOKS
来不及穿的 8 号鞋
柯南在前往北海道的列车上遭遇了杀人事件，事情的经过和记忆中的一 些文字段落竟然完全吻合，那些文字即是柯南父亲工藤优作十年前一部未发 表的小说。当年写到一半的手稿在杂志社被一伙强盗袭击时遗失了，拾到手 稿的强盗竟然是工藤优作的大粉丝，所以天真地照着小说上的情节来进行谋 杀……
这是我见过最最荒谬的职业强盗了，当工藤优作在北斗星 3 号列车停靠 的站台上完美解析出嫌犯的作案动机、手法，并告诉他自己就是那部未完成 小说的作者时，嫌疑犯经历了短暂的极度震惊，之后就转变为顺从。工藤告 诉他： “如果你能稍微体会出我的书，我希望你去自首，因为那本小说的结局， 是罪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最后到警察局去自首了。”终于，凶手答应了偶像。
看完这样的故事真佩服作者的巧妙构思，让简单的杀人事件有了文学化 的衍生。但是这个世界离奇的人事从未缺席过，文学作品中的叙述常常无意 中预言了现实生活，我们称之为“巧合”，只是命运有时真的太让人无言以对。
《来不及穿的 8 号鞋》是我们在 2008 年 5 月决定要引进的一本美国小说。 故事讲的是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两个儿子去朋友的湖畔别墅度假。孩子们在 水里嬉笑打闹，大人则在岸边聊天品酒。正是这样一个宁静的夏日午后，小 儿子詹姆斯被一辆水上摩托艇撞倒，悲剧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失亲之痛， 使年轻的妈妈几近崩溃。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大儿子丹尼尔，也注定要带着 一段愧疚自责的回忆，在承受失去手足的悲伤中长大。
小儿子詹姆斯生前总吵着让妈妈给他买一双新球鞋，母亲一直没有答应。 可如今在詹姆斯的葬礼前，当家人讨论葬礼的细节，需要选购些什么东西时， 母亲却提出要给他买几双鞋。她让大哥替她保密，不然大家一定会以为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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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哥善意地纠正道 ： “你说是给丹尼尔买鞋吧。”母亲回答 ： “不，他已 经有鞋了。”大哥想了好久，也许已经怀疑她神智不清了，缓慢地问道 ： “你 为什么要给詹姆斯买鞋？”不料母亲却十分坚决地强调： “因为，我必须买。”
哪怕鞋子已经来不及穿了，妈妈也必须完成那些未了的心愿。这本小说 最初打动我的，是作者对于丧子之母极度真实的刻画，以及对于重建亲子关 系的思考。幼小的詹姆斯已经离去，单亲妈妈努力接受现实、安排器官捐献、 应付记者、料理后事、起诉肇事者，她忙碌而空洞，更忽略了大儿子丹尼尔 内心的微妙变化。她整个人都被詹姆斯填满，虽然对逝者而言，做什么弥补 都无法挽回生命，但人们却会选择在泥潭中不愿自拔，也许是因为突然间活 着仿佛成了一种罪恶，所以要用刺伤自己的方式加倍偿还。
八岁的哥哥丹尼尔有一天对妈妈说 ： “我宁愿我和詹姆斯一起死去。”， “你和我惟一交谈的话题只有詹姆斯，好像是他活在现实里，而我不是。”如 果活着注定就要承受比死亡更大的痛苦，我们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可能自我救 赎？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残缺的人生不至于遍体鳞伤？还有那个在无意中犯下 滔天大罪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孩子啊。
大地震过去后，成千上万的人失去挚爱。在一片沉痛中，也许我们能做 的就是用一个通俗感人的故事，让人们平静地审视自己，也快一些走出阴霾， 因此出版社和发行商都努力加速推进这本书的每个环节。同名繁体版小说在 台湾地区上市得更早一些，并且获得了不俗的销售成绩。但小说出版两个月 后，一则新闻报道则让奔走相告中的排行榜好消息止于静音。
“财经节目名嘴夏韵芬昨天上午与家人到台北县三芝乡浅水湾戏水，儿 子李宗佑、李宗翰各自骑水上摩托车在距离岸边 3 海里水域游玩，疑因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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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车跌落海中，两兄弟虽被迅速救起送医，但李宗翰疑因头部撞到礁石溺水， 转送台北市马偕医院救治，被医生判定脑死。” 也是两个儿子，水上摩托车，以及一个家庭的灭顶之灾。但比小说更令 人心碎的是，骑车的弟弟超过了安全水域，哥哥要去转告弟弟赶快回头，不 料弟弟掉转车头时，疑似操控不慎，两辆水上摩托车碰撞，落海遇难——没 有可以宣泄的肇事者，全非纸上的虚构想象，这竟然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听说这则事故后，我大吃一惊，不免将这个孩子的不幸与书中的詹姆斯 联想起来，还有将要承担生命更大负担的哥哥。换作平时，如果现实生活与 虚拟创作之间产生了某种关联，往往是天赐的营销良机。因为语言文化的差 异，翻译小说的接受度本来就比原创作品弱一些，能让读者通过某个事件增 加对新书的了解，正是每个编辑最渴望的。然而此刻，我问自己最多的却是： 我有资格评说这些吗？这些念头道德吗？也许和这个故事有关的每一个字都 会触动那位母亲和哥哥。当简体版《来不及穿的 8 号鞋》上市发行后，当更 多人听说这起不幸的时候，我该表达些什么？同情、遗憾还是沉默当不知道？
我甚至还想过 ：如果没有签约下这本书，也许不幸就不会发生了。我小 心翼翼地敲击键盘，在网上寻找和那位妈妈有关的消息，看到有人转贴她的 博客，而她竟然提到了 ： “淑华跟 Peter 送我一本书《来不及穿的 8 号鞋》，以及两个扎实的拥抱， 希望我渡过这个难关。”
令我感慨的是，我看到坚强的她读完了全书！对，如果可以，我也想给 她一个扎实的拥抱，谢谢她让我放下焦灼与负担，并且回到最初的坚信 ：还 有更多的人需要它。 让一本书变回一个单纯的故事，给人带来勇气和感动就好。
空空
专栏
原名马睿婕，资深塔罗占 卜师与塔罗牌导师，中国 塔 罗 牌 俱 乐 部 Tarot Club 创办人。曾多次受邀为时 尚活动的驻场塔罗师。 拥有月亮落在双鱼座的超 强感知力。 在做谘商之余，也在潜心 研习身心灵领域的奥秘。 http://www.TarotClub.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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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
透视灵魂的魔镜
Cups
当听到“圣杯”一词的时候，你想到的是古老神秘的杯子，还是那杯中 蓄满的象征着生命的透明液体？ 在塔罗牌中，圣杯是小阿尔卡那牌里的一组花色，代表着人类丰富的情 感世界，并对应到占星学里的水象星座——双鱼座、巨蟹座、天蝎座。水象 星座的人心思细腻敏感、重感情，大多都是浪漫主义者。 10 张圣杯数字牌和 4 张圣杯宫廷牌描绘了人们不同时期的感情色彩， 从喜怒到哀乐，从幸福到悲伤，所抽取到的那张塔罗牌和你的现状对号入座， 它就像相机一样捕捉我们情感的画面将之定格。当我们变成了自己的旁观者 的时候，视野不再只是停留在真相的边缘，洞若观火，一目便了其然。
人天生是感情动物，任何一种情感都是人的精神支柱和动力来源。无论 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没有的，我们渴望 ；拥有的，我们依赖。倘若要我 为这么多年的占卜工作做一个分类以及次数的统计，情感的问题可名列榜首， 主要以爱情为主，其次才是金钱和事业。 在无数次与问卜者的交流中，我有幸收获不同的经历。我并不是一个擅 长说故事的人，但我却在脑海里集纳了数不尽的故事和秘密。能够终成眷属 的人寥若星辰，因为人生来就是个体，宴席总有散去之日，能相遇，就是缘。 所以，请珍惜每个在生命中出现的人，才有可能抽到属于你幸福的那两张代 表圆满的圣杯 2 和圣杯 10。
记得在最近一次为自己的占卜里抽到了圣杯 8，这是一张沮丧的牌，象 征着对周遭环境的失望，也预示着一段心灵旅程的开启。天气不是情绪低落 的借口，但下雨天的确给人宣泄抑郁的理由。回到上海不久，又陷入到年前 的忧虑里，被莫名复杂的情绪埋没，整个人像被挖空了一般。早前计划好的 修行巧合地被安排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春天，三月的静心之旅近在咫尺，还是 迫不及待地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些。
透视灵魂的魔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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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杯 8 也象征对精神层面的渴望和追求，最近有个双鱼座的朋友来找我， 向我诉说他的失落。他发现自己每天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对此感到惊恐。 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你思考得更多了，虽然有一段漫长的浮躁期，但适度的思 考的确可以让人变得更平静。他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我还记得他的梦想， 因为这个梦想太伟大，大到可以影响到千千万万的人，但不是每一个梦想都 能实现，伟大的梦想总是伴随着考验跟磨难，他在这些挑战面前迟疑了，将 梦想搁置一旁，质疑它的意义和初衷。我告诉他只有坚持到最后才能收获解 读疑问的答案，到那时成功的喜悦已不言而喻了。 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不计其数的人选择了放弃梦想，违背最初的意愿， 无论脑海里坚持的回声有多响亮。
好像这个社会越进步，精神世界就越缺乏，繁华喧嚣都市里的人们每天 迈着沉重的步伐，没有片刻的停留，却没有寻找到迷失的自我，甚至在许多 时候，已经忘了“我”是谁。这种无我的存在感在童年是天真烂漫，步入社 会并极力融入进社会以后，这种感觉变成孤独和落寞，所有的拥有都填补不 了匮乏的空洞。 生存之外，请记得多聆听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
总听到对这个世界失望的抱怨，其实世界本美好，主宰世界的是社会里 错综复杂的人性，与其说世界改变了人类，不如说是人类改变了世界，世界 给了我们所有，我们带给世界的是什么？ 破坏生态的是人类，提倡环保的也是人类，但大多数的实际行动只用口 号体现，所以，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批判这个供养我们的容器。审视内在的自 我，如何平衡既成事实的矛盾才是需要去努力的事情，我们不能改变大世界， 却可以创造自己的小世界，小世界会融汇进大世界里生成它的价值。就算是 庞大宇宙里的一个小星球，无论多渺小，总有那条属于它的轨迹。
鲸鱼星之夏 天宫雁 著 ISBN 978-7-208-08283-0 2009 年 4 月
夏天到来之前，随着一声爆炸，关则敬告别了他仅有 23 年的 短暂人生。好友安由绪为代替他完成对弟弟妹妹的承诺，追随着元 惟祯的巡回演唱会路线，开始了一段为了怀念与遗忘而展开的夏日 旅行。 人生中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来，所以有些 事一定要现在完成，但安由绪此刻并不知道，她要等待的不单单是 与过去告别的勇气，还有…… 这是一个有关成长、回忆，与带着伤痛和勇气生活下去的故事。 鲸鱼星，便是遍寻不见、无法到达，却始终刻在内心深处的一个地 方，上面居住着我们所有未完成的坚持。
谁能想到，一个印度贫民窟少年的故事，居然在美国甚至全世界广受欢迎，不但 小说畅销全球，连改编的电影也获得了金球奖及奥斯卡的双料最佳影片。在这个故事中， 你可以看到几乎所有通俗故事使用的素材 ：少年成长、英雄美人、励志爱情、勇斗恶 势力等等，可它确实成功了，其中奥秘还有待一一揭晓。
贫民窟里的童话
一歌到底 谁解我心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在美国金球奖及奥斯卡上横扫千军，终获得双料 最佳影片，让该电影的原著小说《问答》又一次掀起了销售狂潮。谁能想到， 这部由印度外交官维卡斯·史瓦如普（Vikas Swarup）在 2005 年时，初次 执笔写下的处女作一问世就广受关注，顺利登上了《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排 行榜，被翻译成近 40 种语言行销全球。而此次改编电影获得电影殊荣，无 疑将维卡斯·史瓦如普又一次推上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仓促之作却成畅销读物】
《问答》采取第一人称的回忆复述形式开场。印度孟买一位卑微的餐馆服务生兰姆·默罕默德·汤 玛斯参加了个“谁想赢大奖”的电视问答节目，谁也没想到这个没受过教育的下层贱民竟然一题又一题 地过关斩将，向十亿卢布的大奖节节逼近。兰姆被怀疑作弊，电视台制片人也没钱付款，于是串通警察 把兰姆扔进了监狱，央求无论如何也要屈打成招。危急之中一位好心的律师突然出现拯救兰姆于水火， 两人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商量对策。故事就此从兰姆与辩护律师的会晤展开，通过这个没受过教育的贱民 小人物的超戏剧性回忆，揭示出印度下层社会遭遇的不公与面临的困境，同时也展示了印度社会的发展 变化，描绘出各阶层人民生活的众生相。
《问答》成稿于 2003 年，于维卡斯·史瓦如普被派驻英国执行公务时在伦敦仓促完成，最初灵感 来自英国陆军少将查尔斯·英格姆的作弊事件。少将英格姆在 2001 年的英国“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电 视问答节目中被指控作弊，受审后被处以 18 个月的有期徒刑和 15000 英镑的罚款，并被开除军籍。维 卡斯·史瓦如普将作弊事件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印度，初衷无非是要讲个有趣的惊悚故事。在一次采访 中维卡斯·史瓦如普坦诚小说创作目的并不是为了抨击社会现实，自己也非贫民出身，并没有真正实地 考察过印度广大赤贫阶层的生存现状，甚至“不知道是否真有叫花头子弄瞎孤儿的眼睛以利于乞讨”； 对小说出版后所得到的关注维卡斯·史瓦如普相当吃惊，他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最幸运的小说家”。
的确，维卡斯·史瓦如普并非职业作家，行文手法上并无特别优势，语言流畅却显直白，全书的最 大魅力就在于他精心设计的十二个离奇的故事。我找不到一个词能够概括《问答》的全部特色。若说是 现实主义，那海地巫毒术的奇幻章节怎么解释？如果说严肃，那主人公赢得十亿卢比后的暴发户形态又 该如何看待？若说其娱乐，那对印度贫民窟与社会底层赤贫小人物的细致描述究竟又着眼何处？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维卡斯·史瓦如普对印度现状的刻画不仅仅停留在使情节奇巧 的层面上，不论他初衷为何，成品的现实批判力度不容置疑，尤其概括兰姆出身及刻画孟买贫民窟的前 四章——而这正是电影剧本对原著改编的着眼点所在。
【改编电影更显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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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后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将重点场景都移至孟买，单纯表现主人公离奇经历的部分全部砍掉， 《问答》中本是朋友的兰姆和沙利姆在电影里变成了兄弟，为了表现穆斯林教与印度教的纠纷，作者给 主人公起的三教合一名字“兰姆·默罕默德·汤玛斯”被改成了穆斯林教的“杰玛”。由于电影篇幅有限， 对叙事的凝聚度要求较高，剧本作家 Simon Beaufoy 加入了女主人公拉 卡，以杰玛和拉 卡的爱情为 主线贯穿始终，故事节奏更为紧凑。杰玛辩护律师的角色被取消，改作杰玛被警长严刑逼供，指着他参 加印度“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的节目录像逼迫坦白“作弊细节”。审讯过程与杰玛的成长经历相互穿插， 每一个问题都是他生活中的离奇一章，而书中本来前后跳跃的叙事顺序基本被还原为正序，电影的重点 也从离奇情节向人物风情描绘上转移。
电影导演丹尼·博伊尔 （Danny Boyle） 向来以通过喜剧外形讲述悲剧故事见长， 比如成名作 《猜火车》 ， 色彩绚烂，荒诞可笑，但喜剧外壳包裹下的却是最为凄惨悲凉的故事。丹尼·博伊尔的悲剧力量感大多 是钝的，他不用大锤砸人，却偷偷地拿小刀片割人，过程中只感觉些飕飕的凉意，事后才疼。疼也不尖 锐，但是长久，伤口无法愈合，一遇阴雨天必要再犯。 在丹尼·博伊尔的指导下，改编后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充满了喜剧色彩，尤其在刻画杰玛与哥 哥沙利姆的成长经历部分，与丹尼·博伊尔以往的喜剧式悲剧又有不同，叫“悲剧式喜剧”大概更为合适。 真正的悲剧应该是社会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是人与社会制度在不可调和的斗争过程中头破血流 体无完肤却仍散发出强大人性光辉与感召力的千古绝唱。电影的悲剧正是“千古绝唱”式的悲剧——主 人公杰玛面对命运从未低头，再无情的打压、歧视、羞辱、危险，都不能阻止他对美好信念的不渝追求； 但有意思的是，这样沉重的主题却以喜剧的形式直接表现，许多剧本中新加入的细节，比如小杰玛为了 得到自己心爱的明星签名，鼻子一捏跳进粪坑 ；杰玛与孤儿拉 卡为了报复哥哥沙利姆的大嚷大叫，趁 半夜把最辣的辣椒捣碎扔进熟睡中沙利姆的内裤 ；杰玛与沙利姆跑到泰姬陵，一边冒充导游诈骗美国游 客，一边偷游客们的鞋子到集市上摆小摊卖钱等等，都是充满了活泼童趣与透明光彩的。真正悲惨的， 是这些细节背后的社会大环境。这些纯真的小孩子越是活得顽强，活得阳光，就越凸显出政府的无能， 法制的不公与底层人民无法逃避的悲惨命运。这是欢笑过后更为深刻的悲伤，这让近乎荒诞的喜剧结尾 变得合情合理，或者说，即使仍有不足，也变得微乎其微——经历过那样强烈的生死体验，还有谁在乎 童话的真假？
【印度风情浮世绘】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涉及了印度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孟买的极度贫富分化，有城中贫民窟的 肮脏可怖，有宗教信仰矛盾屠杀，有赤裸裸的阶级歧视；有人面兽心的“善人”，也有看似暴虐的“坏人”； 有近乎神话般的超现实爱情，有貌似理所当然的暴力犯罪，甚至结尾还有印度电影不可或缺的集体歌舞 表演。而对我个人来说，影片最令人难忘的是杰玛与沙利姆童年时代居住的贫民窟和他们成为孤儿后生 活的大垃圾堆。
印度的种姓制度中最为低等的贱民被称作“不可碰的阶层”(the Untouchable Caste) Dalit，他们不 能穿鞋，不能受教育。有身份的上层种姓不跟他们说话，也不接近他们，如果食物不小心擦到贱民衣服 的边，上层人就立刻把食物扔掉。 2008 年 11 月的《国家地理》杂志介绍了印度医生 Arole 在孟买附近的 Jamkhed 地区推广全民保健 计划的成功案例，其理念在于从最底层的 Dalit 妇女开始，教育她们成为村中的保健人员。这个过程并 不容易，最为困难的是开头，先要帮助被选出的 Dalit 妇女建立“人”的概念——告诉她们苦难并非与 生俱来，协助她们建立自信，教给她们医学知识。Dalit 妇女 Sathe 讲述全民保健计划给她带来的命运 改变时说 ： “刚开始时，没人支持我，我没文化，也没钱。我就如同一块没有灵魂的石头。我来到这里 （Jamkhed 全民保健计划中心），他们给了我形状、生命。我学会了勇气、勇敢。我成为了一个人。”
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几乎就是全民保健计划成功的反例！电影带观众看到了孟买赤贫阶层生 活的细节 ：触目惊心的大垃圾场，孩子们肮脏却纯真的笑脸，飘满垃圾的河道，泥泞水坑边一块块绚烂 的沙丽铺满黄土场。美与丑的强烈对比，苦难与欢笑的平行存在，这样的文化让人皱眉，迷惑、心酸， 又迷恋。表象的喜剧故事下是赤裸的哀痛，是控诉，是怒吼，也是叹息。再美好的结局也不能抹去童话 中藏匿的真相，笑容中的眼泪，希望后的绝望。
但丹尼·博伊尔最终并没用绝望结尾。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悲剧式的喜剧，明知虚假，也要一歌到底。而对苦难深切的同情，决定了 形式上的喜剧反而是必要的——绝望中我们必须看到希望，必须，哪怕声音微弱，绝唱也终将继续。
现代童话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作为一部反映印度生活的电影，不可避免地要带 上印度民族最耀眼的表征 ：歌舞。有人甚至称这是一部两小时的音乐 MV。
——《贫民窟的百万富 翁》里的音乐
电影歌舞是电影作品中的角色通过载歌载舞的形式，向观众或其他角色 抒发自己的情感、诉说内心感受的荧幕表演方式。这要求每一段配乐都是一 个旁白者，在讲述一段故事。优秀的配乐能够与电影本身完美融合。作曲家 A.R. 拉曼（A.R. Rahman）正是这部音乐 MV 的操刀者，他的配乐超越了类型、 文化以及音乐本身，或强劲，或悠长，浓浓的异域风与画面极为合拍。浪漫、 唯美、动人，特点鲜明，器乐独特，历史底蕴厚重，文化特色浓厚，每一首 音乐就是一段传奇。既有抒情段落，也有现代感十足的电子乐。把故事讲述 得荡气回肠。甚至有人说，如果没有拉曼打造的这些视听盛宴，《贫民窟的 百万富翁》的可看性将会大打折扣。 拉曼自 1992 年涉足印度本土电影的原声创作以来，在自己的国家，印 度享有非常高的声望，并揽获过多项印度国内的原创电影音乐大奖，被美 誉为“印度音乐教父”,“印度莫札特”。这是因为他懂印度，也真懂音乐， 更懂得活用现代技法。他的配乐的特色即在于 ：能够完美融合印度宝来坞、 Hip-Hop 以及世界性音乐元素，几乎每种音乐类型都能在作品中找到，甚 至一些之前并不存在的类型。“黑帮说唱”、Hip-Hop 的节奏、爵士蓝调、瑞 格舞、高科技舞曲和印度经典毫无障碍地相互渗透着，小提琴和电子乐被运 用得出神入化，既革命又传统，既印度又国际。这部电影更让他一举成名天 下知，金球奖拿了最佳配乐，配乐中的《O... Saya》和《Jai Ho》也提名了 最佳歌曲。 “这部电影代表了乐观和希望，代表了生活的力量，每个人都有权利选 择他所爱的……”拉曼上台领取最佳原创歌曲时这样说。下面让我们来看看 他是如何用音乐来渲染这个故事，用多种音乐的变换，配合镜头的转换和角 度选择来造就整部影片的童话味道，使得这个故事被描述得现实残酷却依然 充满希望的。
影片一开头，音乐《O... Saya》召唤出了孟买的城市之音，将日常生活 的粗糙狂热溶解于美丽的赋格曲之中，盘旋于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却清澈得 透明。 交融印度传统打击乐器和现代电子线条，搭配 M.I.A. 独特演绎，一组 奔跑镜头被渲染得令人心旷神怡 ；而镜头的移动，蒙太奇和演员的动作则成 了伴随音乐节奏的舞蹈，尽管环境是拥挤、混乱、破败不堪的狭窄街道 ；肮 脏现实之上笼罩了一股纯真的童话气质。 之后的插曲也变化多端 ：强烈的节奏感，舞曲电音风格和电影悲喜剧紧 张的气氛遥相呼应、引人入胜 ；男女主角行将相遇时则是悠扬人心的纯音 乐 ；砰砰的贝斯象征着心脉的律动，又似乎是执着的脚步声 ；键盘敲击的 轻灵音符在天际飞扬 ；女声低吟如梦似幻……又或者音乐突然间变得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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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示着即将发生的悲剧 ；每段回忆都会配有不同风格的印度歌曲。《Paper Planes》道出印度贫民们的生活态度 ； 《Ringa Ringa》极具印度宝莱坞传统 特色，有丰富的转音和轻松的曲调，并由印度歌唱家 Alka Yagnik 用尖锐又 姣美的嗓音主唱，以活泼的类似印度魔咒的音乐语言表达出贫民窟的真实状 态； 《Liquid Dance》出现在杰玛跟随哥哥沙利姆到 gangster 的屋子，并在 那里重遇拉
卡。曲子由高压强气电流乐声“斯卡”和古典弦乐交织而成，
用流行撞击古典擦出的火花来模拟枪声，渲染善恶交会时的紧张的爆炸式的 气氛，“使眼睛想要逃出耳朵”；女声低吟的《Latika's Theme》在片中两次 出现，如梦如幻，既简单又错综复杂，欢乐的悲伤，没有歌词却胜过千言， 让人有一种对信念的伟大力量的感动，一如影片的主题 ； 《Aaj Ki Raat》是 美丽的复古 Disco 音符，在沙利姆告诉拉 卡如何出逃并给她钥匙的舞会上 响起，令人意欲随乐翩翩起舞，抒情诗般地描述那个觥筹交错、身心陶醉的 夜晚，气氛欢乐却又孤独——沙利姆把他自己反锁在浴室，以自己的死成就 了兄弟的幸福。BlaaZe 和 Tanvi Shah 合唱的《Gangsta Blues》则是沙利姆 对 Javed 的黑道团伙的介绍，混搭轻柔而寒冷的 Soul Jazz 音频，强盗布鲁 斯，暗示了沙利姆作为他生存坏境的产物和命中注定的悲剧结局。《Dreams on Fire》和《Latika's Theme》类似，也是轻柔的无词的吟唱，歌唱着最后 两人拥抱在一起的童话结局。 最后，奥斯卡最佳歌曲，片尾曲《Jai Ho》作为童话的高潮，又回归了 典型的印度风格。“Jai Ho”大致可以译为“let there be victory ”，全曲充 满了对幸福和胜利的憧憬。群体歌舞的节奏和激情的迸发大大超越了场面的 调度，而剪辑的运用和新剪辑元素的添加更空前调动了这种童话般的情绪。 有群众才有激情——印度传统的歌舞精华并没有动摇 ；为爱和梦想的力量欢 呼的天真、浪漫和励志，永远不会消失。
《一歌到底，谁解我心》_ 艾小柯 ; 《现代童话》_ E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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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期 征稿主题
Alice Magazine 7 , 10 月号 彩虹「Rainbow」主题征稿 截稿日期 2009 年 6 月 20 日 神晓谕诺亚和他的儿子说，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并与你们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 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 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 神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 立约的记号了。 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记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 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 虹必现在云彩中，我看见，就要记念我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 神对诺亚说，这就是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了。 彩虹，象征稍纵即逝、希望、多元、劫后余生……
Alice Magazine ∞ , 11 月号 无限「Infinity」主题征稿 截稿日期 2009 年 7 月 20 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先知讲道之能，终必归于无有。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先知所讲的也有限。 等那完全的来到，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 面对无限，反省自身的渺小……
Alice Magazine 9 , 12 月号 再生「Number Nine」主题征稿 截稿日期 2009 年 8 月 20 日 「既然你只会数到九，我就赐给你九条命。」 再生，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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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Magazine 4 , 7 月号 空气「Air」 构成地球周围大气的气体，成分复杂。人类依靠呼吸空气生存，同时承受大 气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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